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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是不提到陈晨，红叶还是愿意同张静聊天。

　　　　张静很敏锐地从红叶的谈话里捕捉到一条信息，红叶信任令毓敏这个人。张静决定有机会见见令毓敏。

　　　　很巧的是，就在张静第三次出现在红叶家时，她遇到了带着小女朋友一起来的令毓敏。

　　　　乘着红叶同林双双去做饭的功夫，张静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红叶的情况告诉了令毓敏。

　　　　“作为医生，你这样随便地把患者的隐私告诉一个外人，是不是不合适啊？”令毓敏并不是很清楚红叶目前的状况，她不希望红叶的事情被太多人了解，好歹她也是公司董事长，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接近我的病人，已经是违规行为。但是红叶的情况特殊，她没有亲人，没有几个朋友。我从她的谈话里发现她很信任你。”张静也担心，自己找上门来接近红叶，怕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感情发生不必要的变化。心理疾病患者爱上医生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她才希望令毓敏能帮她。

　　　　“令姐，我希望你能说服她，让她按时去医院，她的情况不乐观。她需要药物治疗。”为了慎重起见，当初张静不能根据几次谈话就随便做出判定，认定红叶患有抑郁症。她只能说红叶具有抑郁症倾向。

　　　　半年过去了，红叶抑郁烦躁，心情低落，而且没有好转迹象，张静不得不承认，红叶属于轻度抑郁症。

　　　　对张静的判断，令毓敏有些无法接受，一个看上去那么刚烈的女人，从不愿服输也不会妥协，居然真的患有心理疾病。

　　　　“我能做什么？”令毓敏在心里唏嘘不已，她愿意帮助红叶康复。

　　　　张静想了想，“多陪陪她，带她去一些公开场合。尤其是晚上和周六日，最好别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她也知道作为朋友，令毓敏不可能像家人一样照顾红叶。

　　　　周六日陪着红叶，令毓敏能做到。可是每天晚上就有些困难，总不能再是三个人住一起吧。她同林双双没意见，红叶也未必愿意。

　　　　吃饭的时候，令毓敏提议明天一起去打球或是游泳。

　　　　没想到，刚还有说有笑的红叶一听马上就黑着脸大声说道，“不去不去我不去。”

　　　　她激烈的反应令其他三个女人快速地交换着眼神。“那咱们去浩翔山庄吧。”林双双赶紧打着圆场。

　　　　“你们去吧，我不去。”一想到上次她们在浩翔山庄，李梓薇挽着陈晨的手臂说说笑笑，而自己跟着她们身后活像个被遗弃的可怜虫，红叶就烦躁不堪。

　　　　张静笑着说道，“既然红叶不愿去，那么不如一起逛街吧。我就不去了，明天我儿子学钢琴，我要接送他。”这次红叶没有再反对。

　　　　刚才提议去的几个场所，都是陈晨曾经陪着红叶去的地方，可为什么逛街红叶不反对？令毓敏猜测，引起红叶强烈反感一定有缘故。她想有空问问陈晨。

　　　　自从陈晨去味悦坊工作后，她经常与令毓敏通话，主要是打听红叶的消息。据陈晨说，她也会与红叶通话，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旦触及到两人的过去，红叶就极其烦躁。陈晨也试着提出能不能见见红叶，都被红叶断然拒绝。

　　　　吃过饭，林双双抢着收拾碗筷，红叶陪着张静和令毓敏闲聊。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说些闲话。

　　　　林双双收拾完后，走进了客厅，电视柜上的一对色彩鲜艳，表情夸张的小泥人引起她的兴趣。

　　　　“这个好有意思。”她弯□刚要拿起来仔细地看看，就听到红叶急急地说道，“别动。”林双双吓得忙把手缩了回去。

　　　　红叶也听出了自己声音异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你拿起来看吧。她们身上容易落下手印。”

　　　　这对小泥人是多年前红叶同陈晨去天津游玩时买的。这对小泥人一直摆放在红叶家里。上次卖房子时，被红叶收拾进箱子里存放在公司仓库。这次般新家，又被红叶找了出来，以前放在书橱里，最近被她摆在更为醒目的位置。

　　　　放在电视柜上，她躺在沙发上就能看到。

　　　　令毓敏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人倒底在搞什么名堂，看上去彼此都忘不掉对方，可是又都不肯敞开心扉谈谈。

　　　　等这三个人都走了后，红叶进了卫生间。她给自己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她要泡个热水澡。

　　　　最近，红叶很喜欢泡热水澡。温暖幽暗安静的卫生间里，一个人躺在浴缸里，可以什么都不想。

　　　　有一次，红叶试着把身体平展地躺在浴缸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把头慢慢地浸入水中，两手放开抓着的浴缸边沿。放松后的身体仿佛在漂浮，四周是那么宁静。

　　　　这种美妙的感觉让红叶百试不爽。她似乎越来越喜欢泡澡，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在家里感到心情烦躁的时候，她就关紧卫生间的门，放一缸热水，让自己躺进去。

　　　　红叶褪去衣服，迈入水中。然后她又一次潜入到水中，直到胸腔感到憋涨，才把头露出水面，长长地呼出口气。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口气一直憋着，那又会怎么样？是不是永远都不再有任何痛苦了？


☆、希望渺茫

　　　　来味悦坊工作已经有两个月；陈晨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新的工作环境。每天除去把自己关在财务总监的办公室里埋头于工作，她很少与新同事交往。

　　　　沈慕琛也感觉到了陈晨的沉默寡言。过去没有太深的接触；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陌生的环境，还是陈晨本人的性格造成的。作为董事长她不希望看到手下的高管；整天就像是部工作机器；而失去了必要的快乐。

　　　　“我这里你还适应吧？有什么意见和我和顾总都可以提出来。”早上在等电梯时；沈慕琛正好遇到了陈晨。

　　　　在永春陈晨主管财务；关键是同董事长的关系特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而在味悦坊；虽然陈晨也是财务总监；她的上面还有个首席财务官顾欣华。

　　　　陈晨对沈董的客气报之以微笑，“我没什么意见，这里挺好的。”

　　　　沈慕琛心说，那为什么每天还苦着张脸啊？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开出的各种待遇没有让她满意吗？她并不知道陈晨不快乐是因为与红叶分了手。“红叶最近好吗？哪天一起坐坐。”

　　　　陈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下嘟囔道，“她最近忙。”

　　　　站在她们身后也在等电梯的林双双听了，撇撇嘴角。陈晨为什么不敢说她已经同红叶姐分手了，怕会遭到沈董的鄙视吧。放着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不管不顾，每天却让个李梓薇缠着。

　　　　自从得知红叶患有抑郁症后，林双双觉得陈晨就是让红叶患病的罪魁祸首，她越来越不喜欢陈晨。要不是看着令毓敏的面子，话都懒得同她讲。

　　　　几个人进了电梯，陈晨发现了身后的林双双，客气地同她打着招呼。林双双看也不看陈晨一眼，很冷淡地用鼻子哼了声，算是对她问好的回答。

　　　　陈晨尴尬的笑笑，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林双双，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最近，因为刚接手新工作，陈晨去找令毓敏聊天的次数也少了，自然同林双双更是没有什么交集。

　　　　沈慕琛看出了林双双对新上任的陈总监冷淡的态度，她更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啊？林双双为什么如此“仇视”陈总监？

　　　　“这个周六我们去浩翔山庄，红叶如果有空，一起来玩吧。”出了电梯往各自的办公室走时，沈慕琛再次发出邀请。

　　　　“我问问红叶吧，看她有没有空。”陈晨不愿让新老板知道自己感情的变故。

　　　　林双双故意很明显地回头瞪了陈晨一眼，真想大声地告诉陈晨，你别再装了，红叶姐现在都是我们在陪着，她不待见你。

　　　　这些天，每逢周六日，令毓敏都会带着林双双一起去看望红叶，有时候晚上也会陪着红叶吃饭。红叶只要是听到陈晨的名字就很烦躁。

　　　　林双双的感觉很对。最近，陈晨也会给红叶打电话，可让她不解的是，红叶的情绪时好时坏。有的时候也能平静地同她聊上几句，有时却是很烦躁，“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陈晨也会向令毓敏打听红叶的情况。令毓敏说红叶的近况不太好，话更少了，整天关在办公室不见人。不过，最近两周她又开始去医院找张静。

　　　　陈晨给张静打过电话，可是张静对她突然变得很客气了，关于红叶的一些事情她似乎不愿同陈晨谈。

　　　　下午的时候，陈晨提前从公司出来。她接到了潘若曦的电话，梦董事长刚刚拿着包离开了办公室，一个人开着车走了。

　　　　此前，陈晨曾去过几次红叶家的小区，在那里守候着下班回家的红叶。结果，陈晨一次也没有遇到红叶。

　　　　后来，她才知道现在红叶不按时上下班，不是早早离开了就是干脆不去公司。陈晨只能通过潘若曦掌握红叶的行踪，红叶出入办公室必须经过财务部门前。

　　　　陈晨开着车去了红叶家小区，她知道今天红叶不会去医院。

　　　　坐在车里，陈晨不无悲哀地在想，以前自己从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有一天会离开红叶，离开永春公司。

　　　　她同红叶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这些矛盾在她眼里仅仅是“人民内部的”，可什么时候两个人竟然变成了不可调和的“敌我”关系？

　　　　难道仅仅是因为张国良，因为李梓薇这样一个个外人的出现吗？不，问题最终来自她们内部，是她们对待问题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出了毛病，才导致一有风吹草动，她们之间就是风声鹤唳。

　　　　陈晨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在处理同李梓薇的关系上，有些做法让红叶伤心了。可是单单一个李梓薇就会令红叶全盘否定她们这些年的感情，全盘否定陈晨对她的爱？

　　　　这是陈晨无法想明白的，也是不敢进一步接近红叶的原因。红叶真的就认为自己仅仅是在贪恋她的身体吗？

　　　　虽然知道红叶不喜见到自己，可陈晨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她，哪怕就是不让她进家，只是在外面说几句话也行。

　　　　红叶的车终于开进了小区停在停车位上。陈晨等得有些急不可耐了，她匆匆地跳下车，冲着正在锁车门的红叶喊了声，“红叶。”

　　　　红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怔住了。她缓缓地扭过脸，望着夕阳下朝着自己走来的陈晨。有那么一刻，红叶恍如看到，15年前那个在操场上第一次相遇的身影。

　　　　“姐，我叫陈晨，在高一4班。”。

　　　　“谁把人家的玻璃砸了？”

　　　　“他！”

　　　　红叶的眼睛有些发热，她忙把脸扭了回去。

　　　　“红叶，”陈晨站在她的女王身边，有些怯怯地问道，“你还好吗？”她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沙哑，她努力克制着眼眶里不争气的眼泪。

　　　　红叶再抬起头时，已是一副惯有的冷淡，“你有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冷，她不愿在陈晨面前流露出任何的感情。

　　　　红叶的冷淡确实起到了效果，陈晨看着她冷淡甚至是有些嫌恶的表情，动动了嘴唇，没有说出话。原来红叶真的是不愿意看到自己。

　　　　“我来看看你。”陈晨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激动和伤感，“听说你现在去找张静了。”她在车里想好的很多话，被红叶的冷漠都冻在嘴边无法说出来。

　　　　“我很好，你是不是很失望？你以为离开你，我梦红叶就会崩溃。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我不想再见到你！”红叶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几句话。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红叶伤己伤人的话，像把刀插向陈晨。她钉在那里，咬着嘴角怔怔地看着在冷笑的红叶，她的喉咙因为哽咽憋得胀痛。

　　　　“那就好。”陈晨低下了头。还想着同红叶好好谈谈，妄想着还能与她合好，看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红叶转身向楼门口走去，她在想，陈晨会跟着自己回家吗？她还会像从前那样赖在身后，不停地叫着“红叶红叶”吗？

　　　　陈晨站在原地看着红叶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想，如果像过去那样，自己赖皮似的跟着她会怎么样？

　　　　陈晨苦笑着，说不定换来的不止是红叶的怒视，而是一巴掌。红叶能做出这样绝情的举动。

　　　　陈晨转身回到自己车上，突然觉得异常的疲惫。因为见到红叶所带来的兴奋，变成了无尽的沮丧与绝望。

　　　　她开着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转悠，最后停在一家酒吧前。这是本市最大的一家拉吧，陈晨曾来过一次。

　　　　进了酒吧，她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位置，把身体扔进沙发里，点了支烟。当服务生问她需要什么时，陈晨才恍然，自己不能喝酒，独自一人跑这里干嘛？

　　　　陈晨对着一脸猜疑的服务生摇摇头。她什么都不需要，就是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在寂静的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房间里，回想着与红叶的点点滴滴。这些天她就是这样度过的每个夜晚。

　　　　服务生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很客气地解释着，酒吧有最低消费，女士如果什么都不消费是不能坐在这里的。

　　　　陈晨有心想把令毓敏叫出来，陪着自己坐坐。可是一想到早上林双双的白眼她打消了这个念头。陈晨也能从令毓敏的话里觉察出，对于自己同红叶的关系，令毓敏似乎也认为是她做的不够好。

　　　　她也知道她过去做的不够好，她想着红叶还可以给自己个机会，但是从刚才红叶那冷漠的眼神看，这个希望很渺茫。

　　　　陈晨站起身离开了酒吧，她开着车回了家，也许她真的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了。

　　　　红叶回了家把手提袋丢到沙发上，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却因为陈晨的意外出现让她无比地烦躁。

　　　　红叶既愤懑陈晨，更多是对自己不满，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她这些天来自己好想好想她。

　　　　看着一浴缸的热水，红叶慢慢地躺了进去。这些天，令毓敏也曾说过，陈晨好像并没有同李梓薇在一起。可是她们的问题仅仅是李梓薇带来的吗？

　　　　想着这些理不清的事情，红叶猛地甩甩头，她不愿去想让自己痛苦的问题，她要听张静的话，让自己慢慢地放下心结，不再因为陈晨而苦恼。她慢慢地把头沉入水中……

　　　　周六，张静约好了去看望红叶。可是等到了红叶家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

　　　　张静以为红叶出门了，她拨通了红叶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她把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对话声和音乐声，这像是电视的声音，隐约还有红叶的手机声。红叶不带着手机能去哪里？

　　　　她来到楼下，发现红叶的车还在。张静给令毓敏打了电话，以为红叶同她在一起。令毓敏说她们正准备去红叶家。

　　　　张静就有些害怕，红叶出了什么事情？很多病人就是在将要治愈时心理却崩溃了。

　　　　问令毓敏红叶是否去了公司。令毓敏马上就给公司值班的同事打过去电话，董事长并没有来上班。

　　　　令毓敏也有些担心，她告诉张静自己马上就过去，然后她又给陈晨打去电话，问陈晨是否还有红叶家的钥匙。

　　　　陈晨一听红叶联系不上，电话也不接，家里有电视声却不开门。她马上就联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红叶出事了。


☆、发泄过后

　　　　　　随着红叶一次次地沉入水中；她的心情越来越趋于平静。此刻她把一切烦恼都抛开，全身心地专注一件事，就是吸气下沉换气然后再重复做上述动作。

　　　　主卧里的卫生间门紧闭；近似于封闭的也是极其舒适的空间，幽暗的灯光，再加上化妆品散发出的阵阵清香；红叶躺在这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宁静。她甚至想给张静提议，以后医院应该设置这样的浴室；用于像她这样的抑郁症病人的治疗。

　　　　可是那些病人都会有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头吗？那就是沉在下面有一天再也无需探出头；无需寻求那一□命的氧气。

　　　　她承认自己抑郁了？她承认自己有轻生的念头？她不得不承认；死亡是她最近考虑最多的一件事情。

　　　　她躺在沙发上；很多次都在想象着她死后的情景。谁会为她收尸，谁会把她埋葬，谁会因她的离开伤心难过而痛不欲生，谁又是她死亡的最大受益者？想象当中，陈晨总是那个最伤心的人，也是最终的受益者。

　　　　每一次的假象都是以她自己的伤心落泪开始，最后结束于她的冷笑声中……所有的一切，无论谁伤心还是谁收益，都是短暂的，就像是一枚小石子被抛入水中，泛起一些涟漪，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重归平静。

　　　　她的死除去彻底改变她自己的人生轨迹，其实，什么作用都没有。十年二十年，没有人再会记起她。记着她这个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的傻瓜……那个时候陈晨的身边一定会有其他的女人。

　　　　她梦红叶真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