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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向东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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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钟离朔点头,笑着应道:“今日大司命与我说了,我明日会记着的。”
  “那便好。”乐正颖点点头,又问她:“近日在学馆如何了?”
  “都挺好的。”钟离朔回道,忽而想到下午遇到的事情,便拣着与乐正颖说了:“只今日下午,我遇到了几个不敬师长的学长,斥了他们几句,会给家里惹麻烦吗?”
  乐正溯甚少接触人事,却不是蠢笨之人,听她如此话语,乐正颖望着妹妹那担忧的小神色,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说道:“你能给家里惹什么麻烦。那几个学长可有认识的?”
  “有一个,看起来很冷漠,像是徐仁青大人的弟弟。”钟离朔笑着任由长姐折腾,坦然告知,“他们骂的是林梦蝶先生,因为先生在鱼龙阁的一曲。我觉着他们不尊师重道有辱斯文,就回敬了几句。”
  乐正颖一听便好奇了,问道:“你都回敬了什么?”
  “说来惭愧,我只觉得他们顽皮又丢人。”钟离朔不好意思笑笑,惹来了乐正颖怜爱的目光。
  乐正颖听了直笑,说道:“你才多大啊,徐仁礼那帮小弟弟都比你年长些呢。不用怕的,那群孩子就是顽皮了点。”
  “不过他们也不算乖孩子,也不算纨绔。这林梦蝶不过献曲一首,就要被徐家那一批人如此挤兑。少年如此,大人更甚了。想来,这徐家一脉的人定以为皇夫的位置非他徐仁青不可了。”
  乐正颖嗤笑了一番,却听得钟离朔拧起了眉头,言道:“什么皇夫?陛下要选夫婿了?”
  乐正颖点点头,说道:“陛下的确要选夫婿了。登基三年,陛下也该大婚了。”
  乐正颖话音刚落,已经等到回复的钟离朔心陡然一沉,竟生出了无限惶恐来。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一国之君,终究有大婚的一天。她的梓潼,已近而立之年,大臣们一定是迫不及待地要求皇嗣了。
  想她当年不过登基一年,便有无数人想在她后宫塞入皇侍。如今梓潼孑然一身,那么想入主中宫之人定只多不少。
  钟离朔望着眼前的乐正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她如今不是昭明太子,不是昭帝,不是禤景宸的妻子。她只是一个十六岁,还在弘文馆念书的少年,她如何靠近皇后,如何追求她?
  这些,原以为可以顺其自然的事情突然迫在眉睫了起来。
  竟一时令钟离朔不知如何是好。


第32章 
  突然得知皇后已在挑选大婚对象,钟离朔有些措手不及。一面想着大司命所说的若是有心,再续姻缘亦不难。一面又念着,皇后与她之间隔着一大段漫漫长路,想要制造缘分都有些难。
  一时忐忑不安的钟离朔,到最后都不晓得和长姐说了什么。待送了长姐回去之后,才怅然若失般跌坐在椅子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皇后这般英雄,该如何去求?
  况且,钟离朔连如何追求人都不晓得。在此重要时刻,她竟然有些感念刺帝的指婚了,最起码能让她和皇后有了那么一段姻缘。
  可就是这样,她竟然都没有和皇后表明心意。她是这般胆小如鼠之人吗?如今却还在奢求能得到皇后的青睐?
  不管如何,她对皇后的爱慕是没有错的。若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字字句句地说出来。感激和敬爱,在前世她早已对皇后倾诉了万万遍,只有情愫她羞怯地隐藏起来了。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对皇后说自己心慕于她。
  她也是皇后的追求者之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成功与否,只要她尽力了便是。
  如此这般激励了自己一番,钟离朔才回到卧房,安然睡去。
  次日傍晚,林梦蝶果真抱着尺八曲谱在弘文馆等着钟离朔,一见钟离朔,林先生便笑眯眯道:“这便是曲谱了,昨夜里给你抄的。”
  钟离朔大喜,接过曲谱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先生了。”言罢,她将昨日写好的曲谱交于林梦蝶,说道:“既得先生一曲谱,学生亦有一曲谱回给先生。”
  钟离朔笑着,将曲谱交给林梦蝶。林梦蝶笑着打开曲谱,说道:“这是谁的曲谱?”他说着,打开了曲谱,见到那写熟悉的字迹,惊叹道:“这是昭明太子的曲谱,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曲子……”林梦蝶哼了几句,惊喜地说道:“这曲子……果真是昭明太子的曲子。”
  “昭明太子还有没流传于世的曲子吗?这定是昭明太子所作了。”林梦蝶合起了曲谱,朝着钟离朔说道:“这曲谱你从何而来,不行这太珍稀了,我不能收。”
  “这是学生在澜州的时候在街头偶然买下的,说是逃亡至澜州的宫人在昭帝书房拿走的。许多曲谱都毁了,只留下了这一份。”钟离朔望着林梦蝶手里的曲谱,想着自己昨夜故意泼上去的茶水,导致破损的痕迹,心想以林梦蝶这么真诚的人应该看不出问题了。
  “这的确很珍贵,学生自然想要留着。”钟离朔想着,那是自己觉得最好的曲子,只是迟迟不愿写完曲谱。那是献给她的母亲,最深切的思念。
  “但如果先生想要,我便是送给先生也无所谓的。”
  少年人情真意切,听得林梦蝶十分感动。林梦蝶思索了片刻,言道:“这样吧,既然是你得到的,那便是你的缘分。我就沾个光,这曲谱借我几天,手抄一份还你如何?”
  “既然先生如此,那就随着先生处理吧。”钟离朔回应道,又听林梦蝶问:“这曲子,怎么没有名字?”
  钟离朔心下一咯噔,又忘了将这首曲子的名字想好了。她想了想,只好十分坦然地说道:“我得到它时,亦在好奇这曲子何名。后吹奏了几番,却觉得不取名较好。”
  “无名之曲,听曲之人听出来的是什么就是何曲。”钟离朔想,她怀念的是母亲,别人听出来的是家国,思乡,情爱。那便,不说透吧,听曲之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了。
  “无名之曲。”林梦蝶翻着曲谱最后的落款,乃是元和三年的夏天,想来是昭明于亡国之时所作了。为何亡国之际,有如此明快的思念呢?像是,在和什么人诉说,我很安好一般。
  这与天一门的喜乐有异曲同工之妙。将死之人,对生者的劝慰与倾诉。
  林梦蝶读着曲谱,心中想着那热情洋溢的曲调,不禁在想,太子一生写出来的曲子不过七八,关乎神灵,关乎百姓,却无一首与亲近之人有关。
  这一首,回不回是写给亲属的呢?元和三年,昭帝的亲属仅有云中王与皇后。这曲子,一定不会是给云中王的。
  那便是,写给妻子的了。
  因着钟离朔标注的日期完全想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林梦蝶,开始感于帝后或许情深一事。某种意义上,林梦蝶也算是钟离朔的知音了。
  林梦蝶捧着曲谱读了又读,忽而想到昨日来访的小公主,对着眼前的少年问道:“阿溯与景明公主很熟?”
  “嗯?”钟离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先生,不知他这问题从何而来,景宁那孩子,她自然熟,但是如今还没有很熟啊。
  见她这模样,林梦蝶了然一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言道:“少年郎呦,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林梦蝶感慨了一句,说道:“这曲谱借我三日,三日后还你。”
  言罢,两人就此作别,各自离去。
  待钟离朔自少司命那里归来之时,源州城的灯火已点上了万家灯火。坐着马车的少年向家中驶去,却在半途被人拦住。却原来是一寻常人家的青年突然犯病,要送到医馆中就医,家中马车损坏还没修好,故而拦车求救了。
  钟离朔不假思索,便命阿生驾车将人送到医馆。而自己,独身一人就着源州城明亮的灯火慢悠悠地走回家中。
  初春天还有些寒,穿着青色道袍的钟离朔,裹着大氅抱着林梦蝶的曲谱行走在长街,望着喧嚣的灯火内心一片宁静。
  多年之前,她攀着宫墙旁的梅树,看着灰暗深宫中亮起来的几缕幽光,只觉得异常温暖。再大一些,去到云州,平生第一次看到满城灯光,竟有种来到神国的惊喜。那是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由,在经历了惨痛的悲伤后,是云中王接纳了她。
  虽然那不是她的家,但已然是个安稳之所。
  后来回到源州,却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那么明亮的灯了。
  钟离朔漫步街头,闻着从各种小巷飘来的香味,一股生于人间如此美妙之感涌上了心间。
  有马蹄声自身后哒哒传来,打她面前经过,又折返回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的钟离朔慢悠悠地走,便听到一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今日没人来接你吗?”
  钟离朔抬头,见到了坐在马上玉树临风的男子,赫然便是杨玉庭。她的目光穿过了杨玉庭,望见了马上的另一人,陡然愣在了原地。
  那张脸,在明亮的灯火下回望着她,眼神之中含着一丝好奇地关切。钟离朔望着灯下穿着圆领长袍的女子,看着她束起来的玉冠,看着她如青黛般的眉,秋水般的眼眸和挺翘的琼鼻,看着她冷如刀锋地唇瓣,不知为何竟鼻头一酸,泪水漫上了眼眶。
  她记得这张脸,自十六岁那年破庙前的惊鸿一瞥,便烙在了灵魂之上。她曾日夜与之相对,曾与之执手走过漫漫宫廊。直到死前,回想起来的还是这一张如春水般柔和的面容。
  钟离朔站在长街上,怀抱着曲谱,怔怔地望着马上的女子,一时间竟忘了身旁的杨玉庭。
  坐在马上的杨玉庭唤了她几声,扭头看了一眼等着他的金袍卫统领苏彦卿与女皇,对着说道:“各位大人,这孩子是乐正侍郎家的,今天怕是没人来接她了,这大晚上的她一小孩,可否让我先将她送回去。”
  已至城中,暗卫们都跟着,女皇的安危也有了保障了。
  女皇点点头,揪着缰绳扶手去看长街上的少年,却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四目相对,再次见到皇后的钟离朔蓦然回神,轻咳了一声,令自己去看身前的杨玉庭,笑着回道:“杨统领好。”
  “你这孩子,方才喊你怎么都不应。”杨玉庭看着她,关切地问:“今天侯府没人来接你吗?来,上马,哥哥送你回去。”
  “还喊什么大人啊,以后都喊哥哥。”杨玉庭从善如流,朝钟离朔伸出了手。
  钟离朔摇摇头,没有将手伸出去,只笑着回答:“方才想着学馆的事走神了,故而没有听到。今日有人来接我的,只是中途将马车借人急用,故而走着回家。从这里到我家不用多远,就不麻烦杨大人了。”她知道杨玉庭的心思,才不会喊他哥哥。
  钟离朔慢条斯理地将杨玉庭的话问完,就迫不及待地将目光落在了禤景宸身上,好奇又小心地问:“这两位大人是?”
  杨玉庭见她问,扭头将目光落在了身后两人上。他看着苏彦卿,说道:“这位是我们金袍卫的苏彦卿大人。”
  “至于这一位……”杨玉庭犹豫了片刻,迟迟编造不出身份。禤景宸见着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少年,沉吟了片刻,主动说道:“永乐。”
  “对,就是金袍卫的永乐大人。”杨玉庭接过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朗声言道。
  永乐……
  钟离朔心想,皇后伪造名字的功夫也太差劲些,直接就用表字作名了。虽然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表字,但这也太明显了。
  可钟离朔还是欣然接受了,她躬身,朝马上的两位女子施礼道:“见过苏大人,永大人。”
  起身,抱着曲谱的少年定定地望着禤景宸。
  站在钟离朔身旁的杨玉庭看着消瘦的清隽少年,又言道:“你这马车借人什么时候能还,这夜寒露重的,万一在外呆久了受风怎么办,还是我先将你送回去吧。”
  “医馆很近,我家侍人很快就回来了。”钟离朔回道,两人就在路边讨论了起来。
  一旁的禤景宸也不插话,只静静地望着温润儒雅的少年轻声细语回复的姿态。想着方才前去凉水岸边看到的苍茫之景,竟有些挪不开目光。当做陪衬的苏彦卿看着杨玉庭与未来小舅子的较量,好笑之余又觉得可爱。
  只当心急的青年伸手,一把拽着钟离朔的领子想将她提到马上时,看不过去的苏彦卿准备开口劝几句了。
  苏彦卿话还未出口,便听身旁的女皇温声言道:“杨大人,松开小公子。”
  被提起来的钟离朔安稳地落在地上。抱着曲谱的少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仰头无奈地看了杨玉庭一眼。这傻小子,要是能追到乐正颖也只能是傻人有傻福了。
  有马蹄声朝钟离朔接近,整理着衣服的少年叹着气时,耳边落入了一句,“上来,我送你可否?”
  钟离朔猛地抬头,却见马上的女子微微俯身,朝着她伸出了手。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专注地令人心驰神往。
  心脏好似被重重击了一下,钟离朔抱着曲谱,颤抖着将手放在了禤景宸的掌心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杨玉庭,傻大个。


第33章 
  掌心相触的瞬间,温暖流经四肢百骸。禤景宸望着马下的少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将少年提起来放置在了身后。
  有些沉,禤景宸想。这孩子看起来瘦归瘦,还是有点肉的。不像殿下,轻得只剩一副骨架子,难怪那次在水中抱起她来如此吃力。
  钟离朔落在了皇后身后,单手抱着曲谱,闻着她身上的丁香味,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只觉得晕头转向。
  她的手垂在了一侧,不敢去抱怀里的女人,脑海里浮起来的却是不久之前被拥抱的触感。被雪白的肌肤包裹的感觉,温暖又柔软。这感觉太过美好,钟离朔只好将目光落在前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瞎想。
  非礼非礼,她心里嘀咕道。她双手无处安放的姿势被禤景宸察觉到,心想果然是少年脸皮薄,与女子同骑都如此不安,更遑论与杨玉庭这种大男人一处了。即便同性可以嫁娶,但相对于异性来说也较亲密些。
  于是禤景宸一手朝后,握住了钟离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说道:“小公子抓好了。”
  钟离朔带着一颗狂跳的心,伸手抓住了禤景宸的腰带,点点头轻声说道:“嗯,谢过大人。”
  杨玉庭看着她们这一套行云流水,心里在嘀咕,怎么自己伸手就被小弟弟拒绝了,陛下伸手她就毫不犹豫答应了。分明方才还在和他据理力争,说不用送的。
  不仅是杨玉庭在嘀咕,就连苏彦卿亦是如此。若是因着男女之别,她来就行了,为何女皇愿意与这孩子共乘一骑。
  全然不在意他人怎么想的禤景宸,就这么带着钟离朔驾马打长街驶过。夜风微凉,自河岸归来的禤景宸身上带着一股寒冷。坐在她身后的少年,正是火气旺盛之时,身体仅是微微接触,便有汹涌的暖意袭来。
  那样的温暖,令女皇近日原本绷紧的神经松弛了片刻。少年人身上馥郁的香味自身后传来,禤景宸仔细辨认了一番,这香味很像太一观的香味。
  这小孩难道去了太一观了吗?心里这么想着,却听耳边轻轻响起了一句:“大人这是从何而来?”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低沉,在夜风之中响起,竟好听到令女皇不由自主的心颤了一下。
  禤景宸揪着缰绳的手颤了一下,才温声回道:“凉水岸边。”她今日与两位金袍卫到军中走了一番,路过凉水,想到了那日礼部侍郎在殿上之言,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日送走大司命的地方。
  那里之余满地狼藉,处处都是百姓供奉的痕迹,根本看不到河岸上传闻中的那一人。
  她在希冀着什么?因为那日河岸上的一瞥?竟然在期待殿下的魂魄真的会回来吗?哪怕只是一眼,只是看一眼,便足够了?
  在那一刻,禤景宸才知道心中竟然升起了如此渴望。尘归尘,土归土,无论是神国还是归墟,都没有回头之路。
  魂归来兮?太一门说人死之后的头七天,已逝之人会回来看望亲友。
  禤景宸信了。
  可是父母没有回来看她,钟离朔也没有,甚至在梦里,都不会来和她见面。兴许,在钟离朔的心里,自己只是她最可靠的臣子,最牢固的伙伴,而将自己还是她的发妻这件事忘记了吧。
  毕竟,那场赐婚,殿下还特地找到她欲要退婚来着。
  偶尔禤景宸会这么想,但很快就否决。因为殿下,确确实实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磊落坦荡。若是她诚心,殿下若有所感,一定愿意回来看她的。
  但很显然,死亡隔断了一切。东皇给予生者与逝者的道别只有头七那一日。从此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
  到底是多渴望,才会去信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去相信的事情。禤景宸在凉水岸边留下了自己的惆怅与自嘲,想着昭帝如今迟迟没有查明的死因,一缕感伤如夜风般侵入胸中。
  “这个时候去凉水岸边,可是为了公务?”钟离朔又问,她拽着禤景宸的腰带,俯首仔细地打量着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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