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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法医小姐-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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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后一步,短短数月,已经苍老了太多,身子摇摇欲坠,手也开始发抖了。
“我知道的……你也回去吧,别让人笑话。”
探视时间快到了,狱警也开始催促。
老人几乎快瘫软在地,全靠宋余杭扶着。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动动唇:“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她没有关系,你要是得空,就替我去看看她。”
宋余杭不答,赵俊峰唇角浮起了一丝讽刺的笑意,摇摇头,转身欲走。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做任何事呢。
宋余杭把老人交给了一旁守候着的狱警先扶着,凑近了麦克风,沉声道。
“我会的,毕竟饺子我也没少吃,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目光犀利如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期望一个转身或者回答。
赵俊峰苦笑了一下,抬脚继续往前走。
宋余杭紧紧攥着拳头,指骨泛了白。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时光倒回去她十八岁那年。
彼此的她刚考上警校,即使在省运动队有搏击经验,但在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开学第一堂课,无论是自由搏击、十米手枪速射亦或是体能都被虐得很惨。
班上男同学戏谑:“女人还想当什么刑警,不如考个文职混碗饭吃得了。”
宋余杭红着眼睛,捂着受伤的胳膊,一瘸一拐走远了,身后众人哄堂大笑。
到了晚上,同学们都回寝室休息了,她又一个人站在了擂台上打沙袋,也没戴拳套,直到精疲力尽,从指缝里渗出鲜血来。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缓缓往后仰去,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耳边回荡的还是白天同学们的嘲笑声。
“起来啊,不是省冠军吗?”
“什么冠军啊,水做的吧!”
“照我说啊,也别来和我们抢名额了吧,趁早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
宋余杭咬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原本漆黑的体育馆突然灯火通明,她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刺眼的光线,一道有些冷厉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起来。”
她错愕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旧夹克,有着一张刚正不阿的国字脸。
“你是?”
她在学校里并没有见过他。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腰板挺得笔直,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地想服从他。
宋余杭使劲撑起胳膊,男人见她身子都在发抖,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伸手扶了她一把。
宋余杭站稳,还是有些疑惑:“这里是警校,不能随便进出的,你是什么人?”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是说:“这里是警校,也只有两种人,警察和预备役警察。”
宋余杭一愣,他已转身走远,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
少年人追了几步:“喂,你究竟是谁?”
男人顿住脚步,微微回头,光明和黑暗切割着他的身体。
“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二天,搏击课上。
同学们换好了白色跆拳道服,人头攒动,有人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今天会来一个新教官,听说是省禁毒总队的二级警监,立功无数,还曾在东南亚生擒过毒贩,很厉害的。”
一般这种光鲜亮丽的履历都有作假的嫌疑。宋余杭不置可否撇了撇唇,缠着拳套带子,猛地一抬头,赵俊峰就走了进来。
他换了藏蓝色的崭新制服,腰板挺得笔直,戴着宽檐帽,肩头缀着两枚四角星花与银色橄榄枝。
那时候的他鬓边也还没有白发,身材也没有走样,手指紧挨着裤缝,抬手就敬了军礼。
“大家好,我叫赵俊峰,滨海警官学院的客座教授,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由我担任《警察体能与警务实战技能训练》这门课程的教官。”
那时他的意气风发与如今的苍老颓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他身上的囚服,更是刺眼。
宋余杭咬牙:“你说,在警校里,只有两种人,警察,和预备役警察。”
“后来我毕业参加工作,你特意从省厅赶到了江城市来看我授衔,也是你说……”
她略微一顿,微微仰起头,不让泪水滑下来。
“进了公安局,也只有两种人,已经牺牲的警察,和随时准备牺牲的警察。”
“你呢,你又是哪一种?”
这话问的他哑口无言,赵俊峰沉寂了很久,盯着自己腕上雪亮的手铐。
宋余杭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在等一个答案。
赵俊峰缓缓抬脚,仍是一言不发往前走,狱警已经打开了铁门。
“师傅……”宋余杭心里一紧,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叫道。
赵俊峰脚步略微一顿,脊背又挺直了起来。末路将至,老人以为这一生除了自己的爱人,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心中的波澜了。
宋余杭是个例外。
少年人沉稳聪明上进,最重要的是有着一颗百折不挠的金子般的心。
警校里女生屈指可数,像她这样一门心思要上一线的更是凤毛麟角。
上他的课自然是非常严苛的,实战训练有一定的伤亡率,宋余杭每每被打到鼻青脸肿,下了课却又留下来一个人独自练习到深夜。
有时候赵俊峰回场馆关门,仍然能看到她在打沙袋,气喘吁吁,短发上的汗珠水一样往下淌。
他站在台下看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做后勤不好吗?”
宋余杭喘着气,一拳把沙袋打飞出去。
“为什么要认输,上一线不好吗?”
赵俊峰摇头:“不好,很危险。”
“吃饭有被噎死的风险,喝水有被呛死的风险,就连在家睡觉也会有突然猝死的危险,难道就因为怕风险,我们就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了吗?”
令人意外的答案,像这样豪情壮志的时刻,也许每个警察年轻时都会有。
赵俊峰单手撑地,翻上了擂台。
“你的动作不对,再往后退一步,等沙袋倒回来了再打。”
“对,左勾拳。”
“右边,下路,鞭腿,沙袋就是敌人,不要让它靠近你。”
……
宋余杭按照他的指令,挥汗如雨。
一个小时后完成了全套动作要领,不仅有效率,而且十分有感悟。
她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中年人微微笑了笑,递过来一罐可乐。
“打的不错。”
宋余杭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把可乐拿了过来,拉开易拉罐拉环,大口喝着,半晌,抹抹唇角。
“谢谢您,赵教官。”
从那天起,宋余杭每天晚上再来拳击馆里的时候,多数时间会遇见他。
赵俊峰有时和她喂招,有时指点她的动作要领,她对他的称呼从一开始的教官再到老师,最后到师傅。
赵俊峰是她整个学生时代最崇拜的人,是她的理想、灯塔和引路人。
这一声师傅,又唤醒了他久违的回忆。
他记得她毕业那天,两个人约赛了最后一场拳,从一开始的她打不过他,到势均力敌,再到他甘拜下风。
宋余杭用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天,等到真的把人打趴下的时候,宋余杭却又有一丝怅然了,这代表她长大了,而赵俊峰正在老去。
彼时的他鬓边已经有了几缕白发,身手没有昔日那么灵活了,被她打倒在地,半天趴不起来,宋余杭伸手扶了他一把。
“师傅……”
赵俊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关节炎又犯了……”
她把人扶到擂台边坐下,赵俊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两罐可乐,递给她一瓶。
“来,毕业快乐。”
宋余杭一怔,也拉开了拉环,与他碰了个满杯,泡沫溢了出来。
“毕业快乐。”
末了,少年人又觉得有些不尽兴。
“四年了,您就请我喝这个?”
赵俊峰哈哈大笑,用力拍着她的肩膀。
“警校有规定,在校学生不得饮酒。”
宋余杭嘀咕:“说的好像,上班了就能喝一样。”
说到上班,赵俊峰脸上敛了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参加工作,才是你职业生涯的开始啊。”
宋余杭把易拉罐放到一边,活动着肩周:“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赵俊峰微微一笑,抿了一口可乐便不再喝,医生已不许他喝高糖高热量的饮料了。
“刑警生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会遇到危险,也会经历挫折,甚至……”
他略微一顿:“还有很多看不见的诱惑。”
宋余杭似懂非懂,又拿起易拉罐灌了一口:“你说的这些,都经历过吗?”
赵俊峰沉默半晌,看了一眼手表。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宋余杭起身送他,把人从座椅上扶了起来,赵俊峰捡起背包拍了拍灰背好。
“别送了,你明天不是要去报道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赵俊峰总让她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
宋余杭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她只是追出了拳馆门口,站在夕阳下冲他挥手。
“师傅,再见。”
赵俊峰脚步微微一顿。
她把手拢成了喇叭状:“保重身体,无论我走多远,去哪,您都是我师傅,我会回来看您的!”
犹如电影长焦慢镜头回放,她永远记得那个黄昏里,赵俊峰缓缓转过身来的模样。
就如同此刻。
两个狱警一左一右架着他,老人艰难转身,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的脸上浮出了久违的笑意,身上的颓废灰败之气一扫而空。
就如同她二十二岁那年一样。
彼此的赵俊峰也是笑着屈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点了一下,动作是那样意气风发,潇洒利落。
他说:“余杭,加油,有困难找师傅,江城市里谁敢欺负你,让他来找我。”
宋余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如今的身手不欺负别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未等她再说什么,赵俊峰很快转身离去,挥手示意她别送了,背影消失在了校园里。
有人说,十八岁是成人礼,可是宋余杭一直觉得,参加工作的这一年才是。
那之后她遇到了许多挫折磨难,都咬牙扛过了,虽然没去找赵俊峰,可她始终记得他的那一句话,把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还当成是学生看,给了她莫大的温暖和慰藉。
这一记就是许多年。
直到现在,面对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刑警,赵俊峰再也说不出要关照她的话,也不能再抬起手像当年一样意气风发。
他的眼底略有些怅然,又隐含了一丝期盼:“余杭,我起不来了,但是……你可以。”
在他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宋余杭就忍不住了,头抵在玻璃上紧握成了拳。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人黯然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与黑暗搏斗,就必须深入黑暗里。”
“这就是你和顶爷狼狈为奸的理由?!”宋余杭眼眶通红,咬着牙咆哮。
赵俊峰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慢慢转过了头:“你不会明白的……不明白也好……回去吧……回去吧……别再来了……”
宋余杭看着他的背影嘶吼:“我与黑暗搏斗,只因为我穿着警服,帽檐上扛着国徽,肩上担着正义,我若是与黑暗为伍,那与犯罪分子何异!”
赵俊峰脚步一顿,没再说什么,戴着手铐,任由狱警扶着他走远了。
那道铁门又在她的眼前关上了。
宋余杭浑身脱力,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抖动着。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赵俊峰说别再来了,竟然真的就是诀别。
她回到了江城市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监狱的电话,他突发脑溢血,送医途中身亡。
宋余杭手里的听筒滑落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林厌一把扶稳了她。
“余杭!”
她回过神来看着爱人担忧的眼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眼眶却红了。
林厌点头:“走吧,我们开车去。”
料理完赵俊峰的后事后,宋余杭从殡仪馆领回了他的骨灰盒,她刚走出大门,等候在旁边的老人就扑了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盒子。
老人佝偻着背,头发全白了,又因为连日操劳没心情打理自己,一缕一缕地黏在了一起。她穿着一件脏脏的旧棉袄,踩着露脚后跟的棉鞋,步履蹒跚往外走。
嘴里振振有词:“老赵……老赵啊……回家……回家了……”
回江城市的路上,林厌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宋余杭一直偏头看着街边的小卖部。
那里停了一辆面包车在卸货,工人抬着一箱箱饮料,忙碌进出着。
林厌往那边看去:“怎么了?”
宋余杭:“想喝可乐了。”
等回到家,她拧开可乐瓶子,喝了第一口,泪就涌了出来。
林厌从身后抱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收紧了手臂。
***
赵俊峰病逝后,宋余杭每周去看师母一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某个周五,她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接到了社区的电话:老人老年痴呆,住院了。
她急匆匆赶到省城的时候,师母已经不认识她了,拉着别的老大爷,一口一个“老赵,老赵,我给你包饺子吃”。
疗养院工作人员埋怨:”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待又待不住,天天往外跑,还捡垃圾吃,社区实在没办法了,才送我们这儿来了,我说你们这些当儿女的都是怎么回事……”
宋余杭红着眼:“我不是……”
她声音小,工作人员没听清。
“什么?”
宋余杭嘴里振振有词,猛地回过了头来:“她没有儿女,早就死了,照顾好她,不管多少钱,我出。”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神经病吧……”
***
顶爷已被执行死刑,赵俊峰也已身亡,其余人等也都受到了处分,一切尘埃落定。
唯独还有一件大事悬在宋母的心头上。
那就是宋余杭的婚事。
眼看着两个人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尤其是宋余杭,受伤的事也瞒着林厌没说,想起来就让人头大,虽说两个人现在感情稳定,但人老了总是会想的多些,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是想看见她穿上婚纱的那天的。
于是少不了旁敲侧击,隔三差五上门慰问,林厌不仅要承受老人每次来喂猪一样的物理攻击,还要承受她幽怨的眼神带来的魔法攻击,还不能反抗反驳,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丧考妣。
宋余杭就更不好过了,林厌早就打定主意,不婚加丁克,她求婚求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一直没松口。
宋母见林厌那边说不通,对着自己孩子可没那么客气了,该打打该骂骂。
林厌不止一次半夜起夜看见宋余杭在客厅里坐得端端正正聆听宋母的教诲。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宋余杭哭丧着脸:“妈,这你得去问厌厌啊!”
“问了,每回都是再等等,你也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人家生气了,不然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还不和你结婚?!”
宋母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了她脸上。
宋余杭内牛满面,就差给人跪下了。
“妈,这真不是我的原因……”
“我不管,我也没几年活头了,有生之年就想看见你们结婚,和和美美的。”
得。
终极杀招出来了。
一时之间,女默女泪。
林厌连上厕所的心都没了。
发展到最后,季景行也加入了催婚大军,还外加一个小唯,这战斗力刚刚的,宋林节节败退。
林厌咬牙死撑:“你都还没二婚,有什么资格说我?”
季景行面含春光:“谁说我不二婚了,我快了,现在就差你们了。”
她们三人在客厅里说着话,大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拉着小唯站在了门口。
宋林齐刷刷地转过了头去,他居然有季景行家的钥匙!
宋母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梁,来了啊,快坐,快坐!”
小唯挣脱掉他的手,背着书包,身上还带着雪粒子,扑进了妈妈怀里。
“妈妈,梁叔叔陪我在楼下玩了会儿雪才上来的,他还给我买了滑雪板,说周末的时候带我们一起去雪场滑雪玩。”
男人年纪比季景行还大几岁,看着很是憨厚老实,站在一旁拿着个滑雪板,冲她们笑了笑。
“你们好,我叫梁实,之前在律所工作的时候,和景行是同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眸中同时浮起:
这也太快了吧。
后来梁实去帮宋妈妈做饭,把老人赶出了厨房,自己系上了围裙煎炒烹炸。
四个女人围着火炉磕瓜子。
宋余杭才知道,原来梁实暗恋了她多年,自己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和前妻有个儿子,已经上初中了,不怎么来往。
也许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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