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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夢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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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她觉得是亲手将墨倪推入了火坑里。

    “天色也不早,纳兰小姐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在下告辞。”其实布朗也不想多呆,整件事情最受打击的不是眼前的大小姐,而是安甯语,离开太久布朗始终是不放心赶着要回去。

第八节

    马不停蹄从纳兰府赶回来的,布朗并没有在内庭看到安甯语,疾步来到了‘尘园’的凉亭,果然,见她独自安静的立在亭中央,六角凉亭上挂着灯笼随风摇曳,望着远方如墨漆黑的夜,那人永远给人孤单的感觉,走近,布朗也放慢了脚步来到她的身边后停下说,“大少爷刚醒来,吵着要去见大少奶奶。”

    “嗯。”安甯语双手叠放于后背,纹丝不动,一阵风扬起了两人的衣角,吹走了地上的尘埃带不走的是人的思绪。

    “天黑夜冷,不如回屋歇着吧。”安甯语身子单薄是总所周知,常见的咳嗽伤寒普通人就算不吃药几天就可康复了,摊在安甯语身上没有一头半个月铁定好不了。底子本来不好,加上这些年为了‘安瑞祥’的生意废寝忘食是雪上加霜,也令布朗会担心。

    “嗯。”安甯语应了,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布朗也没打算继续在劝,向来她决定的事很少会改变,唯有默默的站着安甯语的身侧,才发现当年的小孩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记得被罗兰接进安府的时候,安甯语还是襁褓中的婴孩,现在,不过她也不过要比自己矮上一个头而已。

    布朗被接进安府的时候,墨倪并还没有来,这样一算,其实跟安甯语青梅竹马的安晋言之外就数他,比起安晋言的宽松待遇,罗兰对安甯语真的很苛刻,下人都围着大少爷嬉戏玩闹的时候,她则在夫子的敦促下昼夜学习,几次无疑被布朗撞见罗兰小考不满意轻则骂两句,重者免不了要挨几下巴掌,也是这些成就了现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安甯语,也是这些让她变得冷漠让人不想靠近。

    彼此沉默了很久,夜来风叶已鸣廊,布朗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要问,“若喝下毒药的不是墨倪,而是董明生,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那你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惆怅。”今夜安甯语之所以彻夜难眠,终究也是为此事所困,既然她一人想不通,布朗也借机希望可以让她吐出心声,以免积压难疏成疾。

    “连你也觉得我这样做太无情?”果然安甯语还是困在墨倪这件事上,历来她做事都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像今日这般愁思不解。任她如何置身事外,还是走不出这镜花水月。

    “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每回安甯语遇到想不通的事,都会独自一人在亭子里站很久,跟她时间长了布朗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知道她为墨倪一事惆怅,想说试着开导,“缘来缘去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他们若是真心又岂会怕你这烘炉火,分开不是你的错,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安甯语嘴上虽不肯承认,但,在她将一瓶没有毒的药带进地牢,就已经证明她并不想要置任何人于死地,最后她之所以会打断董明生的腿,一来是,愤怒他如此歹毒敢对安晋言下毒手,二来,是他为了活命不顾墨倪死活无情无义。触怒了她非要把董明生废了来能抒发心中怒气。

    除此之外,安甯语还独自承担着一切,事发后瞒住了娘亲罗兰,总所周知要是让她得知,董明生跟墨倪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安甯语私下审问内心多半是想给他们留一条后路,没想到最后,因为董明生贪生怕死酿成这样的结果,也非她所想。但,她从来不相信爱情是真的,她有想要见证世上存在真爱也是真的,从来不会说,也不会表达,才会让她如此这般纠结。安甯语就是这样一个很复杂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人。

    过了几日,确保外间并没有传出任何有关那天墨倪逃婚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安甯语还是将墨倪移至安府内比较僻静的‘梨渊阁’禁足,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之外,不得外人靠近,连安晋言也不能像往日般可随意相见。究竟她还是对墨倪不放心,还是说,她是为了少跟墨倪有更多牵连,避免让她产生无为的恻隐之心,又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替墨倪着想,让她一个人多清静。

    和往常一样,在安甯语交代府内一切琐事打算要出门巡铺之时,下人送来了一张由良王发来的请柬,相约今晚与湖畔一聚。

    “我们府上素来与良王交集甚少,这次贸然主动送来请帖,不知所谓何事?”布朗接过了来翻开一看,果然气派请柬上的字都是烫金。

    “大婚那日姨父也有来观礼,不过大哥当时余毒未清卧倒与床未得相见,恐怕这次相邀也是为了弥补当日之憾,我们也不用杞人忧天。”记忆里,良王也着实对安府出力不少,当年安泰不幸身亡,若不是他鼎力相助仅靠罗兰一个妇人也难在扬州立足。恐怕有人欺负他们家老弱病残,早已家散人亡罢了。

    到了夜晚,安甯语将良王相邀一事禀告了罗兰得到允许之后,偕同哥哥安晋言和墨倪一同出门,记忆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像今日一样一家人同行外出。规模也是史无前例的大,两个骑马的护卫在前面开路,中间则是他们三人的座驾,都是扬州城打造最奢华的马车代步,携带着钢刀的布朗骑着马在车旁边,后面还跟着一批步行的护卫。

    自从安泰遇难之后安府是杯弓蛇影,凡是安家子嗣出入都几重保护阵仗之大让人膛目结舌,担心途中遭人偷袭,毕竟此番要去的地方尚算郊外,地形环境比较复杂歹人容易埋伏,安全起见才会如此铺张。其实,平日在城中安甯语出门巡捕比较低调,若不是为了保障安晋言的安全还有让罗兰安心,她也绝对不会如此声张。队伍走过的地方都引来百姓热议,来到郊外才尚且安静些。

    车内安甯语撩开了窗布,远望湖边停靠着一艘三层多高的楼船灯火通明堪称豪华,梁柱除了朱丹红外就是金漆夺目。忽然,船上飘出一阵宛如流水般的琴声随风而至,让寂静的黑夜变得不再孤单,让落寞的心情感觉到温暖,让人沉沦于那悦耳的声乐之中不想醒来。

    美好的东西都来的如此短暂,当安甯语下了车却曲终人散,心中不免一阵失望。

    这时,安晋言与墨倪也纷纷从车上下来,几日没见墨倪更显清瘦不少,容颜也有些许的憔悴,往日千娇百媚回眸望,倾国倾城谈笑间,殊不知今日眼神如此暗淡无光看破红尘还是苦海无涯。墨倪挽着安晋言的手徐徐的走来,三人站在一起出了不知所以的安晋言之外,其余的两人心境都变了。

    一早在船上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来,良王也下了船亲自出来接,“你们可算来了,本王还以为你娘舍不得让你们出来呢。”

    “怎敢劳烦姨父亲自下来迎接。”安甯语示意安晋言,“哥,快过来见过姨父。”

    从小都被关在家里的安晋言看到陌生人不免害怕,有点紧张的挽着墨倪的手,但也很懂事跟着墨倪一样,走到良王面前作揖问好,“姨父安好。”

    “免礼,都是一家人何必太客气。恐怕这位一定是倪儿,对吧?”良王打量了一下新晋的安家大少奶奶墨倪,“和传闻中一样真是秀外慧中。”那时候人人都讲求以肥为美,也难怪良王凡是见到长得消瘦些的人都会忍不住叮嘱要多吃,事实上墨倪真的太瘦了,让人担心。

    “谢谢姨父夸奖。”墨倪强挤出来的笑容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安甯语,果然她还是没有放下,到底是谁踏碎了那场属于墨倪的盛世烟花。

    “都别站着,湖边风大,快到船上去。”布朗下了马,良王也招呼着他们四人上了船。才发现,除了上次一见姬舞表妹在场,意外纳兰梦也在,还有一个看似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男子在。

    “纳兰小姐你们想必也不陌生,那甯儿可否记得他是谁?”良王有意要考安甯语,指着那位男子笑着问安甯语。

    眼看他头戴镂空雕花金冠束发,身穿宝蓝色绣金丝腾云祥纹,腰间系白玉金腰带,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散发大将风范也不失贵族气质,安甯语便也回答,“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小王爷。”而且还是娘亲罗兰妹妹与良王的儿子,在眉宇间还是看到了姨娘的神韵。

    “没错,他就是我和你亲姨娘的孩子姬俞。”良王妻妾成群膝下也有不少的儿女,唯独儿子中十分偏爱姬俞,而女儿里最爱莫过于姬舞,“这孩子从小就被我派到边关军队里磨练,本来也要来参加晋儿的婚礼,结果没赶上,这次特意把你们这些年轻人约出来叙一叙。”

    “表哥有礼。”姬俞比安晋言要小一岁,比安甯语则还要大两岁,年纪尚小给人沉稳大气的感觉,出身显赫有这般历练实属不易。

    同样,姬俞也在打量了安家的两兄弟,总算明白为何父王参加完婚礼回来之后,对安甯语站不绝口,安晋言掩盖不住的稚气暂且不提,至于安甯语明明才二八之年,双眼清澄又显深邃给人无法捉摸之感。

    “甯弟莫要客气。”姬俞和良王非常相识谈吐文雅,并没有一般将士那般粗犷不羁的气息。众人又互相客套了一番后,船已划离岸边驶出湖中央。

第九节

    坐在船上往外看是无尽延绵的黑夜,晚上的湖面有点寒冷,船舱里却呈现一片热闹的景象,精彩的表演源源不断的呈现,安晋言边吃边开怀的看着堂中歌姬的表演,跟死寂的安府差天共地,也难怪他看的如此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周遭的事。

    这会,纳兰梦悄然而至在墨倪身旁坐下问,“几日不见墨姑娘清瘦了不少。”当初传来董明生被打断了双腿,纳兰梦便已经猜到带着她逃走的人就是他,对墨倪的处境格外担心,不过安府内绝口不提也无法打探到任何消息,今日见墨倪也出席看到她安然无恙也安心不少。

    “谢纳兰小姐的关心,把你也卷进来实属抱歉,差点连累你被误会。”墨倪说的是安晋言被下毒一事,纵然不想要提起,但萦绕在身旁的都是有关联的人,又岂是她说忘记就可忘记。

    也意外纳兰梦大量宽宏不计前嫌对她更是关怀备至,人情冷漠纵然是至亲也未必能做到这点,萍水相逢的关系还能如此嘘寒问暖着实令人感动。

    “我没事,况且安甯语也不敢对我如何,反倒没帮上你的忙羞愧难当。”纳兰梦并非假惺惺,她有些时候真的是一鼓作气完全不顾后果,眼见墨倪被迫嫁给先天智障头脑不清的安晋言,二话不说就提出要帮墨倪逃婚。如果没有她推波助澜,可能这场闹剧也不会成功,造成这样的结果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当然,最后墨倪还是被安甯语派去的人捉了回来,不是纳兰梦无能,也并非董明生跟墨倪计划不够周详,而是人若是还在扬州城就没有安甯语找不到的,怪也只能怪技不如人而已,“纳兰小姐已经帮的够多了,墨倪是福薄之人,纵然逃的出安家,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当初之所以答应董明生私奔,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婚事将近迫在眉睫固然奋身一搏。现在每每想起他贪生怕死,如此没有腰鼓的人,就算让他们侥幸逃出扬州城,将来也未必可以如神仙眷侣般生活。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难不成真的要陪安晋言到老吗?”纳兰梦也非以貌取人,不过安晋言的智商还不如八岁的孩童,跟他在一起的墨倪会有幸福可言吗?

    “天下虽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地,何况连我唯一要离开的理由现在也已经没有,安家待我不薄,也可能注定要我用尽一生还这份债,躲不过的劫,过去的权当昙花一现。”适逢欢悦的曲音下,墨倪这番话显得无尽苍桑,想不到出自一个年约双十的女子之口。

    “与一个痴愚之人做夫妻焉能幸福?莫要为了报恩委屈自己,这可一辈子的事。”

    “纳兰小姐莫要在劝,我心意已决。”眼见安晋言嘴边沾满了一些食物的碎屑,墨倪抽出了手绢替他擦拭。

    纳兰梦也不好继续说下去枉做小人而已,无意间目光落在了厅堂对面的始作俑者安甯语身上,和往昔一样冷峻的表情让人讨厌。她始终认为若不是安甯语不肯放过墨倪,不然此时的她可能依偎在情人怀里与所爱之人双宿双栖。

    一直在旁边留意她们两人话语的姬俞捉住了时机,在她们都没有继续要说下去,才找机会走过来纳兰梦说,“小王可以坐这里,纳兰小姐不介意吧。”

    “当然。”对姬俞这样走过来让纳兰梦有些措手不及。良王跟她爹素有交情,每回良王来扬州免不了都会召见,今日出门前纳兰德突然肚疾临时失约,便把纳兰梦给派了出来代父出征。

    “听父王说家父身体不适,没什么大碍吧。”姬俞也很淡定,并没急着献殷勤客套的询问开场,着实识大体。

    “多谢小王爷关心,家父素来嘴馋,想必又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肚疾,吃点苦头也好,教他日后莫乱吃东西。”无论在谁的面前,纳兰梦就这样不羁说话从来不掩饰。这会在家里茅坑上如厕的纳兰德打了一个喷嚏,竟厚颜的自言自语说‘谁在想我了?’

    “想不到纳兰小姐除了弹得一手好琴,连说话也这般风趣幽默,实在难得。”原来在安甯语上船之前,纳兰梦看到角落的琴一时技痒弹奏一曲,余音绕梁而不自知。而今日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广袖上襦,下面是粉紫色长裙腰上系海蓝色丝带,给人一种俏丽修长之感,肩上还搭着雪白纱罗披帛青春秀丽洋溢。肤如凝脂、傲世而立、宛如出尘仙子清雅绝俗般梦幻。竟不知这样的清雅脱俗的女子,话语风趣平添了几分人气让人容易亲近。

    “小王爷夸奖了。”好话谁都爱听,纳兰梦也不例外,特别是被有地位长得一表人才的小王爷称赞更是得意忘形。

    “纳兰小姐也莫要拘谨,唤我姬俞便可。”眼看两人也逐渐熟络,姬俞也很主动的展示友好,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等殊荣可以直呼其名。

    另一面,良王拉着安甯语问,“甯弟风度翩翩仪表不凡,钦慕你的女子恐怕数不胜数,不知道现今已经有心仪之人没有?”

    “姨父说笑了,侄儿片刻不敢耽误了‘安瑞祥’的生意,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男女之情上面。”安甯语听得出良王有心要打探她的消息,恐怕有欠红线之嫌疑,也马上开脱说,“加上甯语年纪尚轻,娶妻纳妾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家业固然重要,但是成家也是位安家的福祉着想。本来子嗣就已经单薄,虽然晋儿成家立室,终究重担还是在你身上,莫要蹉跎了岁月。”良王并没有直言凭安晋言的状况,替安家开枝散叶实属不易,暗示将来‘安瑞祥’的继承人也指望安甯语。

    “姨父说的有理,甯儿谨记在心。”怕是在这样推脱下去不免惹人怀疑,早就一声冷汗的安甯语也只好顺水推舟敷衍了事。

    怕的是良王一时兴起开口替她许配姻缘,推不掉,又娶不得,左右为难之际。不曾记得何时停滞的音乐再度响起,突然从帷帐后面出现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曼妙身姿轻移莲步如汉宫飞燕轻盈飘逸。

    手中的折扇在她手中起舞可谓游刃有余,清颜白衫青丝墨燃宛如仙女下凡,所有人都被她优美的舞姿所吸引,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仔细一看竟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姬舞,瞬间定格在一个画面,躲在展开的折扇后面那张脸慢慢的浮出水面,含情脉脉的望着安甯语,可用‘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来形容。

    “甯儿觉得本王这个女儿怎样?”良王将时机把握的相当准确,在姬舞转过身去那一瞬间发问。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安甯语并没有阿谀奉承,姬舞的舞蹈惊艳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同为女子也被深深的吸引。

    “那就好。”良王满意的点头笑了笑。

    “姨父,平日可能少坐船,这会有些胸闷不适,想出去透透气。”自觉气氛不对,安甯语也怕多说无益唯有金蝉脱壳,免得真等良王开了金口到时候可谓覆水难收。

    “去吧。”良王还以为安甯语害羞才借机要离开,想不到他这个无可挑剔的商人也有脸皮薄的时候。

    “是。”

    尾随出来的布朗看的出来安甯语有心事,“看来良王有心要把郡主许配给你,竟不惜做那么多铺垫。”

    “连你也看的出来,良王真的是司马昭之心。”安甯语叹了一口气。

    “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说的我又岂会不知,躲得一时是一时。”安甯语站在甲板上迎面而至的风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我想独处一会。”

    “嗯。”布朗知道她心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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