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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余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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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台阶上突然想到自己像是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像是第一次来到世间一样打量着这里,不远处有老人在练习太极拳,行色匆匆的人们正在回家,天短夜长外面是有许多车辆在拥堵着,嘀嘀嘀的鸣笛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听得见。
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无论是脚下踩着的油漆痕迹,还是抬眼看看对面的落日被晕染地只剩下一层金光,听着的是耳畔卖煮玉米和烤红薯的两位大叔用各自方言谈起了自家儿女考大学的事情,垂下眉走下台阶,一边就是小超市,怪不得陆琼如此放心,门口几米远的距离是一棵老树,有一群老人围在那里,经验表明一定是有两个老大爷在下象棋,一群人默默地遵守着观棋不语四个大字,她从这些老人身边擦过,走进了超市。
买一包便利贴而已,却好像是怀揣宝物一般地珍重,她从一排排货架经过,眼神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静静地看着它们,觉得自己似乎能从物体中看出什么来,脑子里拂过了陆琼的影子,陆琼站在厨房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陆琼不会做饭,在厨房里站着也是像如今一样自己看这里这般陌生,可是另一个瞬间又如同烟雾蒸腾起来,泛着白气的空间里陆琼低着头安静地切菜,动作很慢,手指贴了创可贴,而通过这个创可贴她蓦地记起来陆琼摔在地上,被自己摔倒压过去的时候,后背是擦伤的,可是伤口自己没有看见。
突如其来,恍若惊喜,如同惊吓,随即而来惶恐失措,脑袋炸裂一般阵痛几秒,恢复宁静。
她愣了愣。
这时候突然面前一个小男孩站在了她面前,是针对着她而来,定定地立在那里抬眼,穿得干净整齐,只是领子和袖口都歪歪扭扭,头发梳得齐整,大约□□岁的样子,这样子是不合适的,他堵在面前的过道,许琛暮从刚刚那无我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愣了愣,往旁边的货架去了,不和小孩子抢路。
那孩子却突然又挪了一下,重新站到了她面前,眼神有些怪异,她觉得极其熟悉,却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这孩子也是眼熟的,或许从前是旧相识?
像是对应一般,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来,歪歪扭扭的房子,上面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孩子,她愣了愣,儿童简笔画,脑子里一闪而过如同流光转瞬即逝,再回忆却惹得额头疼痛起来,骨髓里泛出来的疼。
“你好啊……”她只好笑着和男孩子打招呼,男孩子也不答话,歪歪头,似乎思索着什么,可是那眼神却分明不像正常孩子一般,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指了指她:“姨姨。”
谁是你姨姨,叫姐姐。
许琛暮绷着脸,转瞬又松了下来,冰雪融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和一般孩子是不一样的,于是耐心了,躬下腰,可是觉得不妥,这居高临下的姿势不大好,从前似乎有人告诉她这样不好,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娓娓道来,总之她遵循了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蹲下身子,视线和他平齐:“你认识姨姨吗?”
“还有一个姨姨。”孩子笑起来,乐呵呵地过来摸她的眼睛,摸了摸,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鼻尖,好像没摸过人的脸一样,惊喜地蹦了蹦,“活的,笑了!你笑了!”
……
怎么着我还是不能笑……?可是她分明也没有笑……她从前常常绷着脸像是陆琼那样子吗?不笑还是怎样?
可是她突然发觉这孩子似乎真的认识她,虽然无法表达,但是她从他的叙述里听出了自己和陆琼,有两个人在这孩子混沌的记忆里有一席之地,以前自己不笑。如果这孩子说话靠谱的话。
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相信他,加深自己的笑容于是变得更加亲切,装模作样出来的勉强的笑容一刹那变得真诚许多,不知为何心里翻上来的温情好像水底的泥沙卷起来,让她在对方和她一样混沌的记忆里找到自己的初衷。
这孩子吸了吸鼻子,歪头又困惑起来,一把推开她,转头走了。
……?
许琛暮目送那孩子从超市门口跑出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给自己脸上涂上几下,说一些让自己很在意的话就跑开了,她心里痒痒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冒芽儿,可是没有诱发的条件就使得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难不成是恶作剧?可是她觉得不是,直觉告诉她这孩子说话很认真,和她很熟,智商是比一般孩子低很多的,脑子里自动铺陈了一系列信息,信息纷繁芜杂环绕一圈在脑海中不停回旋,像是回旋成了一束黯然的光,在那束光的源头是太阳的光辉,它从那样大那样明澈的玻璃中透射进来,然后打在自己脸上。
那时候自己是不笑的,手指搭在病号服上,默然无声地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和愈发纤细下去的脚踝。
这好似……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仿佛是在很久以前一般,又像是不久之前,时间变得混乱了起来,她在一排排货架中间像是迷失方向的鱼,在激流中不知道往哪里游去,不知道往哪里才是回去产卵的地方。
她在努力让自己抽芽出来,绽放成自己原本的模样,记忆缺失像是把她连根拔起,不知道往何处迁徙,她在铁皮的车上等着,漂泊着没有归宿感,一瞬间她有这样的感觉,惶恐而患得患失,陆琼像是对岸的垂柳,伸展了坚韧又脆弱的枝条,而自己就被剜起来丢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陆琼,她对陆琼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感。
可是没有什么危机,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觉得心里压抑地想哭,却不知这情绪是从何而来,往这里去,往那里走,都像是通往异乡。
她迫不及待地去买了一包便利贴拍在柜台上,好像拍上去一包烟一样神情刁蛮,心思缱绻往复循环着,递出去五块钱,抓起了两个钢镚儿跑出来,急不可耐地冲上楼去,噼里啪啦撞开门走进去,陆琼刚好放下手机,将它丢在一边,回过身。
“你跑回来的,遇到危险了么?”陆琼蹙起眉头。
“我……我,”她大喘气着,跑回来那样急迫,像是回来晚一些陆琼就不见了一般,她觉得自己怎么这样莫名其妙,分明陆琼就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坐着,什么危险也没有,没有去做饭没有笨得切到手的危险,她很久之前被自己清理出厨房之后就没有再割破手了……她记起来这样的细节,觉得胸口压得很痛,钝重的抑郁情绪,喘不过气来,那样难受,陆 琼分明就在这里岁月静好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在超市里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子刺激到了就变成这样子了么?这样的情绪真是丢人,涨红了脸低下头去,胸口尚且起伏不定,“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句子来,躬下身子按着自己的膝盖喘不上气来,觉得憋屈,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想哭,钢镚儿在手心攥着,硌得生疼,她摊开手掌把剩下的零钱都交出去。
陆琼把钱丢在一边,把她扯进沙发一角,拍拍她的额头。
“怎么了?你说。”她蹙着眉头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让这厮跑出去了呢,没有了记忆不就跟残疾人似的么!她怎么就能把她丢出去?那样放心,岂不知人心险恶,若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记忆里留了伤疤,自己以后还要怎么面对她?
左手在她背上顺着气,右手探手扯一扯身上衣服是不是完好,身上也并无伤口,只是冷得厉害,哆哆嗦嗦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兴许是精神上的打击?可是这附近没有什么仇人……难道是从前要封口的那些人对她威胁了什么?
愈发心底自责起来,看,你真是没用,怎么这样不负责任,她可是全身心地信任你啊!你在做什么!蠢到家了!
“我,我不知道,就是很难受,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好像要走了,还不是一个人,和一个男人走了,对我不管不顾就扔下我了,我就很难过,我想,想和你在一起,老了去跳,跳广场舞。”她呜咽起来,把脸埋在手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痛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轮廓,高大的阴影笼罩在陆琼背后压过了陆琼的影子,而自己身后披戴日月也无法照亮那样浓重的黑暗。
陆琼僵了一僵,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侧过脸在她额际轻吻着,那里的伤疤细小而又无比狰狞。
第53章 星期三:戳死他
关于唐益,陆琼怀着复杂微妙的情感注视着他。她依赖他,病人依赖心理医生?不算是,她认为唐益是她一路漫长中二抑郁期过来的唯一陪伴。在肩头的纹身倒计时之前。
她不会明白许琛暮哭起来是被记忆里唐益巨大的阴影笼罩,觉得患得患失。
像是自己因为许琛暮欢喜去做采访,去外面跑很远,被事业的阴影笼罩,觉得患得患失,她们各自都留有执念,像是给彼此拉远一些的空间,空间离得太远就生出隔阂来,彼此不能理解,分明根系缠绕着□□。
许琛暮哭过之后心情平复了一些,手臂缠在自己身上好像狒狒似的一时间扯不下来,陆琼也只好当作是哄孩子一般顺着她,顺着她抱得差不多之后才松开,于是许琛暮揉揉眼角:“我好脆弱哦怎么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哭,太没出息了你不要嫌弃我。”
没有人嫌弃你啊……
“嫌弃。”陆琼淡淡地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似乎是许琛暮给她带来的污染一般,蹙着眉仿佛真是这样嫌弃,嫌弃地连拥抱一下就跟施舍似的,演技好得非比寻常,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不顾许琛暮自己是不是心里颤颤地好像被电击了一般。
“咦口是心非。”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填胸满盈,许琛暮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衣服,抹平衣角后把便利贴拿出来,“哎笔——”
陆琼正要给她递过去,她便像是记起一切来,自己起身进书房去拿了两支笔来,红黑两□□分清楚,写了一些东西,颠颠地跑到冰箱门口,啪嗒贴上去,又仿佛轻车熟路一般找到卧室,在床头啪嗒啪嗒贴了许多花花绿绿的便利贴。
没有细看,陆琼风雨不动安如山,离得远她又有些近视,是看不见的,于是不去看,也不好奇,生怕这些词汇触及到自己的想法,会牵动莫名的筋让自己情绪纷乱烦杂,在许琛暮忙着四处留下便利贴的时候,她走进厨房去,先焖米饭,淘米的时候陡然失了神。
明天,借着这便利贴,许琛暮就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么?这是外部因素,她脑海里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么?又开始惴惴不安。
她记起许琛暮刚失忆那一会儿,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许琛暮谁也记不得,也不肯记得什么,茫然看着窗外,陌生地令人心悸。
“你叫许琛暮,你要记起来。你是个记者,很优秀的记者,今年二十七岁。”她干巴巴地在床边重复着,为自己罕见的持守和长久的平静而感到惊奇,在得知自己得一直要照顾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悲哀,而是许琛暮会留在她身边了,可是许琛暮不记得她了。
就是把事实淡然地铺在面前,全无情绪波澜,等到后来才觉得无望,可那是后话了。
许琛暮穿着病号服,原本是正好的,到那时已经显得很大很空,她消瘦了许多,因为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皮肤显得苍白,眼睛大而无神,和素常的许琛暮赫然是两个人,她的魂没了。
“我很优秀。”许琛暮咧开嘴笑,泛白的嘴唇勾出一个苍白的笑来,低头摊开手看自己的掌纹,声音轻飘飘的,扭过头看看窗外,闭上眼睛。
“哎呀你要把米洗烂了!”许琛暮在门口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她是心疼那水流哗啦啦的,而陆琼垂着头眉眼安静,头发别在耳后,出了神,她忍不住叫起来,陆琼猛地扭过头,露出被撞破什么的惶然。
“啊……我做饭……我做,我会做。”一下子气焰消失,她憋红了脸低着头,走过去,打开冰箱门,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条莫名其妙惹到了许琛暮的好不容易死了的鱼,被提出来丢在案板上,陆琼的动作窸窸窣窣,许琛暮留神听着,低头拿了刀在给鱼开膛破肚。
“贴好了?”焖了米饭陆琼看了看许琛暮丢出来的一堆食材,慢慢地洗菜,择菜,许琛暮诧异地扭过头来,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空间来,低头把盐和胡椒抹在鱼身上:“贴得可好了,明天我要是再记不起来,就从窗口跳出去,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都贴了些什么。”
“贴你是个大美女。”许琛暮开始嘴上没门儿瞎侃,“提醒我说一定得看好你不然就跑了。”躬下身子找料酒,陆琼低过头把料酒递过去,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瞪了她一眼,低下头剥蒜,手上用力拧了拧,把蒜皮脱出来,丢在垃圾桶里。
红椒切丁,香菇切丁,冬笋和五花肉切丁,许琛暮想了想自己是在做干烧鲤鱼,那边那条鱼被腌在一边看起来有些鬼畜,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联想,想想自己这一天都在和这条鱼置气,就觉得有些搞笑。
厨房外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大家不约而同地静默起来,陆琼想起来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铃声声音调低了许多,但是震动传递过来让她觉得很慌,洗了洗手走出去,瞥了一眼。
许琛暮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切着配料,香葱,蒜,姜,搁在小碗里,那条鱼翻着白眼看着自己,那锅米饭开始慢慢蒸腾起热气,过了一会儿那香气就充盈了整个厨房,传出去,淡然的米香气儿,她站在锅前静默着嗅着香气,外面陆琼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听不真切。
“诶嘿,明天你爸妈就过去了,你做好准备了没有?”唐益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这边有个女学生好像是得了抑郁症来找我做咨询,家里人挺重视的,我觉得这孩子状况很严重,不和你多聊了,要照顾好自己,你是个病人,不要一天到晚和许琛暮瞎侃,她那人说话没边儿,考虑考虑我之前跟你说的?我朋友很靠谱的,我给你担保了你怕什么呢?她早点儿想起来不是对你也很好么?”那头有女生低低的啜泣声,好像是在唐益那里接受治疗,她就不方便打扰,却有些生气唐益怎么在人家这样紧要的关头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好看病,抑郁症么,很严重吗?”
“啊非常严重,你知道的,这年头的孩子们心理素质都不是很好,我开了药,但是情况不太好,她父母给了我很多钱让我治,但是你说这种东西怎么能治呢,网上说能康复的都是瞎掰,都会重新发作的。一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假装专家,真是——你还好吧?”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翻阅纸张,女孩子压抑的哭声似乎停止了,陆琼心下隐隐不安着,是自己身为作家观察这滚滚红尘的第一直觉,她觉得不大对劲,可是她始终觉得这时候要信任心理医生,自己还是个病人呢妄加评断也不太好,于是忽略了那翻涌上来像是要呕吐的不适感:“还好的,我爸妈怎么不和我直接联系?”
“咳,不是觉得你顽固么?要是直接劝你,你一定嘴硬地要和许琛暮死死在一起一辈子,谁劝得动?别人要戳她后脊梁一指头,你能倒拔垂杨柳戳死人家,他们就是觉得许琛暮那边什么都记不得了挺担心你的,还是给你找相亲对象,所以说你还是把她交到我这边,我虽然和她有些恩怨,但是病人嘛,可以理解的,心理医生不就是无调节接纳她一切么,放心吧,”唐益顿了顿,那边传来“你稍微等会儿”的压低了声响,“他们应该是去你们新房子那边,是出差顺便就去了,时间挺快的,你别和他们死磕,也为自己前途想一想,万一说,哎也不是我乌鸦嘴,你总得想一想最坏的结果,万一许大记者一辈子什么都记不起来呢?你养着她?这倒也不算事儿,你有钱,有房产怎么都好过,可是你说你寄托出去的情感呢,她能给你对等的吗?”
说着那边叹了一口气:“我说啊,陆琼,自小到大都是我和你在一块儿,你怎么就被许琛暮拐走了呢,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她不一样。”陆琼只能这样说,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冰凉,热量逐渐流失,自己的体温愈发降下去,让她觉得萧索,许琛暮在那头安静地切菜,刀触碰砧板的声音缓慢而清脆,一下一下,她想象到许琛暮在那里神情温柔地看着手里的食材,露出平素没有的柔和的表情,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无割舍,她不能想象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睡着另一个人的日子。
像是把自己的根剜掉一块儿。
再怎么解释也显得苍白,许琛暮不记得自己这确实让人觉得戳到软肋,捏着这一块儿软肉自己一句反驳都没法子说,只好用沉默固执起来,一颗心在无尽的黑暗深渊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下去,没有尽头。
嘶拉——
许琛暮开始煎鱼了,声音传出来,热气腾腾的声响,陆琼又和他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这是今天唐益来的第二个电话,她注视着手机,想了想,关机,屏幕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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