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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汐然点了不少菜，等东西一一摆上来的时候，她客气招呼道，“阿姨，我点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先试试。”
　　这番客套话，如果搁在她们家欣妍身上，绝对说不出来。
　　吴莲认真的打量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第一次过来她们家的时候，她只以为她是她比较亲近的朋友，所以对她也没有什么戒备心。
　　现在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小女孩身上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说话的时候也可以看得出来，是那种从小就娇生惯养家庭，才能养的出来的张扬活泼性格。
　　这一切都和她的欣妍相反，或许是因为这个，这两个小女孩才走在一起。
　　人，尤其是年纪轻的女孩们，总是喜欢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性格互补的人在一起，这是没有错的，然而在追逐不同的过程中，她们却忘了一切，这才是最糟糕的。
　　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让季汐然觉得有点不自在，“阿姨，你怎么不吃啊。”
　　“汐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吴莲慢慢开口了，然而她的第一句，就让季汐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长得好看，听欣妍说你家里条件又好，成绩也非常好，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想要什么样的男孩子没有？阿姨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家欣妍好不好？”
　　果然啊。
　　温欣妍常年在家务农的妈妈突然跑到她们学校来了，而且过来不找温欣妍，却直接跑来找她，果然是有原因的。
　　季汐然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握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汐汐，你也是去过我们家的，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
　　吴莲并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道，“她爸死的早，我就欣妍这一个指望了，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季汐然皱眉，什么叫做放过？她和温欣妍之间，难道是彼此禁锢的关系吗？
　　“阿姨，你这话说的太没有道理了，我和欣妍是真心……”
　　“汐汐。”冷清的餐吧内，忽然因为这颇大的呼唤声有了片刻的喧嚷。
　　穿着破旧的妇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愁苦，向坐在同一餐桌对面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慢慢的磕头，“算是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第63章　
　　比起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我儿子／女儿；　一个人到中年，满面沧桑的人跪在你面前更能让人感觉到震惊和无助。
　　季汐然慌忙从座位上下来；　想要拉她起来；　“阿姨；　你别这样。”
　　人到中年；　总会固执许多；　季汐然怎么拉都拉不起她；　不仅如此；　她还接着给她磕了几个头；　泪流满面道，“汐汐，我们家欣妍是牛脾气，我知道劝了她也不会听的，所以我只能跟你说这些。”
　　季汐然的心情很复杂。
　　跪在地上的中年女人；　脸上满是被风吹日晒后留下的沧桑；　手上还因为做农活；　皮肤上满是胝茧。
　　她一边哭一边磕头，声音哀戚；　“欣妍她爸在她三岁的时候给人装货的时候；　卡车里的司机没有看见他，被碾死了，司机肇事逃逸；　我们连赔偿都没拿到。后来就我一个人拉扯欣妍长大，你们年轻点的女孩家或许不知道；　但像我这样没文化的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这个女儿以后能快快乐乐的，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结婚，汐汐，阿姨没什么心愿，就这一个愿望，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姨吧，好不好？”
　　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普通愿望，她当然是不能剥夺的。可是，这是她说不剥夺就不剥夺的吗，而且，为什么她和温欣妍在一块就算是剥夺呢，难道她不可以成为对温欣妍好的那个人吗？
　　季汐然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瞬间现出了很多东西。
　　一时是温欣妍的脸，一时是她家中泛黄的泥坯房，一时又是现在温欣妍妈妈跪在她面前的样子。
　　她脑袋昏沉，非常晕，餐吧的老板看见这边发生的事，带着人就过来了，看一眼茫然的季汐然，赶紧就要去扶地上的中年女人。“这是怎么回事，阿姨快起来快起来。”
　　也许是清楚知道现在逼迫她也没用，况且继续跪下去也是丢人。温欣妍妈妈慢慢在餐吧老板的搀扶下站起来，满脸的凄苦却还没有散去，甚至在餐吧有点暗的灯光下，更显得人老态。
　　她慢慢走近季汐然身边，把仪态放到最低，恳求她道，“汐汐，算是阿姨求你了，行吗？”
　　行吗？她也不知道行不行。
　　季汐然略垂下眼，摇头，“阿姨，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单方面放弃她的话……”
　　她说不下去了，神思恍惚，觉得自己这段日子担心的终于成了真。
　　“阿姨知道，这样太为难你，阿姨也不强求，只要你不过去纠缠她，阿姨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说服她的，好不好？”
　　她神色真挚恳求，季汐然心肠软，做不到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妈妈年纪还大的人狠心，她惨淡的笑了笑，“好的，阿姨，咱们先吃饭吧，我答应你就是。”
　　先答应下来，再偷偷和温美人联系，她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汐汐，你是个好孩子。”
　　温欣妍妈妈这才站起来，有点欣慰的对她点点头。
　　吃完饭之后，季汐然本来是要送她去看温欣妍的，但她固执的不要她送，她也只好作罢。麻烦一个靠谱的学妹领她去找温欣妍，她自己又回去餐吧坐着，自己重新叫了一杯奶茶一杯蓝山咖啡，边喝边发呆。
　　“小妹妹，平常和你在一块的那个小女孩呢。”东西是餐吧的老板亲自端给她的，他打扮的很有易末那种非主流的气势，但他整体气质比易末温和许多。尤其一双眼睛，能看透人心似的，亮得惊人。
　　“谢谢啊……”季汐然现在没空理会别人的搭讪，拿过来东西就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了。
　　“我的员工八卦说你是勾引了她的儿子，所以她才不顾脸面给你磕头让你离开他的。”但这位老板太没有眼力见了，看见她对他不感冒，还是没离开，反而是坐在她对面有促膝长谈的架势。“可是我想，以小妹妹你这么漂亮的长相，每次到我店里都放肆消费的态度，和你身上的穿着，绝对是一枚白富美，看那女人的打扮，她家里必然没有钱，现在有哪个母亲会对儿子攀上白富美不高兴呢。所以我想，你并不是勾引了她儿子，而是……勾引的她女儿，我说得对不对？”
　　季汐然本来以为他是看见自己长得好看过来搭讪的，听见他说出这番话，差点没把嘴里的奶茶吐出去。但是听见话里话外不离“勾引”两个，狠狠瞪她一眼，“你才勾引人呢！”
　　老板听完，不道歉反而抿唇娇笑道，“哎呀小妹妹怎么这么聪明，知道我勾引了人家儿子。”
　　他动作未免也太女气了，季汐然皱眉，“你，不会是……”
　　所谓天下姐妹一家亲，季汐然仔细打量了老板的长相，忽然灵光一闪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老板对她露出一抹姐姐看妹妹的柔和微笑，“哦？在哪里？”
　　“我有个师兄叫方明之，我曾经在他的房间看过好几次你们的合照。”
　　谁知，听见方明之的名字，老板似乎很激动，“你，你师兄现在在哪？”
　　“他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支教。”看见他的神色，季汐然就知道这位老板和她的学长关系不简单了，但她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实话实说道，“不过我看他一心一意留在那里，应该不会回来的。”
　　老板苦笑一声，眼里的亮色慢慢消下去，“咱们……先不说他，小妹妹你先回答，我说得对不对？”
　　反正温欣妍妈妈都知道了，季汐然也很坦荡，“你说的对。对方就是你说的常常和我过来这边的女孩子。”
　　“哎，还真是这样。每次你们一起过来，我就看着不一样，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准的。”老板对她欣慰笑道，“小妹妹，别怕这些，哥哥是过来人，这种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老板虽然打扮的像个非主流，谈吐却很文雅，季汐然询问过才知道，原来他是H大对门的那所一流大学的毕业生，不过她们学校比较综合，那所学校却比较偏理工。只一点，两所学校的信息学院都极厉害。
　　老板和她说了一些这方面的心得后，临走时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倚在餐吧门口，对她做了个fighting的姿势道，“小妹妹加油，哥哥相信你们。”
　　季汐然被他安慰了一番，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抱着老板送她的一杯果茶，慢慢踱回自己的宿舍。
　　在路上走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翻到熟悉的号码，发过去消息，很久没人回答。她心里有点慌，再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她是彻底慌了，打不通温欣妍电话，只好打几个和她比较亲近的人的电话，最后还是颜絮告诉她：温欣妍的妈妈过来看她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她们都在医院呢。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的？她明明让那个小学妹送她过去的啊？
　　季汐然不太明白，她浑浑噩噩的按照温欣妍给的地址赶到医院，走到病房前，看见温欣妍焦急的拉着医生在说些什么。
　　见她过来了，对她微微一笑，继续和医生说话，现在她无瑕顾得上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和她表示歉意。
　　颜絮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上来和她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就是一个送外卖的骑摩托车过来的时候，阿姨没来得及避开，被撞到了小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一养就好了。”
　　季汐然虚弱笑了笑，看温欣妍和颜絮正在和医生讨论什么没过去。
　　帮忙领路的那个小学妹一直没有走，等颜絮走开了，才自责的走上来和季汐然说，“对不起啊学姐，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季汐然宽慰她，“没事，人有旦夕祸福，谁都预料不到的。”
　　“可是学姐，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小学妹看见那边的温欣妍和颜絮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偷偷的把季汐然拽到另一边和她紧张道，“学姐，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我…我觉得，那位阿姨好像是自己故意往那送外卖的小哥车底下撞的。”
　　季汐然震惊，“你说……什么？”
　　“我只是……只是感觉……”小学妹低头，左右看看没有人，才贴在季汐然耳边悄悄道，“学姐，你不知道，我带着阿姨去找温学姐的时候，她一直在看四周的车辆。我尽力把她往左边人行道带了，但是她跟我一起走的时候，还是坚持要走右边，眼睛还一直往那些摩托车上飘来飘去的。你也知道，我们学校送外卖的车比较多，转弯的时候，我就特别注意嘛，谁知道我注意了转弯，就在平常的那个南区食堂上楼梯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一辆送外卖的小电驴冲了出来，阿姨不但不躲，而且不知道怎么弄的还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被撞了。”
　　她小心翼翼说完，拍拍自己胸口道，“学姐你不知道，当时我都快吓死了，但是这只是我感觉的，学姐你可千万别和人家说啊。”


第64章　
　　她和谁说这件事呢？
　　先不说那个拐角里没有摄像头；　就算是有，天太黑了；　送外卖的没有看清路撞到人也很平常；　这件事百口莫辩；　又能和谁说呢。
　　她说出去；　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　碍于温欣妍；　她能不能说这一件事又是一回事了。
　　无论是她妈妈是有意被车撞到；　还是她已经找自己谈话了；　这些话都是不能对外面说的，尤其是，温欣妍。
　　季汐然心里头明白，对学妹温柔笑笑，递给她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你让我上哪儿去；　和谁说这件事去啊；　对了这个东西，要不要？”
　　“霹雳乐团的门票！呜呜呜学姐你真是太好了；　简直就是天使！”
　　小学妹感动的几乎流泪了；　接过来东西，想到什么，又有点犹豫；　递还给她说，“学姐；　这演唱会门票听说还挺难拿到的，你自己不要吗？”
　　季汐然微笑摇头，“不用了，我现在用不上了。”
　　她特意托易末帮她弄来，本来是打算和温欣妍一起看的，但是现在看这形势，是看不了的了。既然看不了，不如送给可以看的人。
　　虽然是被撞到了小腿，但还好是小电驴撞的，只是轻微骨折，养一养就好了。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那送外卖的小哥也没法逃逸，只能在事故发生后，把温欣妍妈妈送到医院，他的领班当时也在，因为是在H大的大学校园里头出事的，迫于H大的名头，只能承诺出了所有的医药费，又承担了医药费和后续的疗养费。
　　没有医疗费的压力问题，温欣妍感觉轻松了点，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获得医生的准许可以出院了，她就打电话给一个靠谱的亲戚，让他先帮忙照顾着家里。
　　然后在她们学校外边不远的地方给她妈租了个小房子，一个月租金四百五，每天上完课后，就赶着过去给她妈妈做饭，陪着她康复。
　　幸好这是秋天了，田里头没有什么忙碌的事，交给亲戚也可以放心。
　　秋天的傍晚，寒冷而萧瑟。校园里的叶子已经落了，光秃秃的，看得人徒生悲凉感。
　　温欣妍做完家教，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外语学院前面的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看见季汐然抱着几本书一手插。着大衣口袋，和一个不认得的女孩子边说话边走下外语学院的教学楼。
　　遥遥看见她，转头跟身边的女孩子说了几句话，那女孩子抬头往她这边看一眼，笑着跑开了。
　　她要等的21号公交车已经到了，车门打开的时候，她看了看表，看见还有时间，菜市场不会太快关门，就没有上去，只是微笑着慢慢等她走近。
　　季汐然走到她身边，看见她眼圈底下一片青黑，心中一阵揪疼，叹道，“最近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
　　“我也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最近太忙，她连给她打一会儿电话陪她聊天的时间都找不到。明明想她想的感觉每个细胞都干渴的快要枯死，她还得咬牙硬撑。
　　没关系的，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等她妈妈的腿好了，她可以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就有时间了，就可以重新每天和她待在一起了。
　　她唯恐怕她会化成蝴蝶飞走一样，近乎贪婪的盯着面前的人，如果现在并不是在公共场所，那她一定就飞奔过去，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扣的紧紧的，就好像嵌入骨血里一样，告诉她这段时间思念的辛苦。
　　对望片刻后，季汐然感觉胸口发堵，她笑了一下，依旧调皮明媚，“阿姨的腿伤……怎么样了。”
　　“还好，再养一段时间，咱们放寒假的时候，估计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医生说，只是轻微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而已。”
　　“那就好。”季汐然点头，心里也有块石头落了地。毕竟是她让一个小学妹领着温妍妈妈离开的，如果真要计较起来，恐怕她也难辞其咎。
　　温欣妍看着她娇媚的脸，觉得自己心里的思念像野草一样疯狂蔓生，“我要去买菜给我妈做饭，你…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的话，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这语气近乎恳求了，季汐然本来是约了祝棠一起去打羽毛球的，看见眼前这样疲惫的的温欣妍，她哪里还有打球的心情，轻轻点头答应下来，手机里给祝棠发了条抱歉的消息，和她一起坐公交去了学校不远的菜市场。
　　逛菜市场对于季汐然来说，一直都是个很有乐趣的活。
　　她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她爷爷往菜市场里头晃。看她爷爷一边拎着鸟笼子和那些小摊小贩的说话，一边给她投喂一些店家洗好的小西红柿和板栗之类的零食。
　　她那时候活蹦乱跳的走在街市上，就感觉自己像只脱了笼的鸟儿，举头望是天空，两边是好吃的，让她好像跳入了天堂一样。
　　但是现在她进入菜市场，却并没有感觉到那么新鲜了，甚至闻见菜市场的鱼腥味和肉腥味，还感觉有点呛鼻难受。
　　果然人心是会变的，人长大了以后，很多事情也都变得没那么有意思了。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最近学了不少的菜样。”身旁的温欣妍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领着她往前走，温柔询问道。
　　“我随便就好，主要目的不是给阿姨补身体的么，你买点排骨和虾仁，一起炖给她吃吧。”
　　她这样子说是体贴，温欣妍爱极了她，怎么会真的不给她买。照着她平常喜欢吃的菜买了一些，路上给她买了一杯椰果奶茶，看她满足低头喝的样子，觉得心里也是满满的。
　　回到温欣妍临时租住的房子前，季汐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几分发怵，她进去的话，温欣妍妈不会歇斯底里的赶她出去吧？
　　温欣妍看她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疑惑道，“怎么干站在那里，快进来啊。”
　　季汐然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她走进去。
　　大学城位于郊区，所以这里的房子便宜，而且里面的空间也蛮大，房东包了家电，温欣妍当初只给她妈妈买了些衣服，母女俩就暂时居住在这里。
　　房间是在三楼，从窗户看下去能看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