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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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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阿曌。”
  她一怔,竟未生出被冒犯了名讳的恼怒感,反倒生出些莫名的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来。
  “曌”本不是她的名字,是她当了皇帝以后生造出来的讳。从未有人以这个名字唤过她,无论是尊敬的,还是无礼的。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会用到的地方,大概是以后的史书:某某皇帝讳曌。
  在她亲近的人口中,她曾是阿武,是武氏,是媚媚,是媚娘,是七娘,却从不是“阿曌”。
  做了皇帝之后才有的、却永不该有人叫的“阿曌”。
  这两个字…真新奇。
  她眯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婉儿再靠近一些,整个人挤进了她的两腿之间,两手则已开始解她的衣带。
  小东西依旧是跪着的,腰弯下去,头恰靠在了她欲望的源头处,舌尖伸出,轻轻碰到了那源头,接着又伸进去,灵巧地点点碰碰,吞吐自如。
  她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十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1章 交易
  和阿欢在一处; 便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其实也不曾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左不过是家长里短、絮絮叨叨; 或用一顿饭; 这一日竟也就过去,再一会; 连大半夜也过去了,再四拖延,到底是被她推了起来,悄默默地回了丽春台,稍事梳洗,贞观殿派人来宣,忙忙地又随着过去; 到了内殿,但见母亲披衣坐着,意甚闲懒; 传召时意甚急切,真到了这里; 却又不忙和我说事,只先笑着将我一打量,半打趣般地道:“昨夜没出去?”
  我知她的意思; 含糊道:“有些累,就早早睡了。”
  母亲一笑,恰见人捧了早饭来; 便对我招手:“这么早叫你,想是还未用饭?”不等我点头,已命人将早饭分作两份,我略喝了一口粥,偷眼去看母亲,她吃得也不多,边吃又像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转眼看我:“你的家令,叫什么来着?”
  我不觉一怔,略想了一下方道:“叫严士韬。”
  我那公主府的属官,自柳厚德之后,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便是昏聩无能之人,这倒不怪司属、天官,诸王僚属本就不是什么优差,公主属官便更难讨士人欢心了,能得一柳厚德,还是当年母亲怕我年轻不懂事,特地选的能士为我辅佐——且那时我尚有驸马,家令还有出头之处——而我为将宅邸牢牢掌握在手中,故意将大小事务都委给宋佛佑、冯世良等人,家令等官,越是庸碌,我反倒省心,因此竟任这情形持续了许多年。
  母亲见我模样,便已笑了:“你和他怕是不怎么相见?”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不怎么相见,不过我久在宫中,有什么事,都只叫他们传话,也不必特地见面。”
  母亲道:“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可见这家令做得实在是不称你心,不如就免了他,另换一个罢。”
  我心中一动,道:“严士韬做事未曾见什么错处,另换一个,也不知好坏,还不如留他用着。”
  母亲一笑看我:“随你。”
  这一笑越令我疑惑,问她:“阿娘莫不是访得了什么贤才,却又有些不足…咳?”莫不是母亲看上了什么人,不好意思直接提拔,所以打算自我那里过一道,再行升迁?她用人一向果敢,忽地要做这样的姿态,这人的身份恐怕不甚正大光明…莫不是男宠?
  母亲笑而不答,只是问我:“你到底想不想换?”
  我见她再三提起,也不敢强驳,小心道:“我听阿娘的。”
  母亲哭笑不得:“你的家令,怎么倒问起我的意思来了?——我只问你,你可有什么想提拔的人?譬如韦清,或是…旁的什么人。”
  无生忍已登台阁,品虽不高,位实清要,阿欢与我皆不欲令他过分显眼,我忙便接口道:“他德薄学浅,做个舍人,已是阿娘的恩典,再高却不胜任了。阿娘若果器重,便给他个散官罢。”
  母亲道:“也罢,他本是王妃之兄,总在五六品上也不好,赏他个银青光禄大夫,仪仗上也好看些。”看我一眼,倾一倾身,道:“你就真没有旁的想荐的人了?不拘年纪、资历,只要是你想用的,说来便是。”
  母亲意甚殷切,我倒不好再推辞了,想一想方道:“我那里有个杜宇,去岁考中了进士科,还未选官,作赋是极好的,文章也有些见地。”
  母亲颔首笑道:“既是进士,想必身言书判都是好的?而今几岁?”
  我道:“和三郎差不离年纪。”
  母亲便更笑起来:“年轻儿郎,不错,可先试右拾遗,察其才干,再行擢用。”又看我:“除了他呢?你平日就再没什么要好的人了?但说无妨,宰相未可轻易委任,三四品之官,总还是可封一封的。”
  我结交的自然不止这么些,可母亲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由不得我不心生警惕:“我来往的几个,阿娘还不知么?该提拔的早已提拔了,未提拔的,便是还未胜任——若是阿娘听说哪里有些遗野,是我还不曾访到的,只求赐下名字,我自带人访查。”
  母亲转过头去,低头挥一挥衣袖:“我不曾听到过什么遗野。”停了一停,又扭头来看我:“太平。”
  这是终于要说正事了,我忙答应一声,靠近一步,恭听这位是何方人士,竟能劳动母亲和我磨叽这么久,可她老人家一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事:“我观近来宫中,一个职司,或设三人,或有五人,人浮于事,虚耗内帑,实在多余,且后宫之人,不得婚嫁,不得生子,怨气累积,亦有伤天和,我的意思,是放一些年久的出去,你以为呢?”
  这事本该阿欢或殿中去做,怎么倒问起我来?我微觉不解,亦不好驳得,便道:“阿娘想要怎么放?放多少人?安置等务,儿…是不是该和阿嫂及殿中监商议?”
  母亲面上竟露出些不自在:“细务你或自决,或与她们商议都可。倒是我这里的几个人,跟着我既有些年头,也不好与旁的宫人等而同之。阿韦及六尚中人久居后宫,不晓外事,还是你亲自来安排,替我那几个人,寻个正经仕宦,好生安置了罢。陪嫁之物,朕来为她们出。”
  我隐约地猜到母亲的意思,不敢妄为,便斟酌着发问,必要讨得母亲一句明白话:“贞观殿的人…也要遣?”
  母亲知我心思,索性将话挑明:“贞观殿,弘徽殿,流杯殿…那些承旨奉御,除了婉儿,都遣了罢。”顿了顿,又道:“毕竟都跟过我一场,不要薄待了她们。徐长生姊妹跟我最久,你亲自安排,不可令她们受人欺凌。”
  我虽已猜知因由,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人…全由我安排?”
  母亲点点头,手伸出来,将我的肩一拍:“由你来办,朕最放心。”
  我十分后悔方才没和母亲多要几个官缺——这一件事,少说也值四五个公卿。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临时被人叫出去有事,所以只来得及更一章,明天或后天中有一天双更。


第442章 舐犊
  放宫人这事高祖、太宗和先帝都曾做过; 章程上并无什么疑难之处,难处却在要放那十几二十个有品级的“后妃”; 更难处便在母亲对这些人还颇有怜惜; 特地嘱咐我替她们寻好人家; 最难处还不在于替她们寻个好人家,而在这些人里有不少从前颇得母亲青眼——像这样的人; 安顿得不好,那是丢天家的脸面,安顿得好了,怕安顿之处的主人不愿意。倒不是说他们顾忌这些人的清白,毕竟时下于女儿家的清白还远未有后来那么看重,且母亲是个女皇帝,这些人虽被封了后妃; 于礼法上而言却还是完璧。真正怕的,还是这些人曾近身奉御,身份贵重; 放在家里,只能好吃好喝供着; 与供尊大佛无异,且事涉宫闱,言谈中万一带出什么宫中秘事; 家里约束不严,传了出去,对景发作; 难免牵连夫主。再说,当今天子有这样的癖好已许多年了,忽地一下将人遣散,定是受某些人撺掇怂恿,未必就真是铁了心再也不见这些人了,她们为官员之妻妾,逢年过节又要进宫,万一某日皇帝看见,想起来,召问一句,得了一句“待她不好”,甚或是旧情复燃,岂不祸从天降?——可我这位阿娘陛下已将事交代下来,再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办了,不但要办,还要办得妥帖周全,第一不能让母亲有后顾之忧,第二不能让婉儿觉得我与她作对,第三还不能十分得罪了这些被放出去的人——虽然将她们放出宫本身便已是大大的得罪了。当然,此事虽然难办,却也有绝大的好处——母亲从不亏待替她办事的人,何况我这亲生女儿?
  我走到丽春台时便已将这里的弯弯绕绕想得清楚,却依旧忍不住一叹,那叹息声才出去,便听有人道:“好好的,叹什么?”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不是阿欢,却又是谁?
  我笑一笑,与她一道进小殿,叫人搬了熏笼和高几,围着窗边火盆烤火:“这么早就忙完了?”故意眨眨眼,道:“东西都清点过了,确定无有缺漏?”
  阿欢白我一眼:“早都点完送过去了,还等得到你问!”
  我只是笑,替她倒了一杯茶,热热地放进她手中,她两手捧着茶看我,我自己将母亲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道:“你对后宫最熟,我拟了名单,你再替我看看,别有什么错漏。”一面说,已寻了支笔来,将我所想到的人全都写下来,阿欢在一旁看着添改了两个,忽地又问:“徐长生姊妹也遣了?”
  我点点头:“最难就是她们,说是后妃罢,其实不是,说不是罢,咳,阿娘还特地吩咐要好生安置她们——偏偏别的人还有个好家门,了不起遣送回家,听各自家里安置就是,她两个却是奴婢出身。”
  阿欢斜眼看我:“你打算直接将别人遣回家?”
  我道:“当然不是直接送回去,那些女官名位的,便以宫中派驻的名义,遣去诸王、公主处,再在他们家里报个病,乞免还家,几位承旨稍麻烦些,我的意思,是请阿娘废后宫名位,统改为女官,再将她们送出去——你觉得如何?”
  阿欢略偏头一想,道:“如此徐氏姊妹两个也依次办理、遣出去不就是了?”
  我为难道:“世家子可这样办,可她们这样的奴婢子到了外面,未必便能受优待,徐长生又不是个省油的灯,若闹起事来,阿娘未必会怪她们,多半只会怨我没处置好。”
  阿欢笑:“到了别人家未必能受优待,你就放到你府上不就完了?”
  一句话唬得我站起来又坐下去:“说好的不胡乱猜疑,你又吃起哪门子醋?”
  阿欢瞥我:“谁吃她们的醋?我是说真心话。别的人本也不怎么受宠,家里也都是仕宦门第,日子过得,听说能出去,说不定还高兴呢。她们两个却是常在御前的,所见所用,宰相都未必比得,一朝跌落尘埃,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徐长寿还罢,徐长生是必要闹的,与其放着她们闹起来,陛下面上不好看,还不如你将她们收在府里,好好养一阵,候陛下淡忘此事了,或配人,或送到哪里去,还不全都在你?”
  她一向草菅人命,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倒也不奇怪,我只怪她这份没来由便设身处地替母亲想的殷勤——还是卖了我这肥羊、却收不回几个大钱的那种殷勤——眯眼一想,狐疑看她:“婉儿…和你说了什么?”今日在母亲那里不曾见她,不知是昨日就走了,还是早上才离开的,我看母亲的意思,还以为她们两个处得如胶似漆、一刻不愿分离呢。
  阿欢轻轻一笑:“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命小奚送了我一卷书看。”自袖子里摸出一小卷书递在我手里,却是《后汉书》中一卷《杨彪传》,字迹隽秀,正是婉儿亲笔。
  我将这一卷反复看了一遍,目光在“犹怀老牛舐犊之爱”那一句上停留良久,抬起头来看阿欢,阿欢对我一笑:“陛下老了,不单对婉儿,对儿女的心…也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3章 请托
  数日之间; 母亲对我几乎有求必应,无论是守礼加冠; 还是阿欢留都; 一概允准; 在此之先,我本还想了一大堆制衡、监视、提防之类的理由; 预备以此劝说母亲留下守礼,结果这些理由统统都没用上——母亲这招倒是高妙,欲取先予,迫我不得不将她的事放在心上,与阿欢商议既定,还特地出宫向崔明德、裴兰生、宋佛佑等亲近左右咨问过,次日便送上条陈; 连各人名录及诸可遣嫁之人的名单一并送上:寻常宫人比先祖旧例,额外给予钱帛和赋税蠲免,略有品级却不甚得近御的加一等; 暂住诸郡王妃、国公夫人处,常在御前侍奉的十余人又加一等; 暂住诸亲王、公主府,徐长生姊妹暂住我府上。
  母亲对我的札子甚为满意,只是将赏赐又额外再提了一等; 又命我将来为这些人寻的夫婿,不得低于她们原本的品级——除去徐长生姊妹外,别人要么品级不高; 要么出身名门,倒没什么难处,徐长生姊妹自然再说。
  我一口答应下来,又趁机将为守礼加冠的章程呈上——母亲对这事便远不及前事上心,略看一眼,笑道:“内廷地方小,摆不开,朝臣进出也不便,到武成殿罢。”
  我大喜过望,谢过母亲,催辇向飞香殿去,喜滋滋地准备和阿欢说这好事,行到一半,队伍忽地停了,仙仙到前面一看,快步过来,对我使眉弄眼:“徐长寿求见。”
  我眉心一跳,不觉有些发愁,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人过来——幸而来的是徐长寿而非徐长生,这妹妹生得比姊姊更漂亮,却不似她姊姊那般恃宠而骄、口无遮拦——如平常那般好声好气地见过:“徐二娘子。”
  徐长寿面上并无怨怒之色,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还不知道遣人的事,可她一开口我便知道我想错了:“听说陛下要放人出宫?”
  我道:“今年兵燹四起,劳役纷繁,陛下心甚不安,故有旨意,大做佛事,遣放宫人,是为顺天体仁之道。”
  徐长寿道:“想必我们姊妹,也在这遣放之列?”
  我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点头,却也没说不,徐长寿便知道了,对我一礼,道:“妾等素日在御前,待公主如何,公主想必心中有数。”
  我更觉尴尬,且不敢妄加许诺,只道:“此是陛下旨意。”
  徐长寿轻轻一笑:“公主放心,妾此行不是为了求公主将妾等留下,而是想求公主收留。”
  我微微一怔,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知道母亲想放人出宫这事倒不难,母亲既有此意,多半自己便会放出风声,这姊妹两本是相干之人,又是常在御前的,稍加打听,便知端地,然而我这处置的章程,本是和亲近左右一一商议而定,连阿欢与崔二都未知全部,她又从何而知?——这小娘虽故作镇定,到底还是露出些忐忑来:“陛下是念旧之人,妾等久在御前,一朝发遣,陛下多半会嘱咐公主替妾等寻个人家,以求半生有靠,妾猜得对么?”
  我不动声色地看她:“替你寻个仕宦人家,嫁过去衣食无忧,不失品级,子孙荫袭,绵延世代——不好么?”
  徐长寿苦笑道:“妾是什么身份的人,纵是完璧,欲求托一仕宦亦不可得,何况如今?且外间纵是重臣高品,宅邸供奉,还能比宫中更好不成?与其委身夫主,听凭陌生人处置,妾倒宁可为公主门下犬马。”伏身下拜:“若蒙收留,自当终身侍奉,尽心竭力,不敢有违。”
  我认真地看她,从前与她虽不乏往来,却从未仔细地打量过她,只知道她比她阿姊沉默寡言许多,平时也不及她阿姊那般嚣张跋扈,但她们姊妹两个总是在一起,徐长生又是咋咋呼呼的模样,因此连带得对徐长寿的印象也是如此,没想到她竟也是有心人,思之再三,方道:“这宫里贵人这么多,为何不投别人,只来寻我?”
  徐长寿直身道:“听闻公主能为郑驸马守节不再嫁,是为贞,又能结交宫中,为女人之社,互帮互助,是为义,悯恤贫苦、慈济孤寡,是为仁,妾是以不投他处,而投公主,伏愿公主成全。”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讽刺,可我也只能听若不闻:“这是你们姊妹两个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徐长寿道:“阿姊自有她的想法,妾则有妾的志向——不过公主放心,无论如何,妾姊妹二人,都当谨遵圣意,绝不辜负陛下一片顺天体仁的苦心。”
  我便知多半是徐长生想闹,被她给劝住了——这小女娘倒的确比她姊姊有城府得多——因她主动示好,倒不愿过分强逼:“我知道了,此事会和陛下说的,你且回去,不要担心。”
  徐长寿得我之诺,便露出些喜色,再拜谢过,轻轻退开了。我一路想着她们姊妹的事,竟生出些唏嘘来,到了飞香殿,和阿欢说起,阿欢道:“徐二本就比她姊姊明白,不然以她姊姊那副脾性,岂能长留宠爱?”
  我笑道:“本来看着她们两个还有些庆幸,觉得宫里也不是那么艰难,如徐长生这样的人,也可以活得这样好,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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