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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小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看那小白兔，又看了看车里的人，眼中难掩惊讶：“送我？”
　　“是啊。”魏潇手晃了晃，兔子耳朵跟着一荡一荡，活泼生动。
　　“为什么送我？”
　　“我以为你喜欢兔子。”魏潇又想起了她那个经常背在胸前的背包，“难道是我想错了？”
　　“不是啊，我确实很喜欢兔子。”窦小野两只眼睛一弯，有些调皮地说，“毛茸茸的东西我都挺喜欢的，摸起来很过瘾。”
　　“难怪你那么喜欢扯兔耳朵。”
　　“嘻嘻。”
　　魏潇看着她月牙一样的双眸，不自觉跟着露出微笑：“喜欢就拿去吧。”
　　“这也是广告商送的？”
　　魏潇愣了愣，迎着她质疑的目光，失笑道：“不，这是从别人那里顺来的。”
　　窦小野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那我不能要。”
　　看到她这个明显后退的动作，魏潇哭笑不得，耐心跟她解释：“是在我经纪人那里看到的，我就想到了你，问她要了。放心，来路光明。”
　　其实也不怎么光明，下午跟唐婉没谈妥，魏潇一肚子怨气，看到唐婉办公桌上有个兔子玩偶，气呼呼拿着就走了。唐婉还在她背后大喊“那是我买给我小侄女的你拿它干嘛”，她当没听见。
　　魏潇见她半天不肯伸手，甩了甩兔子耳朵，说：“你不要的话，那我就扔垃圾桶了。”
　　刚好宿舍楼旁边就有两个巨大的垃圾桶，魏潇做了个抛物的假动作。
　　“别！”窦小野拦住，小心翼翼地、像上台领奖似的伸出双手。手下毛茸茸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她赧然一笑，“谢谢。”
　　“不客气。”魏潇长舒一口气，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搭在车窗，歪头看她，“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上去吧。”
　　窦小野抚摸兔子的动作一顿，大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异样光芒。
　　有那么一秒钟，魏潇像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她呼吸一紧，小声问：“怎么？”
　　窦小野诧异地看着她：“你来找我，就是专门为了给我送一只兔子？”
　　魏潇懊恼地用手抓了抓头发，说：“也不完全是。”
　　“那……还有别的事吗？”她又习惯性拉扯兔耳朵，小兔子像上吊似的在她手中晃荡，看上去滑稽又无辜。
　　看着这张白璧无瑕的脸，看着这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魏潇黯淡的心情一扫而空，跟她对视了几秒钟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这么站着你不累吗？”
　　“……有一点。”窦小野尴尬地笑，挺直腰杆，这样一来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她没有涂口红略显苍白暗哑的唇，不说话的时候抿成一条线，有些严肃。
　　今天的魏潇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呢，脸还是好看的，但整体给人一种没精神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化妆。
　　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太累？
　　窦小野心思转了又转，看到那两片薄唇微启，听到那低缓的声音：“要不要进来陪我坐会儿？”
　　窦小野条件反射地想要说“不”，可是当魏潇探头出来，用那双迷离的双眸期待地望着她时，她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好吧。”
　　不会拒绝人，容易心软，这是窦小野两个最基本的弱点。
　　魏潇满意地笑了，帮她打开另一侧车门。窦小野抱着兔子玩偶从车子面前绕过去。
　　已经入秋，外面有点凉，车里却是暖烘烘的，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虽然很好闻，但窦小野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坐着不舒服，扭了扭屁股。
　　“你坐到安全带扣子了。”魏潇提醒她。
　　窦小野用手把扣子拨开，不经意间看到前面显示屏上的时间：19：13。
　　不早了呢。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魏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跳突突地快了一拍，舔了舔唇，说：“你让那些人往我们家送那么多东西，我爸妈……”
　　“今天我不想谈这些。”魏潇撑在方向盘上的手托着腮，懒懒地打断她，“以后也不想谈。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窦小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魏潇的五官很立体，脸上的妆越浓气场越强，不笑的时候很具攻击性。认识的这段时间，窦小野很少看到魏潇化妆的样子，偶尔有一两次也是淡妆。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她，魏潇总是对她客客气气，有时会过分讨好和温柔。此时此刻，窦小野感觉到她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好像不是因为自己，虽然语气冷硬，但魏潇看她的眼神涣散不侵犯，眼睛里面还有疑似熬夜后的红血丝。
　　窦小野抓着兔子耳朵的手紧了些：“你不开心啊？”
　　魏潇顿了顿，说：“有一点。”刻意避开她窥视的目光，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路人，“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呃……不管熟不熟，总得安慰几句吧？
　　窦小野不好意思打探她隐私，思索片刻，说：“不开心的话，就尽量想一些令自己开心的事。”
　　魏潇浅浅一笑，柔和的目光转向她：“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
　　“来，笑一个。”
　　“？？？”窦小野抱紧小兔子身体往后缩，“你、你还好吧？”
　　看到她如此防备，魏潇瞬间被逗乐了，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看着女孩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敛了敛容，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这张干净无害的脸，我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好了。”
　　“……”
　　“跟你这种单纯的女孩待在一起，我可以忘掉一切烦恼。是不是很神奇？”
　　“……”
　　两年来，窦小野第一次失眠了。
　　她躺在那张略微有点硬的一米二的小床上，满脑子都是魏潇在车上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魏潇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晚安，小仙女。”
　　“……”
　　她现在确实拥有一张干净的脸，弹性饱满，没有一点瑕疵，纯良无害，连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赞叹。
　　可要说单纯……
　　不，她从来都不单纯。
　　她也不是什么小仙女，顶多是个占据了别人肉身的怪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从外面折射进来映在天花板上的微光，思绪慢慢抽离——
　　两年前，那只跟她一样活了上万年的贝壳精还不像现在这样怪僻，它和它的老公在海底肆虐无度，除了她这块硬邦邦的石头吃不了，海底所有的生物都是它们口中的美味。但是再美味的东西都有吃腻的时候，于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夏天，那只公的贝壳精按捺不住对海面上飘过的船只伸出了罪恶的触手。
　　她亲眼目睹那个弱小的女孩被拉下水，明明女孩说不了话，她却可以听到女孩来自心底绝望的哭喊。
　　“爸、妈，救我——”
　　长长的触手不费吹灰之力将女孩溺在水里，不等女孩彻底咽气，贝壳精将女孩美味鲜嫩的身体送入血盆大口。
　　“咔擦”一声，女孩两条腿被咬断，血淋淋的身体随着海水飘到她脚下，她怜悯地瞥了一眼，对上女孩没有完全闭合的空洞双眸，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绝望的声音：
　　“救我——”
　　她是海底一块顽石，从里到外都是冷的、硬的，她没有手没有脚，她动不了，只能冷眼旁观。
　　可就在女孩奄奄一息之时，她冰冷的石身被一双柔软的手紧紧抱住，女孩的脑袋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她们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雷击般强烈的共鸣。
　　她不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住”进了女孩残破的身躯里。
　　女孩死了，她“活”了。
　　在女孩死掉前一秒，她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了女孩的身体，她听到女孩临死前最后一声叹息：“请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父母。”
　　从那以后，她不再是硬邦邦的石头，她有了血肉。她花了一半的修为，用了最短的时间修复那具残破的身躯。
　　为了帮窦小野报仇，她杀掉了那只公的贝壳精。
　　一场奋战，她力气尽失，拼着最后一口气摆脱那只母贝壳。几万年来，她第一次成功地浮出水面，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个新奇的世界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她就成了窦小野。她延续着窦小野的生命，接受了窦小野全部的记忆（她自以为），过着原本属于窦小野的平淡生活。
　　除了海底那只瞎了一只眼的母贝壳，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窦爸窦妈对她宠溺有加，街坊邻居和睦友善，她还有三个有趣的室友……她活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充满新奇和温暖的世界。时间一长，她渐渐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可时不时又有人让她想起，她其实本质上不是一个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刻她有些疑惑，暗暗问自己：我到底是谁？


第22章　
　　“早啊！”
　　张小可蓬头垢面进了卫生间，眼睛困得睁不开，冲她点了点头，梦游似的牙膏都没挤把牙刷塞嘴里，刷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窦小野“噗嗤”一笑，指着她的脸，对挤进来的刘淼说：“淼淼你快看她这个傻样。”
　　刘淼也没怎么睡好，脸臭臭的，嫌弃地看了一眼张小可，声音嘶哑：“什么傻，明明就是蠢。”
　　“你才蠢。”张小可用屁股撞她。
　　刘淼“啧”了一声，离她远远的。
　　“小野，你怎么每天都这么活力四射啊？”张小可手发软地挤着牙膏，语气里不无羡慕。
　　窦小野把位置让给她们，走到一边挂毛巾，说：“因为休息得好啊。你们以后也别熬夜了。”
　　张小可咕哝了一句“不熬夜谁受得了”，漱了漱口，开始专心刷牙。
　　刘淼静静审视窦小野，发现她眼睛黑白分明，没有黑眼圈，气色红润有光泽，有些疑惑地说：“昨晚两点多我看你还翻来覆去，以为你是睡不着。”
　　窦小野笑嘻嘻没回答。
　　新的一周，她们又要开始忙碌学习了。
　　上午一二节没课，许盼盼很晚才从家里赶来，她直接去了教室，占了三个位置，让窦小野帮她拿课本。
　　“又是这种看不懂听不懂的神仙课，我想死。”张小可一坐下就抱怨说。
　　刘淼看着摆在她面前那本九成新的《中国古代文学》，调侃地说：“你这种简单的头脑，确实不适合学这种有深度的专业。”
　　“你一个每年挂科的学渣好意思说我？”张小可呛她。
　　两个人一大早又掐上了，窦小野赶紧出来解围：“淼淼，要不我跟你换位置？”
　　“不换。”刘淼说。
　　窦小野被噎了一下，说：“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就吵，所以我想坐中间。”
　　刘淼当然知道她的好意，却坚决地说：“换了我怕你容易被误伤。”
　　窦小野：“……”有一对天天不吵就不舒服的室友真是令人头大啊。
　　左手边火。药味十足，右边却安安静静，窦小野侧身，发现许盼盼果然在玩手机。
　　“喂。”窦小野碰了碰她。
　　许盼盼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干嘛愁眉苦脸的？”
　　许盼盼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那是朋友圈的页面，有个叫杜珍的人昨晚发了个动态，文字上写着：“看到这辆跑车觉得太酷炫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车里坐的人居然是超模魏潇！不敢靠太近，拍得有些模糊。”
　　窦小野心里咯噔一跳，点开那张配图，心又落了回去。还好还好，照片上只有车里举着手机似乎是在语音通话的魏潇，没有拍到她。
　　“看完了。”窦小野表情淡定地说。
　　许盼盼盯着那张照片叹气：“昨晚魏潇居然来我们学校了。我为什么要回家啊。”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找米洁的。”
　　窦小野任由她自言自语，接下来一整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魏家。
　　“这小仙女是谁啊？”
　　魏潇正盯着手机发呆，冷不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她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桌面上。她拍拍胸口，回头对上老魏戏谑的眯眯眼，说：“老爸，一大早你想吓死我啊！”
　　魏建荣把一碟泡菜放到她面前，说：“粥都凉了还不吃，手机有这么好玩？”
　　魏潇端起碗食不知味地喝了口白粥，说：“太稠了，下次多放点水。”
　　魏建荣在她对面坐下，将那碗泡菜往她面前推了推：“稠才管饱。”
　　“不要太饱，吃完我还得回去补觉。”
　　老魏看她吃得飞快，说：“今天不用工作？”
　　“这几天都不用。”魏潇夹了根豆角往嘴里塞，酸得她眼睛眯成两条缝，缓了缓又说，“所以以后你不要这么早叫我起床了。”
　　“不工作更要作息规律，老是不吃早餐你这胃还要不要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没到更年期你就开始念叨。”
　　魏建荣笑骂她没大没小，话锋一转：“刚才跟谁聊微信呢？”
　　魏潇用咸菜拌粥，漫不经心地说：“没跟谁聊啊，人家都没搭理我。”
　　魏建荣听她语气幽怨得很，身体往前蹭了蹭：“谁啊？男孩还是女孩？”
　　“……”魏潇险些被一口浓稠的粥噎死，她拼命往下咽，脸都憋红了，“爸你怎么跟那些娱记一样八卦。”
　　“这怎么能一样？”魏建荣翘起二郎腿，扯了扯被压到的裤子，“他们是八卦，我是关心。你也快二十五，现在已经熬出头，是应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魏潇放下手中碗筷，看着那碗咸菜良久不语，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我跟你说，隔壁老吴她闺女……”魏建荣还想跟她深入聊，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门外“汪汪”两声狗叫声打断了。
　　紧接着有人在外面敲门：“老魏，今天天气好，要不要下去遛弯？”
　　说曹操曹操到，隔壁老吴牵着爱犬到了。
　　魏潇看她老爸一脸不耐烦似乎是想拒绝，抢在他之前说：“你刚吃完东西，下去散散步也好。”
　　“老魏你在家吗？”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
　　“在在在，马上来。”
　　把魏建荣打发走后，魏潇拿起一旁的手机，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兔耳朵头像上多了个红色数字“1”，她满心怀喜地点开。
　　被魏建荣叫醒她就给对方发了条消息：“上课了吧？”
　　半个小时后对方才回她。
　　小仙女：“刚上完一节课，等下还要继续上。”
　　魏潇：“比我还忙啊大学生。”
　　小仙女：“呃，你们模特平时都这么闲吗？”
　　魏潇：“平时很忙，只是这几天我失业了。”
　　小仙女：“失业？？？＇惊恐＇”
　　魏潇：“骗你的啦，只是休息几天而已。”
　　小仙女：“哦。”
　　看到这个“哦”字，魏潇心里那个纠结啊。这姑娘平时看着怪机灵，怎么跟她聊天的时候这么死板？就在魏潇苦恼着找新话题时，眼前又多了行文字。
　　小仙女：“你以后可以不叫我小仙女吗？”
　　上课后的前十分钟，窦小野根本听不进去老师讲了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她拿起来正准备放进背包，不小心解了锁，看到魏潇发来的消息。
　　上课她不好意思回，下课后怕被旁边的人看到问这问那不知道怎么回，于是拿着手机跑到厕所。
　　魏潇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勾了勾唇角，回她：“我觉得小仙女这三个字跟你很配啊。”
　　小仙女：“不配。”
　　魏潇：“配。”
　　小仙女：“……”
　　这两句堪称幼稚的对话让魏潇笑出声，想了想，回她：“那我还是叫你小野吧。”
　　小仙女：“嗯。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出去上课了。”
　　至此，聊天结束。
　　粥彻底凉了，魏潇也没有心情再吃，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出来时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她也顾不得手上全是水，拿起来一看，略感失望。
　　颜韵：“不好意思，昨晚睡得早才看到消息。唐婉跟你关系再好你也只是个外人，唐润毕竟是人家亲侄子，她肯定帮亲不帮理，你用跳槽威胁她，我觉得没什么作用。”
　　昨晚从A大离开后魏潇心情好了些，可是回到家中又开始感到疲惫，夜深时，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睡不着只好找闺蜜吐槽，半天得不到回应。
　　魏潇按下说话键：“不是威胁，我是真这么想过。T尚是我的老东家，我多少有些感情了，而且婉姐对我有恩，所以这些年我才舍不得离开。可总是为了情怀人会累的，这九年我为T尚赚了这么多钱，如果他们真要搞我，那我只有两条路，要么跳槽，要么退圈。”
　　颜韵也回她语音：“跳槽就算了，我全力支持你，别动不动就说退圈，丧气。”
　　这次魏潇沉默了很久，换成文字：“整日戴着一张面具，没完没了地勾心斗角，我真的累了。”
　　颜韵：“你现在事业还处于上升期，真舍得退？”
　　魏潇：“无所谓啊，反正现在不缺钱，老婆本也已经赚够了。”
　　颜韵：“那你还缺个老婆，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