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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民！”
　　窦爸循声望过去，看到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一个脑袋，正是那人叫的他，他认了半天没认出是谁：“你是？”
　　“我是魏建荣啊！”
　　“……魏建荣！”
　　老朋友再聚首，心情那叫一个激动。
　　魏建荣下车和窦爸进行了一番撞胸口、拥抱的仪式交流后，说：“老小子，精神不错啊！”
　　窦爸：“你这家伙，十几年没回来了吧？”
　　魏建荣：“说起来快十五年了，没想到家乡变化这么大。”
　　窦爸：“别人都说你养了个好女儿，女儿出名有出息了，你在A市享福就不知道回来了。”
　　“说哪的话！”魏建荣重重拍他肩膀，转身，指着站在车旁边的魏潇，“那是我女儿。”
　　魏潇迎了上来，脸上笑容十足：“窦叔叔过年好，我是魏潇。”
　　“魏潇嘛！大明星谁不知道，电视上经常看到你的广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明星……”魏潇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叫我小魏或潇潇就行。”
　　“就是，自己人客气什么。”魏建荣说。
　　别人家女儿已经介绍完，窦爸指着窦小野：“这是我闺女小野。”
　　“我们早就见过了。”魏建荣笑呵呵地说，“利民，你这女儿真是越长越水灵了，跟个仙女儿似的。”
　　自己闺女被人夸，窦利民别提多开心，一点也不谦虚地说：“这是我们家的宝。”
　　听到动静的窦妈也出来了，看到魏潇父女，她反应比窦爸还大，几个人站在家门口叽叽喳喳跟菜市场似的。
　　最后是窦小野看到魏潇好像在发抖，不得不打断父母：“爸妈，我们进屋里再聊吧。”
　　“来来来，家里有点简陋，别介意啊。”窦妈热情迎客进门。
　　十多年没见，心里有一堆说不完的话，窦爸也不管什么习俗，硬是把魏潇父女留下来说要请她们吃一顿再走。
　　窦妈着手去准备午饭了，窦小野拿出瓜果点心招待客人，和魏潇坐在旁边看两个老爸聊天。
　　大过年家里都有现成的食材，鸡是早上杀好的，冰箱里还有各种腊肉鲜肉，窦妈处理起来倒是干净利落。
　　两个小时后开饭，窦利民拿出自己酿的米酒，说：“建荣，你今天必须跟我喝两杯。”
　　魏建荣也是痛快：“别说两杯，今天我不醉不归！”
　　知道魏潇惦记着馄饨，窦小野特地让窦妈煮了一点，魏潇一个人吃不完，窦小野帮她分担了一半。
　　窦妈：“我包了很多现成的放冰箱里，馄饨饺子都有，还有粽子腊肉，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装点。”
　　魏潇笑道：“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和我爸空手来，哪好意思白拿东西回去。”
　　“我们还不好意思呢，你爸刚才给小野塞了个大红包，这个怎么说？”窦妈也想包个红包还礼，魏建荣死活不肯收。
　　魏建荣大手一挥，说：“都是自己人不用算那么清楚。”
　　窦爸窦妈面面相觑。
　　“利民，我怎么觉得你们家有点挤？两套沙发、两个冰箱、两个饮水机……买这么多家具做什么？”
　　“不是我们买的，别人送的。”
　　“送的？”
　　“唉，说到这个我就头疼。”窦爸吃了颗花生米，回忆道，“几个月前突然来了几辆大货车，非要把一车的饮料还有这些家具送到我们家，说是有人送的。”
　　魏建荣听得津津有味：“还有这种好事？”
　　“不知道谁送的白拿也不安心啊。”窦爸愁眉苦脸，“当时那阵仗可吓人了，大家都来围观，还有人开玩笑说是哪个有钱人看上我们家小野下聘礼的，你说奇不奇怪？”
　　“万一真是送聘礼的呢？”魏建荣半开玩笑地说。
　　“可是过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提亲啊！”窦爸越说越愁，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两个老爸议论这件事时，窦小野和魏潇进行了只有她们两个才能看懂的眼神交流。
　　窦小野想跟她说：“看吧，都怪你，没事瞎送什么东西。”
　　魏潇笑得意味深长。
　　聊了半天，两个老爸开始把关注点放到两个女儿身上。魏建荣喝得有点上头，盯着窦小野，笑眯眯地问：“小野都二十岁了，有男朋友了吗？”
　　窦小野矜持地笑着摇头。
　　窦利民：“孩子还小，谈恋爱不急。”
　　魏建荣：“你们家小野长成这样肯定有很多男孩子追，以后想给你们家送聘礼的人恐怕得排队了，你这房子不够装。”
　　窦小野被两个大人说得面红耳赤。
　　窦利民见状，赶紧转移目标：“潇潇应该很多人追吧？大明星，追她的人肯定都是有钱人。”
　　魏潇倒是坦然，说：“窦叔叔您误会了，其实追我的人很少。”
　　“不会吧？”窦爸窦妈齐声道。
　　“女模特很难找男朋友的。”魏潇苦笑。
　　窦妈仿佛明白了什么：“也是啊，你都这么高了，再穿个高跟鞋，比你高的男生就更少了。”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魏建荣插话。
　　此话一出，饭桌上其他人都惊呆了。虽然法律允许同性可结婚，社会也都普遍认可了，可是现实中很多同性恋都是非常低调的，像魏建荣这种当着外面的人主动帮女儿出柜的……这波操作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窦妈干笑两声打破尴尬，说：“潇潇这么有本事，反正不需要依靠男人，找个温柔可爱的老婆一起过日子也不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魏建荣高兴得又多喝了几口酒，“以前我总担心女儿嫁出去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现在好了，娶个老婆，我又多了个女儿。”
　　既然对方这么开明，那应该没什么不能聊的，窦妈又问：“潇潇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呢阿姨。”魏潇莞尔，一点也不娇柔造作，“不过有喜欢的女孩子，正在追。”
　　窦妈：“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潇潇你哦。”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善良、热心、单纯。”魏潇说这句话时，脸上仿佛有光，语气温柔如水，眼神里的爱意旁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了。
　　只是窦小野想不明白，为什么魏潇说的时候要往她这边瞟一眼？难道她和那个女孩很像？
　　那会是谁呢？
　　米洁倒是挺符合魏潇描述的那些特征。可如果是米洁，为什么当初被媒体曝光后，魏潇工作室要出面澄清？
　　除了米洁，窦小野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毕竟跟魏潇关系好的她只认识沈青青、米洁还有颜韵。反正她打死也想不到，魏潇口中描述的人就是自己。


第33章　
　　男人一旦有酒，一顿饭吃上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其他人就坐不住了。窦妈吃完钻进厨房；　打开冰箱开始打包一些腊肉粽子；　方便等一下魏潇她们带回去；　大概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喊窦小野进来。
　　魏潇跟过来也想着帮点忙，窦妈不让；　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蓦地手机响了。经纪人唐婉打来的。
　　魏潇跟厨房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半个小时后魏潇没回来；　窦妈不放心；　让窦小野出去看看。
　　窦小野打开门，冷风呼呼直吹进来。天寒地冻；　外面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地上的鞭炮碎末被吹得满天飞，她被风沙迷了眼；　目光搜寻了一圈，最后锁定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车私家车。
　　车窗是特殊材质；　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窦小野不确定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车窗没动；　车门开了。
　　魏潇果然在车里，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后排，手里拿着手机，看到她微微一愣：“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打个电话这么久；　我妈以为你是迷路了，让我出来看看。”
　　魏潇忍俊不禁，说：“我没乱走，一直在车上。”
　　窦小野挤了挤眼睛里的沙子，问：“那你打完了吗？”
　　“早就打完了。”
　　“那为什么不进去？”
　　“里面太吵，想出来一个人静一静。”
　　魏建荣和窦爸喝醉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嗓门大了许多，确实挺吵的。
　　窦小野顿了顿，说：“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说完就要走人。
　　魏潇却没动。
　　窦小野觉得古怪，脚步顿住，望向车里的人：“你……真的不进去？”毕竟来者是客，窦小野觉得单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不太好。
　　魏潇迟疑了一下，走下车来，望了望天，说：“我想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海边。”
　　“呃，现在是冬天啊，海水很冷的，这个季节都没有人过来这边玩了，你去那干嘛？”
　　魏潇浅浅一笑，避重就轻地说：“就是因为没人才要去啊。”
　　“……”窦小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打开前车门。
　　魏潇坐到驾驶座上，降下车窗对她说：“帮我跟我爸说一声，别告诉他我是去海边，就说我想到处走走。”
　　窦小野看她表情不像开玩笑，故意把手卡在车窗处：“你真要去啊？”
　　“嗯。”
　　“还是别去了吧，多危险啊。”
　　“危险？”
　　窦小野弯腰，视线与她平齐：“上次落水你忘了？你还敢去？”
　　魏潇眼中闪过一抹惶恐，稍纵即逝：“没事，我不靠近水。”
　　“你到底要去干嘛？”窦小野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坚持要去海边。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魏潇轻描淡写地说，微顿，看着她眼睛，“你要陪我去吗？”很平静的语气，眼神却带了恳求的意味。
　　窦小野沉吟了片刻：“好吧。”
　　魏潇唇角微扬，说：“你还真是不会拒绝人。不想去也别勉强。”
　　“不勉强啊……”窦小野脸上讪讪，“你等一下。”
　　“好。”
　　窦小野跑进屋里，很快又出来，自觉地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好了，我跟他们说你想去逛逛，我给你指路。”
　　魏潇叹了声气：“早知道我就自己去说了。”
　　“为什么？”窦小野表情僵住，“难道我说得不好？”
　　魏潇纤长的手指敲打方向盘，好整以暇看着她，说：“我只是觉得，撒谎这种事不适合你，毕竟你长得这么纯良无害。”
　　窦小野羞赧地低下头。
　　魏潇看到她耳根微微泛红，很快蔓延至整个耳朵，粉粉的，透明的，竟然还能动。是因为心虚？
　　魏潇轻笑了一声，看她头越埋越低，敛容正色道：“系安全带吧。”
　　这个季节是旅游淡季，没人来玩，小渔村的道路都通畅了许多，不到十分钟她们就到了海边。
　　海边的风很大很猛，海滩上别说游客，就连螃蟹乌龟都看不到。海浪猛烈撞击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把天上飞的海鸟都给吓跑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凄惨的叫声。
　　海天一色，有种极致的美感，可就是太凄凉了。窦小野很想问问魏潇：“真的要下去吗？”
　　车停了。
　　魏潇目空一切地注视着前方，重重呼出一口气，说：“算了。”
　　“什么算了？”
　　魏潇苦笑一声，说：“不看了。”
　　窦小野差点以为魏潇会读心术，可是魏潇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也太厉害了吧！她眨眨眼睛，问：“怎么了？”
　　来之前态度不是很坚决吗？
　　“突然害怕。”魏潇叹息道。
　　“害怕？”窦小野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是啊，害怕。”魏潇脑袋慢慢伏在方向盘上，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纤长的手指指着前方某个地方，“那块最高的礁石，看到了吗？”
　　窦小野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不明情况地点点头：“看到了。”
　　然后？
　　等了很久，魏潇才幽幽地说：“听他们说，我妈当年就是从那个地方跳下去的。”
　　“什么？！”窦小野呼吸一紧，看着突然反常的魏潇，仿佛明白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虽然曾经听窦爸窦妈提起过魏潇母亲的死因，可她并不知道细节，更没有想到，魏潇今天会带她来她母亲自杀的地方。
　　现在，她们距离那个死亡地点不到五十米的距离，那块陡峭的礁石孤独地矗立在海边，凸起的石头像一根根锋利的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如果没被人救下，生还的可能性为零。
　　以这种方式选择自杀，那人必定的抱了必死之心。一个年轻的妈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
　　“二十年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魏潇缓缓道，“听我奶奶说，我妈生完我之后的第二年性情大变，不管我，每天都是以泪洗面。”
　　窦小野默默听着。
　　“那年的冬天可能更冷，我爸没办法出海打渔，就去工地搬砖。回来后，我妈跟他又吵又闹，说我爸趁她身体没恢复在外面搞女人，吵着要跟她离婚，我爸死活不同意。”
　　“后来闹得太凶，我爸心烦干脆不回家，她就抱着我哭，开始和奶奶吵。”
　　“听他们说，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可能受够了苦日子，她恨自己生了个累赘，恨自己丈夫没钱，恨婆婆不理解……在我四岁那年，她把我哄睡着，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爬到那个地方，从那里跳了下去，尸骨都捞不着。”
　　“我爸不可能背叛家庭。”前面魏潇仿佛说的那些事都跟她无关，到了这里才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念旧，他只是觉得亏欠我妈，所以这些年他不敢回这里。”
　　魏建荣很少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她妈妈的事，在魏潇上小学之前，她一直被善意的谎言欺骗着，魏建荣和奶奶都说妈妈是出远门赚钱去了，她还天真地相信了。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听到别人说闲话，才知道她妈妈是跳海自杀。
　　当时魏潇大哭了一场，可是小孩不长记性，不能明白死亡的意义，哭过几次她就忘了。
　　等长大了，魏潇却再也伤痛不起来。时间隔了太久，对于那个给了自己生命却狠心抛弃自己的女人，她想怀念，却记不起那人的模样，想恨，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跟魏建荣相依为命这些年，魏潇早就习惯了单亲家庭，只是偶尔看到别人母女相亲相爱，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当时看到窦小野和窦妈在厨房里合作打包东西，明明是很日常的画面，她却觉得很温馨，羡慕得不行。
　　好巧不巧唐婉打电话来跟她说工作的事，顺嘴提到老母亲刚去世，魏潇安慰了对方几句，挂了电话，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她那个自杀的老妈。
　　上次米洁比赛，魏潇来过这里，只是那个时候这里很热闹，热闹得她涌不起一丝一毫悲伤的情绪。
　　原来环境对于一个人心境的影响这么大。今天她鼓足勇气过来，看到外面一片凄凉，退却了。
　　窦小野等了半天不见她继续，看她伏在方向盘上的肩膀抖了抖，以为她是在哭，碰了碰她：“你没事吧？”
　　魏潇抬起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没事。”
　　窦小野却发现她眼眶红了，默了默，说：“你是想她了吗？”
　　“有一点吧。”魏潇别开头，盯着远处那块礁石，“过年了，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那些去世的亲人会在那边陪着她的。”
　　魏潇看着她，淡淡道：“你倒是挺会安慰人。”
　　窦小野扯了扯嘴角。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你是第一个。小野，谢谢你愿意陪我过来。”
　　“不客气。”
　　两个人在车上坐了五分钟，魏潇调转车头往回开，她情绪调整得很快，优哉游哉看着沿路风景，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模特吗？”
　　“因为长得高？”
　　魏潇被她直白的答案逗笑了，说：“长得高只是当模特的一个条件，不是目的。”
　　窦小野顺从地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为了钱。”魏潇直言不讳，“我的经纪人发现了我，她劝我入行，给我画了张大饼，说我以后一定能大红大紫，一定能赚到很多钱，我就心动了。”
　　“原来是这样。”窦小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
　　窦小野想了想，摇头：“活着不都是为了钱吗？”
　　“也可以有梦想啊。”魏潇感慨道，“以前我没什么梦想，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发现我有了。”
　　“是什么？”
　　魏潇把车速放缓，扭头对她眨了眨眼睛，说：“先不告诉你。”
　　“……”讨厌。
　　从小渔村回去后，魏潇又开始了她忙碌的空中飞人生活。相比起来，窦小野的生活平淡如水，每天在店里帮窦爸窦妈，她也觉得很开心。
　　她和魏潇一直保持微信联系，只不过魏潇经常出国，两个人有时差很难聊上。
　　情人节后不久就开学了，窦小野又见到久违的小伙伴。
　　“小野，你是不是长胖了？”张小可大嗓门一喊，正在整理床铺的其他两位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往下看。
　　窦小野站到电子秤上，一称果然长了两斤，她赧然地笑了笑：“回家吃太好了。”
　　许盼盼：“没事，长点肉更可爱。”
　　张小可捏了捏她脸上的肉，说：“瞧这饱满的胶原蛋白，真是让人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