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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起身，师簌簌送她到门外。
　　然后从旁边的雨具架上取了一把伞，递给林若涵：“借给你。”
　　林若涵有些惊讶：“那你怎么回去？”
　　师簌簌笑：“我是这里的店主。”有不止一把伞。
　　林若涵懵了：“……”
　　这、这样啊。
　　师簌簌：“是啊。”姑娘反应好迟钝。
　　“我明天来还伞。”林若涵说，“还有茶……我没有给钱。”
　　“好喝吗？”
　　“好喝。”
　　“那你下次再来喝，这次就当请你了。”
　　“嗯。”
　　明天是一定要来的，下雨也一定要来。
　　林若涵太喜欢这家“虚度时光”了。
　　这里的装潢、这里的茶香、这里的灯光、这里的猫，还有……
　　这里的店主。
　　*
　　林若涵更新了今晚的章节后，发了一条微博。
　　潺湲：“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是的，林若涵是一个写手，而且是全职的网文写手。
　　大学毕业于中文系，林若涵也找过其他工作，各尝试过一段时间，都不太适应。正巧签约了一段时间的网络小说进入收费章节后，收益大大增加，每月可提现的收入也很可观，足以媲美任何一份她尝试过的工作。
　　于是她就成为了一个以“潺湲”为笔名的全职写手，作者收藏数近万。不算爆红，小有名气，收入维持生活绰绰有余，还能小有积蓄。
　　林若涵知道自己的水平，她觉得自己在写小说一途，大概是有点天赋的。
　　连续写了三四年，写过长篇也写过中短篇，她积累了自己的一批死忠读者。
　　老读者们都知道潺湲不喜欢在每章节后面“作者有话说”里说话的尿性。
　　林若涵觉得在两个章节之间加了东西，就好像非在连续阅读的读者眼里塞点别的，特别出戏，因此宁愿把文案改来改去，都不愿意写“作者有话说”。
　　她曾在评论区里留言，奈何评论区又没有置顶功能，她自己的发话被淹没在读者评论的汪洋大海中，后面来的压根找不着。
　　因此熟悉她的读者都关注了她的微博“潺湲”。
　　她才刚发微博，就被一些正在刷微博的粉丝抓到了。
　　潺湲：“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评论：“第一！”
　　“潺湲大大更新了吗？”
　　“更了！看文去~”
　　“我们这里热哭了，超想下雨”
　　“潺湲我爱你！看到我了吗？”
　　“大大新文的题材好棒啊”
　　评论数的红色小气泡还在慢慢地上涨，林若涵点开随便扫了一眼，都是些很日常的唠嗑。
　　其中有个评论说：“好巧，我这里也是。”
　　ID是三个字母，“sss”。
　　林若涵认得这个ID。
　　在她写文的网站里，她也见过这个ID。一年前这个读者出现在她的文下，每天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砸一个地雷。一个地雷就是一元钱的霸王票，是读者额外给作者的打赏。
　　无论她更还是不更，加更还是断更，此读者每天一个地雷。评论都是砸雷时系统默认的，不加一点别的话。
　　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而且这读者还有点儿强迫症，每天的砸雷打赏都在同一个时间。
　　和林若涵一样，这个读者在网站那边不喜欢说话，倒会在微博的评论里和林若涵唠些日常。
　　Ta的回复和这条一样，总是淡淡的。
　　林若涵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每天默默投雷的读者时，十分惊讶。
　　当ta投了整整一年，林若涵便习惯了ta的存在。
　　虽然没从ta的语气里也看出ta对自己有多喜欢，不过这样一个读者，能为她带来许多安慰和支持。
　　从虚无缥缈的网络里，有一种自己被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何况，sss回复微博的语气，也很对林若涵的胃口。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
　　林若涵在小说的评论区页面停留了几分钟，接着便关上了网站页面，打开文档梳理细纲、修改存稿。
　　她刚开了新文，是一本玄幻题材的小说，预计篇幅较长。
　　比起前面几本，这本开头时收到的反响意外热烈。
　　那就更不能疏忽了。
　　务必要保持整本书风格的稳定。
　　务必要使人物有心、有情、有血、有肉。
　　务必要使剧情逻辑自洽，基本没有前后矛盾之处。
　　务必要让人物和剧情尽可能完整地呈现出来。
　　如果发表以后有想写而未尽之意，那是作者最大的遗憾。
　　看了一眼时间，21：02p。m。
　　林若涵调出作者后台，在霸王票名单里果然又见到了“sss”，投雷时间，九点整，一分不差。
　　这个小小的名字在小粉红“潺湲”的读者堆里本该不显眼，但是ta强迫症般的每日打卡，成功地吸引了林若涵的注意，以致于那三个弯弯的字母在林若涵眼里加粗倾斜下划线甚至还自带填充色，扫一眼就见到了。
　　看完之后，林若涵又叉掉了后台，切回文档继续写文。
　　今日份检查打卡get√
　　是的，“sss”把林若涵也变成了强迫症。
　　九点成为了林若涵每天的一个特殊时间点，这是只属于她和素未蒙面的读者的小秘密。
　　*
　　次日上午。
　　林若涵到“虚度时光”去还伞。
　　上午的这个时间，虚度时光已经坐了不少人。
　　不过昨天那个门边的座位空着，她没有见到店主。
　　林若涵走到最接近门口的第一个柜台，女店员戴着一顶小巧的帽子，笑着问：“要点什么吗？”
　　林若涵这才发现这里不止有清茶，还有咖啡和奶茶。
　　她说：“昨天在这里借了一把伞，我来还伞。”
　　女店员说：“哎，老板昨天和我说过。你来得真快啊！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的……要坐坐么？”
　　林若涵问：“……老板呢？”
　　女店员说：“老板在里面做事。”
　　林若涵便改变了原本的念头。
　　这时，一只黄白相间的猫跳上了柜台，朝着林若涵“喵”一声。
　　林若涵的心快要化在那只喵张嘴时露出的小尖牙里了。
　　不过她还是说：“再见。”
　　因为这里的单人座位已经满了。
　　女店员适时地道：“这是我们店的微信公众号，扫码关注后可以搜索现有的书，并第一时间看到我们新进的书和饮料种类哦。欢迎下次再来虚度时光。”
　　*
　　又过了好些天，林若涵买回家里的书读完了，她想看一本新书。
　　林若涵拿起手机，在购书前突然想起了“虚度时光”，于是进入公众号，搜索。
　　虚度时光有这本书。
　　那就再去一回吧？
　　林若涵把写文的时间安排到了下午，空出了一整个早上。
　　由于第二次去的经验教训——去太晚单人位会被抢完，所以林若涵早早出门。
　　她今天没有期望遇见店主了，她就是来看书喝茶的。
　　林若涵来得太早，虚度时光才刚开门。
　　还是之前接待她的那个女店员，见到她又道：“哇！你真的好早！我和老板才刚来。”
　　林若涵笑笑不说话。
　　女店员问：“来随便坐坐吧，虚度时光。你要点什么吗？”
　　林若涵说：“我想看这本书。”她说了书名。
　　女店员说：“我帮你找找。”
　　可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女店员的眉头越皱越紧，书呢？怎么回事？明明记得有的。
　　林若涵忍不住有些失望：“没有么？”
　　女店员：“有的……我印象中还见过。啊！”她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这不就是前两天老板在看的书吗！现在在老板手上。”
　　林若涵：“老板在看……”
　　女店员提议：“你可以去找老板。你这么早来这边抢位置不容易，老板会给你看的。”
　　林若涵：“老板……在哪？”
　　女店员神秘兮兮地说：“你直走到最里面，右拐再右拐，那里有个最好的位置，就是老板的。她一般就喜欢坐那里和门边。我之前看到过你和老板坐在一起，没关系的，去找她吧。簌簌姐人特好。”
　　女店员没法帮林若涵进去问，因为她要站在第一个柜台看店。
　　林若涵第一次深入地走进“虚度时光”，走过一个又一个柜台。
　　这里的装潢无一处不精美，就连脚下地板的颜色和墙纸拼接的缝隙都深得她心。
　　早晨这里还没有“虚度时光”的闲人，只有店员在右侧各个柜台前准备。
　　一步、一步地走近店员指示的最深处的位置，林若涵心里竟紧张起来。
　　越来越近了。
　　最后，她定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幅画一般的场景。
　　双人座，店主坐在其中一边。她身前有书和空着的座位，座位旁边挂着一株用漂亮的花盆架装着的漂亮的吊兰。
　　座位旁有不大的玻璃窗。
　　柔和的光线下，看着店主读书时的剪影，作为写手的林若涵想到了风姿绰约这个词。
　　店主似乎总爱坐双人座，另一边却总是没人，不知在等谁。
　　那个剪影意识到了来人，抬眼一看，道：“你来了。”
　　那一瞬间，不知是什么击中了林若涵的心。
　　明明她们尚未知道彼此的姓名。
　　“我来了。”
　　林若涵说，“我来借书。”


第92章　
　　师簌簌扬了扬手上的书：“这本？”
　　林若涵：“嗯。”
　　“那真不巧……我正看着呢。”
　　“没关系；　那我看别的。”
　　林若涵这回不觉得失望；　她愿意让老板接着看。
　　——被女店员一口一个老板洗脑了；　她现在也把店主叫成老板。
　　店主一身文艺气息；　被叫老板特别有意思。
　　“别。你是顾客，我当然愿意先给你看。”师簌簌说；　“不过有个条件，我想听你介绍一下你最近看的一本书。”
　　“为什么？”
　　“我觉得你一看就是读书很多的人。读的书应该也很有意思。”
　　林若涵想了想：“……不；　上一本书没什么意思。”
　　师簌簌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那也可以聊一聊；　来这边坐。”
　　林若涵第二次坐在了师簌簌对面。
　　不过这回不再发呆了；　她和师簌簌畅谈起来。
　　林若涵看的书师簌簌并没有看过。但是她毕竟经历一世，阅历丰富；　林若涵提的观点都能接得上；　而且能把那本书的内容猜得八九不离十。
　　林若涵只觉得自己一周说的话都不一定有和老板坐在一起这几十分钟多。
　　她从老板的话语里听出了她的见识，心里对老板也愈发佩服。
　　不知怎么谈起写作，林若涵问：“你会写些什么东西么？”
　　师簌簌笑说：“偶尔会写；　但志不在此。只为抒发，没有过多主动强烈的创作欲望。你呢？”
　　林若涵沉默了一会儿；　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以此为生。”
　　“作家、编剧、杂志或者自媒体撰稿人？”
　　“不；　只是在网络上写些小说。”
　　林若涵下意识地以为老板这样的女性是不会看网络小说的。
　　怕她误会；　可又不方便多解释。
　　师簌簌没有多问，只道：“挺好的。辛苦吗？”
　　林若涵说：“还行。”
　　于是再度陷入沉默。
　　一人问不出口，一人说不出口。
　　她们都知道，网络小说这种特殊的创作形式，辛不辛苦；　哪是区区“还行”两字能概括的呢？
　　最后还是师簌簌转开了话题。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文青小姐姐？”
　　“我叫林若涵，老板。”
　　“噗，你怎么也叫我老板了。”
　　“那我叫你什么呢？”
　　“我叫师簌簌。你看着叫。”
　　林若涵颔首：“老板。”
　　师簌簌摊了摊手：“我还期待你叫我簌簌妹妹。”
　　林若涵讶异地睁大了眼，她第一次显出这么强烈的情绪来：“我，比你大？”
　　师簌簌说：“当然不。那你叫声簌簌姐来听听？”
　　她们交谈的语气变得轻快了，林若涵忍不住调侃师簌簌。
　　“老板。”
　　“说真的，每次被叫老板，我都以为我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人。”
　　师簌簌说，并期待地望向自己一见投缘的姐妹。
　　师簌簌表现得很有思想深度，林若涵在她的侃侃而谈中不知不觉把心态摆得很正，第一次听她这样活泼到戏谑的话语，被逗得笑出了声。
　　“放心，你不是。”林若涵一本正经地道。
　　没有话语能形容她现在内心的喜悦。
　　她表面上喊着老板，内心里喊着簌簌。
　　所谓一见如故。
　　林若涵在师簌簌面前抛了拘谨，但话依旧不多。她乐于倾听，擅于用文字表达，可不习惯用话语抒发。
　　观点总是太锋利了，她习惯将之隐匿于文字后，深藏在另一个世界里。
　　师簌簌引她介绍书籍，她也只是转述，不加表达自我的定语。
　　与此相对，师簌簌的立场鲜明，清晰有力地说出了很多林若涵的想法。
　　这也是师簌簌吸引林若涵最强烈的点之一。
　　交谈不多时，师簌簌把书递给林若涵：“给你看吧。下次来，我还给你留位置。”
　　林若涵说：“哪个位置？”
　　师簌簌：“这里怎么样？”
　　林若涵矜持地说：“嗯。很好。”
　　太、棒、啦！是这个最喜欢的位置！
　　她说：“下午我还来，我要来一整天。”所以要一直给我留着。
　　师簌簌说：“放心，这位置是店主专座，别人不会过来坐。”
　　林若涵彻底放心了。
　　更、棒、啦！这个位置现在居然成了我的专座！
　　想起最近的事，她吐槽道：“邻居最近在装修，吵得很。写文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两倍。”
　　师簌簌说：“你可以过来这边写文。我记得你说家里离这不远。”
　　林若涵说：“会经常光顾的。”
　　*
　　当天发完文后，林若涵又发了微博。
　　潺湲：“邻居装修太吵了，在家里写文效率低。不过找到了个好去处。”
　　sss：“好的环境很重要，恭喜。”
　　其他人：“哦哦哦心疼地虎摸潺湲大大”
　　“找到好去处之后是不是可以把日六变成日九日万呀~~（媚眼）”
　　“大大加油！我爱你喔！”
　　“今天的更新好好看！男主终于要走出新手村了？不过她这身世，后面的剧情稍微一想就很虐的样子……瑟瑟发抖。”
　　微博混入了在评论区不甘寂寞的读者。
　　后面一排回复“＋1”甚至讨论起来了，“潺湲”都没有回复。
　　林若涵看了眼后台，嗯，sss今天也准时地投了一个雷。
　　今日份打卡检查get√
　　*
　　此后，林若涵便成为了“虚度时光”的常客。
　　虽然她有了固定座位，但她还是来得很早，卡着开门时间和师簌簌、女店员一起“上班”。
　　一个人居住，全职写作，林若涵曾经的作息并不固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混乱的。
　　而自从她在虚度时光得到一个专属位置后，她的作息就规律了起来。
　　上午林若涵来得早，在空气微凉的清晨和老板相对而坐，手捧一卷书，充实的一天开始。
　　而为了早上能早起，晚上就不得不早睡。
　　在后来这段时间里，林若涵知道了女店员叫“小莉”，知道了猫是小莉的。小莉家里没有人照顾猫，她经过师簌簌的同意后就把猫带来上班的地方。她也因此很感激师簌簌。
　　而小莉的猫其实也为“虚度时光”增加了一些吸引人的趣味。
　　猫很乖，店里人多的时候它只在小莉所在的柜台里玩，很少在店里逛。
　　也许是知道谁同意她留在这里的，它特别亲近师簌簌。
　　林若涵上午和师簌簌一起看书，下午笃笃码字。
　　而师簌簌有时会坐在门边看人来人往，有时会出门，有时在柜台客串店员，有时捧着笔记本电脑研究股票或是其他一些林若涵不懂的投资。
　　晚上林若涵出门跑步，经过虚度时光时，会和坐在玻璃门边的师簌簌打个招呼。
　　林若涵提前交了一个月的茶水费，把这个老板专属的位置坐成了自己的小窝。
　　她们并不总坐在一起。但这短短的时间已足够她们相熟。
　　邻居早就装修完了，林若涵还是驻扎在这里。
　　直到那天，林若涵在夜里睁开眼，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新书里需要一个角色。
　　她抓起手机就猛输入一通，次日提前和师簌簌打招呼，不过去了。
　　灵感喷薄而发，林若涵在已经成型的大纲上添上数笔，把主角在重要节点上遇见的贵人从经历风霜的高人前辈改成在江湖闯荡过一遭的女侠。她为人潇洒随心，对主角又很亲善。两人投缘得紧，一见如故。
　　女侠博闻广识，屡屡维护主角，数次点破他心中迷惘，把他从歪路边缘拉回来，人物形象饱满，林若涵写得心潮澎湃。
　　虽然是后期修改大纲添加的人物，但更改之后，却写得更加顺手，情节变动之处似乎比之前更加合情合理。
　　读者高呼：“女侠好帅！”
　　“女侠666，又把凌小可怜（主角）救回来了啊”
　　“一般这种身份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