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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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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除夕,僧人们都聚在僧寮中唱经,院门口无人看守,沈绥一路飞快掠屋过堂,眨眼间就来到了方丈院前。门上已经落锁,暂时进不去,沈绥便直接从侧面绕到了后厨,便看到了堆积在厨房门口的盐袋。
  还剩下四袋盐没有用,沈绥将四袋全部拆开,检查其中的盐,如她所料,并非是纯的粗盐,其中掺杂了些许异物。她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置物囊,取了些粗盐放入其中。然后来到后厨门口,推门而入。
  这后厨几乎无人来,因而并未落锁。沈绥进入之后,从自己腰间的皮质百宝囊中取出火折子,起火点灯。然后举着灯,来到灶台口探望。灶口里堆着尚未燃尽的柴火,沈绥用火钳拨了拨,将当中的柴火全部拨了出来。
  接着她又举着灯,仔细观察落在地上的柴火。柴木化炭,并未燃尽,呈块状散落。但是可就在这些块状物的四周,却有一些十分细糜的粉末,瞧着并不像是木柴燃烧后留下的碎屑,而是更加细腻的东西燃烧后的粉末,沈绥知道这是纸张燃烧后的残迹。且,这些粉末在灯光照耀下,隐约反射出金色光芒。
  “哈哈!”沈绥笑了,“可让我找着你了。”
  这时,李青和杨叶也赶过来了,一踏进后厨,就看到沈绥正蹲在地上“扒灰”,两位堂主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门主?您这是……”杨叶疑惑询问沈绥。
  “小叶,你去帮我找把铁锹来,柴房里应当有。阿青,你跟我来。”
  杨叶虽然疑惑,但是还是领命去了。沈绥将那黑色粉末取了些收了,然后带着李青进入方丈院前院。站在院中央,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左右两棵银杏,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右面正对禅房南窗的这株树上来。
  她仔细凑近了树根看,发现附近的树皮干缩泛白,出现了一些难看的斑点,她又笑了。一旁的李青看见门主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由心里一咯噔,门主每次这么笑,就代表着谁要倒霉了。
  “阿青,你猜这棵树哪边出了问题?”沈绥扭头问她。
  “属下不知。”李青摇头。
  沈绥抬手撑住树干,道:“树木其实是很敏感的,特别对于脚下埋根的土壤,稍有异样,就会表现在表皮之上。你瞧,这根部的树皮,干缩得如此厉害,代表失了水分,且有斑点出现,代表着土壤出现了炭化。”
  李青点头,但还是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沈绥刚要解释,杨叶已经带着一把铁锹来了。沈绥干脆接过铁锹,开始松动树根下的土。没铲几下,就见土壤中翻出许多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李青和杨叶都吃了一惊。
  “这是那批被盗走的经书。”沈绥道。
  两位堂主对案情细节早已知晓,闻言当下惊奇道:“可这又是为何?”
  沈绥取出置物囊,解开来给两位堂主看,然后解释道:“经书被盗,是寺内某人故意为之。目的是引走方丈院中的侍僧圆惠,使得方丈每晚只能孤身独处。但是被盗走的经书不是小数目,为了以防万一,便将经书烧毁,灰烬则偷偷掺杂入盐袋之中。这是我从盐袋中取出来的一部分盐,你们看里面还不是掺杂了白色的灰烬粉末?”
  两位堂主取出一些粉末于掌心,研磨开来,果真发现了异常。
  “这个人知道,这些盐很快就会用来化雪,洒在雪上,盐是白的,雪是白的,灰烬也是白的,根本无人会发现。待雪化了,自有人会扫雪,将这些残雪堆积在树下,慢慢化开灰烬混杂着雪水沉淀进入土壤之中。雪水中掺杂的盐分,使得树根干缩,而块状斑点,则是渗入土壤中的灰烬引起的变化。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聪明极了。”
  话虽如此,沈绥第一次来现场时,就勘破了这个手法。在尝过雪之后,她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本来想要绕到后厨去看看,但是中途没能去成,她也就作罢了。因为当时她就起了私心,怀疑此案或许背景非同寻常,并不希望将所有的细节都透露给慕容辅等人知晓。
  不过这个细节,却被当时在场的张若菡看破了。在将离慈恩寺时,沈绥和张若菡有过一段对话,当时张若菡就曾问她:“沈翊麾,不知那方丈院后厨的盐,您可看了吗?”,这句话其实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询问沈绥是否看了后厨的盐,是因为她也看出这些盐中可能掺杂了什么东西,但是沈绥却瞒而不报。
  第二层含义,则完全是沈绥自己的猜测了,她推测张若菡是在拿盐自比,问沈绥是否看了盐,实际上是在问看到了张若菡,是否遂了沈绥的意。换句话说,张若菡是在怀疑沈绥是否是与她的故人相识,并受托,特意来见一见她的。
  沈绥当时的回答是:“看了,与某猜想得差不离。”实际上当时沈绥并未看过盐,她之所以这么回答,只是为了给张若菡一个暗示。但是两人彼此之间的意思是否真的传达给对方了,却要打个问号。这毕竟是在打哑谜,谁说的话都不明晰,也不能作数。
  杨叶道:“这么说,犯人难道真的是善因?是他盗走了经书,使得圆惠每晚都要去抄经。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与方丈单独相处。”
  李青接话道:“会不会是方丈掌握了善因从前的事情,他便谋划着支走圆惠,以谋杀方丈?”
  沈绥摇了摇头,道:“方丈是死于意外。”
  “什么!”两位堂主惊了一跳,“您为何这么说?”
  沈绥又拿出那些从灶口取出的黑色灰烬,给两位堂主道:
  “这里面的灰烬,就是消失了的炭盆中的灰烬。”
  李青和杨叶皆瞪大眼睛看着她,沈绥笑了,解释道:
  “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何方丈的手指之上沾染了金醉坊。经举举一提醒,我才想到,应当是纸张。方丈在炭盆中燃烧了一些纸张,那些纸张上其实涂抹了金醉坊。方丈的手指之间沾染了金醉坊,就是因为他曾经拿起过纸张。而这些纸张被他燃烧进入炭盆,成了灰烬。后来灰烬又被藏在了炉灶之中。”
  “是善因藏的?”杨叶问。
  沈绥点头:“很有可能。这次的案件,犯案手法涉及到一个‘藏’字。善因如果能想到将白色的灰烬藏在白色的盐、雪之中,肯定就能想到将黑色的灰烬藏在黑色的炉灶之中。”
  “可您为何要说方丈是死于意外?”李青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还需要拿回去给颦娘验一验才能确认。不过可以推测的是,这里面的金醉坊,有着安眠香的作用。一旦燃烧起来,更是会挥发而出,促使人立刻昏迷。方丈在燃烧金醉坊后,陷入昏迷,再加上房间的门窗都是闭着的,使得房间中形成了一个密室,火盆中的碳继续燃烧,烟气弥漫整个屋子,使得方丈中炭毒而亡。”
  “方丈既然要烧东西,竟不知要开窗?”
  “我推测,他不开窗,是因为屋内还有一个人,就是善因。他们两人的会面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关窗掩人耳目。但是很快话不投机,善因发了一通脾气,打翻了禅室中的供案和佛像,很快就走了。方丈心绪烦乱下,忘记要开窗了,就继续燃烧那些涂有金醉坊的纸张,才会导致悲剧发生。之后,善因离去后,又后悔了。去而复返,就在方丈院之中恳求方丈原谅,乃至跪地不起。关于这一点,善因的僧鞋底部侧部沾染的盐粒和隐约的碎屑可以证明,他曾经在前院之中徘徊了很久。
  但是方丈始终没有回应。初时善因或许以为方丈是在生他的气,但是跪了一会儿,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便连忙进了禅房查看。结果发现方丈已然一命归西,仓惶之下,他本能地想要先湮灭证据。于是将炭盆中的炭屑取走,藏在炉灶之中,然后迅速离开方丈院。但是之后,不知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最后攀上雁塔,吊死其上。这就需要知晓他过往来历,才能明白了。”
  李青和杨叶一脸恍然又敬佩地看着沈绥,只觉得门主真乃神人也,这简直就是事情的真相啊,她就像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一般。
  “只是,那涂抹着金醉坊的纸张从哪儿来,上面又写了些什么,最后善因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自尽于雁塔之上,却只能等背景调查出来才能知晓了。”沈绥感叹地望着夕阳之下的大雁塔,半晌缓缓道:“回去罢,迟了要让琴奴和颦娘久等。”
  夜幕降临,沈绥三人从寺中出来了。等在外面的忽陀和崔钱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等到沈绥等人安然无恙地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几人也不多言,直接上马,往回赶。今日可是除夕,再不回去,怕是要被颦娘骂了。
  红灯笼挂门头,家家户户开启院门,在院中央燃起庭燎。顽皮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往庭燎中丟竹节,玩起了爆竹。“噼啪”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欢声笑语,拉开了跨年的序幕。
  开元十六年的最后一天,沈绥和家人们聚在一起,虽屋宇不够轩敞,却热热闹闹地齐聚一堂。这一天,千羽门内上司下属不□□份,统统是一家人。椒柏酒从年岁最小的几个小姐妹喝起,杨叶、李青,到沈缙、沈绥、忽陀,最后轮到年长的颦娘、玄微子、呼延卓马,崔钱。崔钱的妻子也带着小女儿一起来沈绥家守岁,夫妻俩家中已无长辈,清冷得很,不如这里热闹。有了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小小的院落里又多了许多的童真欢乐。大家围炉而坐,笑谈今古,评论世事。在座的不少人都是走遍山水,有过丰富见识的人,妙语连珠,逗得大家欢笑不停。
  颦娘煮了饺饵(饺子)来吃,白菜羊肉馅儿的,佐以葱花香醋,一口一个,吃得停不下来。沈绥这天的胃口特别好,吃了好多,还饮了不少酒。沈缙劝她少喝点,过会儿还要去上大朝会,她却不听。结果守岁守到一半,就醉倒了,伏在沈缙腿上,呼呼大睡,眉头却皱得紧紧的。沈缙无奈地抚着姐姐柔软的耳垂,安抚小动物一般。她能感觉到姐姐的心情其实并不好,但却一直压抑着不表现出来。
  更漏走过子夜,长安城里的爆竹的“噼啪”声更响了。时间走到了开元十七年的正月初一,又是一年新来临,万象待革新。沈缙仰头望着夜空中那一弯细若峨眉的下弦月,心中想着,张府中的白雪莲,公主府中的紫牡丹,是否也在同观此月,她们心中又作何想?
  忽的弯了弯唇角,她有些期待这新的一年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今天有两更,下一章在晚间。
  唐代的饺子实际上叫做“偃月形馄饨”,这名字太鸡肋了,所以直接改作“饺饵”。饺子是东汉名医张仲景发明的,其中最初是出于治疗耳朵冻疮以及填饱流民饥腹,将羊肉、胡椒等包在面里,捏成耳朵的形状,下锅煮开来,给人吃。后来就直接称作饺饵了。另外还有“牢丸”的称谓,不过牢丸更多的应当是指汤圆。宋代称“角子”,明清称“水点心”“扁食”,扁食这个名称是从蒙古语中来的,蒙古语中的饺子发音很类似于“扁食”,并不是因为饺子形状扁扁的。
  另,唐代的爆竹,就真的是爆竹,耿直的唐人。(笑)


第二十一章 
  颦娘正在给沈绥更衣,嘴里牢骚不断,沈绥头疼欲裂,一脸丧气地垂着头。举着手臂任颦娘摆弄。
  “让你不要饮那么多酒,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当自己身子真的很硬朗吗?若不是老娘在这里给你调理,你还不知要卧在榻上哼哼唧唧多久呢!马上我就让小叶阿青去把那几坛新园春给埋茅房后面去,我让你喝!”
  “颦娘……那是承喜家一片好意,您怎么能如此暴殄天物?”沈绥皱着眉道。
  恰逢颦娘系好了领口的衣带,闻言立刻顺手揪住沈绥脸蛋,恶狠狠道:
  “你还敢顶嘴!我不给你解酒了,你自头疼去吧,等会儿大朝会,有你好受的。”
  沈绥被揪成了大饼脸,顿时哭笑不得。
  颦娘又帮她系好腰带,纤瘦的腰盈盈一握,她心中猛地一酸,这孩子……又瘦了,吃那么多也不见胖,也不知消耗到哪里去了。
  最后给沈绥理了理袍角,颦娘一拍她肩膀道:
  “好了俊郎,去上朝吧。”
  沈绥笑着抬手正了正官帽,一身碧色官袍熨得服帖,衬着她身躯优雅的线条。推门而出,外面的天际还黑麻麻的,东方隐隐有一丝白光喷吐而出。颦娘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让蓝鸲端来了解酒汤。沈绥热乎乎地喝下去,便觉精神一振,笑着告别,出大门,跨上马,在忽陀的牵引下,向着北面的大明宫行去。
  刚刚过去的开元十六年的元日,大朝会是在兴庆宫举行的,那一次大朝会也被视作是兴庆宫听政的起始。但是今年却回归了大明宫含元殿,文武百官入含元,参加元日大朝会,赞拜天颜。这文武百官,还包括各地的刺史长官。另外,诸多番邦臣属,也都要按礼制上贡。
  沈绥一路赶往大明宫的路上,就看到好多同僚的车马都在赶路。及至丹凤门正街前,车马已经汇聚成河,热闹非凡。
  禁卫已经开启丹凤门,所有官员的车马和随行人员都需要接受盘查搜身,进入城门后,全部由禁军将士接管。官员只能徒步走过大明宫宽广无匹的殿前广场,从两侧龙尾道上行,来到汉白玉石铸造的数丈高台之上。雄伟的含元殿就在高台不远处,俯瞰着他们。
  五品官以下的官员,就只能止步殿外了,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入殿中。因而沈绥只能站在殿外静静肃立,听着殿内的动静。
  辰初刚到,时间掐得正好。皇帝的辇舆仪仗就已经出现在了殿前广场之上。展宫悬鼓吹,陈车辂舆辇,一身隆重的衮冕大朝服的天子神明一般降临,威严赫赫。他踏着九龙玉陛登上高台,一路走着正中央的龙道,在众多臣子肃穆地躬身垂拜下,缓步登上龙榻。
  沈绥混在百官之中,一点也不起眼,随着百官躬身行礼,并不抬头。但是当天子路过她身旁后,她直起身来,星辰般的瞳孔中却笼罩着淡淡的阴翳。
  元日大朝会,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无论是皇帝,还是臣子,其实都在熬时间。昨日守岁一夜未眠,今日天不亮就赶来上朝,年轻人也受不住,更何况臣子中许多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沈绥身边就有一位从七品的老御史,正不断地点着头,沈绥真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睡着。复杂的典礼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先是皇太子献寿,接着诸上公献寿,然后中书令奏诸州表,黄门侍郎奏祥瑞,户部尚书奏诸州贡献,礼部尚书奏诸蕃贡献,太史令奏云物,侍中奏礼毕,最后中书令又与供奉官献寿,时殿上皆呼万岁,沈绥也跟着拜倒,充了个口型,却未闻出声。
  沈绥见到了当今的宰相——中书令萧嵩,果真是仪表堂堂,美髯垂胸,身材高大雄伟,乃是少见的武相。
  就在去年,萧嵩任用名将张守珪,大败吐蕃。圣人大喜,年底时将他召回,拜为中书令,遥领河西节度使,一时间位极人臣。
  但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萧嵩没读过两年书,满肚子的草包。早年间,圣人曾想启用苏颋为相,但又不想让左右知晓,恰逢萧嵩时任中书舍人,正在宫中值夜班。圣人便招他来起草任命诏书。萧嵩领命去了,翻找从前任命诏书的模板,照抄了一份交给圣人。圣人见其上有一句“国之瑰宝”,想起苏颋的父亲名叫苏瑰,便觉犯了名讳,让萧嵩将这句话改了。萧嵩登时吓住,躲入屏风后,提笔半天不知该如何修改。圣人等了半晌,不见萧嵩出来,还以为他改了什么惊天之文词,走过去一看,却见他汗出如浆,墨点污卷,结果不过将“国之瑰宝”改为了“国之珍宝”,当时圣人气得大骂他:“真是虚有其表!”
  但是却没想到,萧嵩竟然能在河西节度使的任上不负使命,大败吐蕃,有定远之能,圣人复又宠信他起来。此人在相位上,对沈绥来说,倒并不是一件坏事。他胸无点墨,亦无治国之能,刚刚上台,并不能有所建树。目前的朝政,还是靠副相杜暹、李元纮把持着。然而杜暹和李元纮一直不和,斗来斗去,三年来,圣人在当中调停,也是颇有些疲惫。
  另外,沈绥还格外地关注到了一个人——当今太子李鸿。他是圣人的次子,母亲是赵丽妃。圣人并无嫡子,所有的儿子都是庶出。长子李潭因为早年间骑马打猎出了意外,导致面部毁容,无缘太子之位。所以按照立长的原则,次子李鸿就成为了太子。然而她的母亲赵丽妃出身潞州娼妓,是圣人担任潞州别驾时收入的妃子,身份实在太卑微。因而许多人暗地里对太子之位很有微词。不过,李鸿性情温和谦恭,与晋国公主的关系相当好。如不犯大错,想来以后荣登大宝,应该也不是问题。
  除了太子,三子忠王李浚虽然一直默默无闻,但沈绥也关注到了他。他的生母是杨淑妃,是出身弘农杨氏的名门望族。这个儿子其实也不怎么讨圣人喜爱,他的母亲清心寡欲,已然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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