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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完，他便离去。
　　月老觉得自己身份尴尬，玄女与玉帝的梁子已然结大了，玄女性子本就护短，睚眦必报，此次归来定会搅得天界一团云雾。
　　他笑着打过招呼，也跑得极快。
　　阿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后，目光落在小奶虎身上，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敛下方才渗人的气势，淡淡道：“你怎地也不走？我琼台已成仙人尽避之地，你在此地不如回那太上老君的地府来得快活。”
　　小奶虎修炼多年，还是不通人语，只仰首盯着这位远古上神，外面的仙家都非常惧怕她，可今日见了，她眼中尽是无尽的落寞，也不知是何故。
　　它左右看着，没有看见人间那位将军，难不成没有回来？
　　**
　　清晨间的天色慢慢退去黑暗，露出东方白，树妖习惯性地殿外草地上翻来覆去，阳光缓缓地从云层下透出，清润的草香气格外迷人，闻之心旷神怡。
　　小奶虎看着小树妖在那里走来走去，青草土壤被他翻了底朝天，幸好此处花草得玉露滋养，不然像他这样折腾早就要坏了。
　　不多时，殿内走出一人，清冷的眉眼里沉淀着孤寂，行走如云，小奶虎跟着她一路走出去，踏上云层就瞧不起前面的方向了。
　　玄女灵力深厚，仙术高明，腾云驾雾也是极快，一会儿就落于地面。云雾方一散去，它就认识这个地方，是太上老君的洞府。
　　这里它可比玄女熟悉，便加快几步，走在她前头，就算是给她引路。
　　太上老君算算已有一千多年没有见过玄女了，陡然见到她腾云驾雾而来，顿时又要心疼自己丹炉内的金丹，可恨的是他养大的瑞虎竟给她引路，生怕人家不知晓路怎么走。
　　真是养了只白眼虎！
　　太上老君的视线重新落在玄女身上，千余年才归来，最多算是历劫，姿容不变，行走间裙摆在云雾中飘扬，周围的气氛随着她的到来几乎凝滞，他僵直着身体，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小仙恭喜您历劫回来。”
　　“闲话少说了，我向老君求颗金丹，回去好救人。”阿九神色淡淡，眼中的悲悯早就散去。
　　“您想要给您就是，担不得您一个求字。”太上老君在自己丹炉里折腾半日，生怕自己一个回身就看到玄女眼中的阴沉怒意，她行事素来任性，若是砸了自己的洞府可就不好了。
　　阿九在一旁等着，今日拿不到金丹就不会回琼台。
　　不知僵持了多久，太上老君也等不来相救的人，只好将新炼的金丹给了玄女，一把白胡子心疼得翘得很高。
　　阿九不管他是何想法，数了数瓶内的金丹，眉眼一蹙，“不够。”
　　“没了没了，您的身子好得很，要这么多金丹做什么，这一颗可就抵得百年灵力，我给了你五颗，不少了。”太上老君心疼归心疼，见到煞气深重的玄女，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再拿五颗过来，我便离去。”阿九眼眸里的怒火很是明显，仿若下一刻间就会毁了这里。
　　这样的玄女比千余年前的还要可怕，那时的她至少还会讲理，现在简直就是疯子。太上老君说不出心里是惊还是惧，只好将金丹拿出来，打发人离开。
　　阿九不多话，拿了金丹就走，小奶虎在地上翻了滚也跟着她跑了。
　　气得太上老君胡子翘上天，一面骂道：“等你下次回来就拿你炼丹……”
　　一人一虎，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小奶虎跳下云层，就瞧见殿外的小树妖犹如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蹿。
　　阿九感觉到琼台内多了一人的气息，立即明白这是有客而来，面色立即阴沉下来，小树妖本有话说，可见她大有冥界恶鬼般的凶残可怕，也不知如何说话了。
　　告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颤抖着声音，“里面来了个雍容华贵的仙。”
　　能称得上雍容华贵的只有王母。
　　阿九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玉帝过来她才真觉得吃惊，她微微睁开眼就瞧见王母从殿内走出来，两人打了照面，王母先道：“你回来了。”
　　“魂魄在就会回来，只是不知您来我小小琼台可是奉了玉帝圣旨？”
　　“自然不是，我只是来看看故友罢了。”
　　阿九也不将人请入殿说话，站在外面看着上空中的五彩云霞，哂笑道：“是看故友还是来探虚实，您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呢，我脾气不太好，冲撞您可就得多包涵一二，前些日子刚将东华冲撞了，惹得他回宫闭关去了，说是外界事务一概不管。”
　　玄女归来一事看似是悄无声息，可那日琼台上空五彩飞鸟徘徊不去，瑞霞千条，这般大的盛况，仙家们如何不会知晓。
　　听得东华去闭关，王母心中的石头沉了沉，面色微微发白，笑道：“你若不计前嫌，我可以让晴笙苏醒。”
　　提起晴笙，阿九身上煞气大重，修长的手指间似凝着水汽，蓄势待发，想了想，此事与她无关，何苦牵连无辜，便道：“与你无关，我自己会救晴笙。”
　　“你何苦这么痴痴缠着，你二人的事早就传得天界都知晓……”
　　“那又怎样呢，仙倒不如人来得直接痛快，玉帝主宰天界却行下三滥偷袭的勾当，与冥界里的恶鬼相比，我反倒觉得那些恶鬼可亲些，至少他们表里如一。”
　　阿九的声音清透，如珠玉落盘，更带着冰冷，令王母一时间无法接下去，眼下她是来讲和的，若是不管不顾离去，凭着玄女的性子又会去云霄殿闹事。
　　玄女行事无顾忌，因为她不是天界之主，不会将天界生存担负在自己的肩膀上，若是这么闹下去，天界的盛世太平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阿九没有多少心思去折腾其他的事，将王母赶走后，在琼台入口设了结界，除非东华亲来，不然任何人都破不了这个束缚。
　　小奶虎在结界处蹦了蹦，不小心碰到水雾般的结界，瞬息被弹了回去，摔得是底朝天，又急忙爬起来追着玄女的脚步而去，可当跨过门槛就被一阵厉害的风吹了出来，又摔了一跤。
　　这个玄女一点也不好，不如凡间傻殿下，回来天上，烤肉没了不说，对它极是凶残。
　　殿内的门窗都关上，光线顿时灰暗下来，壁柱上搁置着照明的明珠，朦胧的光芒四下散开，阿九走到床榻旁，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一转身就抱住榻上沉睡的人，不由嘀咕道：“明明被灵剑所伤的是我，要该睡的也是我，你凭什么睡得这么舒服，外面一摊子烂事丢给我，说好的你挡在我前面，现在躺得颇是舒服，你让我一人面对那么多遭老头子，一个个坏得很，就知道欺负我。”
　　晴笙睡得很安静，哪怕阿九在她耳边说了上万句话也不见她动一动，阿九恼得很，咬着她的耳垂，恐吓她：“再不醒就把你吃了，吃得干干净净的。”
　　半是阴狠威胁半是靡靡讨好的话，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着，阿九越想越生气，翻过身子背对着晴笙，自己与自己生起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46章　　
　　玄女归来的消息一时间传便整个天界。
　　琼台处也很是热闹；　小树妖看着外面那些有名的、没有名的小神仙在那里晃悠；　他趴着石块对外望；　小奶虎抓着他的裤脚，也想看看热闹。
　　阿九出殿就瞧见一树一虎在那里瞧热闹；　此处尚算清静，门口设着结界；　也没有人敢闯进来；　她拂去台阶上的云层，坐在上面。
　　九重天本就是清净的地方，仙家都守着规矩；　无事不登门，外间那些仙都是来拜谒的，晴笙没有醒；　她任何人都不想见。
　　那日凡间的事情她记得清楚，明明是她被灵剑所伤；　却阴差阳错的醒来；　连带着飘散的魂魄也在瞬间归位。她一捏决，手中便浮现那把灵剑。
　　灵剑数年不变，原本只有她自己的气息；　眼下却是染上了晴生的灵力。皙白的指尖划过剑刃；　阿九微缩了下，一滴血落在上面，金色的光线立即从剑内发散出来。
　　树妖发现琼台不一样的气息，忙跑到阿九面前；　盯着那般发光的剑，这把剑太厉害了，晴笙当日就是用它打败了雷神，至今都没瞧见雷神再上门挑事。
　　阿九坐姿依旧端正，小奶虎瞧着她，仙家修道都是一个样子，但玄女眉眼间的清冷气韵比她们添了些许风流，远古上神就是厉害些。
　　它崇拜地看了两眼，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想往她膝盖上爬。
　　阿九窥探不出玄奥，就只好将灵剑收了，摸着小奶虎柔软的后颈，方才她将金丹都给晴笙喂下去了，是好是坏，她也不知道。
　　一坐便到黑夜，夜神披星挂月，天空自然缀满星辰，缥缈的云烟丝丝缕缕的萦绕。
　　阿九想起冥界的事，转身去了忘川河。
　　她落在奈何桥上，那里如从前一样，孟婆站在那里递送汤水，她想起奈何桥中的云深，凝神在忘川河中寻找，不多时，当真出现一把玉琴。
　　晴笙的性子还真是不好惹，云深在里面只怕也受伤不轻，不如将她还给地藏王，孟婆庄里还有她遗落下的玉床，也一并施法送回琼台。
　　她飞过忘川河，下面的老翁看了一眼，笑着招招手。
　　地藏王那里站着许多鬼差，等着分配任务，她是天界中人，仙气缭绕，清冷稳重的做派让人想不到她就是前任失踪多年的孟婆。
　　天界与冥界闹得不可开交，鬼差位分低，灵力浅薄，识不得阿九这位远古上神，只用眼睛斜斜地去望着，阿九也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进去寻地藏王。
　　她当处是在此处醒来的，糊里糊涂地做了几百年的孟婆，地藏王应该晓得她的身份。
　　一路往内是畅通无阻，也无人敢拦她。
　　地藏王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亲自出来见她。他眼中闪过惊愕，只道：“恭喜。”
　　“我来此想问当年的事。”阿九站于几步外，冥界光线黑暗，若无灵力撑着，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地藏王试图找寻晴笙的气息，凝神半晌都没有找到，自己查了查，便道：“晴笙遇到麻烦了？”
　　“我只想知晓千年前的事，我为何落在冥界？”阿九道，她既然选择过来就想着要问清楚。
　　地藏王不愿牵扯天界的事，前段时间孟婆失踪，惹得三界不宁，直到数日前琼台之上仙鸟齐鸣，才察觉到了凡间的事，他最近脱不开身去天界解释，既然玄女来了，就将一切说清楚，至于千年前的事，他自然晓得。
　　“千年前是晴笙将你最后一丝魂魄注入石内，又恐天界之人对你不利，便将你藏在天界之外的地府内，后面的事无须我多说，今日想必为了晴笙而来，她受灵剑反噬，魂魄无法归位，入了六道轮回……”
　　话未曾说完，玄女就没了踪影，约摸着是去找阎罗殿了。
　　这厢阎罗殿的黑白无常刚踏进去，就被一阵风吹了出来，仙气大盛，两兄弟爬起来对看一眼，顿时觉得阎罗王危险了，凭着两兄弟的修为约莫着抵挡不住，想着去其他阎君那里搬救兵。
　　对于旧日同僚，阿九觉得他们眼力见太差了，可见到阎罗王后，觉得两兄弟约莫是被阎罗王带出来，也都认不得她。
　　阎罗王多年前见过玄女，眼见着远古上神到来，他恭谨地从自己的宝座上下来，拱手行礼，“玄女您历劫归来，可喜可贺啊……”
　　“别废话了，你且找找南朝陆清宴的魂魄转去了何处了？”阿九着实没工夫与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算着日子，晴笙若去凡间，约莫着也有十几岁了，再耽搁下去指不定就嫁人生子了。
　　玄女的气势让阎罗王惊了惊，不给玉帝薄面，但是对于开天辟地留下的上神，他要好好招待。他凝神在虚空中幻化出金色文字，细细找寻许久，道：“依旧在南朝商户家中，前世杀念太重，今生恐不得长寿。”
　　阿九瞥他一眼，不乐意道：“前世你给她长寿了？”
　　阎罗王无奈，摊开双手，“那是天界之事，与我等无关。”
　　每个人的命运自有上天安排，阿九也不与他多说，得空去天界竟掌管人间命运的星君那里，将他拖出来揍一顿，她得了地址转身就去人间。
　　待到了南朝那户商家，那个孩子方十三岁，长得算是周全，阿九屏息去提取她的元神相看，看了才察觉不对，这只是凡人的魂魄，是前世真正的陆清宴。
　　并不是她的晴笙。
　　她怒气冲冲的返回冥界，半道上想起是她让阎罗王去找的陆清宴，而非晴笙。她下意识顿住脚步，停留在上空，晴笙若过六道轮回，再找也是不易。
　　思考再三，她还是决定去冥界碰碰运气，在六道轮回的进口处捉住了判官。
　　判官亦如往昔，白衣飘飘，见到她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其他鬼差见到天界的仙家避之不及，等判官回过神来，觉得有些熟悉，一想到人家是远古上神就不敢再瞧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着玄女发话。
　　阿九盯着六道轮回出的旋风，问道：“判官可曾见过晴笙的魂魄进六道轮回？”
　　晴笙是老熟人，判官焉能不识，他摇摇头，道：“没见过，若见晴笙我定拉住她，哪儿能让她过六道轮回。”
　　这倒是实话，阿九蹙眉，道：“可地藏王说她过了六道轮回。”
　　“咦……”判官说不出话了，六道轮回是他掌管的，这样显得他很失职，手中折扇化为一本本簿录，挨个翻了翻，没有找到。他甚是憋屈地望着阿九，无奈道：“有些孤魂野鬼过了六道轮回是没有记录的。”
　　阿九眸中隐着怒火，吓得判官魂不附体，他忙道：“我再查查看，再不济我和您到人间去找，跑不掉的。”
　　“可是会耽误我的时间。”阿九睨了她一眼，清冷的气势震慑住所有鬼差，她捏死这些鬼差就像凡人捏死蚂蚁那样，十殿阎君也不敢去找她的错处。
　　判官吓得忙去找，在那里徘徊许久，身影不断晃来晃去，在阿九就要忍不住的时候，他跳了出来，抹着头上的汗水，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带您去找？”
　　鬼差们都呼出一口气，山岳压来的气势再多一刻，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判官先飞出冥界，阿九随后跟着，两人来到凡间，判官修为不如阿九，他走得慢了些，被阿九一瞪，就忙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待到了地府，他就累得倒在人家屋檐上爬不起来，气喘吁吁的望着天空上的流云，暗道今日时运不济，遇到这么一位凶神恶煞的主。
　　阿九落于地面，左右打量着这间屋舍，青竹石台，庭下花架小池，应当是普通人家。
　　她现身于庭院里，屋子里立刻冲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凶巴巴地盯着她，叉腰指着她：“你是谁，为何闯入我家，是不是想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阿九愣了愣，先不管孩子是什么态度，挥袖提出她的元神查看一二，旋即唇角微微勾起，散去清冷的气势，上下打量着孩子，裤脚撸到膝盖处，露出白皙的小腿，一双白嫩的脚丫子踩在土地上，都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桃木剑，杏眸圆睁，气势汹汹。
　　阿九将目光露在她的桃花剑上，眉眼舒展，笑如清风朗月，道：“我可以教你习武。”
　　小孩子藏起自己的桃木剑，一副操心的小模样，眉眼微弯就露出糯米小白牙，与方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大眼睛眨了眨，道：“你会什么武功？桃花剑还是大刀？”
　　阿九笑道：“都会。”
　　“那你会呼风唤雨吗？”小孩子往前跳了一步，桃木剑指着天上，天真说：“他们说大侠是会呼风喊唤雨的？”
　　阿九伸手就摸了下她细白的小脸，触感又柔又软，顺口道：“也会。”
　　小孩子最不喜欢陌生人捏着她的脸，当即又后退两步，不以为意道：“我才不信，阿娘说外面都是些神棍骗子，你唤风来给我瞧瞧。”
　　闻言，阿九捏决招来一阵风，吹得小孩子脚下都站不稳，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庭院里的花架子差点都倒下来。
　　须臾后，风又没了，花架子还是那个样子。
　　小孩子眨眨眼，把桃木剑砸向阿九，拔腿就跑，一面喊道：“阿娘阿娘，我家来了个女神棍，要捉我回去当童养媳。”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结文。


第47章　　
　　屋檐上的判官差点被刚刚那阵风刮得摔下来；　他抱着屋檐上几块瓦片的时候听到那句童养媳；　乐得直接摔下来；　一瘸一拐地走向玄女，乐道；“您找晴笙就是为了让她做童养媳；　依照您这个年龄，好似也可以；　就是晴笙脾气不太好；　也不晓得可会让您满意。”
　　阿九找到晴笙，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判官这番阴不阴、阳不阳的话；　道：“速回地府，别在人间逗留。”
　　判官不敢惹她，一面走一面笑。
　　屋里被小女孩拽出来一位妇人；　紫色布裙，看上去几分和善；　瞧着阿九摘仙般的气质；　眉眼若画，鸦色长睫浓而密，不似女儿口中的神棍；　她福神一礼；　道：“不知您是？”
　　阿九惘然，总不可告诉人家自己是玄女，约莫着这样说完就真的被人家当作是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