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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头上还有唐天湉留下的香味，她用的洗发水很好闻，出远门要专门带一小瓶。

　　平时头发扎着的时候不太明显，但散开的时候馥郁芬芳，郑希羽抱着她，会觉得自己徜徉在春日阳光下的花海里。

　　她闻着这味道就心悸，就喜欢，就觉得身体有种子破土而出，无法阻止。

　　过了许久，属于唐天湉的专属铃声响起来，郑希羽去接了电话，唐天湉急吼吼地问她怎么样，很担心她。

　　郑希羽想了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唐天湉撒谎。

　　“腰有些酸，躺了会舒服多了。”郑希羽道，“你什么时候看展？我过去陪你。”

　　“你腰不舒服就不要过来了啊，继续躺着。”唐天湉指挥道，“别动了，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这里最多再半个小时，就回去找你。”

　　唐天湉特别单纯，果然按照她猜测的方向走。

　　“嗯。”郑希羽应了声，道，“碰到奇怪的人不要理。”

　　“哈哈哈哈哈……”唐天湉一连串地笑起来，“只有你会碰到诶，我才不会呢。”

　　郑希羽也笑了笑：“快点，等你回来。”

　　“好哒，”唐天湉的尾音带着雀跃的音调，“么么哒。”

　　电话挂了，郑希羽继续躺在床上思考问题。

　　谈燕是跟她说得很清楚了。

　　谈燕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在她露出一点端倪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往后的许多发展。

　　偷拿手机被发现的那天，谈燕跟她说现在不是时候，个人感情会影响比赛。

　　唐天湉来找她之后，谈燕跟她说不要一时冲动，做事要考虑前因后果。

　　于是她忍了又忍，忍到唐天湉来跟她表白，忍到唐天湉一点点逼着她把喜欢说出口，忍到唐天湉钻进了她的心口，钻进了她的身体，让她觉得但凡跟她有关，一拉扯就痛。

　　昨天，谈燕问她，你想让全世界知道你们两的关系吗？你确定这对于你自己，对于她来说，不是一种伤害吗？

　　郑希羽不确定。

　　对于未知的伤害，落在她自己身上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能落在唐天湉身上。

　　一点都不行。

　　郑希羽闭上了眼，不知道有些话该怎么说。

　　唐天湉回来得很快，她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的时候，郑希羽便听到了。

　　那轻快的脚步跳跃着到了房门跟前，突然慢了下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把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放到了一边。

　　静悄悄的小兔子一样，来到了她跟前。

　　呼吸逐渐靠近，然后小小的软软的手掌，有些冰凉，落在她额头上。

　　“呀，有些烫。”唐天湉小声说。

　　郑希羽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道：“是你的手凉。”

　　声音有些哑，真跟生病了一样。

　　“没睡着呀，还是我把你吵醒了？”唐天湉的声音很温柔，缩了缩手指，“那我暖暖再摸你。”

　　“我给你暖。”郑希羽睁开眼，把她的整个手包进了掌心里。

　　房间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暗。

　　只有唐天湉的眼睛是亮的，她开口说话，每个字也都是亮的：“周清佩说有惊喜，真的有诶，城市摄影杂志的主编发来了签约邀请，我可以成为他们的特约摄影师呢。”

　　“真厉害，要签吗？”

　　“我得考虑考虑，他们的签约条款一大堆呢，后面再说。”唐天湉偏着脑袋。

　　“那现在想说什么？”郑希羽问。

　　唐天湉张开双臂，倒了下去，努力地把自己塞进了郑希羽的怀里：“现在想说，我想你了！！！”

　　郑希羽突然感觉到难过，她抱紧了怀里的人，用最糟糕，最直接，最不加修饰的语句，坦白了横在她面前的困境。

　　“怎么办？他们都让我在你和排球之间做选择。”



66、第　66　章

　　郑希羽十四岁前的人生过得是非常简单；平平无奇的。

　　作业总要拖到死线才写；考试成绩不好被妈妈打两拳下次就上去了；每天就想着怎么玩，玩儿新奇的东西。

　　唯一特别点的事就是她个子高，青春期的时候跟窜天猴似的；只要认识她的人超过一周没见她；都要感叹一句：“郑希羽你怎么又长高了啊！！！”

　　虽然因此从小到大的座位都是在最后一排；但郑希羽从来没讨厌过个子高这件事。

　　因为她妈妈特别乐意给她买新衣服；常去的那家店里，开篇就是一句听起来特别无奈但实际非常自豪的话：“哎，我家那姑娘；又拔个子了，费钱！”

　　最亲近的人喜欢她高；她怎么可能讨厌得起来。

　　而且她高是高，身材却从来都不差，身体素质也特别好；学校里但凡有个体育比赛，不管是什么项目；都让她参加。

　　她也不负众望；什么都玩儿的好，都能拿一两个奖。

　　后来，她接触到排球；发现了世界的新大陆。

　　那位教练是个退役运动员；免费带她玩了很久；后来又介绍更厉害的教练给她。

　　他去过郑希羽家很多次，让郑希羽的妈妈考虑更专业地发展孩子的特长。

　　但妈妈都拒绝了，她跟教练说得明白，也跟郑希羽说得明白，就是舍不得孩子吃苦，运动员太苦了。

　　郑希羽理解妈妈的想法，但心里那团火始终没能灭下去。

　　于是该往教练那跑还是跑，该买专业的运动设备还是会问妈妈要钱。

　　有次她被教练带着去看专业队伍的比赛，有队员临时出了问题，教练让她上场，她激动得手指一直颤抖。

　　虽然是个小小的训练赛，但是她获得了胜利，拿了不少分，大家都夸她有天赋。

　　回家以后她以为妈妈会怪她没经过她同意又跑出去那么远，但妈妈却先跟她说了：“我女儿就是棒！”

　　我女儿就是棒，郑希羽永远记得妈妈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她笑得很开心，眼睛里闪闪发光。

　　所以在妈妈病逝以后，曹风过来接她，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我要打排球。

　　进专业的队伍，打比赛，拿奖。

　　大家都觉得她在做去世的母亲并不愿意让她做的事情，但郑希羽就是觉得，她这样，妈妈也会开心。

　　曹风并不同意，郑希羽也没心情去了解他到底为什么不同意。

　　她只是说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不让她打球，那她就不会跟曹风走。

　　一个星期的抗衡，她没吃什么东西，瘦了一圈。

　　曹风同意了她的要求，带她去了新的城市，住进了新的家，开始新的生活。

　　新家是幢别墅，房间很多，房子很大，她一天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家里人，所以过得也挺舒服的。

　　除了上课，就是训练训练训练，她玩命地训练，很快教练换了一个又一个。

　　曹风总觉得她会放弃，会半途而废，所以总是憋着一口气永远都在谈条件似的满足她的要求，她要赢了谁才可以进队，她要有什么样的成绩才会拿到高昂的特教费用。

　　郑希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没有故作亲密的亲情，简简单单的利益交换。

　　一年又一年，郑希羽为了能拿到更多的东西，能继续走自己想走的路，拼了命地努力，改掉了以前很多不好的习惯。

　　这样真的挺好的，起码每一年去母亲的墓碑前跟她说话时，总能拿出些成绩出来，想象一下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然后说：“我女儿就是棒！”

　　今年和曹风的交换是，拿下cuva的最佳球员，曹风确保她进国家队。

　　现在，曹风让她在唐天湉和排球之间做选择，选了唐天湉，别说国家队了，现在的比赛她能不能打完都不一定。

　　因为谈燕是他请来的，今年n大女排能进步这么快，不是因为她郑希羽一个人有多厉害，是因为曹风掏了大笔的赞助，让一只校队可以拥有最好的教练，最好的设备，最好的球员。

　　郑希羽说完这些，口有些渴，起身去拿水。

　　唐天湉一把捞住了她，眼神忧虑：“你干嘛？”

　　“喝水。”郑希羽道。

　　唐天湉把她给按了回去：“你坐着，我帮你拿。”

　　郑希羽有些迷茫地跌回了床上。

　　“喝什么？”唐天湉边往冰箱走边问。

　　“矿泉水就可以。”

　　“大冷天的。”唐天湉顿了顿，掏出了手机，“还是热一点比较好，我点个奶茶。”

　　“没事，我就是有点渴。”郑希羽又想站起来，被唐天湉眼神犀利地伸手一指，给定在了原位。

　　“不许动。”唐天湉道，“我点楼下的，很快就上来。”

　　郑希羽只能道：“好。”

　　唐天湉自言自语：“你肚子不舒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别喝了，我问问他们有没有温度适宜的白开水……”

　　“我没事。”郑希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刚才说身体不舒服骗你呢。”

　　“你骗我！！！”唐天湉一下子瞪大了眼。

　　“就……”郑希羽有些紧张，手指在空中划了划，“我刚才在会场碰到曹风，我怕他会找你麻烦，不对，我主要还是那会心态不好，怕影响你的情绪，就找借口回来了。”

　　唐天湉：“你以前有骗我什么吗？”

　　“那次陪你上课是我旷课去的。”

　　“还有呢？”

　　“晚上有时候会加训，但是我想见你，就……提前走了。”

　　唐天湉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郑希羽你牛逼了。”

　　郑希羽有些惭愧地低了头，没说话。

　　“身体没不舒服我就点普通的奶茶了啊，你要什么？”

　　“纯茶。”郑希羽赶紧乖乖回答问题。

　　“嗯。”唐天湉点好东西放下手机，重新回到了郑希羽身边。

　　“我脚有些冷。”唐天湉道，“会场虽然暖气打得足，但大冷天的穿裙子还是太冷了。”

　　“上来。”郑希羽往里缩了缩，揭开了被子，“暖暖。”

　　“嗯。”唐天湉踢了鞋子上床，刚进被窝就被郑希羽一把抓住了脚丫子。

　　郑希羽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好冰。”

　　“冬天冷手冷脚很正常。”唐天湉往回缩了缩脚，挺不好意思的。

　　郑希羽抓着没放：“还是身体素质不过关，明年天暖和了跟着我跑步吧。”

　　“好。”脚丫子暖融融的，唐天湉看着郑希羽，心里也暖融融的。

　　有种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化掉，变成温暖的水流出来的感觉。

　　郑希羽低着头，被窝里的掌心翻来覆去，仔细地把唐天湉每个脚指头都暖热了。

　　半晌后，她道：“我们……”

　　唐天湉这一刻简直仿佛通了她的脑电波，直接回答了她还未出口的问题：“我们肯定有明年，还有后年，大后年，只要你还喜欢我，我还喜欢你，就没有什么问题。”

　　郑希羽抬头笑了笑。

　　“怎么，不相信学姐吗？”唐天湉蹙起眉毛，拿出学姐的架势，“你要知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所有外界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们是成年人了，想要的都要要。”

　　郑希羽眼睛亮了亮：“嗯？”

　　“嗯什么嗯？”唐天湉可不乐意了，“怎么着？你觉得我会让你为了我放弃排球？开什么玩笑，热爱是一辈子的，只有你自己有资格放弃，谁要是让我不拍照不写东西不看剧不玩娃娃了，对不起我爱好有点多，反正谁要挡着我搞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绝对见佛杀佛立地成魔。”

　　郑希羽笑起来。

　　唐天湉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当然，我也不可能让你为了排球放弃我，我没那么圣母没那么大公无私，主要是我现在特喜欢你，那么我们就又回到了上一条。”

　　郑希羽看着她：“我懂，你也是我的热爱。”

　　“卧槽，”唐天湉瞪着大眼睛看她，“你咋这么会总结呢？跟汉语言文学的在一块中文水平提高不少啊。”

　　“嗯，你教的好。”郑希羽给她递杆子。

　　“害，名师也得有高徒啊。”唐天湉赶紧爬了上去。

　　两人乐乐呵呵地聊了一会，之间凝聚在这间屋子里的阴霾之气一扫而空。

　　外卖小哥送来了奶茶，到了午饭时间了，唐天湉又叫了些吃的，两人床也不下了，问酒店要了个照顾病人的小桌板，支在床上，你一边我一边，跟东北热炕头似的，散漫而愉悦地进食。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问题哈。”唐天湉抬头望天，“其实重点就是你爸爸不接受你谈恋爱，于是以此作为要挟。”

　　“不是不让我谈恋爱，”郑希羽道，“是不让我和女孩子谈恋爱。”

　　“bingo，可以理解。父母这一代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还很低，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搞基。”唐天湉咬着根薯条跟只小仓鼠似的卟啾卟啾吃完了，“特别是他们很在意面子的时候，你爸爸不就是因为看到你突然火了，又张狂到为了我连训练都翘了，才急了跑过来威胁你么。”

　　“嗯。”郑希羽点头。

　　“我们这样，”唐天湉来了兴致，她往前耸了耸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郑希羽，颇有些干坏事的兴奋之感，“他们不想让我们谈，我们就不谈了呗。”

　　“不可以。”郑希羽道。

　　“诶诶诶急什么没说完呢，明面上不谈，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给他们演一波痛苦分手为情所伤，背地里该咋样咋样，直到你拿了最佳球员进了国家队，”唐天湉的脚丫子在被窝里动了动，蹭了蹭郑希羽的脚心，“你不觉得反倒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吗？”



67、第　67　章

　　要放以前；郑希羽真不觉得。

　　和唐天湉比起来；她骨子里还是比较偏向稳妥保守的处事方式的；但唐天湉太有感染力了，或者说，她自己实在是太不满足了。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都是她此刻的最爱；郑希羽自私自利；为了能两全，什么都愿意尝试，什么都敢冒险。

　　“刺激。”她道。

　　“嘿；那就对了。”唐天湉在她胳膊上甩了一巴掌，“那我们来商量商量具体的东西。”

　　“嗯？什么？”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分手？”唐天湉皱着眉头盯着她。

　　郑希羽听着分手这两字就暴躁；于是问题不回答，先强调道：“假分手。”

　　“诶诶诶，”唐天湉笑得不行；“假分手假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假分手？”

　　“你说。”郑希羽道。

　　“那就趁热打铁；今天吧。”唐天湉拿出了写小说的架势；“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每一个都可以成为可信的分手的理由。比如，我昨天见了捉小三不相信爱情了；你突然爆火被漂亮小姑娘追求心思飘了；我拿了大奖又要和知名杂志签约要抛弃糟糠之妻了；你翘训练陪我被教练发现决定回去好好学习了……”

　　唐天湉说得挺乐呵，郑希羽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唐天湉的狗血故事才刚有了个开头，兴奋得不行，郑希羽突然起身，开始收拾桌面：“吃得差不多了吧？”

　　“嗯，差不多了。”唐天湉被迫中断，拿过奶茶吸了两口。

　　郑希羽把东西都收拾了，唐天湉已经想到了她回去后和宿舍表演的台词，拽过郑希羽跟她商量：“既然这事对你打球那么重要，我们就不要告诉任何人真相了。就我两知道。”

　　“嗯。”郑希羽应了声，开心不起来。

　　“哎呀你不要这样子啦~~”唐天湉把她拽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抬头看着她，“我不会抛弃糟糠之妻的，也永远相信我们的爱情。”

　　“我不会被人追就飘了，也不会因为训练放弃你。”郑希羽跟得很上。

　　唐天湉把脸贴到她胳膊上蹭了蹭：“哪怕全世界只有你知道我爱你，我也觉得这份感情是上天给我的荣耀。”

　　郑希羽打断了她华丽的台词，低头看着她：“你爱我吗？”

　　“爱呀，”唐天湉埋着脑袋，声调愉悦，“从头到脚都爱，爱死了。”

　　郑希羽：“你抬起头说。”

　　“嘤，不要！”唐天湉栽倒在床上，窝成一团，像个大虫子。

　　郑希羽上了床，把这只蜷缩的大虫子摊开，然后细细地亲吻她。

　　唐天湉脸上的热度许久没有下去，半晌，才有空问她：“怎么突然这样？”

　　“机会难得。”郑希羽道，“我们不去看展了吧。”

　　唐天湉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开始装分手，原本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许多，现在，自然要把每一秒都尽情地黏在一起，才对得起这宝贵的时光。

　　“好。”唐天湉应得很顺遂。

　　又是漫长的亲吻，唐天湉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起重要的事：“但你不许翘训练了哦。”

　　“好。”郑希羽答得不情不愿。

　　其后，两人的手机各自响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听。

　　“还是没通。”李桐放下了手机，无奈地望向阮阮。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阮阮吃一口水煮青菜，把碗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