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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玥沉默了，有些艰难地开口：“簌簌……”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心疼。
　　“没关系，没关系。我早就习惯啦。”
　　李文玥犹豫着，还是没有说出“以后我家就是你家”这句话。
　　她还没有告诉家人这件事。
　　她不知道后果如何。
　　“文玥记住，”师簌簌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要因为担心我而不开心，我会心疼的。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还有，不要担心你的家人怎么想。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地在一起对吗？在高考前，你只要专心备考，专心和我在一起就够了。”
　　其他的，我会解决。
　　如果这点解决事情的能力都没有，她师簌簌就白活一世了。
　　“好。”李文玥静静地看着师簌簌，掐了掐她的脸颊以作应答。
　　*
　　三月、四月、五月，在紧张的备考中，一晃而过。
　　对老师们来讲，备考的日子一成不变，届届如此。
　　但对于学生们来讲，每一次大考的起起伏伏，都是他们人生中的大事。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大事显然不少。
　　据说，杰哥的数学终于失手了，砸出了他人生中的新境界。当师簌簌问他什么情况时，他说上次最后的大题明明会做却没算完十分遗憾，于是这一次他尝试从后往前做。
　　师簌簌：……不是很懂你们数学天才的想法。
　　命题组好心好意把简单的放在前面你不先做，非要先挑战高难度，真是不作不死的典型写照。
　　师簌簌苦口婆心地把命题老师的思路向杰哥剖析了一通，杰哥听得云里雾里人生三问，索性乖乖保证再也不乱来。
　　据说，徐超，也就是李文玥以前的乒乓球球友，杰哥的好朋友，在某两次大考中小宇宙爆发，连续拿下两次理科的年级总分状元，引得老师同学们侧目。
　　而师簌簌通过杰哥爆料得知，是因为徐超有个暗恋了三年的女孩，成绩在他们班上特好，并表示非状元不谈恋爱，于是徐超放言，男生谁要敢考第一就跟他不是哥们。
　　徐超人缘很好，理尖班基本全班男生都是他哥们。
　　结果那之后徐超就再也没考过第一。
　　他们班的人假装感动极了，都说徐超“内心后悔为了维护兄弟感情而再不考第一”。
　　杰哥告诉师簌簌这件事时一边说一边哈哈哈，十分幸灾乐祸。
　　高三下学期，包括高考，共计七场大考。
　　前六次大考中，无论文科还是理科排名都在不断变动，年级前十洗牌一轮又一轮。有长期霸榜的大神，也不时冲上来许多新面孔。
　　每次文理科考第一的人都要向全年级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或是最深刻的学习心得体会。不水不吹，全是干货。这些经验被老师们整理成纸印发给大家，被大家称作“神仙复习法”。
　　或盼望或不盼望着，六月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文玥（低调地）：可以去考个状元玩玩了。
　　*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mua~


第31章　
　　高考前晚，李文玥和师簌簌到操场上去散步。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好在夜晚风来时还有几丝清凉。师簌簌和李文玥并肩走在红色的塑料跑道上。
　　月亮很亮，蝉鸣很响。
　　师簌簌记得这个味道。
　　夏夜里，教学楼旁，操场上的味道。空气既闷且湿，沿着跑道一圈圈走过时，青草味混合着塑胶味钻进鼻腔内，点点轻缓温柔，安抚下备考时紧张焦虑的情绪。
　　这是专属于备考季的味道。
　　“簌簌想去哪个大学呢？”
　　李文玥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文玥你先说吧。”簌簌笑道。
　　“我啊……如果正常发挥，应该能上F大。”李文玥轻轻地说。
　　“如果超常发挥呢？”
　　“那当然是Ｂ大。”
　　李文玥毫不犹豫地说，但口吻不太在意：“那也得考得到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它每年在我们这招的人真的很少。”
　　“嗯。”师簌簌点头，“那我也想去Ｆ大。如果考得上，那就去Ｂ大。”
　　“你……你怎么照着我的说呢？”李文玥不满意。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师簌簌知道，李文玥能考上的。
　　“那加油，我们要一起考好。”李文玥紧了紧握着师簌簌的手，道。
　　如果我考差而簌簌考好了，她会去哪儿读呢？Ｂ大和Ｆ大隔着很远的距离，排名也是有差距的。
　　李文玥心底有这样的问号。但她没有问出来，她不想给师簌簌带来压力，让她为难。
　　而对师簌簌来说，如果李文玥没考上Ｂ大，那她一定会填报李文玥上的大学。
　　但是没有如果。师簌簌已经历过了未来，在既定的结果面前再作别的假设都没有意义。
　　所谓高考，不过运气与实力的结合。
　　李文玥的实力绝对不弱，而今年的高考，就是她的运。
　　“簌簌，你的成绩比我好。你考试的时候一定要尽全力，我等你拿个状元呢。”
　　李文玥对师簌簌说。
　　占着数学和英语的优势，师簌簌好歹全心复习了几个月，不拿出全部实力真刀实枪地干一场，她也会有遗憾。万一李文玥考上而她没考上Ｂ大，那玩笑就开大了。
　　月光下，师簌簌自信地轻笑：“当然啊。文玥，你也是。”
　　李文玥被师簌簌笑得晃了晃神，“嗯。”
　　她静静享受着和师簌簌待在一起的时间，等到下节课的预备铃响，她就要把师簌簌从自己脑中赶走，全心投入到复习中去。
　　她们都知道离别就在眼前。但是没有谁提起太多离愁别绪，就算有分别的话题，那也是对未来的展望。
　　尘埃未定，一切承诺如无根之萍，漂浮无依。
　　离别有专属于离别的时间，那时间分秒珍贵，不能提前消耗。
　　现在只要备考。
　　＊
　　坐在考场上的师簌簌，在发卷前等待的时间里放空了大脑。
　　作为被考生们怨念了无数遍的命题组长，终于回到了这个考场上，作为一个考生。
　　她竟然感到了紧张。
　　回来两年了，她时常觉得时光过得很慢。从历史老师讲话的语速中，从那阵凉风吹过的速度，从李文玥的发丝扬起的角度。
　　她专注于感受校园里的生活，这两年，不必为虚度了时光而愧疚，不必太过为生活奔波。
　　她只是高三十六班的大神师簌簌，李文玥的同桌师簌簌。她也和别的同学一样，每天运动在教学楼、宿舍、食堂三点一线间。她会为自己考好了不太稳定的文综而骄傲，也为偶尔闻到高考战场上的硝烟味而焦虑苦恼。
　　她感恩这样的馈赠。
　　前世，令人疲惫到分身乏术的生活中，午夜梦回她曾回到高中。
　　梦里，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和性取向而辜负这段时光，梦里还有她喜欢的女孩，搂着她的肩膀冲她笑。
　　如今，梦想成真。
　　那就不要再错过了啊，师簌簌。
　　*
　　“愿你合上笔盖那一刻，会有战士收刀入鞘般的骄傲。”
　　几分鸡汤，几分文艺，几分矫情，但是刚考完试的人见着这句话，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
　　老子考完了！老子骄傲！！
　　从考场上回到备考室里，李文玥一见到师簌簌，就紧紧地和她拥在了一起。
　　师簌簌发现她手里都是冷汗，问她：“怎么这么紧张？”
　　最后一科考的是英语，应该是她最擅长的科目。
　　高考完李文玥对师簌簌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觉得这是我的作文字最丑的一次。”
　　“没事。”师簌簌憋笑。
　　然后李文玥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师簌簌体谅她的心情，对她说：“先去收拾东西吧，卷子和课本什么的可以丢。但是千万别丢了自己的笔记。”
　　“知道啦。”李文玥迅速地吐了吐舌头。
　　备考室里的同学们也忙着整理东西，安静了一个星期的地方终于闹腾成了菜市场。
　　“×××帮我搬一下这个好吗？谢谢！”
　　“啊啊啊麻袋在哪里我要丢课本！文综，再见！再也不见！！”
　　“小姐姐抬jio，扫试卷。卧槽你这里怎么还有巧克力纸……”
　　他们相处的方式和往常无异，但闹嚷的话题有点特殊。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穿着一样的校服对彼此打招呼了。
　　他们还以为，自己会为了美好的假期疯狂。再也不用早起了，不用背永远背不完的英语和文综了。不用在限时里做完一次次小测模拟题。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他们以为自己会又哭又笑，会和关系最好的朋友抱头痛哭，会看到老师就上去鞠躬。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平静解脱，和不敢置信。
　　真的，结束了。真的。
　　哐哐当当收拾声和匆匆脚步声里，李文玥好不舍。
　　不一会儿后，她听见熟悉的声音问：“文玥要帮忙吗？”
　　师簌簌平时都会定时清理卷子，加上取舍果断，这会儿很快就收拾完了东西。
　　李文玥惊讶地看向师簌簌的桌子：“你都收拾完了？”
　　师簌簌笑道：“厉害吧？”
　　李文玥哼道：“其实我也差不多了。可以帮我把这个袋子提下楼去吗？我只有一个袋子和一个箱子。”
　　帮李文玥把东西搬到楼下的时候，师簌簌看到有位穿着枚红色衣服的女性，面带笑容，手中捧着一大束用褐色纸张包起来的鲜花，候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
　　而旁边的身影，已经丢下箱子飞身扑了上去。
　　师簌簌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望着那对相拥的母女，唇边也带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见家长了，稳住，不慌，没问题）
　　（咆哮着文综再见并第一时间把政史地课本丢掉的是我）
　　*
　　谢谢营养液O（∩_∩）O~
　　话说当年高考，学校有一人高的孔子像，高考前后那几天孔子像半径一米内都堆满了苹果……老壮观了。还有人在苹果上插了三支笔端端正正地放在孔老先生脚边，创意度简直MAX。考综合科的前一天晚上有很多人排队拜孔子像，神神叨叨的（据说大部分是文科生（。


第32章　
　　李文玥从她妈妈手中接过了花束，和妈妈一起走到师簌簌面前。
　　文玥妈妈很亲切地问：“这就是你常说的簌簌呀？文玥回家的时候老在夸你。”
　　李文玥眼神有点飘，结巴道：“有经常吗？没、没有很经常吧。”
　　师簌簌则是笑着道：“阿姨好，我是师簌簌。”
　　刚高考完的女孩，不见情绪多么激动，而是浑身从容镇定。精神气很足，应答起长辈来认真礼貌，落落大方。
　　文玥妈妈对师簌簌的印象非常好，问道：“簌簌的家长什么时候到呢？”
　　“啊，这个……”
　　听到这个，李文玥条件反射地就拍了拍妈妈提着小包的手，怕这个话题让师簌簌尴尬。她虽在家里向家人提起师簌簌，但没有说到过簌簌的家庭情况。所以文玥妈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她突然的动作。
　　“没事没事。”师簌簌解释道：“我家里有点特殊，妈妈过世了，爸爸也没空来。”
　　她说得很自然，没有分毫怨怼。
　　都是独自生活了多少年的人了，一个人搬家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高考完搬点儿书。最多不过多跑两趟得了。
　　这下文玥妈妈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带着怜惜的话语直接冲了出来：“我看玥玥的东西也不多，不如我们带你一程？你家远吗？有自己的安排吗？这样方不方便？”
　　师簌簌自然很高兴，向文玥妈妈道谢后三两下就商议好了。
　　在文玥妈妈的车上，免不了要问起高考的事情。
　　文玥妈妈先问李文玥：“玥玥，感觉怎么样呀？有没有哪科感觉特别好？”
　　李文玥琢磨了一下：“都还行？英语比平时要简单一些，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就是最好的感觉。”
　　文玥妈妈赞道，“你平时这么说的时候都考得挺好的。簌簌呢？感觉怎么样？”
　　“数学感觉挺不错。”这个师簌簌在自谦，她觉得自己单科满分是稳的。
　　“其他科目，我尽力了。”
　　“哦？”李文玥鼓了鼓掌，“簌簌之前都没有这么说过，她说尽力，就肯定考得很不错啦！”
　　“文玥，你怎么说得我平时好像考得很随便一样？”
　　“本来就是嘛。”
　　两人随意打趣着，在妈妈面前，李文玥显得比平时活泼一些。
　　文玥妈妈对师簌簌的了解不多，也没有更深入地问下去。
　　到了师簌簌家附近，李文玥先下车帮师簌簌搬东西。师簌簌在车内喊住了文玥妈妈。
　　“阿姨，我可以向您要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有件事想对您说，是有关文玥的，很重要的事。”
　　文玥妈妈依言给了她联系方式，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微信。
　　李文玥和她母亲要离去时，师簌簌向阿姨鞠了一躬。
　　李文玥摇下车窗，对师簌簌开心而不舍地挥手：“簌簌再见。”
　　师簌簌也向她挥手，目送车辆离开。
　　等到视线所及再也没有车辆的影子，师簌簌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机，发微信给李文玥：“文玥，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前，一定不要向你家里透露任何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李文玥：“？”
　　李文玥：“嗯。”
　　师簌簌怕李文玥误会她打算在成绩出来，选大学时再作了断，便对李文玥说：“不要害怕，我会竭尽全力，让我们在一起。”
　　李文玥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聊天框里好坚决的一句话，扑哧笑出了声。
　　文玥妈妈一边开车一边问：“哎哟，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呀？”
　　李文玥说：“不告诉你。”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再告诉你。”
　　她在聊天框里飞快地按下：“我不害怕。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因为师簌簌的话，她心头甜蜜。脑子一热，就戳了一句话发过去。
　　“我觉得我这次考得很好！”
　　发完头脑清醒了片刻，越看越觉得像个flag，后悔了。
　　谁知对面秒回了三个字，叫她心里顿时安定下来，脑子得以接着发热。
　　师簌簌说：“我相信。”
　　阳光好晴朗。
　　是因为高考完了的缘故么？
　　*
　　离高考出成绩十四天。
　　师簌簌把家里收拾好后，请来忘了女儿这几天高考的老爸，希望他配合自己的计划。
　　离高考出成绩十二天。
　　师簌簌在微信上联系文玥妈妈，并要到了文玥爸爸的微信号，向他们透露自己和文玥的关系不一般，希望找时间约见面谈。
　　离高考出成绩第十天。
　　师簌簌、簌簌父亲，文玥父母，四人在师簌簌的家里见面。
　　师簌簌详尽地招待了他们，她在客厅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先向文玥父母坦白了自己的家庭状况，而后递给他们一封手写的长信，一式两份，誊抄得工工整整。
　　而簌簌父亲则沉默地翻看着师簌簌备考复习用的笔记本。
　　文玥父母不如师簌簌的父亲开明，两人表示需要回去好好考虑。
　　但看着独立而成熟的师簌簌，他们也舍不得说出责备的话。
　　最后，师簌簌诚挚地请求文玥父母，给她和李文玥一起出去旅游的机会。她说：“这样，无论你们最后同不同意，我们都不会有怨言，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师簌簌的父亲送对方两人出门时，叹了口气，对他们说：“我这爸爸做得不好，没有疼过她，她就长大了。你们要是不同意，也不能骂她。更不要骂你们女儿，她们都没有错。”
　　文玥妈妈离开时，眼眶是红的。
　　离高考出成绩第八天。
　　师簌簌和李文玥踏上了旅程。跟团，西北游。她们脱下了校服，穿上女孩最艳丽的衣裳。牵着手走过青海湖畔，走过敦煌夜市，走过驼铃沙地；一起看石窟壁画，看喀斯特地貌的岩石，看六点钟天光沙色里的日出。
　　这趟旅程几乎花光了师簌簌的积蓄。但是相当值得。
　　她也赌对了。李文玥的父母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商量，在旅行前没有告诉李文玥这件事。
　　高考出成绩的倒数第二天。
　　李文玥回到家中。
　　她带了好多照片回家，照片上的她和师簌簌紧密依靠，笑容烂漫。
　　爸爸妈妈告诉李文玥，他们已经从师簌簌那儿得知了这件事，以及他们用一个星期做的决定。他们交给李文玥一封信，是师簌簌写的，全长九千三百六十七个字。
　　其中六千多字是写给她父母的，三千多字另附给李文玥。师簌簌对他们说，如果他们同意，就将信给李文玥；如果他们不同意，就请撕了那封信，她亲自向李文玥说明。
　　“她的字，很好看。”
　　妈妈把信交到李文玥手上的时候，对她这样说。
　　李文玥在父母面前看了师簌簌的信，压抑不住号啕大哭。
　　字体是一如既往的帅气，从骨子里透出的稳重和洒脱，根本不似她本人外貌的甜美。一笔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