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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上_兮尧-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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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吓仿佛给云尧吓出了些勇气,她咬了咬牙,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试一试,于是她拽紧了女子的前襟,抑扬顿挫地喊了句:“姑姑!”
  “哪里不舒服?”
  “我、我觉得脑袋里仿佛进了些水……”
  “什么?”
  “就是、就是突然觉得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云尧说完也不敢抬头,只敢拿眼睛偷瞄了几眼女子神色。
  女子好像是愣了一愣,清冷的眉间柔化了一瞬,她道:“哪里记不清了,你问我便可。”
  哪里都记不清,云尧揪了揪手指,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却绝不能言,只得婉转一些:“姑姑能给我说说神界的事吗?”
  “好。”女子把云尧抱起,又平放在床上,给她盖了锦被。云尧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姿势有多微妙,不由得又红了脸。
  女子又在她额上探了一下,而后收手,“不过你此时气火盛旺,身子极虚,不若先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再同你细说。”
  “嗯。”云尧心中一喜,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地眼睛来,乖巧地盯着女子看。
  女子的眼角似乎是微勾出一个弧度,连带着整个眼眸都氤氲出浅浅淡淡的温柔,她把云尧盖在脸上的被子拉至肩上盖好,又拍了拍她红彤彤的小脸,轻言道:“睡吧。”
  云尧平静下来之后,也渐觉头脑发沉,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中途似乎是被扶起喂了回药,等她再醒之时,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云尧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姑姑,没有人应,只有石壁上传来的回音。
  云尧皱了皱眉,突然又有些茫然,难道,姑姑也不是真是存在的?难道,睡前的那些对话和意境,又是大梦一场?
  云尧已许久没有体会到冷热,此刻却觉得心里冰凉,她曲起大腿环臂其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里。
  直到,一串清脆地唤声想起,“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
  云尧抬头一看,却看见一只白色的纸鹤在身边环飞,在云尧的视线随着它转了半圈之后,它又沿着直线,飞出了山洞。
  云尧急忙跟了出去。
  外面竟是天高水阔,云尧的脚步忍不住慢了下来,她仔细看着这福泽之地。原来,她看着自己躺的地方怪石嶙峋,还以为必是山洞无疑,却不想,那地方从外面看,却是一栋精巧别致的水上小榭。
  而水天云地仿若相接,云尧一眼望去,只觉得广阔浩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云。
  小榭之外也没有花草树木,与自己初醒时所处的那片金碧辉煌、红肥绿瘦不同,此处之景却是以干干净净的灰白为基调,装饰之物,也唯有灰白颜色的各类巨石。端的是大气磅礴、阔远高净。
  而纸鹤向着长桥飞去,那长桥是小榭的唯一出口,似乎是很长很长,云尧看不到它的尽头,只能看到它最终隐于白雾。
  纸鹤已飞出很远,云尧开始奔跑,刚开始只是为了追逐纸鹤,后来渐渐在这追逐中得了乐趣,云尧索性放开了自己,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开怀,只觉得自己如在风上,如在云端。多日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得此刻这般潇洒磊落、自由自在!
  云尧索性连那纸鹤也不管了,她就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任风凌面上水打裙边,她只顾冲跑向前!
  云尧突然想豪迈地吟啸,当然她也这样做了,只是在吟啸的中途云尧突觉脚底一空,竟又是直直地栽了下去。
  那未完成的长啸在后半段直接变成了曲折变调的鬼哭狼嚎。
  这一跑释放了天性,却也遭到了报应,云尧捂住了脸,不无期艾地想,或许自己就只适合一动不动地安静坐着。
  然而现实也由不得她想太多,不同上次的无尽坠落,云尧这次发现自己竟落了不久就到了头。
  她感觉不到疼痛,自然也不觉可怕,可是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姑姑怀中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有没有事?”那女子问。
  “没、没、没……”云尧又开始磕磕拌拌,指着地面示意她将自己放下。
  她姑姑从言如流,果然将她放到了地面上。云尧拽了拽衣服又摸了摸头,心道,如果姑姑问我是怎么掉下来的可如何是好,天上的这些神仙貌似个个都会腾云驾雾,她要是说自己不会这个,姑姑她会不会疑心?
  “尧尧。”姑姑已经在唤她了。
  “姑姑!”云尧出声打断,打算岔过这个话题,“那个、那个、”
  云尧一时语塞,转眼看到附近白玉桌上的酒肴佳酿,顿时福至心灵,指着那酒壶道:“我能喝一口吗?”
  “这酒颇烈,不过你浅酌试试也无妨。”说着便玉手一翻,云瑶只见那酒壶自动飞起往青樽里填了半杯酒,而后那青樽又在姑姑转指之时,飘到了自己眼前。
  云尧眨了眨眼,方才反应过来一般,她伸手取了酒樽,如姑姑所言那般浅浅地啄饮了一口。
  如饮白水,寡淡无味,哪里就称得上烈这一说呢?云尧似是不信,又喝了一大口,却还是如刚开始那般,没有什么味道。
  “和白水是一个样儿的。”云尧把酒樽举至眼前,偏头不解地喃语。
  对面的女子却是听得心中一震,猛地抬头,淡静如沉湖的眸底瞬间被不知名的情绪沁染,她扣上了云尧的双肩。
  云尧疑惑着抬头,虽不觉疼,可她仍然知道扣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是多么用力,以至于那本就白皙的指节更加泛白。
  “您怎么了、姑姑?”女子眼底暗涌着的情绪太复杂,云尧看不懂。
  女子闭上了眼睛,长睫发颤,心中自问,她生来三觉无存,不觉花香异嗅,不辨苦甘淡咸,不知冷暖疼痛,这些别人或许不知,但自己,分明是知道的。
  再睁眼时已尽量平静,女子又恢复了清冷面容,放了云尧轻言道:“早些时候你问我神界之事,我现在同你说吧。”


第4章 四
  天下之大,有六合而存八荒,八荒之下分六界,列为神、魔、佛、鬼、人、妖。
  禽兽草木者,若非聚天地之灵气,汇杰灵俢正道者可成神,否则即成妖。
  人存于大地,为女娲所造,具六欲而存七情,生有时而死入轮回。
  亡魂为鬼,鬼入轮回而投身三间。
  佛者,觉也。勘破贪嗔痴,无欲亦无求。
  神魔长生不老,互为对立,生时不关轮回,死时即为永灭。
  “不是长生不老吗?怎么会有永灭一说?”云尧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万物生则有时,始而有尽,神魔虽能长生,却也不能永存。”
  “哦。”云尧似懂非懂。
  “世事如此,一旦有了开始,便注定了最终消逝,即便强大如盘古女娲,也变不了陨落之宿命,然,虽结果不可更换,但命途漫漫,若有刹那许成永恒,也不枉一生。”
  “哦。”这回云尧彻底不懂了,只是把脸埋在酒樽里,又大口饮了回酒。
  女子也不阻止她,只是不自觉地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犹自叹喟:“我自己都看不破,还同你说这些作何?”
  “嗯?”云尧眨了眨眼。
  “无事,再同你说这神界。”
  “哦。”
  “此间虽谓神界,但神界之中,能真正称神者,不过十之二三。故此,若要准确言之,还可称神界为神仙之界。”
  “是这样啊。”云尧弯了眼角轻笑,明灿灿的仿若朝霞,可惜她自己却不知道。
  “是啊,”女子又揉了揉云尧的头顶,竟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而后才继续说道:“所谓神仙也不过为统称,上为神,下为仙,除却远古时代的神袛帝君,其余神者,都是由仙至神,俢化而来。”
  “哦哦!”云尧听这一说,也了解了个大概轮廓。
  “嗯,待到成神之日,女子可请封神女,男子可请封神君。”
  “咦?”云尧不由得惊奇。
  “嗯?”
  云尧对了对手指,抿嘴笑道:“就是想到我也是个神女,看来成神也不是个多难的事。”
  “你、”女子面上的暖意渐渐冷凝,“不一样的……”
  “主上!”
  还不等云尧理解这一句不一样是什么含义,就听得一声喊叫划破风云。云尧的思绪被迫中断,回头一看,一只黑鹰突然而至,又倏地化了个人形落在地上。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女子又恢复了人前一贯的严肃冷清。
  黑鹰立马低头认错,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云尧,心中犹是一叹,他张了张嘴,不忍道:“花皇帝尊、花皇帝尊他……”
  “住嘴!”那女子突地喝断黑鹰,又急切地转过头来望向云尧。
  云尧在那满含悲戚的注视里灵窍顿开,忽地想起那月上老君曾叫自己花皇帝姬,花皇帝姬、花皇帝尊、……
  双手捧着的酒杯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好像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云尧猛地起身,却只觉得一阵晕眩,刚才听姑姑讲话的时候不自觉地饮了数杯酒酿,原来这酒,真的是烈的……
  陷入昏睡前仿佛听到那女子在焦急地唤她,她唤自己、尧尧。
  再醒来的时候已又回到那花花绿绿的宫殿,云尧眼睛还迷蒙着,却已听见了有声音在哭。云尧揉了揉眼睛,只见床前坐了个美貌可爱雪肤玉肌的女子,那女子一见她醒来哭的更甚了,“哇,神女,你可算醒了,快去琉璃殿上见帝尊最后一面吧。”
  云尧又在眼睛上揉了一下,还没等完全清醒,就被这女子卷起带飞,离了这软绵的床间。
  卷在她腰上的是一植物根茎,而那女子,早已化作了真身,是一株清水百合。
  也不过须臾之间就落了地,云尧脑袋里本还昏昏沉沉,这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入耳,却惊得她瞬时清醒。
  花皇即逝,万芳同悲。
  云尧不是没听过比这更凄厉的哀嚎,这世上悲伤的世千种万种,有人在灾害中痛失亲友,有人在爱情里绝望悲痛,她不是没见过伤心的场面,只是那些伤心都没有办法让她像现在这样、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到、仅仅是到了此处,连缘由都不知,就想要跟着落泪。
  云尧的脚底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她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而自己突然不敢再向前半步。
  “神女,”牡丹仙子却含泪飞来,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不忍猝说似的缓缓言道,一字一句地言道:“神女,帝尊他在等您。”
  琉璃殿上自是金碧辉煌,有水泪结成珠帘,层层叠叠地漂浮在大殿之上,上方是永不坠落的星河日月,下方是万花同放的难遇盛况。云尧知道,若是此刻放眼一望,所见自是美奂绝伦之景,可是她移不开视线,她的的目光自入了这琉璃殿看到那男子以来,便分毫不差地落在那玄衣白发的男子之上。
  或许是血脉使然,或许是天命相连,云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到了那男子身前,便不由得重重地跪了下去,明明那呼唤应该脱口而出,可云尧就是如鲠在喉,难受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花皇帝尊缓缓地睁开了眼,面上唇上都如雪那样苍白,可云尧却恍惚觉得,这个男子盛年之时,必定是极为英俊。
  而那男子此时极力地勾出来一个笑,虽然那笑着实不怎么好看,但他仍努力地笑着,还费力抬起了手,伸向了近处。
  云尧慌忙把那只手掌握住,又向前去了几分。
  花皇帝尊似是心满意足,他张了张嘴,一张一合地吃力说话:“昔年曾让你自己取名,如今取好了没有?”
  “起好了,叫云尧。”云尧握紧了花皇帝尊的手,颤着声音言道:“云朵的云,帝尧的尧。”
  “云、尧,云、尧,”花皇慢慢地念着,本来虚弱的脸上竟泛起了红光,他轻轻地笑了,面上再无遗憾,眼睛慢慢合揽,他说:“这名字,很好,很好。”
  “帝尊!”众花仙齐声哭喊了出来。
  握着的手掌和花皇帝尊的身躯一起消散,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不见,再不能思考、再不能思索,云尧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耳边剧烈的哭声拉拢成细长尖锐的轰鸣,她怔怔地、低低地念了一声:“父君。”
  父君。
  她还没有叫他父君。
  眼泪顺着面颊就滑了下来。
  琉璃殿上盛开着的百花,零落了。
  云尧正经颓废了好几天,每日里不吃不喝只顾着发呆。她其实有些不太理解自己的这份难过,分明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花皇帝尊,分明她,就不是花皇帝尊的女儿,她不是花皇帝姬。
  牡丹倒是来过云尧这住处几回,安慰了她几次,又同她商谈了些不可不谈的大事。
  “一千五百年前,帝尊为您请封神女,只订了神女的身份,却没定神女的名号,如今您名谓已定,自是要请封神女前缀。”
  “哦。”云尧漫不经心地回她。
  “按理说,您应封为云尧神女,但古来请封之事,除了以名为冠,还可以按自身喜好来封。”
  “哦。”云尧恍恍惚惚。
  “神女?”
  “啊?”云尧这才反应过来,“就定云尧。”
  父君说过,这名字很好很好。
  “是。”牡丹微微俯身,继而退下。
  碰见芍药是在递交了为神女更名的文书之后,那芍药一如既往的花枝招展,现在花皇府的门口,嘻笑着喊了一句“姐姐”。
  牡丹皱着眉头嗔了她一眼,问道:“有事?”
  “姐姐,”芍药嘻笑着过来挽她的胳膊,似嗔似怪道:“神女也真是的,贪着一个年幼无知的由头,便把所有的事则都推到了姐姐头上,这些日子里,帝尊的后事、花皇府的大小事宜、众花仙的安抚调理,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姐姐在做?”
  “她这般不用,也毫无作为,不如直接把花皇继承的身份交出来,让姐姐来统领……”
  “你住口!”牡丹冷了面色,严厉道:“你说神女年纪小不知事,可你这把年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没个分寸吗?”
  “姐姐……”芍药揪了揪衣角,拿着那双带水的眸子望了一眼牡丹复又低下头去,再咬了咬嘴唇,那模样说不出来的委屈。
  牡丹心里一软,嘴上也不那么强硬了,只是劝道:“帝尊对我,毕竟还有些栽培提拔之恩,我现下无以为报,只得加倍地对神女好,芍药,你明白吗?”
  芍药又在唇上咬了一下,低低道:“姐姐是重情之人,这我自是知道的……”
  “你懂我便好,”牡丹在芍药手上握了握,真切道:“以后这种话可切莫要再说出口,再者,你这身衣服也要换换,帝尊刚去,穿成这样可怎么像话,你便是装装样子……”
  这些私密话云尧自然不知,她只是坐在荷塘边,把足裸深入冰凉的水间,怔怔地发呆。
  她自然是不知这水凉的,是百合突然过来,一阵惊慌喊到:“那荷塘里埋着万年寒冰,帝姬你快快把脚拿出来,可别着了凉!”
  云尧一动不动,犹自怔怔。
  百合惊怪地冲过来,想把她拉上岸边,云尧却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涣散了半天才聚焦,而后定定道:“你能同我说说我父君的事吗?”


第5章 五
  “帝尊他待你自是极好的,帝姬你幼时总是胡闹,不是摔了某位神女的金玉盏,就是打翻某位神君帝尊茶杯药壶,高兴的时候你就放把火,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放两把火,可是帝尊他从来没和你说过半句重话。”
  云尧听得有些愣怔。
  “帝姬?”百合轻声唤了一句。
  “你唤我帝姬,月上老君那位爷爷也这样唤我,可是别的花都叫我神女。”云尧垂下眼眸道,竟莫名其妙地就换了个话题。
  百合疑惑了一瞬,却还是顺着她答道:“神女那是尊称,不若帝姬叫起来亲切。我同你要好,月上爷爷对你疼爱有加,自是不叫神女的。”
  “这样啊。”云尧抿着唇轻轻地笑,将有些发颤的指尖藏于袖中。
  “是呀,”百合把头靠在云尧肩上,又说回了花皇帝尊的事,语气微叹,“帝尊他对你可真是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还要放在手心里捧供着,你要星星,他从不给你摘月亮……”
  “百合!”云尧又一次出声打断。
  “啊?”
  “我、我小时候那般不懂事呀,想来和现在是有很大不同吧。”云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明明是她自己要听花皇帝尊的旧事,可百合真和她说的时候,她又有些,不敢听。
  “嗯,那可不是一般不懂事,”百合生性单纯,丝毫不查云尧这些拧绕的心思,犹是沿着她的话头道:“不过在你一千岁之后,就变得乖乖巧巧不作也不闹的,就和现在一个样儿。”
  “这样啊。”云尧的嘴角仍是挂着浅笑,只是那笑意太过勉强,一看起来就是假装。
  “不过说来也怪,帝姬你生来不会言语,直等到一千岁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可惜你那时候突然就转了性,也不知何故,硬是不理帝尊,连一句父君也不肯叫。”
  “怎会?”云尧心里一惊,面上原存的笑样还来不及收敛,就诡异地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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