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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余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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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冲破它,然后走向更好的方向。
“我跟着你,你扔了我,我也跟着你。我经常失忆,你还要我,那我就也不能走是不是?盛情难却啊盛情难却。”许琛暮一咧嘴,露出个很灿烂的微笑出来,可是说这话还是没底气,她毕竟连对方的名字都说不上来,这话好像空头支票,套路中的套路,说完气泄了一半。
“走吧。”对方淡淡地笑。
“去哪儿?”
“回家。”
对方说罢往前抬了抬头,注视着通道,那里还是空无一人,竖起食指来比在唇上示意她静默,然后放轻了脚步从安全出口走出去,一眼看到那里的消防箱上坐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洗掉色了的卡其布外套,宽松地遮住了佝偻的身躯,脚下穿着黑色雨鞋,锃光瓦亮,抱着扫帚,手臂间揽着拖把,低着头靠在墙上暗沉地睡着,有轻微的鼾声。
她不由得注视着要自己安静下来的陆琼,那颗纤细敏感的心摆在她面前,她蓦地有了一种熟悉感,仿佛面前的女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从前也是这样的,只是隐没下去不被人注意,现在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子,重新注意了她不为别人所知道的一面。
时间永远都不是一条孤立的行进式,它好像一张网一样,不断被她弥合着,发现过去时空中暗藏的珍贵,从而让最核心的现在变成永恒的记忆。
她们从那条通道走出去,还是凌晨,空气中泛着莫名的潮气,不同于大都市的景象,那股子湿气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湿气像是水露,那边的湿气让人觉得黏糊。
所谓的家是在哪里呢?许琛暮在这条街上频频回头,没有看见居民区的影子,只好跟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往前走着,因着一夜坐在那里,走动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拖曳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脚步,脸上并不是很轻快,一夜的污垢在上面,幸好昨晚没有躺下,现在的面目也算是整齐端庄,不算是干净却也不狼狈,直到陆琼在一家早点摊儿要了粥和油条端过来,她才抬起眸子来,嘴唇翕动着似乎要喊出她的名字。
可是戛然而止了,她不确定自己喊出来的是否正确,又生怕对应错了,比记不起来更伤人心。
吞吞吐吐在口中咀嚼着,被油条顺下肚子里去,一碗热粥混着晨曦微醺的光还有这一天的烟火气儿都暖了过来,在热气的蒸腾中这一天缓缓驾临,如约而至,陆琼早已做好了准备,而她彷徨无措接受了新一轮的陌生感,外面渐渐聒噪起来,这条街醒了,陆琼小心地吹凉了勺子里的粥咬进嘴里去,似乎察觉到偷偷摸摸的许琛暮在端详着自己。
于是她给了一个无比恬淡的微笑过去,许琛暮慌慌张张地一哆嗦,勺子掉了下来,溅了半袖子粥。
第40章 星期三:相互冷淡
陆琼起身重新给她拿了个勺子,又拿了纸巾,许琛暮忙不迭地拿过纸巾来自己擦拭着,总是留下了印子,不管不顾地继续吃着,埋头好像鸵鸟一样,窘迫极了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陆琼的一个微笑而哆嗦了一下。
好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手上怎么会这么没力气。
“你怕我?”陆琼犹疑着,手指不安地在桌上叩了叩。
“我没有,我被你的美颜震慑到了。”许琛暮瓮声瓮气地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实意,陆琼没有答话,低头继续吃,半晌许琛暮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这什么也记不得,是不是跟残疾人差不多。”
“我不歧视残疾人。”
“哎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调皮呢!我是想让你把我之前经历的事情说一下嘛,比如说我怎么就天降横祸失去记忆的,比如说我怎么失忆还失忆成这么有个性的情况,每天都忘记一遍,这又不是拍电影需要点儿戏剧色彩——”许琛暮吸溜了最后一口粥,把勺子放下露出凝重的一张脸对着陆琼。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
“如果我不能面对过去的事情我还怎么对未来的事情抱有期望?”
“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你就一定会觉得未来是美好的吗?”陆琼定定地看着她,“我告诉你?我们从前,从前是相互冷淡的情人,你还觉得我们的未来是美好的吗?”
“我不管反正就是美好的,我充满期望。”许琛暮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一个怎样的问题,傻了半天吃了一惊,抬眼看看这女人,女人蹙起好看的眉来凝神望着自己,接着自己就要聚精会神地想着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这么说,说出去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终于在气势上她输了半截,矮下身子:“我们因为什么冷淡呢?我觉得你很好啊。”
“大概我们太熟了。”陆琼把没吃完的粥碗往前一推,瞥了她一眼,心里默然叹了一口气。每天发生的情况都让她猝不及防始料未及,今天许琛暮对过去事情的执念比从前深刻,明确,坚定,带有不容置疑的愿求。
于是她骤然间慌了神,一旦将她们从前支离破碎不成体统的关系摆在眼前,现在还会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吗?
这世间有可以维系到老的长久关系吗?今天的许琛暮让她慌了神,她还能够将这个人当作是自己的吗?这几日下来看见她在缓慢地记起一些东西,缓慢地记起来再维护巩固下去,打破了最初的相互陌生的状态,有重新漫溯回以前生活的蜿蜒小道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记起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们之间美好的隔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实的矛盾,她们之间尴尬的境地。
“如果我们太熟了,又一直在一起,那么我应该是越来越喜欢你,不应该冷淡的,我不能相信,也完全不能理解我会对你冷淡——”许琛暮摸着碗沿抬眼看看陆琼,“记忆里没有这种内容,我觉得一定有误会,哪怕按照你所说的,我们之前相互冷淡,我一定还是喜欢你的,你也许会不喜欢我,我这样说话可能很奇怪很不负责任,可是我真的没有我不喜欢你的记忆,你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你对我好,我也想跟你在一块儿。”许琛暮大喇喇地说完了喜欢不喜欢,类似绕口令一般的一堆话,如同默然无言的告白,闪着火烧云的颜色,彤红一片在眸子里亮起,不再熄灭下去,然后涨红了脸,低下头。
陆琼低头把碗又拿了回来:“现在和你说,你也会忘了,说这个没有意义,你也不会明白。”掂着勺子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吃完,不然会生病如何如何。
于是后来就一言不发,许琛暮觉得有冰块儿冻在自己四周,什么都说不出来,气氛僵化了下去,许琛暮端详着陆琼,嘴唇动了动,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终于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一出口好像锣鼓喧天一样,这种哀愁的情绪出自她的口就太不对劲了,陆琼擦了擦嘴抬眼看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好像彼此迎合。
“我叹气你叹气什么,怎么着还跟我对歌儿,我叹一口气你叹一口气。那我唱歌你也跟着唱?”许琛暮起身揉着自己的鬓角,随意一句也没有别的意思,陆琼抿着唇起身,走在前面:“你倒是唱。”
“……”许琛暮早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板着脸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随着陆琼走出去,沿着陆琼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着。
绕过这条街道是平坦的大道,穿过人行道往对面有一个极大的花圃,那里的繁华开得很假,仔细过去却发现花朵开得繁盛,全然是园丁悉心料理的结果,花圃后是一串一串铁栏杆,上面大红色的横幅庆祝某某会议召开,另外的横幅是庆祝我们小区几号楼某某获本市高考状元,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已然褪色了不少,被风扯下半个角来。
小区门口已然有不少人来来回回,平素里来收废品的大爷已然蹬着三轮车出来了,晚上会再过来一趟。
保安揉了揉眼睛,远远看见一个人的影子,吃了一惊:“那不是许小姐吗?”然后挥臂高呼,好像看见他亲人一样对许琛暮投以热烈的微笑。
把许琛暮吓得踉跄一步,下意识地扯住了陆琼的袖子,探究的目光投过去,陆琼微微笑,并不给她答案,她只得扯出一个笑容来,看看保安,保安腰杆儿挺得笔直:“许小姐,您的病好啦?真是太好了!”
“啊是啊真是谢谢你了,我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回来了吗?”许琛暮咧了一个热情的微笑,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一样,在保安身上拍了拍,如同她们上辈子认识一样,“你最近怎么样啊?”
陆琼别过头。
“很好啊!很好,太好了。你记得上次你和我说过什么吗?太完美了。”
上次她说过什么呀?
许琛暮顿时愣住了,偷偷瞄向了陆琼,陆琼微微勾起唇角来:“你儿子恢复得不错,我上次经过病房时候看了一眼,还是大家的功劳,你也别放在心上,应该的。”
“是啊是啊!太谢谢你们给我儿子筹捐款了,真的,太谢谢了!”
“那您先忙,我们先回去了。”陆琼紧接着说话,揽起了许琛暮的胳膊,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一转眼拉了许琛暮,往里走着,架势已经摆了出来,保安也不好阻挡:“好嘞那您忙!”
“拜拜”许琛暮往后一转,挥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扭过头来看看陆琼:“我帮他募捐过吗?”
“嗯。”陆琼低头摸了摸钥匙,确认它还在兜里,“从这方面来说你还不算是个坏人。”
“太肤浅了。”许琛暮摇摇头。
“唔?”
“拿钱来衡量慈善是很不对的,你知道寡妇奉献的故事吗?”许琛暮脑子里有一道流光闪过,于是脱口而出,陆琼抬眼看看她,她又记得了什么东西,都能弄典故出来。
缓慢地思考着,时间陷入停滞,许琛暮也站在她面前拿小心翼翼地等着,仿佛等待在求婚现场等待回应,只是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起哄,只有内心深处的呼应和渴求,分明只是个简单的问题,却在思考着回应,独角戏是无意义的。
“你说。”
“《圣经》上有一个故事,有一次是犹太人要给圣殿奉献礼物,有财主给了许多的钱,但是耶稣看了都没有说什么,有一个寡妇,往奉献箱里扔了两个小钱,耶稣说,她所奉献的,比其他人都要多,他的门徒都很不明白,耶稣说,是因为这个寡妇很穷,她所投的都已经献上了。比起其他人来说,有敬虔的心意,这在耶稣看来就是很宝贵的。就像是以前,你说我做了募捐,我是为了名声呢,还是确确实实要去帮助他呢?如果只是因为我是记者,为了我的好名声,那就一点儿都不应该被提起来当作可以夸耀的事情……”许琛暮突然揉了揉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来,我是为了什么去做的呢?总不好白白地受了别人的感谢,却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陆琼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她也不知道当初决定去做这件事情的许琛暮抱着怎样的想法,那段时间她已经不再了解许琛暮了,那时候她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
只是在一个昏沉的下午,她在低头看书,许琛暮坐在一边看报纸,一边划着什么,在笔记本上写笔记,突然之间就抬起头来,探过手晃着她的腿,把她从书的世界拉出来。
“陆琼,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儿子得了重病,他的经济条件很不好,我想帮他做点儿什么。”许琛暮晃着她的腿。
“别都捐了。”陆琼淡淡地回应她。许琛暮没个分寸,帮人总会把自己搭进去。
许琛暮蹭一下站起来,陆琼心里突突地一跳,抬眼看看她:“……”因着还吵架就没有理她,想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心里堵得慌。
谁知道那次出去,许琛暮就开始组织了募捐,浩浩荡荡的,整个小区都出动了,没有惊动社会,只在小报纸的底端一小块儿的地方有报道,许琛暮自始至终没有找她帮忙,她于是更加生气,可也无可奈何。
她们互相冷淡,于是她不愿提起与其相关的这件事情,抿着唇:“到了。”
第41章 星期三:我叫什么
说不上是怎样的启示让陆琼还是选择了回到这里。这里承载着模糊的记忆,在这段模糊的历程当中她送走了之前和许琛暮在一起的七年,湿嗒嗒的七年在背后贴着,缝缝补补竟然已经把岁月弥合到了今天。
曾经把一生都托付了给了这间屋子,好像来生就没有了分离的可能,她也无法接受不和许琛暮在一起的可能,她习惯了冷寂还有和许琛暮在一起,如果不是许琛暮,那就得回到自己棺材一样的空间,和谁说话都是巨大的挣扎和恐惧,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许琛暮是她开启这个世界的钥匙。
打开门,发觉地上早已落了灰,她径自走进去,陷入自我解剖的回忆中,没有搭理许琛暮,于是许琛暮走在后面,四下环顾一眼。
铺天盖地的记忆如同水流一样涌过来,额头上的疤痕传递了尖锐的疼痛,她扶着墙揉了揉脑袋,却不经意间摸到了个小桌子,上面积了灰,许久没有擦过了。
可这里分明是有着人气儿的,有着柴米油盐的烟火气息,比起脑海当中另一个模糊的轮廓来,更加让人觉得,这是家。
可是这里分明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而那个轮廓愈发糊了起来,好像哭泣着看过去,画面在脑海中斑斓,她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尽管她还说不出这女人的名字来。
名字好像变成了一个代号,可是它似乎代表着一种盟誓,如果不记得,就是在连接两人的纽带中间划了一道豁口,豁口扯得纷纷扬扬,许琛暮抬眼注视着她,她站在客厅中央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沉入了一场梦。
从客厅走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去观望这个家,腰上就搭上来两只手,轻柔但有力地在腰后用了力,接着,身子前倾一趔趄,她往前跌过去,钻到了卫生间。
她愣了愣神。
“洗个脸,我们离开这儿。”
“这……是我们家吗?”
“……不是。”一切都是在漂泊的,哪怕这里是相对的长久居住的地方,她从前认定这是家,到现在竟然惶惶不可终日,不敢确定它对自己来说,还可不可以寄存生活。
“真的吗?”许琛暮有些怀疑,这气息她分明是熟悉的,好像婴儿熟悉摇篮的味道,可陆琼都说了,她也不好质疑什么,总不能死皮赖脸就说这是我们家,好像顽劣的孩子一样,洗了洗脸,转过脸去,陆琼依旧站在门口注视着,仿佛通过她,能看到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又蠕动了一下嘴唇,可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对着镜子拍了几把水,清醒了不少,脑子里清爽了,眼前却模糊了,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又拧开水狠狠在脸上拍了几下,刻意去揉了揉眼睛,揉得通红。
“假的,这是我们家,只是我们不住在这里。”陆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回答了她,倚着门看许琛暮猛地仰起脸来,转过头,露出一个安慰一般的微笑。
她之前明明下定过决心,将所有悲哀和切骨的疼痛都抛诸脑后,只留下自己全部的热血和仅剩的能量来维系现存的生活,那是她的寄托,暗夜里唯一的光亮。
许琛暮不自知的是,在自己心头点着一簇将熄未熄的火,是夜行的火把,支撑着另一个女人勉力乐观微笑着,她于是眯起眼来端详着陆琼,陆琼露出个微微恍惚着的神情,半晌回过神来,于是也回望着她。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许琛暮可耻地脸红着,她为什么会被盯到脸红呢,涨红了脸觉得自己愈发没有出息,她是受啊,她真的是受,怂得要死。
自己默然下定了这个结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出的,自然反应一样套上了这个梗,然后更加诡异地脸红起来,撞出卫生间去,随意扯了个被陆琼擦过的椅子坐了,一抬眼,瞧见了桌子上倒扣着一个相框。
像是每一个缅怀过去的影视剧一样,她缓缓伸出手去,在昏沉的光里,雾霭笼罩中把它掀起来摆在眼前。
自己的脸在上面显得年轻而肆意,她穿着米白色的外套和破了洞的牛仔裤站在丁香树下,咧开嘴笑着,身子侧向一旁的女人。
那是自己今天见到的女人,也就是她始终模模糊糊记得名字又不记得的女人,尚且站在身后的那位,比现在的模样更加生疏一点。
女人同样站在丁香树下,白色的长裙和米色的外套,被她紧紧勒着脖子看起来很是无奈一样,面目平静而疏离,只是嘴角带有微笑的线条,似乎是心情愉悦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摆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可以代表很愉快的情绪了,许琛暮端详着这两个人,端详自己,和自己应当熟知的女人在一起笑得开心,在春季一起去看花,在夏季一起去钓鱼,秋季去散步去捡落叶,冬天去玩雪,堆雪人去看冰雕。
她脑子里陡然浮现了这样的图景,这样庸俗的文艺不像是自己会做的,她明明不记得自己的人生观和行为方式,却下意识地觉得这是自己做过的,却不像是自己会做的,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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