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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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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的实在也不仅仅是这个驿长,阿欢以无品无级之身在我这里受宠执事,她又不是什么真柔顺的性子,在宫中难免要得罪人,以前得罪人倒也罢了,如今母亲废易太子,声威大振,父亲却是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李睿年少,这皇位纵到了手,也只有让给母亲的分,而母亲以女主临朝,改元革命,不可能不大肆排除异己,从我所耳闻的另一个时空的她的作为来看,酷吏时代,已然不远。
我自然是不怕的,既然另一个时空里,那位真正的太平公主可以安安稳稳地存活到最后,我也没有理由会被母亲所厌弃,可是我担心阿欢。
与她相处越久,便像是渐渐地生出了羁绊一般,动静间都忍不住要去想着她,想着的也不仅仅是她眼前的冷暖饥饱,或是喜怒哀乐,却是更长远的尊卑荣辱。
我现在竟有些后悔向她表露心迹了,当时意乱情迷,只顺着自己的欲望就自然说出了口,到现在见了李晟的模样,才突然又冷静下来,然后发现如今的阿欢,已经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母亲待我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正因她待我极好,恐怕才更容不下阿欢这样的“蛊惑”我。
从前我还怀着一丝侥幸,以为若我苦苦求情,母亲多少总会依了我,宽贷阿欢,可如今回头一想,母亲连对自己的头生长子尚且如此狠心,何况是一个小女儿的求情哭劝?
这些日子里,关于赵氏之死流言纷纷,有人说她是被母亲杖毙骨折而死,有人说她是被母亲活活饿死,也有人说她是流产而死,无论哪种死法,死状凄凉是一定的。母亲对怀着孕的儿媳都可以如此狠心,更遑论是对一个小小的、连“儿媳”都算不上的女人?哪怕我以死相逼,母亲也多半只会…更愤怒,而母亲越愤怒,阿欢的下场,只会更惨。
我一想到她可能的下场,便害怕得全身发抖,更可悲的是,目前的我,除了劝她更收敛、更小心些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阿欢在马上沉默了片刻。她今天穿了朱色裙裳,浅色上衫,一身的颜色,与这飒爽秋日十分相配,她坐下是一匹黑色骏马,我从御厩里替她挑的,是合她身份的马中最好的一匹了。
这马在旁人手中总要耍些性子,或是偷懒怠惰,在她跨下却从来都乖巧柔顺——看,连马儿都觉得我的阿欢这样好,不忍心欺她,我又怎么忍心置她于险地?
“阿欢。”我过了许久,才这样叫她,恰巧她也正在叫我——“兕子”。
我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左右,幸而我与阿欢并辔骑在前面,其余人去我们都有数步之遥,我望着她嗔怪地道:“平常那样谨慎,怎么突然又这样不当心?”
她看我一眼,在马上略动了一动,那马儿便离我更近了一些,却领先我的马半个头,她两眼转向前方,似乎在看远方更远处,声音低低的,若非我与她离得近,几乎听不见,她说:“我只是想这样叫你。”(部分正文见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中又酸又涩,也低声叫她“阿欢”,叫过一句,却道:“以后…别这样了罢。”
她没回答,只是提手扬鞭,轻笑道:“二娘敢不敢与我比一比,看谁先到上阳宫门?”
我张了张口,半晌才道:“不比了,我…我们走一阵罢,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她脸上的笑敛去了,低头道:“若我不想听呢?”
我还要叫她,她倏然侧脸斜眼看我,从我这里看,她的目光十分…凌厉。
“李太平。”她这样叫我,丝毫不顾及数步之外的从人,“我不是鲁莽之人,当初既答应了你,便已知道此事的后果,也愿冒这样的险。倒是你…”她的下巴向前一抬,目光中凌厉之色少去,却更多了决绝之意:“你先开了口,到如今突然又后悔,你是什么意思?”
小剧场:
太平:啊我阿欢这么好,连马都不忍心欺负她。
韦欢:是啊。(开心脸)
马:妈的智障…
韦欢(斜眼):嗯?(扬马鞭中)
马:……
太平:啊阿欢果然是集天下所有的美好于一身啊…对马儿都恩威并施,从不宽纵…
马:心好累…
第150章 勇气
回去的一路,阿欢都没再同我说话。
到宫门时我要去仙居殿向母亲复命,还想留她陪我,她却如没看见似的,自己带着几个小宫人先走了。
我只好自己去了仙居殿,门上说母亲在见各地州县,让我午后再过去,我才又慢吞吞地回了寝殿,心里惦记着阿欢,入内却不见她,问了人时,都说:“韦娘子说有些子不适,向宋娘子告了假,退下歇息去了。”
我便知我的确是伤了她的心了——宫中哪怕是刚受了杖的宫人,未经主人发话,也是不敢退下去休息的,她一向将面上功夫做得极好,今日这样,着实可称殊异。
我本想立刻便去找她,好生地同她道个歉,又怕上阳宫不比我殿里,人员芜杂,未知亲疏,便诈言早起困顿,要小寐片刻,将人都打发走,又叫仙仙在门外看着,自己从窗上爬了出去。
这事我已不是头一回做,今日又恰巧穿着便捷的男装,一会儿便绕出了寝殿,躲过守卫,悄悄到了阿欢的住处。
上阳宫与洛阳宫虽相去不远,内里景致却大不一样。宫中虽壮丽阔大,却因殿宇巍峨、人员众多,住处颇嫌少了些,再是有体面的执事,也甚少有独据一屋的,而这里却是林木葱郁、墙瓦低回,屋宇既不甚大,院落却又宽阔,每一院中总有数十间屋舍。
父亲后宫空虚,偌大的上阳宫中无人居住,倒让我独自占据了一个极大的院子,左右略亲近些的,无不独占一间,阿欢这样的,更是分得了三间套屋。
我猫着身子走到窗下,先抬眼看里面,见除了阿欢并无人在,才在窗下喊:“阿欢。”等她疑惑地走到窗边向外看时,又道:“在这里。”贴着墙向她伸手招呼,她看见是我,面色一沉,便要关窗。
我忙将一手直出去拦着,她道:“让开,不然我收了杆子,夹着手我可不管。”
我料她不会当真做这样的事,还把手横在那里笑,阿欢瞪了我一眼,竟真的将叉杆收了,我忙把两手都伸上去,被窗子砸在手上生疼,还先顾不得手,只忙着起身要去掀窗子,谁知她见真夹住了我,又来推窗看,那窗子自下而上地砸在我下巴上,砸得我呜咽一声,低声唤道:“阿欢,你先让我进去。”
里面没动静,我两手抬起窗子要向里看,肩上被人一拍,吓得一抖,转头才见是阿欢立在身畔,没好气地道:“进去。”转身便向里走。
我见她衣衫整齐,还来得及穿了鞋子,心里发涩,跟在她后头哀声道:“阿欢,我手疼,给我揉揉罢。”
她没理我,走到门口,弯腰脱鞋,赤足进去,我巴巴地看了她一会,见她真不理我,只好忍痛自己脱了鞋,忙忙地跟她进去,一面走一面道:“我不是派人服侍你么?都去哪了?”
她道:“我想清静一会,叫她们自己去园子里玩了。”走进内室,从匣子里翻出一个铜盒子,拍在我手里:“自己抹。”
我将盒子打开,见里面绿绿的不知是什么膏药,凑近一闻,只觉沁香扑鼻,不由笑道:“像是你身上的味道。”
她抱着胸坐在床沿,既不搭话,也不看我,我只好悻悻然低了头,勾了一点药膏抹在手背上。宫里的窗子实在是用料扎实,一下便将我两手手背都砸出痕迹,方才还不觉得,这回回过味来,渐渐生出一阵涩涩的疼痛,下巴上也开始发疼,对着镜子一看,见那里也肿了。
要是在我的寝殿,这伤势可算是惊天动地了,可现在阿欢不心疼,我倒也没当做什么大事,胡乱抹了几下,将盒子小心盖好,恭恭敬敬地给她捧回去:“多谢你的药,我用好了。”
她一只眼的眼皮翻上去,斜了我一眼,却并不去拿盒子,只冷冷道:“你这就算用好了?”
我窥她似有怜惜之意,心下窃喜,面上故意道:“没什么大事,涂不涂都没什么。”
她瞪了我一眼,一把抢过盒子,站起身道:“坐下。”
我乖乖地坐了下去,她便立在我身前,用手蘸了药在我手背上打了几个圈,将药膏凉凉地敷在我手背上,又对我扬下巴道:“脸抬起来。”
我便将脸抬起,任她又在我下巴上均匀地涂了一圈,方笑道:“我才来你这两次,两次都栽在窗户上了,以后你的屋子不设窗子才好。”
她白我一眼,将盒子重重放在妆台上,自己也坐在妆台前,转过身不去看我。
我度她此刻心情,赔着小心起身,慢慢贴着她的背站着,轻轻道:“阿欢,我有话要同你说,我知道这话不甚中听,可是这话…对你很重要。”
她看了我一眼,突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关死,接着又走到门前,将门也锁住,转身回来时才道:“说罢。”
我见她如此,倒又踟蹰起来,低着头将自己的脚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阿欢,我阿娘她…不是普通人。”
阿欢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我忙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比你想的,还更不普通。阿娘…陛下她,日后…日后她做的事,恐怕你们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而做这些事,牵连到的人…会很多。”
阿欢挑眉道:“那与我有何相干?”
我见她模样,更犹疑起来,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怕阿娘。你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
她垂眼道:“只要人在这宫里,什么时候没有危险?我不同你在一起,难道日子就会比现在更好过么?”
我跺脚道:“不单单是这个,你若只是我宫里一个普通的宫人,许多事根本便不会落到你头上,可你与我…与我这样,万一叫人知道了…而且,我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我听见“嫁人”两个字,不是逃避,就是拖延,总不肯直截面对,可现在这话不但从我自己嘴里说了出来,我竟还认了命。
难受的感觉现在才从心底泛上来,一点一点,激得我眼圈发红,眼泪迅速地落了下来,又被我擦掉,我尽量冷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阿欢,我以后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她倏然起了身看我,我才发现我竟与她差不多高了,她要稍微踮着一点脚才能居高临下地看我,当然,纵是与我一般高,她的气势也依旧不减当年,瞪着眼,一步就将我迫进了角落:“李太平,你若在外面看上了什么少年郎,不想再和我纠缠了,那就直说,不要这么弯弯绕绕的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哄我,你这样的伎俩我见得多了,我不会上你的当。”
我愕然道:“什么少年郎?”
她瞪着我不说话,两眼红通通的,我起先以为那是被我气的,忙忙地解释:“我并没有在外看上什么人,我…我对你一心一意,皇天可鉴。”
她却只是冷笑,冷笑的间隙故作不经意地吸了下鼻子,我方知那眼红是因她哭了,这却比她的怒气叫我更难受,我自己也鼻酸眼热起来:“我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一日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何曾见过外面的什么少年郎?又何曾见他们好了?你…你生我的气可以,不能这样疑我。你这样疑我,我心里难受。”抓着她的手,按在我的心上:“你摸摸,这里跳得这样快,这样难受。”
我的心的确是跳得极快,快得有些异样了。我可以感觉血气自心上涌出,蔓在周身,引起一阵一阵的热潮,我的脸此刻一定烫得吓人,虽然我都不大记得上次我心跳这样快是什么时候了,却知道上回我的模样将一向从容镇定、见过大风浪的母亲也吓得够呛。
阿欢果然也被我的脸色吓住了,一手捂住我的心口,急匆匆地道:“好,我不疑你,你先别急。”扶着我想让我倒在床上,我摇头道:“坐着好些。”
她又要出去叫人,我扯住她:“你陪我说说话,我不难受,心就不会跳得这样快,心跳不这样快,那待一会就好了。”
她将信将疑地看我,我暂时没有理她,闭上眼,仔细去听自己的心跳声,亏得我小时候便发现了身体的些许异样,从小自己留心保养,又有御医们精心调理,这毛病其实不甚严重,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吓吓阿欢,如今见她妥协,自己又坐着调整呼吸,心跳渐渐又恢复了正常。
她一直在看我,手抓着我的手,等我一睁眼便马上问:“好些了?我陪你回去,叫御医来看看。”
我看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什么事都没有。”
她盯着我道:“你迫我承认喜欢你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担心,到现在又来担心这个,不觉得太晚了么?”
我怔怔看她。
她叹息了一声,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道:“我不知道你喜欢过多少个人。我这一生只喜欢过你一个。我也不知你到底是一时新鲜,还是…想要长远,我只知道,一旦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就再也丢不开手了。我愿意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数日欢愉,至于以后…倘若你愿意留我,我便在你府里过日子,若是…你不愿留我,等我安顿好这些事,便寻个寺庙出家,了此残生罢。”
说出这些话,像是已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垂下头,两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交叉,沉默如一尊石像,我迟疑地起身,伸手去搭她的手,唤她“阿欢”,她没有再如方才那样拒绝我,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泪。(部分正文在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不曾想过,她对我的感情会这样深,她对我们的未来,曾有过这么深的考量。
许是因着前世的关系,我总觉得自己虽不如她深沉机变,心智上却较她要更成熟,那股洞悉先机所带来优越感也总在心头时隐时现。
可现在我却发现,她虽然才十六岁,却实在是比我成熟太多了。比起她来,我根本就是一个幼稚、无知、自以为是、一无是处、遇见困难便只会逃避的废物。
这样的我,遇见这样的她,是我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倘若我连这样的她都辜负,那两世为人,又是为了什么?
我在两辈子中下过很多决心,从前我总是毫不吝惜地将这些决心告诉身边的人,仿佛只要说出来的话就可以当做是实现了一般,可是我现在下的决心,我不想说给任何人听,倒不是怕人知道,而是有些事,无论说与不说,都总是要去做的,而且必须做到。
“阿欢,我…可以么?”我轻轻唤她,伸手去碰她的衣裳,她有些疑惑地看我,等我解开她的外衣,手探寻般地向下时才明白我的意思,眼角还噙着泪,脸却薄薄地红了,低头道:“你不是不会么?”
我当然不是不会。三流医科也是医科,我也在那样的医科里读了两年,虽然在宿舍里看的从来都不是女人和女人的片子,可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既然了解,女人和女人,自然也就触类旁通了。我只是…不敢。
可是我现在敢了。
另外,一些对剧情的统一解释:
大家可能因为唐代剽悍公主的事迹比较多而对唐代的妇女地位以及公主地位有些误解。事实上唐代妇女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记得唐人笔记中描述时人不愿意尚公主的理由,有如下几条:
1。公主自己有从宫里带出去的广大人手,有自己的仓库,钱财派自己的人把守,驸马无从干预(忘了驸马家里的仓库是不是公主管了,总之公主有家里的财权是一定的)
2。公主亲戚多,聚会宴饮多,有时候几天才能见一次面(社会交际丰富、与驸马交流少)
3。公主死了驸马要服丧 三年(应该不是一直三年,似乎有过演变,唐代皇帝为了嫁女儿也是操碎了心)
男女对调,就可以看出这其中的不平等有多深重(夫死妻子是要服丧的,丈夫与妻子几个月见不到面的也是正常,而丈夫有财权是肯定的),而这还是公主与驸马,而不是普通妇女与丈夫。
其实唐代公主真正越线的也就那么几个,做的事是著名,却未必是因为她们更过分,记得有篇论文《唐代公主类型分析》里面统计了唐代所有公主,其实两百多位公主中有一百六十多位都是默默无闻,既非和政那样特别出色的,也非太平和同昌那样受宠,更不是安乐那样倒行逆施的,纯然就是安稳度日,毫无特色,有很多连封号都与本朝的前代公主重复,史书记载都被弄混,照她们受宠的程度看,估计养男宠之类的事多半是不用想的。
而参考太平公主这种“国朝二十余年唯一公主”的类型可能也要侍奉舅姑(高宗特地下过诏命令公主们侍奉舅姑,而且从太平前期与薛绍感情很好来看,多半并不是盛气凌人类型的媳妇),则天当皇帝多年时她的侄女(河内王武懿宗之妹,封县主,封号忘记了)与她并马骑行时亦需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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