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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美人千种万种，或百媚千娇，或可爱可怜，可是最看得上眼的，竟一直是这张脸，好像不知过了多少年，好像自始至终，从未变换。
　　心跳早就不知何时乱了节奏，可胸腔里却莫名的生出一抹酸涩来，云尧刚想从云兮身上翻过去，却不想原本睡着的人竟动了一下臂肘，云尧闪躲不及，竟一个支撑不住，就直接砸落了下去！
　　根本没有预想中的美好和旖旎，两张脸就这样面照面地砸到一处，鼻梁撞上鼻梁，额头和额头碰撞，指不定会把云兮疼成什么样。
　　就连云尧这样不知痛的人也被这一下弄的眼角沁泪，她慌慌张张地想要起身，却不想又被云兮用双臂一揽，直接就贴合地趴在云兮身上。
　　云尧脸上又跟火烧一样，这样胸口贴着胸口的感觉太过强烈，指不定下一刻姑姑就会发现她砰砰乱撞的心跳，云尧急忙把手垫在胸下想要去阻拦一番，不想触手又是一片柔软，云尧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喊了一声：“姑姑！”
　　这一声喊竟是千回百转、变了好几转音调，明明只有两个字，却被云尧喊出抑扬顿挫的意味来，云兮听得耳边一麻，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云尧的秀发，才想起问云尧：“怎么了？”
　　“我……”云尧一时间心乱如麻，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还不等她回答，云兮又再次开口，她问她：“身上怎么这么凉？”说着就把云尧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摆着云尧有些僵硬的手臂把云尧整个人揽到自己怀里，盖好了被子。
　　云尧把脑袋埋进云兮怀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小声道：“我渴了……”
　　“去给你倒水。”云兮用指腹抿去云尧眼角流出的泪水，下床点了灯，一边倒水一边调笑道：“渴就算了，你哭什么？”
　　“我才没哭呢？”云尧又把脑袋蒙进被子里，闷着声道。
　　云兮仍是浅清无声地笑，然后走到床前，把云尧扶起来喂了一口水。
　　“我自己来吧……”云尧抿了一口后，把手覆上茶杯边缘，小声道。
　　云兮也不回答，就握着云尧的手和茶杯一起，又给云尧喂了两口水。
　　“姑姑……”云尧又叫她。
　　“还没喝够？”云兮眼皮一挑，看着那红嫩唇上沾染的水渍，又俯身凑近了云尧几分，伸手在那唇上拂压了一次。
　　“姑姑……”云尧不知为何会被这动作弄的心尖酥麻，她双眼渐渐迷蒙，抬手轻握住了在她唇上压弄之人的手腕。
　　云兮却停了动作，把手撤下来给云尧盖被，柔声道：“睡觉吧。”
　　“嗯。”
　　云尧恍恍惚惚地躺下了，她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正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她兀自咬了一会儿嘴唇，想了想，还是翻身凑到云兮身边，把胳膊搭在云兮的腰上。
　　云兮在云尧看不见的地方，笑意更深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是被门外细碎的吵嚷声弄醒的，云尧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半爬起来问云兮道：“外面怎么了？”
　　“没事，”云兮隔着亵衣在云尧的背上抚了抚，温言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嗯～”云尧尚未清醒，迷蒙间就顺着云兮的话趴在了枕边人的胸口，云兮笑着为她把垂散的秀发别到耳后，云尧这时却不知因为何事，蓦地清醒、突地从云兮胸口爬起来了。
　　“不睡了？”
　　“嗯、”晨时的声音本就有些暗哑，这姑娘答话时又带着点慵懒，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人，可云尧并不自知，还用着这种声线软绵道：“我还是起来吧。”
　　“也好。”云兮又在云尧的头上摸了一把。
　　等两个人穿着得当之后，云兮才去开门，云尧还兀自打着哈欠倒水，眼光一瞥却望见门外零七八落地跪了一堆人。
　　“家主，昨天抓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这话音刚落，却有一只野猫“腾”地窜进屋里来，云尧被这突如其来的黑色一团吓得手里一抖，那原本端在手里的水壶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云兮闻声回头，就看见这姑娘正茫茫然地发呆，也不顾那茶水溅了满手、沾湿裙衫。
　　云兮这下还管什么男人，直接冲到云尧身边检查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那茶水是半刻之前丫鬟来换过的，落在地上还冒着热气，云尧的手登时就被烫的通红，云兮脸色刹那就沉了下来，又是浸凉水又是敷药膏，云尧还没怎么样，底下的一众人等倒是吓得心惊胆颤、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还疼不疼？”云兮脸沉的能滴水，却还是温柔地把云尧包扎好的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吹。
　　云尧到觉得她姑姑小题大做了，不过心底还是莫名的欢喜，便乖巧地答道：“一点都不疼了，就是……”
　　“嗯？”云兮被她这半句话提起了半颗心，云尧却“噗嗤”一笑，撒娇道：“就是饿了。”
　　云兮本已牵着云尧的手要出门用饭，却又瞧见那黑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它在茶壶碎裂的水渍处舔了舔，而后竟喵呜一声、
　　云尧睁大了眼睛，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猫儿蓦地抽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50章　四印堂黑
　　云兮下意识地把云尧揽在自己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那惨状，可其实她心中早已惊骇万分，倘若、倘若刚才云尧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喝下那杯茶……
　　云兮只觉得心中一寒，再不敢往深去想，她把云尧又揽紧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对外面喊道：“把早上换茶水的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整个院子瞬时间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大声喘息，一个一个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结果，似乎是等了好久，云兮的大丫鬟绮心才上前禀告：“家主，那丫鬟已经死了。”
　　云兮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她蹙着眉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
　　云兮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人，因而这江都小院里，除了自己的人，还有大部分是从外面临时招来的，原本也没什么差错，偏偏云尧一过来，就出了这种事。
　　“姑姑……”云尧看着云兮眉目不展，自己也跟着揪心难受，她想安慰一下自家姑姑，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只软软地叫了一句。
　　云兮却突地又把云尧抱进怀里，那应是很用力的拥抱，以至于云尧的呼吸都被勒的有些急促，可她还是乖乖巧巧一动不动地由着云兮抱，还把脑袋靠在云兮肩头，轻声道：“我不是没事吗姑姑。”
　　“回头我就把这些下人都处置了，只把云家的那些留下，”云兮又紧了手臂，咬牙道：“定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危险。”
　　“可是，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
　　云兮这才把云尧放开，面上微晒，这素来沉稳有度的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把手脚放哪，云尧却只乖巧地挽她的胳膊，娇声道：“我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姑姑你放心。”
　　后来云尧和袁紫珠、木槿去了街上，云兮也没拦着，她想着出了这么多事，也合该让这孩子散散心，只是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暂时不能陪她前去，就派了许多稳妥的人跟着。
　　绮心还在和云兮汇报查到的线索，话语间有些犹豫不决。
　　“有话便直说。”
　　“是，”绮心便如实道出，“那换茶的丫鬟父母过世多年，只有一个舅母还算和她有些关联，只是，那舅母是在尚家当差的。”
　　“当的什么差？”
　　“给厨房置办打扫，倒也不是什么重要活儿，但我们还查到，这人是尚越生母带过来的陪房。”
　　云兮眼神微眯，分析起之前种种来，她言道：“此前，尚越一直拦着我和尚家见面，我就估摸着，他从南北钱庄取的那钱是要归自己所用，而与尚家无关。”
　　“这和大小姐被害一事有什么关联？”绮心不解。
　　“尚家形势本就复杂，尚越此举更是说明他和尚家并不是一条心，既然他想脱离尚家自当一面，最好的方法是利用和尧尧的这段婚约，而不是费尽心思来陷害尧尧。”
　　“家主说的有些道理。”绮心接着道：“尚越生母早逝，而他父亲竟不顾尚老爷子阻拦，强扶了妾室为正，那妾室所生的儿子也因此变成了嫡子。”
　　“我听说那被扶正的妾室姓柳，原也是个千金小姐。”
　　“还是五台山柳掌门的独女。”绮心补充道。
　　“哦？”
　　“五台山这些年自成一派，在江湖上名声渐起，也算是小有势力，大小姐昨儿个遇见的那些歹人，也极有可能是受五台山的派遣。尚越那继母柳氏可能是想一箭双雕，既断送了尚越和云家的婚约，又能借我们的手收拾了尚越。”
　　“总之，想要害她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云兮眼中渐寒，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她从座位上起身，背着手走向门外，冷笑道：“或许我要往尚家走一趟了。”
　　“家主，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绮心一看云兮要出门，紧跟着两步上前匆匆开口。
　　“你今儿个怎么还犹豫上了？”云兮有些不悦。
　　绮心一听这语气连忙合盘托出：“家主，昨日夜里，有人曾看见大小姐从这屋里出去，偏偏我们捉住刺杀大小姐的那个男子又是昨儿个夜里不见的……”
　　云兮这才回头看了绮心一眼，眼皮都不掀一下，“你想说什么？”
　　“奴婢没别的意思，更不是挑拨离间家主和大小姐的感情、”绮心急急解释，“奴婢只是怕大小姐误会了什么，才暗中放人，毕竟之前秦嬷嬷来信也说了，大小姐是为了追问那凭空消失的十万两黄金才来的江都……”
　　云兮听懂了绮心话中的含义，无非是怕云尧误会，误会那些杀手是自己派去。
　　可是……
　　“尧尧她不会疑我，”云兮看着树梢跳跃的那只小雀鸟，那活泼又娇俏的模样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抹倩影，云兮她忽地笑得轻飘，却笃定地说道：“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害她。”
　　云兮说的确凿，可绮心心中还是难以安定，她不明白素来清醒的家主怎么就会说出这样没有逻辑的话，即使家主不会害大小姐，那家主不说，大小姐又怎会知道呢？
　　绮心斟酌了言辞，又道了句：“奴婢觉得家主还是应该和大小姐好好谈谈，彼此交心，彼此坦诚才好，这大小姐总归是年轻，万一听信了别人的挑拨和家主生了隔阂，那就不好了。”
　　“我不想让尧尧趟云家这趟浑水，再说，她也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云兮还是否决了这事，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说，如若真的坦诚交心，只怕会把这孩子吓得跑掉，总归来日方长，还是慢慢来的好。
　　“去尚家吧。”纵心头千回百转，云兮还是沉了声音，这样道。
　　云尧说是去逛街，其实并没有去，她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了，一个人抱着那只黑猫去了墙角，她拿着一根粗硬的树枝，一点一点地挖着土，待终于刨出来一个坑，才顺了顺那只黑猫的毛，温柔地把它埋了进去。
　　是这猫儿救了自己。云尧垂着头叹气。
　　头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奇的叫声：“丫头！”
　　“啊！”云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这么一叫，吓得蹦跳而起，手里原本捧着的黑土，也洒的到处都是。
　　云尧撇着嘴扫弄眼上脸上的尘土，只拿着眼缝往上头瞧。
　　却瞧见一个白头发的糟老头正趴在墙头，也胡乱地用袖子扫着脸上的尘土，然后一个身形不稳，就嗷嗷直叫地跌落了下去！
　　“诶！老爷爷！”云尧被那“扑通”一声吓得心中一抖，急急忙忙地给黑猫填了最后一把土，然后利落地翻过那道墙。
　　果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抱着双腿打滚，云尧手忙脚乱地过去，想要把老人扶起，却不想老人满地乱滚，根本就扶不起来，云尧只好跟着他一同在地上爬，担忧地喊道：“您您您怎么样啊老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摔断哪儿？我我我我去给您叫郎中啊要不？”
　　老头却突然自己坐了起来，狠狠地往地上拍了一巴掌，云尧正脸侧朝着地，还开口说着话，这一下直糊的嘴里眼里全是沙土，云尧咳了两口，也来不及擦眼睛，就挤弄着眉眼去扶那老头，急急问道：“老爷爷您怎么样了？”
　　“哇！”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竟如得不到糖果的孩童一般，坐在地上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云尧被吓的手足无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意识地翻找身上的糕点果糖，是看见老人那白胡子白眉毛才停了手，恍然觉得不对，才拿出帕子去给老人擦擦那张涕泪纵横的脸。
　　老人也不理会帕子，只把那帕子拽走扔到一边，然后扯着云尧的衣袖就往脸上抹，那月白色的衣衫立马就黑糊了一大片，云尧也不气，她摘掉了老人头上粘着的稻草，又理了理那乱糟糟的白发，抚着老人的后背问道：“老爷爷，您没事吧？”
　　老人这时才抬起头来，面上涕泪未干，混着刚才沾的尘土，整张脸跟魂儿画的一般，云尧不忍直视地用手挡了一下脸，然后浑身上下翻了翻也没翻出新的帕子来，就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去给老人仔细擦脸。
　　老人终于停止了哭闹，任由云尧给她收拾，嘴里说个不停道：“丫头，你不用难过，那黑猫救了你一命，这功德修满了，下辈子再不用进畜牲道，还能转世做个人，其实它也是感激你的。”
　　“啊？”云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人，这不看没发现，云尧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不是袁紫珠抛绣球那天，说她会犯桃花劫的老爷爷吗？


第51章　五、有一个人渣
　　云尧又呆了半响。
　　这老爷爷那日仙风道骨，模样和衣着都甚是干净整洁，今日这乍一变换，云尧险些没认出来。
　　“爷爷，”于是云尧手舞足蹈地解释道：“对对对不起啊，那天我说一会儿送您回家，结果后来又出了事我就把您给忘了，诶，对了，您怎么来江都了，又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哇！”云尧不说还好，一说那老人又原地蹬腿哭嚎，委屈道：“我那日给一个人算命，说他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脸色发绿，头上必顶着个大草原，他就给我弄成这个样儿啦！”
　　“您先别哭，”云尧嘴上这样说着，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后又觉得不对，才强压道：“那个爷爷，您、下次还是不要胡乱给人算命了。”
　　“哇！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啊！”老人又嗷嗷大哭了起来。
　　云尧脸上一阵抽搐，她那日怎会觉得这人仙风道骨呢？
　　“嗯嗯嗯，真的真的，”云尧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哄道：“那爷爷你先跟我回家，洗漱一番换身衣服怎么样啊？”
　　“也好，”老头把嘴撅得老高，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丫头，我跟你说，这江都是个好地方，我观你印堂发红，那必定是有好事发生的，你看这接着两次遇险你都没死了吧，以后再遇险……”
　　“爷爷爷爷，”云尧可不想再遇到什么事了，直接打断道，“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啊，丫头，你一说吃东西我又想起来一事，”老人甩开云尧的手，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道：“你尝不到味道是吧？药石无医是吧，暗地里想了好多办法都没用是吧？”
　　云尧愣在了原地，这事她一直瞒着，连木槿莲藕这些身边人都不知道，这位老爷爷怎么知道？
　　“丫头，”那老人却不管云尧作何反应，自顾自道：“想找回味觉并不是没有法子，不过你这是天命所致，绝非一般法子可医。”
　　云尧看着眼前这衣衫褴褛的老人，竟觉出了几分高深莫测来，她有些激动，带了点不敢置信的问道：“那，爷爷可有法子？”
　　“这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须得尝过这人间至情之味，方能分辨尘世中的苦辣酸甜。”
　　“啊？”
　　云尧一时间觉得这老头说的有些道理，一会儿又觉得这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没什么道理可言，云尧让人帮那位老爷爷打上热水，安顿好之后，才自己回房换了衣服，坐在床沿又呆了半天。
　　她已经快忘了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了，重来一世，落入人间，本以为可以这味觉可以用人间的法子寻回，可到头来，终是枉然。
　　了空暗地里帮她寻了好几个神医，都说云尧并无什么疾病，若是始终尝不到味道，恐怕是心有疾端。
　　云尧怔然了许久，还是袁紫珠过来拽她衣袖，问她怎么还不走的时候，云尧才回过神来，她又去看了那位老人，却听说，那位老人不见了。
　　应是走了吧，云尧轻叹了一口气，出门去了。
　　江都临海，贸易通达，繁华之像，与青城比起来还要更盛几分，街上林立的店铺，远处栉比鳞次的房屋，过路上挑着担子叫卖的小商，或是结伴同行或是独自买花的姑娘，林林总总，难以尽述。
　　云尧和木槿还算沉静，木槿是性子所致，云尧是看多了各路稀罕玩意儿，对这些事物不以为奇。袁紫珠和莲藕就活泼多了，蹦跳尖叫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