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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待不了几天又得出来。辛苦打拼了几年，魏建荣终于有能力把女儿和老母亲接到A市跟自己生活，自那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
　　不过那个杜奶奶他印象还是挺深的，问：“这个小野，她爸爸是不是叫窦利民？”
　　魏潇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等等。”
　　她打开微信问窦小野，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
　　魏建荣一拍大腿，说：“原来是这家伙！”
　　“你和小野她爸关系很熟吗？”
　　“何止是熟，我们两个是穿开裆裤长大的。”魏建荣越说越激动，把魏潇不喝的那碗汤一口气喝完，乐道，“他从小就一脸苦相，长得又黑又瘦，别人都笑他以后娶不到老婆，谁能想到他命最好，娶了个白白胖胖的老婆，最后还生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儿。原来那女孩都长这么大了，我要早知道她是窦利民的女儿，强留也要把她留下来。哎——”
　　为了不让魏建荣遗憾，魏潇当即给窦小野发消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爸让你来我们家吃饭。”
　　接到消息的窦小野受宠若惊，回她：“接下来可能都没有时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
　　魏潇：“那就下次好了。”
　　一大桌菜魏建荣一个人吃不完，他索性连米饭也不吃了，光吃菜，边吃边说：“对了，你说的人生大事是什么事？”
　　魏潇把手机丢到一边，耸耸肩，说：“没有什么大事啊，骗你的。”
　　魏建荣半信半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交男朋友了？”
　　“怎么可能。”魏潇漫不经心地说，“我又不喜欢男的，哪来的男朋友。”
　　“那就是女朋友？”
　　魏潇想了想，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魏潇原本想抽个时间去一趟A大看看窦小野，可是她病一好就忙起来了。
　　上次在公司受辱后，张垚心里愤愤不平，仗着有男朋友撑腰，更是明目张胆跟魏潇对着干。唐婉只好把魏潇安排出国。毕竟魏潇在国际上的名气大，很多国际大品牌都喜欢用她当代言人。而张垚出了国门谁也不认识她，她就算想跟魏潇抢也没那个本事。
　　接下来的两个月，魏潇带着沈青青满世界飞，直到窦小野考完试，放了假，她们都没能见上一面。
　　不过这期间她们经常微信联系，魏潇每去到一个国家，都给她拍一些当地的特色景点发过去。窦小野每次都夸漂亮，还说羡慕她可以借着工作机会满世界旅游。
　　魏潇：“下次我带你啊。”
　　窦小野以为她是开玩笑，说：“我没有护照，而且没有那么多闲钱。”
　　魏潇：“机票钱我出了。”
　　窦小野：“那怎么好意思。”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隔一周出现一次。
　　除夕夜，大雪纷飞的日子，魏潇横跨太平洋赶回A市和魏建荣过年，吃过年夜饭，懒懒地躺在床上，她给窦小野发消息：“新年快乐！”
　　窦小野很快回了她的消息：“新年快乐！”
　　魏潇问她考试考得怎么样。
　　窦小野问她工作顺不顺利。
　　后来她们聊了很多，聊着聊着魏潇因为太困睡着了。
　　过年了，窦家馄饨馆不开张，窦小野前几天帮窦妈一起做腊肉包粽子，做完之后，窦妈会打包一部分让她给小渔村那些孤寡老人送过去。
　　那天是初一。
　　自从开发了旅游业，小渔村居民的生活渐渐变得富裕起来，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日子过得很艰难。在小渔村西南角，离海最远的地方有一片老住宅，那里住着七个孤寡老人。
　　小时候窦小野就和奶奶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房子很旧，但是一砖一瓦都是她熟悉的。明明是很喜庆的日子，这里却冷清得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息。
　　这里的每一个老人都有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有一位老爷爷打了一辈子光棍；有个老奶奶丈夫早逝，她独自抚养儿子成人，儿子最后当兵因公殉职；最悲惨的是一位老奶奶，她儿子和丈夫去城里进货，出了车祸双双遇难……
　　窦小野挨家挨户给那些老人送去腊肉和粽子，每到一家都要留在那里陪老人家说会儿话，老人家把她送走时都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窦小野也不想走，可惜她还要赶往下一家。
　　最后一家是一位九十岁的老奶奶，老奶奶眼神不好，还有点耳背，窦小野每次敲门都要敲老半天她才能听到。可是这一次，她去到那间破旧的老房子前，却发现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老奶奶是去年没了老伴儿，听说她女儿年轻的时候跟人跑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会是谁来看她呢？
　　大门敞开着，这次窦小野不用敲门，她走了进去，张嘴正准备喊人，这时迎面走出来一个人，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
　　魏潇手里拿着粘了浆糊的春联，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微笑着，答非所问：“呀——来了个小可爱。”
　　“……”
　　“初一不串门，就算你长得可爱，来了我也没有给你准备红包哦。”


第32章　
　　这破旧的砖瓦，还有这腐朽的门窗；　都是她熟悉的那个地方；　明明这里是那个老奶奶的家；　为什么魏潇会出现在这里？
　　窦小野环顾一圈；　目光落在眼前人脸上；　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在这？”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好像并不姓魏。
　　玩笑过后；　魏潇敛了敛容，说：“我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那阿婆跟你们家……”
　　“不是我们家亲戚；　是以前的邻居。”
　　“邻居？”
　　“是啊。”魏潇下巴点了点隔壁坍塌的土房子；　眼底染上一层雾气，“那是我十岁以前和奶奶生活过的地方。”
　　常年没人清理；　土里长满了草，还有几朵黄色小野花，在寒风中倔强地跳舞。
　　凄凉啊。
　　窦小野缩了缩脖子；　目光收回，说：“所以；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看房子；　还是专门回来这里过年？”
　　“就是回来随便看看。”魏潇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没想到这个阿婆还住在这里；　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和我爸想帮她过个像像样样的新年。”
　　“你爸爸也回来了？”
　　“在里面和阿婆聊天呢。”魏潇手指一比，看着她手上提的东西，“阿婆还说等下二丫会来给她送东西；　我一猜就是你。”
　　说到二丫这个名字时，魏潇嘴角漾起不怀好意的笑。
　　窦小野蹭了蹭鼻子，说：“我妈做了些腊肉和粽子，让我给这些老爷爷老奶奶送过来。”
　　“小野真是个善良又有爱心的姑娘呢。”魏潇温柔地说，“我陪你进去吧。”
　　“你不贴春联了？”
　　“等下再贴。”
　　这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冷风透过墙上的破洞钻进来，吹散了满屋子的烟雾。阴暗的房间里，白发苍苍的老人坐着自己编织的草墩子在火炉边取暖，絮絮叨叨说着一些陈年旧事。
　　她们进去时，魏建荣正在用稀泥把墙上破洞堵上，门推开，风灌进来，老人打了个哆嗦。魏建荣后背发凉，以为是风把门吹开了，一转身就看到魏潇和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走进来。那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眼熟，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窦利民家的闺女……小野？”
　　窦小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愣了愣，笑容甜美地说：“阿婆好，叔叔好，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魏建荣腾不出手，隔着一个火盆打量她，“我跟你爸有五十年交情了，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除了魏潇刚出事那段时间，窦爸窦妈闲聊谈到了几句关于魏潇父母的事，窦小野对于魏建荣没有任何印象，她只能配合着礼貌地笑笑，话锋一转：“粽子来之前我妈刚煮过，还热着，你们要不要现在吃一点？”
　　魏建荣：“留给阿婆吧，我不饿。”
　　窦小野帮老奶奶剥了个粽子，老人家只剩下两颗牙了，好在这粽子窦妈煮得酥烂，入口即化。
　　“好吃吗？”
　　窦小野问了几遍老人家才听到，眼睛眯成一条缝，抿着嘴点头，笑着笑着眼睛就流出了浑浊的眼泪。窦小野和魏潇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谢谢你们啊。”老人家口齿不清地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窦小野看着心酸，眼眶跟着一红。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她倏地抬起头来。
　　魏潇附耳对她说：“忍着，你要是哭了她更收不住。”
　　“……”窦小野眼底打转的泪水就这么被生生逼了回去，她避开魏潇的目光，才想起来问她，“你要不要吃？”
　　魏潇摇头。
　　魏建荣安慰了老人家几句，看到魏潇手里还拿着春联，说：“你不是说浆糊没粘性吗？拿糯米吧，这个比浆糊粘得牢。”
　　魏潇想起小时候跟奶奶一起贴春联的场景，那个时候好像就是用的糯米。她把掉在地上的粽叶捡起来，问窦小野：“要不要跟我一起贴春联？”
　　“好呀。”反正等下也没有别的事。
　　木门上全是灰，窦小野先把旧的春联撕下来，拿扫把把灰尘扫掉。魏潇负责把沾了糯米的春联贴上去。
　　窦小野看她并不熟练的动作：“这春联也是你们买的？”
　　老奶奶眼神不好很少出门，估计不会上街买这些东西。
　　“嗯。”终于贴好一边，魏潇拍拍手上的灰，“刚回到这里我跟我爸吓一跳，房子倒了，看到阿婆一个人在家，才知道阿公去年走了。我看她家里什么年货也没有，就去超市买了这些东西。”
　　魏潇买的春联金灿灿的，往破木门上一贴，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窦小野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还经过你们家馄饨馆，不过没开门。”
　　“初六之后才开张呢，你想吃馄饨的话可以去我家。”
　　“真的吗？”魏潇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
　　魏潇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怎么了？”
　　魏潇往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帮她挡在风口，低头看着她被寒风吹红的鼻尖，轻声问：“不是一般客套话？”
　　窦小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眨了眨眼睛，说：“不是客套啊，我们是朋友，邀请朋友去自己家不是很正常吗？”
　　魏潇眉心一挑，重复她的话：“我们是朋友？”
　　窦小野完全是下意识说出那句话，被她这么反问，迟疑了一下，不自然地别开头。
　　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魏潇愉悦地笑出声来，说：“没错，你救了我的命，我们现在是朋友。”
　　窦小野心里一突，紧张地看着她：“如果见到我爸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他们提我救过你的事？”
　　“为什么不提？”
　　“因为……”这附近没什么人，窦小野却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线，“他们不准我下水的，知道了肯定要念叨，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明白了。我也不想我爸担心，至今为止都没有告诉他。”魏潇没有深想，也学她小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
　　“干嘛？”
　　“拉钩啊。”魏潇一本正经地说，“谁说出去谁是小狗，惩罚她学小狗叫。”
　　“……”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吧？虽然幼稚了点，但窦小野看她表情挺严肃，想了想说，“那以后你也不许再提了。”
　　“可以。”
　　“不许再问我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OK。”
　　窦小野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两个人手指刚勾上，魏潇“噗嗤”一笑，说：“小野，你的手好可爱啊，像小孩子的。”
　　“……不带这么笑话人的。”
　　“这是夸。”
　　“……”
　　拉完勾勾继续贴春联，两边都贴完，还剩横联。只是这老房子门楣太高，逼近一米八的魏潇伸手都够不着。
　　“我去给你拿个凳子。”窦小野说完就往里面跑。找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她拿着一张发了霉的破椅子出来，一脸挫败，“阿婆家里就只有这个。”
　　魏潇瞪大眼睛：“这椅子结实吗？”
　　“不知道。”
　　“我试试。”
　　魏潇扶着门框站上去，只听“咔擦”一声，椅子在她脚下碎成两半。幸好她反应及时跳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自嘲地说：“看来我得减肥了。”
　　“……”窦小野当然知道不是她体重的原因，余光瞥见不远处堆着几块水泥砖，欣喜道，“你等一下哈，我去搬砖。”
　　魏潇一把拦住她。
　　“放心，我搬得动。”
　　上百斤的人她轻松就能抱起来，魏潇自然不是怀疑她的力气，只是那些砖不知道放了多久，日晒雨淋灰蒙蒙的，皱了皱眉：“那么脏，别搬了。”
　　“那横联不贴了吗？”
　　“贴还是要贴。其实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魏潇今天的眼影颜色很好看，衬得她眼眸都有动人的光芒，她柔柔地注视着窦小野，一字一顿地说：“我抱着你，你来贴。”
　　“呃……”窦小野表情一僵。
　　那光开始涣散。
　　魏潇落寞一笑，装着很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魏潇提的这个办法很好，只是窦小野一时没想到。抱起来贴个春联，又不是干什么坏事，至于矫情吗？
　　窦小野很快说服了自己：“那好吧。”
　　魏潇唇角微扬，目光下移：“我得抱住你的腰，你不怕痒吧？”
　　“不怕。”窦小野抬起双手，“来吧！”
　　“……”她这么坦然，倒是把魏潇搞得无措了，哑然片刻，把春联递给她，两只手环住她的腰，用力往上提。
　　“不行啊，我手太短了，还差一点。”
　　魏潇只好把她放下，改成抱住她大腿。这一次终于贴上了。
　　“好了，放我下来吧。啊——”魏潇身体突然一晃，窦小野吓得本能地抱住她的头，闭上眼睛。
　　“……”
　　等了几秒钟，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听到一声轻笑，窦小野猛地睁开眼睛，一低头，对上魏潇满带戏谑的目光，她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你比我想象中要轻很多。”
　　“那你刚才……”
　　“逗你玩的。吓到了吧？”
　　“……”
　　“对不起啊，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很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你太轻了，那么小一只，在我头顶上奶声奶气地说话，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抱女儿。”
　　“……………………”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这次回来完全是魏潇一个人的意思，上次模特新星大赛，她来看米洁，路过小渔村，进来转了一圈，看到这里焕然一新，竟然还能勾起她小时候很多美好的回忆。落水被救后，她走街串巷拜访了很多老人，打听关于海底那只怪物的消息，唯独没有来过这里。
　　借着过年的机会，魏潇想回来看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以为这里早就成了荒芜之地，没想到还有人在住。
　　当然，她不可否认，坚持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来看看窦小野。毕竟她们两个月没见了。
　　“我明天还要赶通告，今天晚上要回A市。”魏潇有些遗憾地说。
　　窦小野愕然：“你好忙啊。”
　　魏潇面露无奈，问她：“你们假期应该很长吧？”
　　“嗯，差不多两个月。”
　　“不想出去玩？”
　　“去哪啊？”
　　魏潇下周要飞瑞士，本来想逗逗她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又怕吓着她，改口道：“不想和同学朋友出去玩？”
　　窦小野想都没想，摇头，说：“我还是留在家里帮爸妈吧。”
　　“继续卖馄饨？”
　　“嗯！”
　　“……”魏潇盯着她那张白得几近透明的脸看了半天，叹道，“你怎么那么乖呢？跟小时候一样。”
　　可惜一切有关小时候和魏潇的记忆窦小野都想不起来，她一笑置之。
　　魏潇看着她这个笑容微微失神。
　　女孩的脸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笑容天真仿佛不谙世事，这样一个具有灵气的生命跟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违和，怎么看都不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窦小野，她就像是大自然孕育而出的精灵，从骨到皮，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看到这张脸，大概所有人都会猜测她的父母肯定也长得不一般，可是见了窦爸窦妈之后，魏潇发现自己想错了。
　　窦小野和窦爸窦妈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窦利民果然如魏建荣说的那样，黑黑瘦瘦，憨厚老实。窦妈倒是白白胖胖，可是窦小野明显比她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时拜访完老奶奶，魏潇和魏建荣就要回去了，魏潇开车顺便送窦小野回家，车子刚停在窦家门口，从大哥家回来的窦爸随便看了一眼，看到窦小野从里面走出来，他微微一愣。
　　“利民！”
　　窦爸循声望过去，看到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一个脑袋，正是那人叫的他，他认了半天没认出是谁：“你是？”
　　“我是魏建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