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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弯腰低下头，在她耳边问她痛不痛，让人紧张。

　　唐天湉的呼吸忽快忽慢，节奏混乱，在这样不断拉扯的紧张里，察觉到了丝超越身体感官的舒爽。

　　她想对郑希羽说可以了，但始终没能开口。

　　在她终于克制自己，把第一个读音含在唇间时，屋子里的灯忽地一下暗了。

　　整个世界都暗了，视线的猛然屏蔽让唐天湉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坏了。”郑希羽蹲下了身，呼吸就在唐天湉的耳朵边上，“熄灯了。”

　　“啊啊啊啊啊——”这次唐天湉真情实感地喊了起来，几乎是跳离了椅子，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窜，“熄灯了熄灯了啊啊啊关门了怎么办怎么办回不去了……”

　　“没事。”郑希羽站在黑暗中，是一片巨大的阴影，“只要不查寝就没问题。”

　　“你刚还说坏了呢！”

　　“在坏的前提下，也没多大事。”

　　“我怎么跟阮阮她们解释！”

　　“不小心待晚了，说真话就行。”

　　“你浴室都坏了，我要怎么刷牙洗脸？”

　　“是淋浴的开关坏了，接水没问题，我来解决。”

　　“我……没有睡衣……”

　　“穿我的。”

　　唐天湉嘴唇嗫嚅，眼睛适应了光线，看清了暗光里郑希羽的脸。

　　还是那个样子，清秀的，漂亮的，有点冷，但是温和善良的。

　　见她犹豫，郑希羽又补了句：“新的。”

　　“我不是嫌弃你……”唐天湉赶忙道。

　　“你不费事。”郑希羽笑了笑，“一件T恤就可以当裙子了。”

　　“人身攻击过分了啊。”唐天湉也笑起来。

　　笑完了拿着手机扭扭捏捏地给阮阮发消息，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阮阮和李桐打的，她在图书馆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出来的时候忘了调回来。

　　估计会被骂，唐天湉还是准备直接打电话。

　　“我去……”唐天湉指了指阳台，突然反应上来这个点在阳台打电话无异于给隔壁宿舍直播，于是嘴里的话便卡住了。

　　“我去阳台。”郑希羽大步走过去，并且体贴地把阳台门关上了。

　　唐天湉看着她隐隐绰绰的影子，呼出口气，给阮阮拨通了电话，果然刚一接通，阮阮就大吼了一句：“唐天湉你跑哪儿去了！！！”

　　“我那个，我在那谁宿舍呢。”

　　“那谁啊？！”阮阮继续吼，“你要再没信我报警了啊！！！”

　　旁边李桐的声音插了进来：“肯定在大个宿舍呗，消消火消消火。”

　　阮阮：“唐天湉你住体院去得了！！！”

　　唐天湉被吼得很心虚，她今晚还真得住体院了。

　　声音压得小小地道：“我就是过来找她有个事，没想到耽搁到熄灯了，我现在也出不去……”

　　“你还真要住体院了？？？”李桐凑了过来。

　　“那也没办法呀。”唐天湉委委屈屈的。

　　李桐问阮阮：“郑希羽在哪栋来着？”

　　阮阮比唐天湉还清楚：“十八。”

　　李桐：“哦呦，十八是男女混住哦，糖豆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啊，我在五楼呢。”唐天湉嘟囔。

　　阮阮长吸了一口气，挣扎许久，还是道：“唐天湉我就跟你说一个事啊，虽然学校规定熄灯后关楼门不得再进出，但学校更规定了学生必须住在自己的宿舍。要是突然查寝，电话打到你爸妈那里去我跟你讲。”

　　“没那么巧吧……”唐天湉不太有底气。

　　“咱们楼管阿姨挺好说话的，你找个借口，卖个萌撒个娇，她会让你进来的。”阮阮又长吸了一口气，“至于郑希羽那边楼管怎么样我不清楚，她经常训练又参加比赛，我就不信她没有迟回来过。”

　　唐天湉愣了愣。

　　阮阮最后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唐天湉站在原地，又楞了好一会儿。

　　郑希羽敲了敲阳台门，唐天湉赶紧道：“进来。”

　　郑希羽推门进来，问：“交代好了吗？”

　　唐天湉没回答她，她现在脑子里就绕着一个问题：“那个，你以前迟回来过吗？”

　　郑希羽顿了顿，如实回答：“嗯。”

　　唐天湉：“你们楼管……”

　　郑希羽：“很凶，但可以沟通。”

　　唐天湉：“我……”

　　“没关系。”郑希羽走到了她跟前，“我可以带你下去试试。”

　　“哦。”唐天湉应了一声。

　　郑希羽牵住了她手腕，往外走，开门的前一瞬，唐天湉将她拖住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今晚住这儿？”她问。

　　郑希羽说了两人认识以来第一句不礼貌的话：“废话。”

　　唐天湉的大脑嗡地一声。

　　往后她就理不清了，只能跟着郑希羽的脚步走。

　　郑希羽带她下了楼，然后让她等在一旁，自己去了楼管房间。

　　没几分钟，她拿着钥匙出来，打开了楼门。

　　唐天湉的脸莫名地热起来，就像作弊被抓，又像是背叛了一起作弊的队友。

　　她快步地走到了楼门跟前，在门开得不大的时候，就凭借自己小巧的身体，将自己塞了出去。

　　还在拉门的郑希羽：“……”

　　唐天湉没敢太看她，对她挥了挥手：“再见。”

　　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的楼门哐当一声，有人追了出来。

　　唐天湉回头，看见气势汹汹的郑希羽，有些怕：“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怕怕查寝……”

　　郑希羽没理她的解释，仍然一捞手握住了她的小胳膊：“我送你回去。”

　　“不用，”唐天湉更不好意思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是怕你不认路，也不是怕你在学校里面有危险。”郑希羽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怕你进不了自己宿舍楼的门，到时候没地去。”

　　唐天湉突然就想哭。

　　颇有些背叛队友后，队友还以德报怨地替她着想的羞愧感。

　　羞愧又感动。

　　郑希羽的步子有些快，唐天湉必须时不时地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郑希羽解释完以后就不再说话，只这样带着她往前走，唐天湉能够看到的，只是她半个侧身的背影。

　　她觉得这样不行。

　　这样肯定不行。

　　这样哪儿都不行。

　　于是她往上拽手，在郑希羽以为她要抽离自己的胳膊时，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郑希羽的掌心里。

　　软软乎乎的手，有点点凉。

　　郑希羽无所适从的火苗被降下来点温度，唐天湉指尖轻轻在她掌心抠了抠：“你慢一点儿。”

　　郑希羽觉得火降了又升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舍不得不顾唐天湉的请求。

　　郑希羽放慢了脚步：“不怕进不去吗？”

　　唐天湉噘噘嘴：“反正已经迟了，迟一分钟也是迟，迟十分钟也是迟。”

　　郑希羽：“迟十个小时你就可以直接去上课了。”

　　唐天湉笑起来：“你好幽默哦。”

　　郑希羽：“……”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在没几个人了的校园里走路。

　　特正经地走路。

　　夜晚挺冷的，一吹风更冷，唐天湉努力找话题：“你穿得好少啊。”

　　郑希羽：“那你把你外套给我。”

　　唐天湉呵呵地笑，才不上当：“我的你穿不上啦。”

　　郑希羽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唐天湉突然拽着她的手晃了晃：“你是不是觉得特不公平，只有你给别人披衣服的份。”

　　“还好。”郑希羽回答。

　　唐天湉又晃了晃她的手：“那我还觉得不公平呢，我都没看过192的风景。”

　　“你看过。”郑希羽道。

　　唐天湉被噎得一愣。

　　郑希羽又补了一句：“不止一次。”

　　唐天湉：“……”

　　郑希羽这下开心了，笑得挺灿烂。

　　两人的步伐走得再普通，也就几分钟的路。

　　拐过弯就是9#楼了，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都没有，寂静的夜晚总是会勾起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唐天湉停住了步子。

　　郑希羽随着她停下来。

　　唐天湉道：“说好去看后山的枫叶也没看，还想带你去吃市中心那家的大闸蟹来着……”

　　“去。”郑希羽道。

　　唐天湉抬头看向她：“你最近好忙。”

　　“嗯。”郑希羽望进她眼里，看出丝委屈。

　　“我也要忙起来了。”唐天湉噘噘嘴，“人生还是要奋斗。”

　　“加油。”

　　“加油。”

　　“过去吧。”郑希羽将她的手往前带了带，“我在这里等你，要是进去了发个消息给我，进不去就过来叫我。”

　　唐天湉没松开她的手。

　　郑希羽低头看了眼。

　　唐天湉挺不满意：“我有话没说完呢。”

　　郑希羽没应声，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那个……”唐天湉自己嗫嚅起来，断断续续，犹犹豫豫，“就是，其实，那个……”

　　郑希羽偏了偏脑袋。

　　唐天湉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是要跑的架势：“我也觉得住你宿舍应该挺好玩的！”

　　手脱离了一秒，下一秒被郑希羽拽了回去。

　　她的力道真大，压根就没收，一下子便把唐天湉扯进了怀里。

　　一个全面覆盖的拥抱，唐天湉踮着脚，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脱离地面。

　　郑希羽俯下了身子，下巴蹭在了她肩膀上：“你书包忘拿了。”

　　“啊！”唐天湉短暂的惊呼。

　　“没关系。”郑希羽道，“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来。”



30、第　30　章

　　唐天湉到了宿舍楼门前；隔着玻璃朝里面张望。

　　宿管阿姨在看电视剧；这回磕的是香香大瓜子。

　　唐天湉拍了拍门；阿姨转头看过来。

　　唐天湉指了指自己；阿姨起身推门走过来；隔着玻璃和她相望。

　　“干嘛去了啊？”阿姨问。

　　唐天湉本来想找借口说自己在图书馆待太晚，出来吃了个夜宵就迟了；但现在书包也没在；身上也没个饭味，怎么看都没有可信度。

　　于是嘴巴动了两下；硬是没说出话来。

　　阿姨朝她呵呵笑了两声，又把手里攥着的瓜子磕了两颗，这才掏出钥匙来把门打开了。

　　唐天湉没想到这么容易，赶忙连声道：“谢谢谢谢。”

　　阿姨把门扯开道缝，唐天湉钻了进来；阿姨摇摇头，继续磕着瓜子往宿管室走：“现在的小姑娘啊……”

　　唐天湉特别想拦住她，说阿姨你误会了。

　　阿姨我虽然早出晚归，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坏女孩。

　　我就是想住别人宿舍没住成而已。

　　好的阿姨我承认；我就是你想的那种坏女孩。

　　唐天湉瘪瘪嘴；往楼上走。

　　推门宿舍门的时候，李桐啪地打开了自己的小手电筒。

　　手电筒光亮很足，照在唐天湉脑袋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你干嘛啊。”唐天湉挡了挡。

　　“看看是人是鬼。”李桐道。

　　阮阮也翻身瞅她：“看看有没有少胳膊少腿。”

　　灯光从脑袋往下慢慢地移到了脚上。

　　“检查完毕。”李桐道；“报告阮长官；看着浑全。”

　　阮阮：“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看看她胸膛那颗红心还在吗？”

　　李桐：“长官我错了，报告长官，不在了。”

　　然后两人同时翻身，重新躺回了床上。

　　唐天湉：“……”

　　但她这会顾不得理这两戏精，先躲去洗手间给郑希羽发了消息。

　　…我到宿舍了，你快回去吧。

　　…好。

　　郑希羽回她。

　　唐天湉想了想，又发到：

　　…你到宿舍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郑希羽还是这样回她。

　　唐天湉不太开心，社交软件上的郑希羽也太冷漠了点。

　　一点都不像她这个人在面前的时候……怀抱热乎乎的。

　　唐天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把手机放到一旁照明，开水洗脸。

　　她用的冷水，扑到脸上时，温差大得惊人。

　　她这边一套流程还没折腾完，手机便震了震，唐天湉擦干两根手指，去看了消息。

　　…到宿舍了。

　　冷漠的郑希羽这样发到。

　　唐天湉瘪瘪嘴，继续忙自己的，收拾完了以后爬上床，对着手机楞了一会儿。

　　总觉得还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和郑希羽的对话框简简单单地摆在那里，看着不太顺眼。

　　她又盯了一会，大概意念是有力量的，对话框最上方突然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唐天湉：！！！

　　她认真等着，对方输入了好一会儿，一会有了一会没。

　　唐天湉快要憋不住了，她抬手开始在键盘上戳字，那边的消息忽然就过来了。

　　…早点睡。

　　郑希羽惜字如金地道。

　　…你知道我没睡哦。

　　唐天湉不服。

　　郑希羽：不然呢？

　　唐天湉：我只是恰巧而已。

　　郑希羽：好，恰巧我也没睡。

　　唐天湉：你浴室那个龙头好修吗，我好怕它突然爆裂，把你给淹掉了。

　　郑希羽：那得些时间，我脑袋高。

　　唐天湉：可是你只有一个人。

　　唐天湉：你一个人睡不怕吗？

　　唐天湉：宿舍人住多了感觉好挤，但一个人感觉怕怕的。

　　郑希羽：怕啊。

　　唐天湉：？？？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按照郑希羽平时那个样子，不应该天不怕地不怕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呆板印象了，是人都有权利怕黑怕孤独的，别看郑希羽是个大个子，在这方面的胆子可能还不如她呢。

　　于是唐天湉拿出了学姐的架势。

　　唐天湉：怕黑的话可以开一盏小夜灯，光芒很淡的那种，充一次电可以用很久。

　　唐天湉：算了估计你也不会搞，明天我给你带一个。

　　郑希羽：好。

　　唐天湉：如果怕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睡前找我聊聊天，困了立马扔了手机睡，梦里很精彩，什么都有。

　　郑希羽：你梦里有什么？

　　唐天湉：我梦里可精彩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悬疑恐怖科幻战争，什么题材都有。

　　郑希羽：没有爱情吗？

　　唐天湉心尖一跳，打字的手指有些紧：我还小！不想这个！

　　郑希羽：好。

　　好什么？什么好？

　　唐天湉盯着对话框，这句好之后，她没发消息，郑希羽也就没消息了。

　　唐天湉莫名有些心虚：你困了吗？

　　过了两三秒，郑希羽才回复她：

　　…我想做梦了。

　　唐天湉觉得她还挺会联系上下文活学活用的，困了就困了，说自己想做梦了。

　　有点可爱。

　　唐天湉笑着回她：那快点睡吧。

　　…晚安。

　　…晚安。

　　对话框里复杂一些了，唐天湉把消息拉到头看了一遍，觉得自己的脑袋瓜有些活跃。

　　总是会发散思维一些有的没的，而且挺契合现在的深夜时间。

　　她又把聊天记录拉到头看了一遍，而且翻着翻着就往上走了好几天。

　　其实她和郑希羽的联系算得上频繁了，但她总觉得，郑希羽忙得不得了。

　　郑希羽忙，她也得忙起来。

　　唐天湉叹口气，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闭眼开始睡觉。

　　她入睡速度一向快，今天也不例外。

　　有些过于快了，甚至于她身处梦境中时，有些没反应上来这是在做梦。

　　她在郑希羽怀抱里，郑希羽弯腰抱着她，脸颊蹭在她耳边。

　　细微的电流窜过的触感。

　　郑希羽对她道：“把你抱起来可以吗？”

　　唐天湉喜欢被她抱起来，自然百分之百地点头答应。

　　郑希羽就这样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唐天湉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于是肆无忌惮地伸腿盘住了郑希羽的腰。

　　这样的坐姿很牢靠，郑希羽看着她，问她：“坐我身上舒服吗？”

　　“舒服啊。”她又不是坐了一次了，她还坐过她肩头，这样坐，那样坐，郑希羽这具身体，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和她重叠在一起。

　　“那让我也舒服一下好不好？”郑希羽的鼻尖快要蹭到她的鼻尖，眼睛黑黢黢地像深潭，有些暗流涌动，却又和唐天湉心有灵犀的情绪。

　　“好啊。”唐天湉这么心甘情愿地回答她。

　　郑希羽亲她了，这次没在脸颊上，在她嘴唇上。

　　这种质感，一时让唐天湉迷惑。

　　但很快，她就觉得郑希羽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骗子。

　　哪里是为了自己舒服啊，这明明是想让她舒服。

　　这个骗子不管藏了什么，都对她很好呢。

　　毋庸置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