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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璟不知道葛子介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照实回答，“她从前帮过我一些，我不好拒绝。”
　　葛子介不说话了，看安璟的眼神却越发让她感觉后背发凉，“她是不好拒绝的人，那我呢。”
　　你会乖巧待在我身边，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什么？”安璟没能及时领悟她这问话的意思。
　　葛子介看着面前这张脸，干净的眸似乎可以轻松望到底，那抹毫无掩饰的清澈似乎在嘲笑她此刻内心的阴暗。
　　自己这是怎么了，仅仅因为葛寒情绪失控时的一句话，也开始学着较真。
　　“去吧。”车子停在酒吧前面的接口，葛子介抬手在安璟耳后揉了揉，指尖按压在皮肤上力道轻柔，“我开玩笑的。”
　　安璟不认为葛子介是会开玩笑的人，但也乖乖下了车，背顶着那抹难以忽视的灼热目光向前走几步，她又小跑回来，眉毛微皱，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对着葛子介吐出一句。
　　“你是重要的人。”这个问题安璟早就思考过，她和葛子介的相处模式到底能归纳到哪一种社会关系中，最后只得出这个结论。
　　即便用一种干练的姿态生活了许多年，但偶尔安璟也会迷茫，在人生迷茫的交叉路口，葛子介向她伸出了手。
　　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再慌乱的情绪也会稳定，听这个人用冷静的声音在耳旁传达一个个清晰的指令，安璟能觉得眼前的路都豁然明朗起来。
　　“总监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是特别的。”
　　车门合上前逐渐缩小的缝隙里，葛子介清晰地看见安璟笑了，日常生活中很少被使用到的脸颊肌肉上扬着，她漂亮的眼弯成一道月牙，从那处流露出柔和的光。
　　时光仿佛回到幼时，熟悉的笑容让葛子介记起，似乎被保护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
　　“嗯。”
　　季原挑选的酒吧和安璟想象中的喧闹场所不同，没有在舞台上疯狂摇动身体的人群，也没有刺耳吵闹的劝酒声，舞台上有乐队在唱歌，光打在年轻的主唱脸上，映出她灿烂的笑容。
　　“安璟！”早先一步到的季原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安璟招手，“这边。”
　　安璟走过去，圆桌边坐了十几个女孩，大部分她都没见过，倒是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前几天才一起完成过宣传照工作的摄影师周良，她还是穿的和工作时差不多，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解决所有。
　　葛寒还没来。
　　季原似乎也在怪异这个问题，“葛寒不是说去接你了吗？”
　　想起刚才车上那通压抑的电话，安璟半遮半掩地回：“她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季原似乎也记起在医院碰到过的那位表情凝重的总监，没再继续往下问。
　　安璟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周围嬉笑成一堆的女孩们，心里开始打退堂鼓，自己似乎与这样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说到底，答应来这里是错误的决定吧，安璟朝季原那看一眼。
　　她正和身旁的魏清小声说着悄悄话，魏清举着酒杯对众人微笑，侧耳听季原的表情却很认真，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到不能再和谐，根本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撮合。
　　这是葛寒告诉安璟的举办这场假生日会的目的，撮合季原和魏清。
　　“草！你他妈才来！”叫周元的女生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口喊，安璟拿酒杯的手一紧，向门口看去。
　　葛寒走路的速度很快，带着外面冷冽的空气一下坐到安璟边上，耳边还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
　　“你跑马拉松去了？”季原调侃她。
　　爱开玩笑的葛寒这次没回季原的话，兀自举起一杯水仰头饮尽。
　　“我姐送你来的？”
　　“嗯。”
　　葛寒没再说话，身子往前探了探，拿过桌子中间玻璃瓶装的酒往安璟的杯子里倒上。
　　安璟垂下眸，看那从瓶口不断流出的浅褐色液体将杯子装满，即便不举起酒杯也能闻见同果酒不同窜鼻的酒精味。
　　“喝吧。”葛寒的脸从灯光暗处挪出来，带着亮眼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活泼的样子没区别，“我首推这个。”
　　安璟举起杯子，在葛寒的注视下喝下一口，立马辣的伸出舌头。
　　“哈哈哈哈哈，有点烈吧。”葛寒笑起来，又转身加入众人的游戏当中。
　　众人嘻哈打闹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古早的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葛寒咧嘴笑着提出这个建议。
　　周元早有准备掏出一个空酒瓶，“轮流转，瓶口对着的默认输家。”
　　玻璃瓶子在桌子上转起来，灯光钻进去被折射之后杂乱无章的四处投放，其中一撮刺到安璟的眼睛里，她眯眯眼，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变得晕乎乎的。
　　有一瞬间她耳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喘一喘，将胸腔里积压的污浊吐出去，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她开始明白了，人们为何痴迷于酒精的原因。
　　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减速的瓶口直直对上安璟的方向，她能察觉周围人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季原疑惑的目光对着自己身旁的葛寒。
　　是失误了吗，这个瓶子现在应该对着季原才是吧，这样大家就能趁着游戏起哄撮合她和她的暗恋对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葛寒没去纠正这个错误，将难题抛给安璟。
　　犹豫着，安璟选择了前者，这样至少能保证不需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以她枯燥无味的过往经历，也没什么真心话是不能说的。
　　“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葛寒抛出问题的速度很快，像早已准备好的，同样的，安璟的回答也十分迅速。
　　“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安璟变得模糊的视线里塞进一张俊美的脸，那人冰冷的视线穿过薄雾像刀剑那样直直射过来。
　　安璟被惊地后背发汗，连忙晃晃脑袋，甩去这不该有的思想。
　　肯定是因为那个人一直待在身边的缘故，才无形之中对她产生了依赖。
　　这不是喜欢啊，安璟，她告诫自己，可心脏却脱离这条戒律，疯狂窜蹦起来，身体燃起熊熊烈火将她的脸烧个通红。
　　“葛寒，你给她灌什么了？”耳边传来季原的质问。
　　“这么烈你还给她喝。”
　　“就一点，没事的。”
　　哪里没事了……脑袋好重……
　　“几点了，葛寒？”就算意识不清，安璟依旧记得葛子介立下的门禁，“总监让我十一点回去……”
　　远处的声音变得近起来，葛寒附在安璟耳侧，“你醉了，我带你去厕所。”
　　醉了为什么要去厕所……而且……我醉了吗？明明声音也听得清，话也说的利索，这是醉了吗？


第33章　
　　葛子介没有离开；　吩咐司机把车靠边停好，背靠着椅子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照明被她自己关掉；　黑暗让安静的狭隘空间显得有些恐怖；　葛子介却喜欢这种感觉，让她有时间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面对不想松手的喜爱之物，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将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或许有许多霸道直接的方式；　但她着迷于那花朵娇艳鲜活生命力，只能伪装成柔情的园丁，将可怕的冲动欲望碾碎成耐心一点点施肥浇水。
　　撇过一眼颜色绚丽的酒吧招牌；　葛子介笑了一下，为自己毫无立场的占有欲感到可悲。
　　十一点的闹铃响起，潜伏的野兽在黑夜里出没。
　　套着短靴的脚踏入酒吧门口；　葛子介用眼扫视场所一圈，没有寻到记忆中的那抹身影；　她径直走到吧台前，老板娘正半倚在桌面上与客人说笑。
　　“你好。”葛子介弯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有没有看见一个浅金头发的女孩，白衣黑裤，皮肤很白。”
　　宛如钟锤的声音很有存在感，老板娘不得不正视起葛子介来，与其他客人们不同；　她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从耳后到脖颈的线条拉的很直；　站姿也是一丝不苟，加上方才那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jc来找麻烦的。
　　“安璟？”老板娘准确地念出那个名字，“刚才见她被葛寒扶厕所去了，喝的有点多吧……”
　　她话还没说话，眼前黑影一晃，再定睛看的时候，那冷面女人已经从她眼前消失。
　　“没事吧。”葛寒扶着安璟站起来，从吧台前路过到远离音乐声的卫生间。
　　安璟感觉到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掌心滚烫，稍感不适地推开，“葛寒，我不上厕所，我得回去。”
　　葛寒捏捏空落落的右手，再次将她伸出去，一把拽住安璟扯回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回去。”
　　安璟甩甩手腕，却发现葛寒的力气比想象中的要大，索性放弃挣扎，将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发散滚烫的体温，她闭闭眼说：“问吧。”
　　“我姐是不是喜欢你。”
　　安璟头一次见葛寒那么认真的眼神，只是她问出的问题在安璟看来太过荒诞，“总监她不可能会喜欢我。”
　　“那你呢。”葛寒更靠近她一些，“你对她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脉搏里的血液游走得汹涌，安璟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膛里的颤动，正色道：“葛寒，问这些问题对你有什么帮助？刚才你说只是一个问题，我回答过了，让我走。”
　　“对我有什么帮助……”葛寒垂下头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带着一些讽刺，“你看不出来吗，我他妈喜欢你，想上你的那种喜欢！”
　　葛寒眼底带着让安璟感到陌生的疯狂，安璟静静地回视她，和往常一样。
　　“葛寒，喝醉的是你。”
　　“我？”
　　葛寒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安璟的手腕以肉眼可见速度胀红，腕骨闷闷地钝痛，她垂下眼看到葛寒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捏成拳头颤抖的手，没出声。
　　第一次和葛寒有交集是在画室，她练习到很晚才走，正好撞见葛寒孤零零坐在楼梯口等人。
　　她背对着安璟，整张脸闷在臂弯里，偶尔发出低低的啜泣，安璟很少多管闲事，但又记起她是季原的朋友，便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季原今天没来。”
　　葛寒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得一塌糊涂，“她怎么这样！说好了要请我吃饭的。”
　　安璟没想到这个人前一秒哭成那个样子，下一秒就嚎着嗓子开始骂人，情绪化的人果然善变。
　　“那我……先走了。”
　　“等等。”葛寒扯住她的衣角，抬头看安璟的模样很是可怜，“要不你请我吃饭吧。”
　　安璟还赶着去打工，而且更关键的是……“我没钱。”
　　“我被父母赶出来了，早饭和午饭都没吃。”
　　“……三明治吃吗，楼下有便利店。”
　　于是安璟用七块半，换来葛寒二十分钟的痛骂脱口秀，她语言表达能力很不错，就这么点时间，连小时候过生日父母先把蛋糕分给姐姐的那点破事，都很细致的吐槽到。
　　不过安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葛寒嘴里那个烦人精就是整天顶着张面瘫脸的葛子介。
　　“知道我为什么非缠着你不可吗？”葛寒笑了，接着说道：“因为就只有你会关心我。”
　　安璟默默抽回想要去拍打葛寒肩膀安慰她的手，其实……她不觉得那七块半能够表现出多少关心。
　　“为什么连你也选她。”葛寒表明上看起来不够精明，但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事物绝不会用粗糙的态度敷衍。
　　安璟的目光一直跟随在葛子介身上，她怎么会发现不了，失落背后，她又忆起父母对自己忽视，也是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发光体吸引着，只有她缩在灰暗的角落，佯装开朗最后自我放弃。
　　听出葛寒的嗓音有些沙哑，安璟抬眼去看发现她居然眼眶通红，眼中还泛着点晶莹，看起来和那天在画室一样可怜兮兮的。
　　安璟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出故障了，到现在这地步，她居然还在思考，葛寒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她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葛子介的名字一次。
　　“为什么不说话！”得不到回应的葛寒情绪迅速窜起一个高度，一掌拍在安璟耳侧的墙面上，“我就不行吗？”
　　“……”安璟耳旁嗡嗡地响，她甚至没心思去想葛寒说了什么。
　　“安璟——唔！”
　　一只手从背后横捂住正在发酒疯的葛寒的嘴，瞬间将她扯离开来，没了桎梏的安璟，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她长大嘴呼吸，撑开疲倦的眼去看。
　　那人的手腕上带着一只典雅精致的腕表，安璟曾见过无数次，于是她瞬间脱口而出它主人的名字：“总监……”
　　被捂住嘴的葛寒像缺了水的鱼胡乱扭动着身体，她身后的葛子介表情冰冷，对她憋红的脸视若无睹，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小，甚至还将她两只手都折起固定在背后，随后将她交到身后站着的酒吧老板手里。
　　“麻烦把她带回座位。”
　　刚才‘好心’给葛子介指路的老板娘笑着接过意识不清的葛寒，“我会吩咐葛小姐的朋友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嗯，麻烦了。”解决完一个麻烦，葛子介叹口气，蹲下拉坐在地上的安璟，“安璟，起来，回家了。”
　　安璟浅色的发被光照的几乎变得透明，她破天荒勾起嘴角，笑的很乖巧，然后冲葛子介伸出两条手臂。
　　葛子介握住她的手，还没等好好感受她皮肤滚烫的温度，安璟的四肢便同安装了章鱼脚的吸盘那样黏上来，胳膊搂住她的脖颈，细长的双腿横到她的胯上，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湿润的热气喷在脖侧，而后是软糯的嗓音贴在耳边，“我想睡觉……”
　　这样的安璟是平时不常见的，她总是习惯和身旁的人保持着距离，怕给人造成麻烦也怕惹祸上身，在葛子介身边的时候更甚，像是怕触犯什么禁忌似的，每次行动都小心翼翼。
　　可现在，她却如同一整天未见到主人的宠物猫那样黏上来，用软软的嗓音和葛子介撒娇。
　　如果这是梦的话，她宁愿明早永远不会到来。
　　葛子介没舍得推开她，伸手替她撩开盖在脸上的头发，揉捏她后颈意在安抚，“困了就睡。”
　　如同被顺毛的宠物，安璟就着这不文雅的姿势将脸靠在葛子介肩膀上眯上眼，上了车也不愿挪动，葛子介尝试几次也未能掰开她的手，只好让她这样保持树袋熊的姿势在自己身上休息。
　　周遭吵杂的声音被屏蔽在外，静闭的车内空间让安璟的脑袋开始有了思考的缝隙，迷迷糊糊里，方才的对话再次浮现出来，不论她怎么想要忽视，都抹消不了它的存在。
　　“葛寒说……我喜欢你。”安璟的嗓音带着疑惑，她转过脑袋，看着葛子介的侧脸，视线从她高耸的鼻梁滑下越过窄窄的鼻尖落在那薄唇之上，“我喜欢吗？”
　　葛子介垂眼看她，女孩的眉毛苦恼地皱起，打量自己的目光却变得大胆起来，从前安璟总是小心翼翼地看自己，一对视就立马像被手指戳到的刺猬那样缩回去，可这回她才是那个主动试探的人。
　　“可是我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安璟似乎嗓子不太舒服，她用手在脖子上抓了抓留下几道红印子，“总监喜欢过别人吗？”
　　“别抓。”葛子介拿开安璟的手，让她不能再伤害自己，从座位后面拿出一瓶水，拧开递过去，“酒量不好下次就少喝一点。”
　　安璟直接用嘴对上瓶口，就着葛子介的手汲取水份，冒火的嗓子被冰水滋润过终于好受一些，然后她弄鼻尖蹭了蹭葛子介的手，被水染得晶莹的唇张启，含进葛子介一根食指。
　　像是在细细品味什么甜蜜的糖果那般，她柔软的舌撩拨着葛子介指尖每一个敏。感的细胞。
　　水瓶从失了力的葛子介手中落下，砸在她腿上，剩下的水从敞开的瓶口里奔涌出来，将两人的衣服浸了个透湿。
　　双方都没有动作，任最后一滴水从瓶子里流尽，安璟才再次开口。
　　“我很苦恼。”她诉说着痛苦，黑色的瞳孔里却亮得不像话，湿透单衣贴在皮肤上，敞开的领口是白的刺眼的锁骨。
　　她用门牙在葛子介的手腕上咬下一口，毫不留情的力道一下让完整的皮肤破损，流出艳色的血液来，这一抹红是模糊的视线里唯一醒目的色彩。
　　安璟的语气略有些指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奇怪的事情。”支起上身，指尖点在自己胸口处，“这里有时候会一缩一缩的，好像呼吸不过来一样，我好难受。”


第34章　
　　葛子介沉默地看安璟，欣赏她小宇宙爆发的模样；　眼底流光四溢。
　　安璟又拍拍自己的脸；　“这里有时候会一下子变超红，怎么深呼吸都控制不了。”她嗓音有些哑；　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那样的话大家不是都发现了吗……我的心情”
　　我怎么拼命隐藏，都隐藏不了的窘迫模样。
　　“想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葛子介嗓音变得有些沉；　背靠座椅的姿态像伺机待发的猎豹，优雅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危险性。
　　“我现在想不出来。”
　　事实上连自己刚说出去的话；　安璟下一秒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