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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特意提早出门，赶在去心外科病房前，先去看了趟许脉。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起床意识还不太清醒，许脉总觉得闵玥今天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
　　平常的她像朵向日葵，迎着光，热情地绽放，每次回头都能对上她灼热而专注的目光。
　　今天的闵玥像棵含羞草，内敛许多，明明察觉到她在偷看你，视线移过去，她却嗖地扭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盯地板。而当你背过身不再看她，过一会儿，又能感觉到她悄悄地把目光投向你。
　　含羞带怯的眼神，牡丹般的面容，微微抿起的水润的唇，乖得不像话。
　　许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反复试了几次，无一例外。心觉奇怪，但也没多问，直到几天后陈思恬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感慨：
　　“小明月，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闵玥飞快地看了许脉一眼，瞬间移开视线，从脖子到耳朵粉红一片。
　　许脉不动声色地合起医学杂志，静静地打量她的小徒弟，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多心。
　　有些事情，真的开始不一样了。


第54章　情敌
　　许脉静卧一周；　在闵玥的紧盯下；　严格执行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　连用电脑的时间都被限制。
　　许脉觉得自己一年睡的觉都没有这一周多；　天昏地暗，思维都迟钝了。但休息得好；　的确恢复得快，这两天终于能开始吃流食。
　　陈思恬送来一罐婴儿米糊；　欠揍地笑着；　让闵玥冲给她喝；　后者凌空飞了个眼刀过去：“你才是小宝宝，我师父是小仙女。”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吵闹；　许脉倚在床头笑着看热闹。闵玥仗着师父在场有人撑腰；　略占上风，陈思恬不肯服输，抛出重磅炸。弹：
　　“你那天发的微博什么意思；　谁是藏在你心里的糖？”
　　闵玥急忙扑上去捂她的嘴不让她说，陈思恬敏捷地躲过；　抓住她的手；　像抓小鸡仔一样；　提溜着转了一圈，反扣在怀里。
　　闵玥后背贴着陈思恬的胸，双手被她扣在身前，两个人站得很近，看起来就像是从背后拥抱。
　　闵玥立刻急了；　嗷嗷叫着跳脚，女女授受不亲，我师父看着呢！！！
　　陈思恬欺负人欺负出了成就感，不肯轻易放过她，盘问道：“我看你最近春风得意，面如桃花，时不时偷着傻笑。小明月，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顿觉闵玥立刻像被开水煮了一般，全身滚烫，刚想开口再调戏两句，忽听到许脉说：“放开她。”
　　陈思恬转脸去看，对上许脉的视线，冰冷，像北极的风，夹杂着雪花与冰粒，穿透她单薄的胸膛。
　　陈思恬吓得立刻松手，低眉臊眼地挠挠头，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墨爷怎么突然生气了。
　　许脉拍拍床，示意闵玥坐上来。“过来我看看。”
　　闵玥像找到救星的小鸡仔一般，从鹰爪下逃命似的飞奔出去，往病床边上一坐，乖乖呆在许脉的保护范围内。
　　今天的液体已经输完了，许脉右手上贴着胶布，胳膊绕过去，从背后环住闵玥的腰。左手把电脑和医学杂志往旁边推了推，坐直了一些，视线略过闵玥的肩膀，看向她的手。
　　撩开白大褂的衣袖，露出藕段似的一截手腕，轻轻捏着翻看了遍，没有红印。许脉放下心，但还是问了一句：“疼么？”
　　“不疼。”闵玥咬着下唇摇头，本来就是闹着玩，陈思恬也没用多大力，不至于伤到她。
　　许脉的胳膊环抱住她，贴得很近，说话的时候，气流擦着耳朵划过，落进颈窝里。闵玥蓦地想起电视剧里，男主亲吻女主脖子的画面，害羞地埋下头。
　　陈思恬站在床尾看她们俩，许脉以占有的姿势圈着闵玥，后者红着脸柔顺地靠在她怀中，画面十分养眼。
　　看着看着，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墨爷突然生气了。
　　陈思恬偷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竭力控制表情，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
　　非常懂得看眼色的陈思恬找个借口先溜了，走出病房，关上门，悄悄拿出手机隔着玻璃偷拍一张，发给邓桑。
　　对方秒回：【？？？】
　　过了三秒：【！！！】
　　再之后：【妈呀！高岭之花被小明月折下来了？？！！！】
　　陈思恬回给她一个“我jio着靠谱”的表情，收起手机，屁颠颠地往心内科跑，准备用这个劲爆消息换沈女王一笑。
　　等病房里只剩她们两个人，许脉才开口问：“藏在心里的糖……是怎么回事？”
　　闵玥嗖地跳下床，抓起婴儿米粉的罐子，抬腿往外跑。“师父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冲米粉。”
　　一句话说得极快，连个停顿都没有，许脉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看到闵玥慌慌张张地撞上只开了一半的门，人仰马翻地摔倒在地。
　　人摔了，罐子还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像是块五花肉撂在了案板上。
　　许脉心里一惊，刚想下床去扶，只见闵玥腾地平地跳起，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像鞋底着了火，闵玥不停地绕着楼道跑圈，三过开水间而不入，直至羞到快爆炸的感觉随体力一起消耗殆尽，才终于停下。
　　开水机的水龙头年久失修，关不紧，有点漏水，每隔十几秒落下一滴。闵玥傻傻地盯着水珠看，心中默念，师父知道了，师父不知道，师父知道了，师父不知道……
　　嘤，师父到底知不知道呀！
　　想要直接向许脉问清楚，但又不敢，闵玥觉得自己现在处于非常尴尬又非常紧要的关头，进一步可能是皆大欢喜，也可能是分道扬镳，退一步……
　　不，不可能退一步，师父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赶都赶不完，怎么可能退一步。
　　既然只能前进，那往哪个方向前进，在什么时间点前进，就尤其重要了。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无法弥补。
　　想到这儿，闵玥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要镇定，要用智谋做钥匙，打开通往幸福的大门。
　　闵玥镇定地接开水，镇定地倒米粉，镇定地搅拌出米糊，镇定地端着碗走回病房，看到里面多了一个温婉清丽的背影，心态瞬间爆炸。
　　镇定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妈妈，我要跟她打架！
　　把搪瓷大碗往柜子上一放，甩上房门，闵玥捋起白大褂的衣袖，怒火冲冲笔直地朝那人走去。还有两步远时，那人忽然转身，表情一瞬惊讶，而后温和地笑起来。
　　“闵医生也来了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闵玥憋得胸口疼，臭着脸嗯了一声，没说话，但不爽的神情摆明了态度——你怎么又来了？！
　　宋医生似乎心情很好，娇俏地笑着，主动说：“我来给许主任送粥。”
　　闵玥往床头柜上瞥了一眼，两个圆形的保温饭盒，一个粉色底印着hello　kitty，一个奶白色底印着多啦A梦，前者装着南瓜小米粥，后者盛着白粥，顶上还撒着一层肉松。
　　视线往旁边移动，闵玥惊愕地看到许脉捧着一个淡蓝色底印着美少女战士的饭盒，正在喝皮蛋肉末粥。
　　师父不喝我的米糊，却喝了她的粥！！！闵玥嫉妒得发狂。
　　宋医生不知是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还是故意火上浇油，反正表现得很居家，贤惠地微笑着解释：“虽然许主任能吃流食了，但最好还是不要吃油腻荤腥的，对胃不好。粥最养胃，不知道许主任喜欢喝什么味道的，我就做了三种带过来。”
　　顿了下，她看向吃了一半的皮蛋肉末粥，信心满满地说：“看来许主任喜欢喝咸粥，明天我再做另外三种咸粥送来。”
　　你居然还敢来？？？！！！闵玥瞪向她。
　　师父你居然还在吃？？？！！！闵玥瞪向许脉。
　　勺子举在半空，差一点就到嘴里了，但小徒弟满脸都写着“你再吃我就哭给你看”，许脉慢慢闭上嘴，放下勺子，把饭盒搁在桌子上，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谢谢你，我吃好了。”
　　“诶？许主任已经饱了吗？”三份粥，许脉只尝了半碗，宋医生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言笑晏晏道：“少吃点也好，一下子吃太多怕胃受不了。”
　　闵玥挤出笑容：“师父吃不了，我代她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宋医生哎了一声，来不及阻止，闵玥就捧起凯蒂猫吃了起来，南瓜粥一入口，闵玥变了脸色。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真的挺好吃的。
　　要冷漠，要不怒自威，闵玥反复提醒自己，强撑住表情，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一碗，又端起蓝胖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没一会儿，两个碗都见了底，闵玥撑得直打嗝，但表情依然很严肃。
　　严肃地打着嗝的闵玥把三个保温盒摞到一起，塞进一脸震惊的宋医生手里。“谢谢你的好意，嗝……我师父要休息了，就不嗝……就不多留你了。”
　　被下了逐客令，宋医生求助地看向许脉，发现后者并没有留她的意思，只好道别。但临走之前，拽住闵玥的胳膊。“闵医生跟我一起走吧，别打扰许主任休息。”
　　闵玥浑身僵硬，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被迫跟许脉道别，闵玥被宋医生拉扯着，一前一后走出病房。下了电梯，穿过花园，来到医院门口的停车场，宋医生终于松开手。
　　闵玥演了半天心机女，累得够呛，摆摆手：“我去坐地铁，先走了。”
　　宋医生叫她：“闵医生。”
　　闵玥回头。
　　“你也喜欢许主任吧？”
　　闵玥没回答，只是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你对我有敌意。”宋医生大概家教很好，站着的时候脚尖并拢，左手搭在右臂上，长发披在身后，端庄优雅，就连说过分的话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第一次在报告厅见到你，我就感觉到了。你看到我找许主任签名，就一定也要她在你衣袖上签一个。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敌人。”
　　“虽然你是许主任的徒弟，但近水楼台，不一定先得月。”宋医生歪着头，露出纯良无害的微笑。“我不会放弃的，我们公平竞争。”
　　“闵医生，再见。”宋医生挥了挥手，转身朝停车场走。
　　闵玥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朝她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宋医生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正准备松手刹，忽然看见一道人影飞了过来，吓得赶紧踩住刹车。
　　定睛一看，闵玥立在车头前，双手拍在车前盖上，眼神犀利如鹰。
　　她绕到驾驶座那侧，宋医生落下车窗，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到她说：“我会赢的。”
　　“啊？”
　　“这场竞争，我会赢的。”路灯从后方照过来，闵玥逆光站得笔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宋医生被她突如其来的强大自信震住了，眼神晃了晃，默然低下头。
　　闵玥挺胸抬头往外走，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打败了恶龙和巫婆，离心上人只差一个吻的距离。
　　然而这种信心爆棚的状态没有坚持多久，一回到家，闵玥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霏霏快帮帮我！我打不过宋医生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在写《后宫闵玥传》23333。
　　许脉大概是混得最惨的皇帝了，要看皇后眼色吃饭。
　　许脉：我想喝粥……
　　闵玥：不，你不想。


第55章　拒绝
　　沈霏受到了惊吓：“你跟人打架了？”
　　“被单方面压制了！”闵玥委屈吧啦地一通抱怨；　说宋医生如何会装小可爱；　煮的粥如何好喝；　许脉如何胳膊肘往外拐喝了人家半碗粥。
　　沈霏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真相；　通过脑补，还原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事件经过；　沉吟片刻，开口：“许主任那么优秀；　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她；　你没办法阻止别人对她有好感。”
　　闵玥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嘶地倒吸了口冷气，刚才摔倒时把屁股摔疼了。不开心地揉了揉；　眉毛拧成八字；　问：“那我怎么办啊？”
　　“你可以换个思路。”沈霏给出相当有挑战性的建议，“让许主任只喜欢你就好了。”
　　闵玥沉默了，我要是有那本事；　早就跟师父双宿双栖了，还用得着跟宋医生决斗吗。叹口气；　幽幽地说：“难度太大了；　有没有容易实现一点的？”
　　“阿玥；　其实我觉得……许主任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啊？”闵玥愣愣的。
　　“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许主任对你，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的呀，可是万一师父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她徒弟呢？
　　天平两端颤悠悠的，一会儿“师父对我有好感”占上风；　一会儿“是我会错意了”占上风。闵玥紧张地握着手机，拿不定主意。
　　沈霏猜到她会犹豫，怂恿道：“要不你试探一下？你最近表现得这么反常，许主任早晚会察觉到的，不如就顺其自然地试探一下。”
　　“要怎么试探呀？”闵玥在这方面完全是张白纸，傻乎乎地请教。
　　沈霏经验丰富，当即给出许多建议，闵玥用肩膀夹住手机，边听边飞快写字，认真记在小本本上。
　　日历一页页翻动，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中，许脉已经卧床静养两周了。
　　元旦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没有给一附院带来太多节日气氛，反而增加了更多病人。因为下个月就要过年，许多人赶在年前住院，把一身旧疾治一治，健健康康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相对应的，便是病房工作量激增，从主任到实习护士，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半花。
　　闵玥来看许脉的机会变少了许多，这天下了夜班，又在心外科忙活到下午才脱身，提着一罐银耳莲子糖水赶到病床前。
　　许脉吃了几天流食，恢复得不错，逐渐开始吃容易消化的固态食物。闵玥每次过来看她都会带着不同的食物，有时是绿豆粥，有时是豆腐羹，有时会改改口味，来一次蔬菜拼盘。
　　许脉天天躺着不动，三餐又吃得规律，觉得自己胖了不少，低头的时候甚至能摸到下巴上多了层软肉。
　　闵玥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啃苹果，咔嚓咔嚓的。她穿着宽松的厚毛衣，圆滚滚毛茸茸，像只小仓鼠。不过小仓鼠不像以前那么天真快乐，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脉伸手摸了下她的脸。“你瘦了好多。”
　　闵玥腾地涨红脸，像是个大一号的红苹果。扬起眼瞥了眼许脉，睫毛忽闪着，一副羞答答的神情。
　　“最近科里很忙吧，太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小脸憔悴又疲惫，看得人心里不忍。难得有一天不用上班，许脉就想着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补充体力。
　　闵玥却说：“我不累，我想在这儿陪着师父。”
　　话说完，可怜兮兮地望着许脉，问：“师父是不是嫌我烦了？”
　　为了跟宋医生争宠，她一有空就往消化内科跑，换着花样地献殷勤。但许脉爱清净，她怕自己没掌握好度，太过了，惹得对方心烦。
　　“不会。”许脉淡淡地笑着，目光似湖水一般深邃宁静。“你能来陪我，我很高兴。”
　　闵玥抿了抿嘴，美滋滋地笑起来。
　　可能是突然闲下来，不太适应，许脉觉得最近自己状态也不对。同事们都很忙，把海绵里的水都拧干了，她却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以前挤时间也要看的论文和杂志，现在有大把时间了，她却提不起精神，粗略地翻几页，便放下了。
　　病房斜对面是心外科在的10号楼，她总会盯着窗外，漫无目的地发呆。
　　八点，应该开晨会了，今天会安排几台手术，闵玥会跟着谁上手术，会做一助还是二助。
　　十一点，检验科出结果了，又要打印很多化验单，闵玥会苦着脸贴到手酸吧。
　　下午一点，食堂的饭菜差不多凉透了，闵玥吃饭了吗，她好像很爱吃7号窗口的红烧排骨。
　　五点半，到了门诊下班时间，病房还在忙吗，闵玥今天准备了什么吃的。
　　今天……她会来吗？
　　许脉倚在床头，看着咸蛋黄般的旭日从云海升起，会想到昨天闵玥带来的白粥和咸鸭蛋；看着暮云四合，落日将橘红的晚霞铺满天际，会想起前天闵玥送来的番茄蛋花汤。
　　挂在墙上的时针如蜗牛般缓慢爬行，许脉头一次体会到空虚和寂寞，看文献、搞科研也无法排解。而当闵玥提着保温饭盒笑呵呵地出现在门前，一瞬间，整个病房都亮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可每分每秒，都在期盼闵玥的到来。
　　“师父快喝吧，都要凉了。”闵玥见她一直凝神思索，忘记喝糖水，出声提醒。
　　许脉恍然回过神，笑着应了，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银耳炖煮了许久，软糯微甜，入口便温柔地化开。甜度从舌尖延伸至心底，温暖的热度让胃舒服地展开。
　　许脉不善厨艺，可她知道，即使配料都一样，每个人做出的食物味道却不同。糖多一分则甜，水多一分则淡，人的心情、性格，都会影响成品的味道。
　　闵玥做的食物就像她本人，温暖，清甜，像潺潺温泉水，温柔地将你包围。
　　一碗糖水下肚，许脉觉得心里胃里都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