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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苦了。”姜恕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她，“我知道。”
　　姜恕伸手把谢之韵被风吹来的碎发撩至耳后，神情是难得的温柔：“对了，明天导演给我放了三天的假，我要外出一趟。”
　　谢之韵别过脸点点头。剧组里的这几位大牌都有休息的时间，以此来让他们安排别的通告。
　　前方有一片光亮——她们已经快到酒店了。
　　“其实我当时被束缚的很严重。”姜恕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有几分干涩，“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但你知道，一旦一个人形成某种习惯后，是很难更改的。”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听从我母亲的安排——无论这份安排有多么不合理，无论我能不能做到，事实上，我也只能选择做到。”
　　姜恕的声音有些飘渺，她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着月亮说话，却偏偏不愿意对着谢之韵说这些话。
　　姜恕无疑是十分骄傲的。她事事都要做到最好，从不愿让别人窥见她难堪的一面。
　　除了谢之韵——姜恕终于愿意与她分享过去。
　　“我还记得，我很小时候，就因为有一次古筝的兴趣班里比赛，我没得第一。我那天回家后，连饭都没吃，就去了房间里练琴。”
　　“……刻苦耐劳。”谢之韵诚恳地评价。
　　反正她是做不到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
　　“不是我不想吃，是根本没得吃。”姜恕揉了揉脸，在月光下，她不再像是往日里孤高清冷的仙子，倒像是仙子身边的小白兔。
　　谢之韵皱眉，以前与姜恕谈起这个话题时，她只轻描淡写地说，姜母对她比较严格。
　　现在看来；这何止是“比较严格”！
　　“我母亲烧了一桌子饭菜，有排骨、醋溜土豆丝、海带冬瓜汤……”
　　“但她从我回家时就冷着脸，也不骂我，就问了一句‘你觉得你配吃吗？’，我当时被吓不清，只能摇头。”
　　“我记得她很奇怪地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啊，我这原本是为了庆祝你第一名烧的饭菜。’”
　　“后来我直接上去练琴，最后又被她喊下楼吃饭。她又是哭着对我道歉，说都怪她太严厉了让我不要恨她。”
　　“又哭着说这都是为了我好，她在外面拼命工作也很辛苦，让我一定要给她争口气。”
　　姜恕又短促地笑了一下：“你觉得从小到大都是这种环境的话，会培养出一个怎样的孩子？”
　　这种环境想想就令人窒息。
　　谢之韵顺着姜恕的思路想了想，这种话环境下培养出的孩子应该是自私又胆小、唯唯诺诺、一辈子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下。
　　可姜恕和这个形象完全不符合。
　　谢之韵突然皱眉，嘟囔了一句：“这套路怎么这么像PUA？”
　　姜恕耸了耸肩膀，语气十分轻松：“谁知道呢？”
　　聊了这么多，她们此时已经快到酒店的后门了。
　　谢之韵踏上了第一层台阶，停下了脚步：“你确定你刚才说的话没有骗我？”
　　姜恕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谢之韵怀疑道，她站在台阶上一手摁住了姜恕的肩膀，“我无论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一个唯唯诺诺全然被掌控的样子啊？”
　　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姜恕含笑的眼睛。
　　——谁说横店看不到星星呢？
　　“我差点变成那样。”姜恕垂下眼睛，“但幸好……”我遇见了你。
　　之后的话姜恕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白光闪过，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挡住谢之韵的身影。
　　“是狗仔？？！”
　　“没事，不用追。”姜恕幅度很小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又立即放松了下来，“我们先回去，你早点休息。”
　　“交给华姐安排，你放心。”
　　谢之韵自然知道姜恕的团队似乎有个计划，更何况姜恕与顾氏顾盼关系不错，想来也不会吃亏。
　　因此她也没多问，只依言回房间休息。
　　饶是如此，她也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地打开微信瞬间信息爆炸。
　　【环宇娱乐…顾总：谢小姐在剧组还呆的愉快吗？】
　　【景容容容：？＇新闻链接＇】
　　【女帝吃瓜组…何恒：小谢！！你和我女神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时诚的错：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谢之韵：？？？
　　她点进了景容的链接，立刻被吓清醒了。
　　八卦新闻上的配图赫然是昨夜的她和姜恕，图片比较模糊，姜恕又帮她挡住了大半，因此光看图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配文——
　　【有图有真相！姜恕疑似因不满编剧戏份分配深夜离组。又与《女帝纪》作者爆发激烈争吵，甚至爆发肢体冲突。】
　　谢之韵：……
　　无语的不止她一人。远处正在保姆车上的姜恕看到这条新闻时，表情木然。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华姐。”姜恕锁上了手机，语气平淡，“可以开始了。”还不等她在说些什么，忽然车身猛地一斜，姜恕反应极快，眼看着玻璃碎落，立刻伸手护住了身边化妆师艾菲的头……
　　下午，谢之韵的手机又是一震，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看到了微博推送，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蓦地睁大了双眼——
　　【我是八卦王：确认消息，姜恕车祸。】


第22章　
　　姜恕出车祸了？
　　底下的评论纷纷扰扰；　各不相同。
　　【小小小酥饼：女神出车祸了？！yxh造谣死全家！！】
　　【凉茶冰淇淋：姜恕怎么最近新闻突然多起来了……新电影要上了开始炒作了？】
　　【心心真心：老天都看不下去某些抢人角色还欺负编剧原作者的大明星了呗＇呵呵＇】
　　下面的评论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分分钟破了一千，#姜恕车祸#这个话题更是一路从下往上，爬到了热搜榜前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评论里各种“轧戏”、“炒作”等带节奏的小号；　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此时的谢之韵却无暇顾忌这些；　她抖着手，打电话给姜恕；　打了好几次却也无人接通。
　　由于今天姜恕和另外一个男主演都休息外出；　剧组里多是些旁人的戏份；　杨帆见状便主动让谢之韵也休息一天；　别来片场了。
　　因此，谢之韵如今是一个人呆在酒店。惶恐的同时，倒也迅速理好了情绪。
　　不可否认，昨天和姜恕的谈心对她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正如同姜恕能从谢之韵的一个眼神便猜出她的想发一样，谢之韵同样能从姜恕三言两语中听懂她的未尽之言。
　　姜恕在害怕——这种害怕与自己类似，只是她从未想到永远从容优雅的姜恕也会害怕。
　　害怕失去对方。
　　可她们现在不也还是失去了对方吗？
　　谢之韵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们两个怎么就能闹到这个地步呢？她闭上眼转了转干涩的眼球；　继而继续翻动着手机上的消息。
　　如果顾盼不回复她微信的话……
　　【环宇娱乐…顾总：小谢你放心，姜恕没事。】
　　谢之韵这才放下心不到一秒，顾盼的消息又接踵而至。
　　【环宇娱乐…顾总：也不是没事；　就没太大事。】
　　【环宇娱乐…顾总：总之她没有缺胳膊少腿？】
　　……后面的这个问号是怎么回事啊！
　　谢之韵气急；　险些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　又见对方发来紧接着发来消息。
　　【环宇娱乐…顾总：她现在离这儿不远的h市，远山路曙光医院五楼，这是她经纪人华姐的电话：136xxxxxxx；　你要是想去看她可以和她经纪人联系。】
　　“啧啧啧，姜恕老师；　你这次可要好好谢谢我。”顾盼咂咂嘴，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姜恕看了一眼，又给自己从手旁的水晶盅里拿了颗车厘子，“估计我们可爱的小谢编剧很快就要来看你了。”
　　姜恕看着屏幕里的顾盼挑眉：“我们的？”
　　“你的，你的行了吧！”顾盼没好气道，想起了那些营销号又正了正脸色，“之前的传闻大概率是未来娱乐联合着万心腧搞出来的事儿，我听说她们还有语音证据？”
　　姜恕点点头：“嗯。”
　　顾盼看她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也是放下了一半：“我已经把公关团队和我们的水军都交给华清指挥了——够意思了吧？”
　　姜恕接着点点头：“嗯，谢谢。”
　　“这次车祸到底是谁，你心里有数吗？真的不用我查？”
　　姜恕轻轻摇头，语气带点嘲讽又像是自嘲：“不用，除了我父亲那儿还能是谁？”
　　“大概是给我的警告吧。”姜恕望着天花板，语气平静，“应该是有人知道那百分之二股份的事情了。”
　　带着梅家百分之二股份给孙老爷子当干孙女，看她不顺眼的人多得是。
　　这么多年，姜恕早就看透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了。
　　无知、懦弱、浅薄、耳根子还软。
　　顾盼和姜恕合作了这么多年，猜也能猜到姜恕家那点事儿。姜恕根本也不会为了那些人而伤心，她现在心里八成在算计着怎么把这事儿报复回来……
　　“诶呀姜恕，谢小姐来看你了。”
　　姜恕住得是VIP病房，谢之韵来了医院后，还是华姐下楼将她领上楼的。
　　姜恕和电话那端的顾盼同时一顿，甚至来得及挂断，只飞快将手机锁屏放在了床侧。
　　“你们俩先聊聊天，我先出去处理点事情。”华姐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看似十分随意，实则十分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快步消失在走廊里的华姐决定给自己的演技点九十九个赞。
　　“你没事吧？”谢之韵把自己楼下买的水果放在了柜子上，扯了把旁边的椅子坐下，“医生怎么说？”
　　“轻微擦伤而已。”姜恕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给眼下打上了一层阴影，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病态，“大概就比你回国那次再严重一点点。”
　　姜恕状似无意地抬起手召唤谢之韵：“你再坐的近些。”
　　她这一抬手，胳膊上的淤青瞬间暴露于谢之韵的眼前。
　　姜恕的胳膊细得仿佛能瞬间被人折断，皮肤又白到近乎透明，这使得她手臂上的淤青更加怵目惊心。
　　谢之韵低声惊呼：“这么严重？！”
　　那头没挂断电话，因此听了全程的顾盼：……
　　姜恕这个心机婊。
　　“看着吓人，其实还好。”姜恕低头缩着手，往下拉了拉袖子，又想起身“不过看着是有些丑，我还是……”
　　“你别瞎动了！”谢之韵觉得自己都快被姜恕吓得心律不齐了，她连忙起身将姜恕按住，“医生不是刚上药吗！你还乱动什么！”
　　“可我看不清你。”姜恕语气十分委屈，“医生之前说视力会有短时间影响我还不信，现在是真的信了。”
　　还是没挂断电话的顾盼：……
　　她怎么不记得姜恕伤得这么严重呢？
　　顾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思维错乱了。
　　另一边，谢之韵已经被姜恕折腾的没了脾气。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幼稚、甚至主动示弱的姜恕，只能下意识按照她的嘱咐乖乖拖椅子上前。
　　在谢之韵看不见的地方，姜恕小幅度地扬了扬嘴角，若有所思。
　　看来示弱这一招果然有用。
　　“你这次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之韵出身谢家，虽然从小从本家搬离，但思虑的难免比较多一些，“是有人故意……”
　　“是我父亲。”姜恕抬头，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些颤抖，“亲生父亲。”
　　还是没挂断电话的顾盼：……
　　等等，之前那个老谋深算了许久甚至联系上了自家哥哥，势必要从梅家咬下一块肉的姜恕是被她自己吃了吗？
　　由于反差过大，顾盼一时间语无伦次。
　　谢之韵有些无措。她从小家庭幸福，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将手搭在了姜恕冰凉的手背上，希望能以此让她明白，她并非……
　　她并非……
　　姜恕不动声色地将谢之韵的手握住，肌肤相碰时那细腻的触感让姜恕忍不住想要喟叹出声。
　　“是我的父亲。”姜恕看着谢之韵努力想要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是失败了，“你说得对，我的演技有时候真的很差。”
　　“无论是我的父亲还是母亲，我都没能扮演好女儿的角色。”
　　姜恕的语气充满自厌与疲惫：“不止你讨厌我，我都很讨厌我自己。”
　　“我确实，很让人失望。”
　　电话那头的顾盼：……姜恕三金影后真不是白拿的！
　　是在下输了！告辞！
　　谢之韵有些晃神。
　　——最后那句话，是自己曾经在分手时对姜恕说过的话，她没想到姜恕会急了这么久，记得这么清晰。
　　再次听过到这句话在这种情形里从姜恕嘴里说出来，谢之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一团被人胡乱揉搓后扔进垃圾箱的纸团，杂乱疼痛充斥在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
　　“你不是。”谢之韵垂眸，“还有很多人爱你。”
　　包括你吗？
　　姜恕很想这么问，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因此只是摇了摇头：“还不够。”
　　她冲着谢之韵眨了眨眼，夸张地比了个手势：“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你能不能别乱动！”
　　安抚好姜恕后，谢之韵出门打了个电话给许导，她这次谁也没通知直接从z市坐高铁来了s市，如今想来确实有些莽撞了。
　　谢之韵倒也没说自己和姜恕在一起，只说自己有点事，恐怕要请个短假，许导问也不问，轻轻松松的放了行。
　　一来是因为谢家的关系，二来，谢之韵这小姑娘确实招人疼，这几个月呆在剧组安安分分的，什么乱子都没惹，反倒是真把剧本越磨越好了。
　　作为导演，许久强喜欢这样的编剧。
　　谢之韵打好电话后又给杨帆发了个信息说明情况，对方这段日子一直很照顾她，谢之韵总不好无故消失。连带着在【女帝吃瓜群】里也说了一声，免得几人担心。
　　虽然他们明天也会知道这事儿，但总别人嘴里听到，总是和自己事先说一样不一样的。
　　谢之韵打完了电话推门进了病房，却见原本应该好端端躺在病床上的姜恕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把水果刀，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半坐在病床上，对着左边的小垃圾箱削苹果。
　　谢之韵：……
　　“你就不能好好躺在床上吗？”
　　谢之韵没好气道：“你是经历了一次车祸后把脑子也撞没了吗？”
　　每当谢之韵为亲近之人着急的时候，就开始不自觉的毒舌起来。
　　姜恕仍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上的水果，她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了一个塑料碗，利落地将苹果削成块盛在了碗里。
　　“我之前下床洗过手了。”毕竟是VIP病房，房间大而敞亮，还带着一间独立卫浴。姜恕放下水果刀举起双手：“所以手很干净，碗也是华姐之前带来的一次性餐具。”
　　“所以——”
　　姜恕将水果推到了谢之韵的面前，语气认真严格地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一样：“吃吧。”
　　或许是经过了一场小车祸，即使没那么严重，但此刻姜恕的脸色仍是十分苍白，她本就削瘦，套了个宽大的病号服更是显得衣袖衣领都空荡荡的。总是那么强势骄傲的人突然这幅作态，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小可怜的意味。
　　谢之韵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绝不愿意让自己再次步入深渊；另一方面，每次姜恕的举动却都能刚刚好地卡她的心窝里。
　　少一分则变得客套；多一分又显得谄媚。
　　但姜恕总是如此，刚刚好。
　　谢之韵接过了那一小碗水果，上面甚至贴心地附上了牙签：“……生病了还削水果。”
　　“不然呢？”姜恕眨了眨眼，啃着手中的苹果核，“还能指望你谢大小姐会削水果吗？”
　　想起曾经自己闹的笑话，谢之韵也忍不住笑了，她用了牙签刺了块水果送入口中：“那就谢谢你啦。”
　　面前坐着的女孩小口小口地吃着苹果——深知她脾性的姜恕特意将水果切得比较小块，方便谢之韵食用。
　　姜恕撑着下巴，看着专心吃着苹果的谢之韵，她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流优雅，光是坐在那里都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赏心悦目，姜恕想到。
　　纯白色的房间无端地显出了几分落寞孤寂的味道，可又因眼前的人变得充实无比。
　　为了不给谢之韵压力，姜恕又拿起自己的新手机装模作样地刷着消息，实则心中却别有盘算。
　　她的手机在刚才的车祸里被甩到了地上，不止屏幕裂了，手机也打不开了。而像他们这样的公众人物，通常不太愿意将手机拿出去维修，毕竟娱乐圈里曾经也发生过“一个电脑引起的血案”，因此大家都分外谨慎。
　　然而这对于姜恕来说，确实一个不错的契机。
　　姜恕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消息，心中计划着如何继续“卖惨”来修复两人的关系。
　　她看得出来，吱吱只是在害怕，而不是完全地讨厌自己。
　　这就足够了，姜恕心想，她抬头飞速瞟了一眼谢之韵。
　　“姜恕，”谢之韵忽然开口，她咽下了一块苹果，看着床上熟悉的身影，半开玩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