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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若花辞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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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路上,她演得还算自然还算像,现在则是完全破功。崔贞单手撑着脸侧,配合地问:“嗯?怎么呢?”
    长风衣的外套脱下了,她穿着白色的真色衬衫,黑色的长发披下来,颈项白皙得能看到底下细微的青筋,优雅,理智,却有着与理性品格相反的温柔。崔贞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落到崇华的眼中都会放大,染上一层美好的光芒,就像傍晚橙黄色的阳光,让人留恋,让人珍惜。
    能够这样挨得很近的坐着,四目相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这应该是很幸运的。可是,明明是很幸福的时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崇华却觉得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悲伤。这种悲伤潜藏在她心底很久了,有时蛰伏,有时就会冒出来。
    可能是身在幸福中的人才会有的吧,因为幸福,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
    崇华的目光凝邃起来,崔贞带着笑意的眼眸随她的变化换上了认真,她担心地看着崇华,再一次问:“怎么了?”
    “阿贞,我……”崇华想说我爱你,可是话到嘴边,太阳穴的位置尖锐地疼起来,心里有一个声音让她不要说,不要给崔贞负担,不要让她觉得有压力,把选择权放到她的手里。崇华不甘地皱了下眉头,在她的观念里爱一个要主动,而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可是当她这么认为,太阳穴的痛意更加尖锐,像是惩罚她的自作主张,那阵痛意尖锐而霸道,像一把剧烈旋转的电钻对着她的太阳穴残忍地往里钻。她不得不放弃把话讲完,什么都顾不上地抬起双手揉捏剧痛的位置。
    比上一次看到景帝陵墓更加严重,崇华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怎么了?崇华在痛意折磨中心慌起来。她抬起头,在一片重影模糊中依稀看到崔贞煞白的脸色,她感觉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那个怀抱想要给她力量,她奇迹般地不再慌张了,意识也随着消失。
    陷在黑暗当中,崇华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轻了,像踏在棉花上。
    她来到一个地方,那是一座山,山上光秃秃的,山下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形成一种衰败,一种繁华的落差。
    崇华站在那座山前,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有一队人骑着马来,为首的那个穿着玄色的衣衫,戴着玉冠,这是一个有地位的人。崇华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就往前走了一点,但是任凭她怎么往前都绕不到那群人的前方。
    他们在山前停下,玄衫男子身具威严,他平静的容颜有一种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势。但是崇华却凭感觉认定这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女子下了马,她将缰绳扔给她的随从,自己朝山走去,崇华也跟了上去。
    那山有一座石筑的门,女子走进去,她的身形绷得僵直,她一路往里走,越走到里面越显得神思不属。崇华慢慢的认出来了,有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闪过,随着越往里,看到里面的格局,她知道这是哪里了。
    在外面她就觉得这座山很眼熟,她见过无数次,在电视上,新闻里,这是景帝陵墓所在的山脉。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那女子一路往里走,沿着台阶越走越下,她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地宫。
    那里有一座梓宫,在地宫的正中。崇华看了看四周,她惊讶地发现,这里和先前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宫殿一模一样,像是一个完整的复制。那个女子在棺椁前坐下了,她采用的是跽坐的方式,在一个坐榻上,这与景帝那个时代的坐姿完全重合,崇华也在她边上坐下了。
    她一动不动地,眼睛里是刻骨的悲哀。
    那座棺椁中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崇华心想。
    女子没有说话,她坐了很久很久,她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唯有苍凉,唯有怀念,就在崇华以为她会沉默地来,沉默地走,她突然唤了一声:“阿娘……”
    这两个从她口中出来,掺杂着思念,掺杂着痛苦,复杂而难言。她笑了,那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她就低头把脸埋进手掌,哭得像个失去亲人惶然独存的孩子,在山外威严的男子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平凡人。
    “阿娘……”“阿娘……”一声又一声,比绝望更加绝望,她的心早就伴随这个人躺在这里,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快乐。她想陪着她,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只要是在她的身边。
    崇华竟然能够感觉到那种折磨煎熬,那种痛苦思念。
    到这时,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能够进入这里,哀声痛哭的只有夏侯沛,而那座棺椁里长眠的人唯有崔太后。崔太后是在景帝即位当年亡去的,她现在的样子,至少有三十了。十余年过去,她仍是伤心如此,这样的痛,要何时才能好。
    想到这里,崇华心头扑通了一下,景帝在位只有十一年。她去看那个痛哭的女子,但人却不知何时消失了。可她压抑的哭声却像仍停留在这座地宫中。
    崇华睁开眼,脑袋昏沉的头意让她禁不住咬住了嘴唇,可是,当她意识完全清醒,她才发现,头疼并不算什么,在她昏迷的时候心脏处像被戮杀一般刺穿翻搅过一般,现在醒来仍能感觉到像是在心脏扎了根般的余痛。她不禁微叹了口气,只是一个梦竟然那么真实。
    她扭头,才发现崔贞趴在她的床头。她睡着了,黑发已有点凌乱,挡住了她的面容。看惯了崔贞一丝不苟、理智克制,这还是崇华第一次看到她没有形象的趴在床头就睡。崇华幸福地弯了弯唇,可是在看到崔贞的那刻像经历过戮杀的心脏又一次疼起来,甚至她的内心深处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接二连三地出现头疼,崇华多少感觉到恐怕和梦里的那个人有关系。可是等她现在去回想,梦里看得很清楚的容貌却模糊得一塌糊涂,完全想不起来。
    景帝啊,有人说她是被谋杀的,因为景帝本纪里有记载,说她的死状和她的父亲一样,她的父亲是被妃子毒死的,这在历史上有明确的记载,因此,不少人持有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观点。可是,遍观当时朝野,没有人有这样的动机,而当时宫廷的情况,也没有人有给她下毒的能力,所以另一种观点坚持认为她是操劳过度猝死的。
    经过刚才的梦境,崇华觉得她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那位千古传诵的英明君主,只怕是自杀的,而当时的朝廷和继任之君担心这个事实会伤害到景帝的英明,就将它掩饰了。所以,才有两种谁都说服不了对方的情况。
    阿贞那么关心景帝的消息,这个可能,要不要告诉她?崇华小心地翻身,尽量不弄出一点动静。看着熟睡中的崔贞,这时候的崇华不再是平时想要抱抱想要亲亲,想尽办法得到崔贞关注的小狗似的模样了,她眼中的温柔认真无边无尽,深厚得看不到底。
    
    第55章
    
    这里是医院里的一间病房,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被褥也是白色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里,不算重,也就不觉得刺鼻难受。
    窗帘紧闭,没有一丝亮光,房里只有两盏算不上明亮的床头灯开着。
    崔贞原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透明,她眼睛闭着,却很不安稳,密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像随时都会醒来。
    一定吓坏她了。崇华心疼地想。
    过了一会儿,崇华还是决定把崔贞叫醒,病床虽然小,但足够两个人挤一挤,这样趴着睡到天亮,醒来肯定腰酸背疼。
    她准备摇醒她,但手一碰到崔贞的肩,她就立刻醒了。
    她的神色里没有一点睡意,一张开眼就察看崇华的状况,发现她醒了,她松了口气,然后用手撩开崇华额前的发丝,柔软微凉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头还疼么?”
    崇华喜欢她掌心触碰的感觉:“不疼了。”她一边回答,一边抬手覆上崔贞的手背,然后带着她的手下滑,贴到自己的脸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崇华歉疚地看着崔贞。明天,也或许是今天,要继续拍广告,这个广告不能无故推延,摄影棚、导演、工作人员、道具,用一天就是大笔的花费,广告商不会乐意花多余的钱。她不但吓到了崔贞,还害她牺牲了休息的时间。
    崔贞被她的这句话弄得沉默了一下,她确实被吓到了,眼看着崇华在她怀里闭上眼,失去意识,心神俱灭来形容都不足为过。她用最快地速度叫了急救,然后紧紧地抱着她,一点都不敢放开。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有的只是一个念头:如果崇华出了什么事,她会陪着她,她会一直陪着她,不管她是生是死,她都会在她身边。
    可是,她不应该觉得抱歉。
    崇华温热的脸颊还贴着她的掌心,热度通过接触传导,崔贞觉得自己总是微凉的手也随着提高了温度,接着是她的手臂,身体,心脏。就像上一世,崇华是她苍凉生命中唯一的亮色。崔贞眼眶一热,她说:“崇华,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样直白地表达内心的话一点也不像崔贞会说的,她一向都是克制自持的。只有在乎才会一反常态吧?她真的吓坏她了。崇华怔忪了片刻,然后幸福地笑了起来。她往边上挪了挪,掀开被子的一角,说:“你快上来,我要抱着你睡。”
    崔贞顺从地脱了外套,躺到崇华的身边。
    崇华把她揽到怀里,体温交融的感觉太好,她舍不得松开一点。
    崔贞独有的清冷香味像最好的安神香,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医生没有查出你的脑部有什么问题,只要醒来就没事了,但是听说你上半年的才受过刀伤,他建议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崇华平时活蹦乱跳的,但她的身体状况真的称不上好。受过伤的身体多少会留下后遗症,崇华又是一个闲不住的,崔贞也知道让她待在家里,或者让她去外面单纯的玩,不要考虑工作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平时也只能在她的饮食和作息时间上控制。
    “我知道的,别担心。”崇华让她放心。
    崔贞没再说话。
    刚刚睡了那么久,现在反而睡不着了,崇华听着崔贞规律的呼吸,她也没睡着。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光是感受她的气息,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入眠。
    崔贞靠在她的肩胛的位置,她们靠得那么近。崇华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掩了掩被角。被子不大,但也够用了。
    电灯的亮度也刚好,呈现出温馨的暖色,就像在家里时,她们房间的灯光。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崇华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刚才那个梦。
    其实能记住的已经不多了,只有一个大概。她来到长陵外,看到古时候的夏侯沛带着随从来到这里,她单独走进陵墓,跪坐在母亲的棺椁前痛哭。
    从她知道的一些史料和梦里看到的情况来分析,如果她梦到的都是真的,那么夏侯沛的生命也快要终结了。因为帝王陵墓是即位之后才开始兴造的,一造就是数年,数十年。所以,崔太后的棺椁不可能早就在那里,而是新运进去的。
    她去看望母亲,是为了跟她忏悔,她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个选择自杀的人,一个懦弱到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一个战胜不了自己的心的人,这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崇华很珍惜生命,她觉得每个人只有一次的生命,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来。所以,知道周先生派人给她的食物里下毒,她宁可自己下厨,实在没时间,就从超市买泡面,买吐司,得知周先生收买她的司机,她就自己开车,被刺杀过,她就随身带保镖。
    不给能伤害生命的因素留下一点缝隙。她是如此热爱生命的一个人,面对轻生的行为理所当然地会鄙夷。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何必极端到一了百了。
    然而,见过夏侯沛戴不住平静的面具,在母亲的棺椁缩成一团,压抑痛苦的哽咽。崇华竟然觉得不难理解,如果活着只是痛苦,如果锦绣山河,江山万里,权力顶端的滋味都不能留住身为皇帝的她,死,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可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梦见?崇华怎么都想不通,偏生还越想越心慌。她不由紧了紧手臂,把崔贞抱得更紧。
    崔贞已经睡着了,身体却随着崇华的动作本能地朝她靠了靠。
    纷纷扰扰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远去,崇华低头,在崔贞的额头亲了亲,闭上眼,很快再度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崇华完全都好了,又恢复了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崔贞的助理在经过两人同意后把干净的衣服送进来。崇华让崔贞先去洗漱。
    小助理看到那凌乱的小病床,脸憋得红扑扑的,都不敢往那边再多看一眼。支吾了半天才说:“崇导,外面有一位女士,很早就来了,要请她进来吗?”
    “谁?”崇华问。
    “她说她姓隋。”
    是隋安。她来了。
    崇华三两步跨到门前,打开门,就看到隋安坐在门外的长木椅上,她边上还坐着森和,森和看起来比隋安更紧张,僵直地坐着,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一向就很怕隋安。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马站了起来,借此跟隋安的距离拉远了一点。那紧张得要命的样子,让崇华忍不住发笑。她从门后走出来,又顺手把门带上。
    隋安见她精神还不错,身上也没有哪里不正常,倒是松了口气。
    这时,才刚清晨,除了起早上学的孩子,马路上还没有上班族的身影,但医院已经苏醒,依稀有起来买早餐的家属,喊医生的病人,推着小车来来回回的护士,过不了太久,就会人声鼎沸。
    但这是其他楼层的情景,崇华所站立的地方,依旧是安静的,楼道里也只有他们三个。
    朝阳微熹,整座城市都沐浴在浅金黄的阳光中,又是美好的一天。
    隋安走近,仔细端详了一番,问:“好点了?”
    崇华轻松地说:“没事了。”见隋安穿着很严肃的套装,就知道她肯定是要去上班,说不定还有会要开,她无奈地摆摆手:“没什么毛病,你别担心,有什么事赶紧去忙吧。”医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她也实在说不好怎么就突然头疼,突然昏迷。
    森和都紧张死了,谁家家长对自家孩子和同性谈恋爱喜闻乐见?舒颖那事儿,也就是隋董不在国内。他刚刚看到影后的小助理了,影后肯定在里面,要是和隋董遇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为了不爆发难以收拾的战争,森和捧着他那颗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心脏,绷紧了笑脸,毕恭毕敬地说:“隋董,您放心,这边我会督促的。”
    森和觉得他真是中国好助理,不单工作上是好助手,连老板的幸福生活都在拼命出力。
    隋安笑了笑,示意她听见了,见崇华确实没什么事,她也准备走了,虽然崇华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临走前,她还是要崇华到时候把医生的诊断给她发一份。
    崇华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这时,崔贞正好开门出来。
    
    第56章
    
    崔贞出现得十分突然。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去的森和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连忙要给崇华使眼色,眼色还没做好呢,就看到崇华朝崔贞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揽住崔贞的肩,带她走到隋安面前。
    森和楞了一下,意识到崇华要做什么,当下急得快哭了:崇导,出柜不是这么出的,你可以问我啊,我有经验分享给你。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森和已经鞠躬尽瘁了,但他不打算死而后已,于是默默地退到了墙角,远离风暴中心。
    隋安一眼就认出从病房里出来的是崔贞,毕竟,崔贞的作品覆盖面很广,传播得快而全面,现在想要找出一个不认识崔贞的人太有难度了。
    崔贞一出来,就看到崇华面前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她从崇华的表情看出她们两个关系密切。
    对方是什么身份,应当用什么态度交际,崇华往往会给她提示。崔贞就安心地等着,这次,崇华直接走到她身边,揽着她就过去了。
    “阿贞,这是我姐姐,她叫隋安。”崇华笑着介绍。她原本不想那么早就让崔贞和她的家人接触。因为见家长往往有一层特殊的含义,在感情还没有很稳定的时候,很容易给对方造成一种紧迫的压力。崇华希望她们的感情发展能够自然一点,不要受外力的干扰。
    但是既然碰上了,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崇华很自然地揽着崔贞,表明她们的关系,然后将隋安介绍给崔贞。
    “至于阿贞,我不说,你肯定也知道。”崇华转头看了眼崔贞,为她喜欢的人拥有这么大的成就而骄傲。
    隋安率先伸手:“崔影后,我看过你的电影,都是很优秀的作品。”
    崔贞伸出手,与她交握,她们的目光对到一起,崔贞坦然地微笑:“您太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
    两个人的对视的时间不算短暂。这是崇华的家人,眼神交汇的时候,崔贞慢慢的品味家人两个字的意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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