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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我知道？”柯荣成困惑不解。
　　蒋士婕一愣，是不是柯荣成理解成柯茉绵让他自己去揣测她不回家的原因了？
　　忽然，柯荣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但因为在两位小辈面前，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常色，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任阿姨的死……不能怪柯叔叔。”蒋士铨知道柯茉绵和她爸爸之间的关系自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就变得很紧张，可是当初发现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根本没有治好的可能。
　　不是这个原因，柯荣成没有出声否认蒋士铨的话，他一直很清楚柯茉绵变得冷漠的原因，但柯茉绵从不和自己正面提起这件事，就和他知道她的某个秘密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点破，于是渐渐地，他们是父女，但他们的相处更像是逢场作戏。柯荣成演他的严父，柯茉绵演她的孝女，然后听外界夸赞著名企业家柯荣成是如何将女儿培养为新一代管理人才的。
　　他要脸面，但可笑的是他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已经没有了脸面。
　　“她不愿意回家，又不愿意去上学，她到底想怎么样？”柯荣成没了刚才的气势，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欠柯茉绵的，光是那件事就能让他内疚一辈子。
　　蒋士铨沉声猜测：“绵绵或许只是累了，想要一个人静静。”电话里，柯茉绵告诉他自己很好，蒋士铨是信她的。
　　“嗯，差不多。”正好蒋士婕想不出来合适的原因，立即点头。
　　“你们说，我是不是不该逼她？”柯茉绵的性子冷，发起脾气来却是和自己一样，什么事都敢做，不计一切后果代价。
　　蒋士铨深知柯茉绵的性格：“我觉得给绵绵一段休息的时间也好，柯叔叔就不要太担心了。”
　　柯荣成扯开领结，脸上的烦闷依旧可见：“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再能干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身上什么都没带，我怎么放心？”
　　“绵绵住在一个朋友家，她现在真的挺好的。”
　　不出预料，蒋士婕第一时间收到了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知道那个朋友住哪个地方，但是……绵绵真的挺好的。”
　　“哪个朋友？”蒋士铨比柯荣成快一步先问，有些迫不及待。
　　“我不认识。”
　　蒋士铨又问：“女的？”
　　可能是蒋士婕的反射弧太长，她在和柯茉绵分开一小时之后才把柯茉绵所说的这个朋友和她喜欢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这个和柯茉绵住在一起的女人，蒋士婕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当然是女的。”
　　听蒋士婕这样说，蒋士铨心安了。
　　“柯叔叔，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绵绵的消息，就别报警了，也别把绵绵不回家的事情让媒体知道，绵绵那边的工作我会去做，你们放心好了。”蒋士婕明白现在的情况很不适合问柯茉绵让自己问她爸有没有仇人的事，不能让柯荣成对此起疑心，决心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现在是时候结束她爸对她的顾虑了。
　　“也只能这样了。”柯荣成站起，微微佝偻着拿了几份文件塞进公文包里，动作有些缓慢，这刻的他没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只像个被生活所困的普通中年男人。
　　在美国读书的那几年，柯茉绵尤其钟爱做牛排，她对牛排的热爱已经到了蒋士婕难以理解的程度。
　　“阿绵要是做得好吃，就天天做给妈妈吃好不好？”
　　平底锅上的牛排滋滋作响，柯茉绵想起妈妈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铲起牛排的时候手抖了好几次。
　　“八分熟，看上去很不错。”不知什么时候方清妤站在了厨房门口，她端起牛排，上面还有柯茉绵放的两个装饰用的小番茄，让人看了食欲大增。
　　“其实我喜欢五分熟。”柯茉绵之前问过方清妤，她只要八分熟。
　　“不喜欢，血淋淋的，我吃不下去。”方清妤闻了闻牛排的味道，相当纯正的黑胡椒味，她赞叹，“阿绵，你不当厨师可真可惜。”
　　柯茉绵笑，解开了围裙。
　　方清妤捧着牛排目光闪闪地望着她：“我小时候有个愿望，我想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开一家餐馆，做些让人吃了会幸福的料理。其实现在想起来，确实挺傻的。”
　　“为什么？”柯茉绵问，“这个愿望不好吗？”
　　方清妤避开她投来的目光：“有时候，现实和愿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柯茉绵有些困惑，方清妤至少还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可是她连自己的愿望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在迷雾里跌跌撞撞着行走已经很多年了。
　　“你要是开餐馆，我就给你做厨师。”她抱着脱下的围裙，认真地做出承诺。
　　愿望终究只是愿望，成为现实的可能实在太小，方清妤没有戳破，笑：“好，我请你做主厨。”说完，脸色一变，“广告时间该过了！”
　　柯茉绵摸不着头脑，跟着方清妤走近卧室，电视里还在放广告，方清妤看见节目还没开始，松了口气，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盘腿坐到床上开始切牛排。
　　“怎么只做一份？”方清妤问她。
　　“我不是很想吃。”她只是想让方清妤尝尝她的手艺。
　　柯茉绵打开刚才去超市买的红酒，方清妤家没有高脚杯，她拿了两个咖啡杯代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清妤，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别扭。”她在杯子里倒上红酒，笑着抬头。
　　方清妤嗯了声，眼睛注视着电视机，里面放着一个叫做《追忆》的节目。
　　身穿西装的男主持人一脸严肃，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压抑：“在刚才的节目中，我们回顾了已逝影后任月蓉自出道以来的一些经典作品片段，不得不承认，任月蓉是影坛的一个传奇，出身于寻常百姓家的她，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以及完美的外表将当时一众科班出身的演员比了下去。先是一部《茉莉花开》让她一夜爆红，之后片约不断，在21岁那年成为了金像奖史上最年轻的最佳女主角，但让人诧异的是，在任月蓉迎来事业高峰之时，22岁的她却选择和当时已经34岁的企业家柯荣成结婚，在她23岁有了孩子之后极少接戏，任月蓉曾在一个早期访谈节目中聊起过自己的家庭。”
　　画面转换，柯茉绵看见了那个在她生命中至死不会消逝的身影。
　　“荣成是目前为止第二个让我感到钦佩的人，他身上有很多品质特别值得我去学习，所以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他很有好感。”
　　“第二个？”主持人不漏下话里任何一处能发掘新闻的机会。
　　“第一个是独自把我养大成人的母亲。”视频里的任月蓉非常年轻，边说话边淡淡地笑着。
　　主持人也淡淡地和她聊：“我们都知道您在去年生下了女儿，请问柯小姐的名字是您还是您先生取的？”
　　这时，方清妤狐疑地回过头打量着柯茉绵。
　　作者有话要说：　　休假回来了~回来了就忙着各种收拾，可是知道大家久等了~熬夜码字的阿菜苦逼了
　　人家已经一连好几天凌晨睡了。。。。好困~晚安，记得给人家留评哦~
　　然后~明天继续更文哦，不见不散哦~
　　


☆、第二十四章

　　方清妤的表情让柯茉绵捉摸不透，她望着方清妤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柯茉绵虽知道方清妤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稳着身形和她对视，屏住呼吸等着方清妤的后话。
　　“阿绵，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任月蓉？”方清妤偏头凝视着她，视线从柯茉绵的额头滑到她的嘴唇。
　　柯茉绵捏起咖啡杯的杯柄，低下头喝着红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说出的话里没带什么感情：“我和她很像吗？”
　　方清妤回过去看了电视一眼，站起来走到柯茉绵的跟前，柯茉绵尽量避免自己的视线和她接触，出乎意料的，方清妤蹲了下来使得柯茉绵不得不和她对视。
　　电视里传出任月蓉平和的声音，没有妈妈和自己说话时那般温柔，但足以让柯茉绵麻木的心开始泛酸。
　　“你和她，真的好像。“方清妤情不自禁地扶起柯茉绵的下巴。
　　所有见过她和她妈妈的人都会这样说，柯茉绵听到太多次都习惯了，她拿着杯子一口接着一口地灌酒，心痛：“是，我很喜欢她。”
　　她的痛埋在心底已经有五年，所以那些痛哪怕再深，她也学会了默默地承受。
　　柯茉绵木然地拿着空杯，节目结束了，可她的心还在痛。
　　“阿绵，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方清妤执起叉子，将一块牛排送到柯茉绵的嘴边，她没什么用意，单纯地想了解阿绵而已，如果她不愿意说也不会强求。
　　柯茉绵握住方清妤的手，目光平静如水：“柯茉绵。”
　　方清妤笑：“你不想说也不用拿人家的名字来糊弄我啊。”说着把牛排喂进柯茉绵的嘴里，“拿刚才看电视听见的名字糊弄人，一点创意都没有。”
　　“你不是说我和她长得很像吗？怎么我说我是她的女儿你又不信了？”柯茉绵是决心把方清妤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人家是大明星，我怎么可能和大明星的女儿住在一起？”方清妤抿了口酒，“虽然阿绵真的很像任月蓉，而且你叫阿绵，可我是不会相信你就是柯茉绵的。”
　　其实方清妤心里还有其他想法，柯茉绵那种生活在聚光灯下的大小姐，从小衣食无忧，宠爱万千，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落魄到在自己这种小房子里委屈落脚的地步。
　　方清妤只当是阿绵不想说，吃着柯茉绵做的牛排慢悠悠地转移话题：“我小时候很喜欢任月蓉，我以前住在一个村子里，家里条件很差，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有一次来人到村里放电影，放的是任月蓉的《茉莉花开》。”方清妤说的生活对于柯茉绵来说相当陌生，也让她为方清妤生长在那种环境感到不可思议。
　　“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方清妤对柯茉绵淡淡地笑了笑，这些陈年旧事对于他人毫无意义，她还是第一次找到愿意听自己讲述的人，“那年我只有七岁，第一次看电影只记住了女主角的名字，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到Y市，我才知道她叫任月蓉，那时候她已经不拍戏了，孩子都已经十一岁了。”
　　“你是她的影迷？”柯茉绵在方清妤说话的时候喝下了半瓶红酒。
　　“不算是，只是喜欢那部电影，和现在的商业片比起来，真的要好太多，那部电影对我的影响很深。”
　　柯茉绵摇头：“我讨厌那部电影。”
　　方清妤不解：“为什么？”
　　“女主角太脆弱，太圣母，这部电影想告诉我们要做个好人，可是清妤，好人从来不会有好报。”柯茉绵说完又满上了一杯，方清妤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喝，她对上她的眼睛，目光带着寒气，方清妤不自觉松开了手，柯茉绵吸了口气，灌下了一整杯。
　　“好人有好报，或许是错误的，”方清妤的过去就很好地验证了柯茉绵说的话，她没有否认，“阿绵，可我还是想做个好人。”
　　“宁可天下人负你，不可你负天下人？”柯茉绵冷笑，说出的话都带了三分寒意，“好。”
　　方清妤看着她的脸微红，拿走了酒瓶，柯茉绵不让，去抢，方清妤问：“阿绵，你为什么不能乐观一些呢？”
　　“那你说，任月蓉是个好人吗？可她的下场呢？”
　　“我不知道她的生活，我只是喜欢她的戏，可是……”方清妤犹豫了，阿绵很不对劲，她又回到了刚相识的那一天，满脸都是对生活的厌恶和抵触。
　　“可是什么？”柯茉绵打断她，“她还是死了，不到三十六岁就死了。”
　　方清妤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柯茉绵扶着额头，借着酒意把自己憋了太久的话全部倾诉出来：“清妤，我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世界，我妈妈曾经告诉我只要努力生活下去，生活也会同样的回报你，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妈妈是个好人，只知道为我和爸爸着想，但她得了癌症，最后抛下我走了。”
　　方清妤静静倾听着，她想对阿绵说生死由天，让她节哀，可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你能理解看见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做/爱时的心情吗？”柯茉绵看向她，眼睛发红，一串泪跟着落下。
　　“就像你熟悉的整个世界一瞬间都破灭了，你发现你的生活到处都是骗局，一切都是假的，你就像个傻子被人摆弄，欺骗，还傻傻地相信生活到处都是阳光。”
　　柯茉绵所说的感觉曾让方清妤刻骨铭心，她抱住了柯茉绵，喃喃道：“阿绵，我懂，别说了，也别想了。”
　　柯茉绵摇头，冷笑：“不，怎么可能不想，我妈在病床上等死，我爸却在和别的女人做/爱，多好笑的事情。”
　　她抬头凝望方清妤担忧的脸，忽的笑了，擦干脸上的眼泪：“然后我妈走了，那女人理所当然成了我的后妈，还给我生了个弟弟，你看，大团圆的结局。”
　　“阿绵。”方清妤抱着她无语，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抖，方清妤毫不怀疑这时候要是有海洛因放在阿绵的面前，她会立即扑上去。
　　“那种女人成了我的后妈，我妈却走了……”柯茉绵哀求着，“清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好人有好报，我该怎么相信这个世界？”
　　因为柯茉绵的两次反问，方清妤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理念，是，她以前是实打实的好人，可结果呢？
　　无以回应，只好用沉默来代替，柯茉绵离开她的怀抱，夺过酒瓶一阵猛灌，她在美国一个人的夜里常常与酒作伴，只为让那些回忆在酒精的作用下暂时离开她的脑子。渐渐地，酒越喝越多，柯茉绵的酒量越来越好，那些回忆便根深蒂固地长在她的脑里，怎么样都赶不掉。
　　“阿绵，别喝了。”方清妤去抢，柯茉绵已经喝完了大半，她放下瓶子喘着气。
　　柯茉绵很难受，心如刀绞，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阿绵，你有喜欢的人吗？”方清妤躺在她身边，侧身对着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轻轻落在柯茉绵的耳边。
　　柯茉绵睁眼，翻身正对着她。
　　“喜欢的男生？”方清妤追加了一句。
　　从小到大，她也只和蒋士铨一个男人有过交往，点头：“算有。”
　　“你愿意把心交给他吗？”方清妤又问。
　　柯茉绵迟疑了。
　　“我愿意，我曾经很爱一个男人，甚至愿意把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他。”方清妤在凤凰城呆了太久，看过了太多俗世的阴暗面，说起自己的曾经竟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不带有一点感情。
　　“然后呢？”柯茉绵问道。
　　“他吸毒了，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方清妤浅浅地笑着，指尖轻轻触到柯茉绵的鼻尖，被柯茉绵握住了手，她由她握着，“后来，他因为吸毒缺钱把我卖了。”
　　“卖？”柯茉绵震惊地望着方清妤，对方的眼睛里有层不易察觉的忧伤，“把你卖给人贩子吗？”
　　男人，又是男人，为什么男人要做这么多无法原谅的事情。
　　“阿绵，你太单纯了。”还是该说别人都太险恶了？方清妤的手握紧了些，那个人都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对他有任何仇恨也已经没了意义。
　　被最信任的男人下药，成为他赚钱的工具，眼看着一个个让人作呕的老男人爬上自己的身体却又无能为力，和阿绵的经历相比，她又能好上多少？
　　柯茉绵忽然间明白了过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方清妤。
　　方清妤没有闪躲，直接和她对视，像是默认了她心里的想法，等她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以后，反而不会担心阿绵会不会厌恶她了，是的，她不会，方清妤看见柯茉绵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越积越多。
　　柯茉绵流下的眼泪越来越多，她的那些痛苦和方清妤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受伤的只是心，而方清妤除了心还有她的身体。她紧紧地抱着方清妤，她难以想象这具柔弱的身体遭受过多少苦难。
　　“阿绵，不哭，都过去了。”方清妤轻声抚慰着她，心里却是暖的，第一次有人为她而哭，方清妤想着也跟着落了泪。
　　柯茉绵点头，不肯和方清妤分开，她觉得自己这样抱着她能好受些。
　　“其实我们俩差不多，所以你不该把生活全部否定了，我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你也可以啊。”方清妤轻轻捧起柯茉绵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阿绵，当初知道你吸毒，我真的很害怕，很多以前的事情全部想了起来，可是我们总得面对，你说是不是这样？”
　　难怪她会极力要求自己戒毒，柯茉绵点头：“清妤，我听你的，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
　　方清妤轻轻捏了捏柯茉绵的脸，笑：“乖。”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清妤姐姐。。。。。。
　　可怜的阿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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