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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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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果然如她所想。她用匕首在屋瓦下方的木椽上剐蹭了几下,刮下来一大块厚厚的,类似油膏一般的黑色块状凝结物,闻上去有一股古怪的略显刺鼻的香味,正是殿内香味的来源。她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匕首上的黑油膏擦在帕子上,包好帕子收入怀中,又将匕首收回皮囊,重新将瓦片归位,这才翻身下了屋顶。
  接下来该去何处?沈绥在珠镜殿后院徘徊了片刻,便转身离了珠镜殿,往内侍省而去。她有一些疑问,想要找当晚侍寝的两名宫女——冬绫与夏绮问话。之前她只与冬绫说过话,夏绮沉默寡言,一直未曾开口,沈绥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其余一概不清楚。因此她最想询问的就是她。究竟当晚她的所见所闻是否与冬绫相同?确定这一点至关重要。
  不过沈绥没有想到的是,她脚步刚踏入内侍省范围,就听见了几名内侍仓惶地小声议论着什么。沈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躲入了隐蔽处,侧耳倾听。便捕捉到一个内侍战战兢兢的后半句话:
  “……是太平公主的鬼魂显灵了,害死了惠妃娘娘。”
  “你别胡说!要掉脑袋的!”另外一名内侍制止道。
  “珠镜殿原本就是太平公主出阁前的住所,而且,我听说原来太平公主府的旧址,也就是现在的晋国公主府内也出了事,有一个金吾卫内当兵的人,说是在晋国公主府内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名内侍辩解道。
  “真的假的……”第三名内侍似乎信了他的话,哆哆嗦嗦地说着。
  “眼下都传开了,我刚从仙居殿华妃娘娘那里回来,那里的宫女内侍都在说这件事。”
  沈绥身在暗处,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有意思,原来目的在此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霸王票!谢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没过多久; 有一名高阶内侍走了出来; 那三名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内侍立刻做鸟兽散; 躲在暗处的沈绥也闪身而出; 迎着那名高阶内侍走上去。
  那高阶内侍见到沈绥,立刻认了出来; 上前行礼,道:
  “沈司直来此; 可是为了查案?”
  沈绥点头; 这名高阶内侍姓王; 就是当日在偏殿内负责看守珠镜殿仆从的人,所以他一来; 沈绥就现了身。
  “不知夏绮可在此处?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在; 沈司直随我来。”王内侍倒也干脆,转身就往内侍省内走去,沈绥随在他身后; 一面打量着内侍省的建筑,一面思索着方才那三个小内侍的话。
  内侍省其实并不大; 相比宫中其他殿堂建筑; 这里可谓简陋。前堂偏殿乃办公场所; 后堂有宴厅,后院三围住房,乃是夜间值班的班房。此外,内侍省地下还有颇为宽敞的地窖,用来储藏物资。就在地窖隔壁; 是牢房,用来关押一些犯了罪的内侍。原本,内侍省只管理内侍,宫娥是尚宫局管理的。但是因为武惠妃案的仆从们不分男女,均被圣人委托给高力士调查,故而珠镜殿内的宫娥也都被关押在此。
  当沈绥进入地牢时,被这里的阴暗寒冷刺激得鸡皮竖起。这里真是异常寒冷,相比外界炎热的夏季温度,这里简直宛如冬日。
  夏绮被关押在最靠里面的一间牢房内,与其余五名宫女关在一起,其中也包括冬绫。沈绥单独提审了她,王内侍给她们安排了一间牢房守卫的班房。二人落座,王内侍便退了出去。
  沈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垂首不语,双手纠缠着衣摆布料的年轻宫女。片刻后,开口道:
  “不必紧张,我来就是想询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夏绮点了点头,然而沈绥看得出来她精神异常紧张,表现很是反常。
  “你是哪里人?”沈绥问。
  夏绮似乎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小声回答道:“奴婢是武州人。”
  “武州……啊,陇右人士。”沈绥笑道。
  “嗯。”夏绮又紧张地点点头。
  “进宫多少年了?”
  “回官人,五年了。”
  “那倒不算久,瞧你年纪也不大,入宫时怕是还很小吧。”
  “嗯,入宫时年方十二。”
  “家中还有什么人在?”
  “家中高堂都在,只是兄长烂赌,输光家中财产,奴婢才不得已入宫,换几分打赏,寄给家中度日。”夏绮说起此事,话倒是多了几分,显然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你兄长现在何处高就?”
  夏绮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终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可方便问问令尊在何处高就?”
  “家父……乃陇右军中一名低阶军官,无名之辈,说出来官人定也不知。”夏绮迟疑道。她大概很疑惑沈绥为何问了这么多关于她自己的私事。
  沈绥忽而笑道:“若是你将前日晚间珠镜殿内发生之事如实告诉我,我可保证接你一家人出陇右,在安全之处定居,还可安排给你兄长一份养活家里的差事,每月还贴补你们家两贯钱,你看如何?”
  夏绮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官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你若担忧自己性命安危,我也可渡你出宫与家人团聚。如何?”沈绥没有回答她,反倒是补充道。
  “奴婢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官人,那晚的事,您不是都问过冬绫姐姐了吗?”
  沈绥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夏绮面上的汗水,在阴寒的地牢中滚滚而下,瞧上去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水般夸张。
  “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毕竟我都是空口许诺,也全无凭证。不过,你家就在武州坝子县的县城中居住,城东澜石桥畔第三条街第五户人家。家中也算有一处别致的小宅院,生活并不很拮据,也不依靠你在宫中的工钱与打赏过活。你兄长早年间确实烂赌,但眼下已经痛改前非,供职于武州折冲府。你父亲原本是武州折冲府一名团营校尉,深受爱戴,退伍时还被长官安排了军中闲职,每月都可领到俸禄。早年间你入宫,也确实是因为那段时间你家中很困难,目下你距离到年龄出宫也没有几年时间了,家中又一切都好,卷入宫廷争斗可是非常不明智的,你想清楚了,到底是继续为你的上级做事,还是听从我的话,将实情告知于我。”
  夏绮仿佛垮掉了一般,周身失去了力气,连坐都坐不稳了。她颤抖着身躯,最终颓然道:
  “大约三月前,娘娘用的胭脂水粉更换了一批,新的一批比之之前的气味有所不同,但是我们还是照例给娘娘使用。娘娘虽然在病中,但每日都还是要化妆打扮,因为圣人每日几乎都会来看娘娘,娘娘不愿圣人看见自己的病态,总是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圣人,故而妆粉用的比从前更多了。自从用了那批妆粉,娘娘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直到前日晚间,冬绫与我说,要我不要提殿内突然出现的香味之事,一切都交给她来说,若是我多嘴,我老家的父母亲与兄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官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中人!”
  沈绥安抚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袖子一抖,一枚铜钱出现在了她掌中,她将这枚铜钱放入夏绮的手中,道:“收好这枚铜钱,两日后,会有人来接你出宫。你出来后,拿着这枚铜钱去长安城北修德坊,找一家名叫长运的镖局,自会有人送你去见你的家人。到时候,我究竟是不是诓骗你,你便可知晓了。”
  夏绮拿起那枚铜钱打量,似乎只是一枚普通的开元通宝的圆形方孔钱,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她还是小心将铜钱收好,跪地,向沈绥三叩首。沈绥扶她起来,道:
  “记住,这两日之内,你千万要小心,莫要在冬绫等人的面前露出破绽,否则你性命难保。”
  夏绮用力点头。
  沈绥离开内侍省时,对武惠妃之案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接下来,她调转脚步,去了御史台,她心中明白,想要调查武惠妃的尸首,恐怕会很艰难,因而她必须剑走偏锋,她打算先去寻杨弼,找御史台的隐蔽处,更换夜行服,她要夜探大明宫,亲自勘验武惠妃的尸首。
  武惠妃的尸首,恐怕眼下就收在宗正寺之内,由于惠妃之死至今尚未发丧,因此为确保尸首在下葬前不腐坏,恐怕宗正寺将全城的窖冰都集中到停灵处去了,要调查并不困难。除却调查武惠妃的尸首,沈绥还打算今夜前往光顺门,暗中查一查那位金吾卫的守门将领。
  一面思索着今夜的计划,她一面信步穿梭在宫中。今日她之所以穿如此显眼的装束入宫,其实根本不是甚么为了杨玉环的奇怪理由,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记住她出现了。等寻到杨弼,杨弼会换上她的衣物,拿着她的令牌出宫。这就造成了沈绥已然出宫的假象,而杨弼今夜恰好在御史台内值夜班,并不会出宫,这就给沈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行到御史台后院外的回廊中,她忽然看到了远处小假山内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杨弼,而另一个人沈绥也认识,此人正是弘农杨氏的杨三郎,是杨弼的嫡三哥。沈绥顿住脚步,在暗处观看他二人交谈。谈话似有些不投机,二人彼此的神情都不好看,尤其是杨三郎,可谓是怒不可遏。很快,谈话结束,杨三郎拂袖而去。
  杨弼似乎已经发现沈绥了,转过身来看向远处藏身的她,沈绥笑了笑,走了出来。
  “怎么,你三哥来找你麻烦了?”
  “也不是,他是为了寿王之事,想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毕竟杨玉环也算是他引荐给寿王的,眼下寿王成了全长安的笑话,他面子上也挂不住,想要再寻机会,至少让杨玉环不要进宫。”
  “可是他寻你帮忙,却又能奈何?”杨弼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确实能耐不大。
  “他是想让我写文章讥讽圣人与杨玉环之事,再入坊间流传,制造舆论压力……唉,他真是急昏了头了。”
  沈绥恍然,杨弼的文字功底,可以说是当朝首屈一指的,比之前些年去世的张说、尚在外地的张九龄,也不遑多让。只是这是个秘密,他一直藏锋,外人很少有知道的。他与杨三郎关系还算好,幼时也是一起长大的,杨三郎对他的文笔其实很了解。
  “他让你写,你写便是,拒绝作甚,还害得他这般气恼。”沈绥笑道。一边说着,她示意杨弼往御史台后院走。
  杨弼蹙起眉来,跟在她身后道:“伯昭兄的意思是,要以此方式挑动寿王与圣人之间的矛盾?”
  “寿王有意夺回杨玉环,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沈绥道,“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寿王必败无疑,但是寿王此举,也会给圣人留下很坏的印象。我当初就希望能挑起这对父子的矛盾,眼下机会送上门,为何不抓住呢?”
  “伯昭兄难道真的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救杨玉环?这可行不通啊。”杨弼摇头。
  “不,这个办法只是挑拨之法,至多起到辅助作用。救杨玉环,我有其他的办法。而且,眼下有人提前替我开了一个头。”沈绥笑道。
  “此话何意?”
  “你可听闻宫中传言,太平公主冤魂之事了?”沈绥道。
  “有所耳闻。”杨弼点头,随即他反应过来,笑了,“伯昭兄,你这一招可真够损的。以亡者之灵,扰乱生者之心。若是杨玉环再背上甚么被太平公主冤魂附体之类的名声,恐怕圣人就算再不忌讳,纳入宫中也是不大可能了。太平公主之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竟也能被你利用起来。”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恐怕,有些人比我更希望这件事被挖出来。”沈绥意有所指,“武惠妃之死只是个开始,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一连串的事情出现。”
  “伯昭兄打算怎么做?”
  沈绥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静观其变。”她阻止不了,也并不想阻止。有一些人,也到了品尝恶果之时了。
  ……
  五月二十一日夜,长安丰乐坊坊门口,守卫的武侯铺巡官,忽闻急促的敲门之声,开了值夜班房的门,就见一个满面大汗的小厮立在外面,仓惶地说道:
  “郎官!不好了,我家郎主……突然死了!”
  “啊?”值夜的武侯有些莫名。
  “死得太蹊跷了,是被人杀死的!”小厮补充道。
  “你是哪家的?”武侯问。
  “陆家的,陆炳文家的。”
  “啊?!陆炳文死了?”武侯惊了,这可是个大人物,他匆匆忙忙返身回屋,拿起铁锤就敲起了警钟。随即带上刀,就跟着那小厮往陆家赶。路上与其余三名值夜的武侯汇作一处。等赶到陆家后,直接被带去了案发现场的书房。
  陆家人已经慌作一团,哭哭啼啼聚在书房外,武侯赶到后,一脚踏入屋内,差点没被熏出来。只见房梁正中,陆炳文的尸首正悬吊其上,而他周身焦黑,整个人蜷缩成虾状,一看就知道是被烧死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周身并未散发出该有的焦尸的味道,反倒散发出浓烈的香气,香得太过,反倒十分呛人,冲得人脑仁发胀,眼前发晕。
  这什么味儿啊!饶是武侯们见多识广,都受不住,有一个年轻的武侯出来就被熏吐了。
  有个老武侯喃喃念叨:“怪了怪了,又是奇香杀人,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连环杀人案已上线。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月二十一日深夜; 一道黑影穿梭在大明宫中; 就在黑影的前方; 一辆运送窖冰的马车正在缓慢行驶。黑影悄无声息地跟踪着马车; 向着宫城南部行去。
  如此缓慢行驶了一刻钟,一座殿堂建筑出现在了黑夜中; 四周的宫灯并不能将其全貌照耀明晰,这座殿堂在夜幕下显得有些阴森。马车绕到了殿堂建筑的后院; 门口把守的金吾卫拦下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下车; 与守卫堪合出入宫禁的符验,趁着这些人都不注意的档口; 黑影一个闪身钻到了马车底部; 双手把住前车轴,双足钩住后车轴,整个人悬空而起。
  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 马车已然行驶起来,驶入了院内; 很快停在了一扇厚重的双开大铁门之前。铁门此刻是半开着的; 有五名赤膊的大汉; 手中提着工具已然在此久候多时了。那工具是一种铁制的冰钳,专门用来夹住冰块运输用。马车一到,其上保温用的厚油布被掀开,大汉们立刻行动起来,一手夹两块冰; 一次性运输四块大冰块,往铁门后走去。
  黑影抓住机会,从马车底闪身而出,一个滚翻,就躲到了不远处的廊柱后方。她观察了片刻,见看守的金吾卫都已离去,运输冰块的大汉一来一往之间恰好有间隙,她抓住间隙,迅速闪身入了那扇铁门之后。
  一股冰寒之气顿时袭来,多亏她早做准备,内里加了一层保温的厚棉衣。铁门后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向下延伸,她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寻了通道边一处小小的房间,先是躲了进去。这房间内似乎是某个值班之人休息的地方,其内面积很小,砌了一个小炕,其上堆叠着厚厚的棉被,屋内还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幸亏眼下屋内没人,沈绥估摸着人就在下面,她必须另找机会出去。
  五名大汉转眼间就运输完冰块,他们沿着通道走了上来,五人中多出了一个人,是个老年内侍,佝偻着背,正与大汉中为首一人说话。只是一些寒暄话,并无特别的内容。看来,这个老内侍就是这里的看守者,几名大汉已经做完了今天最后一趟活,老内侍正叮嘱他们前去内侍省领工钱,几名大汉都千恩万谢。
  他们就站在门口说话,黑影躲在门后,也暂时出不去。待到说完话,几名大汉陆陆续续离开,那老内侍在门外咳嗽了两声,逗留了片刻,这便开门进来了。
  黑影提气轻身,蹭着墙壁就攀到了屋顶,把住木椽,双腿缩起,隐匿其上。那老内侍老眼昏花,开门进来后,完全没注意到屋内有人。他打了个呵欠,翻了翻屋内的炭盆,将火苗翻上来,然后将一个大铜壶放在其上烧水。烧水期间,他点了油灯,伏在案边翻看了几本册子。不多时,水烧开了,老内侍拿了铜盆,从边上的大水缸内舀了点冷水入盆,又兑了热水,脱了鞋袜开始洗脚。洗完了脚,老内侍端着铜盆走了出去,应当是去外面倒水去了。
  趁此机会,黑影翻身跳下,迅速出了屋子,沿着通道往下方深处跑去。一边跑,她还一边甩着两只手,一直攀在高处可不是什么轻松之事,这老内侍动作又慢,她都快撑不住了,手臂酸胀无比。
  就在她往下跑的过程中,她听到了后方大铁门关上的声响,还有锁链上锁的声音,她心中清楚,估计是那老内侍将铁门从内部锁上了。待会儿她要出去,恐怕有些麻烦。
  黑影一路往下跑,气温越来越低,冷到要让人打寒颤的地步。黑影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夜行服,终于穿过长长下行的甬道,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窖内。说是地窖,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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