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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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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怔,也眨眨眼道:“七娘说,要她不说可以,须得好生贿赂贿赂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9章 行露(二十七)
  独孤元康病了。此事虽然意外; 倒不出意料,毕竟他已是那样的年纪。崔明德能这么快就传信回来; 也在情理之中。韦欢料不到的却是太平竟这么快便与崔秀言谈甚欢——这小娘子虽不似韦欢那样厌恶男人; 却十分讨厌她所谓的“直男癌”; 而在眼下的时代里,极大多数的男人; 都或多或少地有着“直男癌”的表现。
  想到自己竟也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时代”这两字,韦欢便忍不住苦笑。太平坦白那一日,她面虽平静,独处时细细回忆,却觉心中如起了惊涛骇浪。倘若太平真的承认她是神仙,韦欢都不会这样惊诧,可太平不是神仙; 太平说她来自未来,皇帝、庐陵王、她和太平自己已死了数百或数千年,大唐已灭亡、其后又过了许多个朝代之后的未来。不知为何; 韦欢觉得这比“神仙临凡”听起来还更可怕——哪怕太平是神仙,她也是这时代的人; 有着和韦欢一样的出身,可太平不是,太平来自许多年后; 那里的人所崇尚的是一整套全然不同的法则,那里没有皇帝,也没有士族; 京兆韦氏想必已没落分散,博陵崔氏、清河崔氏之流也早已烟消云散。那里的人据说崇尚自由、平等,不必与祖父母、父母同住,也不必聚族而居。一家一室之中,不过夫妻二人,孩子只生一个,至多两个,就这样,还有许多人不愿意生育。那里的女人可以随意出门,男男女女□□胳膊、大腿、脚踝乃至袒胸露乳都不以为耻。百戏在“电视”上演着,民人百姓,想看什么,什么便火…假若没有太平,这时代便是绝好的时代,韦欢希望自己能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可是有了太平,韦欢便宁愿在眼下的时代待着,至少在这里,韦欢还是京兆韦氏,是曾经名动京城的韦一球,是深谙宫闱秘事的庐陵王妃,是先帝和皇帝的长媳,她熟悉这时代的一切规则,知道怎样才能好好地守住自己熟悉的地方,还有自己熟悉的太平。
  韦欢轻移脚步,太平还在沉思之中,却已自动自发地挪开身子,任韦欢在她的座上坐定,自己随意寻了张席,盘腿坐下,手不自觉地捏住茶杯,端着就向嘴边倒,韦欢一眼瞥见里面泡的是茶,劈手便将杯子抢过去:“不是让你不要夜里喝茶了么?”
  太平讪讪一笑,两手放在案上,十指搭在一处,不住地相互搓捏,眼望着手指发呆,眉不知不觉地便蹙起来,韦欢又将她的两手捉住、分开,太平却在这时想明白了,轻笑道:“婉儿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她和我说的那些事,已足以抵偿我为她做的事了,又非生死至交,凭什么叫她冒这样大的风险,告诉我这样的机密?何况阿娘连武承嗣都未告诉,多半也未告诉过她。”
  韦欢抿嘴道:“你就不怕她对你不忠?”
  太平失笑:“我是她的谁,她又是我的谁,怎么就谈到忠与不忠上去了?政治朝局,无非是利益纠葛,有利益时,仇人也可相共事,若利益相妨害,至亲反目,亦不在少——这还是你和我说过的呢。”说起至亲反目,忽地叹了一声,看韦欢一眼,韦欢被她看得不自在,昂着头道:“她能在这一事上瞒着你,就能在另外的事上瞒着你。”
  太平轻笑:“冯永昌收了钱,瞒着冯世良和我,冯世良在外置宅,又瞒着我,可你觉得他们敢对我不忠心么?我的家奴尚且如此,怎么指望婉儿事事都告诉我?再说,她与我本就亲善,又无利害瓜葛,只会向我卖好,绝不会故意害我。其实我觉得,以她当下的处境,四处结交,与人为善,才是最好的。”
  有一瞬间,韦欢以为太平已经知道,手上一动,将太平猛地一盯,发现她只顾着向一旁去寻什么,又松了口气,淡淡道:“四处结交,便是与谁都不结交,与所有人都为善,便是不善。”
  太平打开一处矮柜,边摇头轻笑:“人家肯与我为善,便已是好的了,何苦苛求。你在宫中,难道不也要四面讨好、谁都不得罪?”
  韦欢斜眼看她捧了一双又黑又丑、似卷好的足衣又似半截衣袖的东西过来,算着日子,想必是今年的生日礼物,不由得微微撇嘴:“我不单是说你,也是说她。‘不得罪’与‘结交’是两回事。陛下将此事告诉她,与不告诉她,又是两回事。你懂么?”
  太平将东西捧回来,半跪下去,伸手便来掀韦欢的裙子,将那一副东西往韦欢的腿上套:“我懂,可纵是这样,我们能做什么?”
  韦欢一怔之下便忘了躲闪,被太平强将这又黑又丑的东西套在了腿上,嫌弃地想要脱开,太平忙地按住她:“这是护膝,穿着对你好,尤其骑马时候,不伤膝盖——我知你的意思,可阿娘虽是皇帝,也是常人,也有常人的感情,作为皇帝,机密事不与枕边人说,本是应有之事,未必便是不信任她。婉儿虽是宫中长大,在阿娘那里委曲侍奉,却也是常人。阿娘生性忌刻,待婉儿却算得不薄,她或是出于利害考量,或是畏惧天威,又或是知恩图报,都有不泄露此事的理由。你就是心太重,其实有时候不必如此。天家有时固然无父子、夫妻,却不是时时刻刻都无父子、夫妻。好像你一天到晚地说我这样那样,好像多讨厌我似的,但总也有喜欢我的时候,对不对?”
  韦欢本已被她说得抿嘴不语,听到最后,又不禁将腿一踢:“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太平笑道:“是么?你许久不曾说过喜欢我了,我只当你已厌了我呢——既不讨厌,说句‘我爱你’听听?”
  韦欢瞪她一眼:“那你就当我讨厌你罢。”
  太平笑嘻嘻道:“你讨不讨厌我,自然是要你说,怎么倒要看我了?——你别动,这护膝不大好用,待我慢慢给你套。这破时代什么都没有,找个稍有弹性的布都费了好几年了,更不要说人体力学什么的…你且先用着这一副,待我寻人再做更好的来给你。”
  韦欢被“破时代”三字戳中心事,蓦地将腿一收:“我讨厌你。”
  太平一怔,直直地抬眼来看韦欢,韦欢被她看得心虚,垂下头,捏住裙摆盖在腿上:“夜深了,你…早些睡。”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住,回头去看太平,太平还半跪在地上,嘴角扯了几次,方笑道:“我爱你。”
  韦欢倏然红了眼,忍住眼泪,提着裙子,快步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0章 机密
  我又开始忙了; 说起来我这公主什么明确的职司都没有,可母亲用起来却比那些有职司的还更理所当然些:建图书馆的提议经她允准; 先付麟台、史馆、凤阁、鸾台实行——本只是个小事; 可武承嗣偏上疏将这事狠命地向大里说; 什么天子重文教化云云,说得母亲心花怒放; 将此事当成一件大政绩,先命我主办,次后又将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宁、武攸暨、李旦等十数人加进来“协办”;东北战事不必说了,闹得我脑仁都疼;母亲要举行射礼,这一次无人胆敢反对,然而母亲却又别出心裁,让大臣、宗室及宗室女眷一道参与——上回乃是半道强迫; 随从中有女眷也无可奈何,这一次却是正大光明地让女人参加,少不得惹了一番议论; 母亲甩手便将议定仪式、平息物议的任务交给了我,反正我“一向热衷此等事由”。
  比起这些事来綦连耀的事倒是小事; 我除了与崔秀商定悄悄派人在都中散布飞书流言之外,基本没有插手,此事从头到尾也委给了崔秀——然而一封飞书; 便已胜过千万动作,不消多时,都中人人都知了这件谋反案; 也人人都知此事或由武懿宗审理,没过多久,母亲便收到来俊臣的密奏,说有一个叫吉顼的人也向他告发了这案子,手上并还有许多綦连耀结交朝中大臣的证据。
  阿欢也忙忙碌碌的。除去不断打着替守礼选妻的名义与大臣妻女来往外,还要忙着守礼封王的事——守礼将封临淄王,明旨虽还未发,母亲却已将这层意思向宰相们透了出来,宫中更是早早知道,私下里已“大王”“大王”地叫起守礼,阿欢狠罚了两个人,才止住了这股风气。母亲这一阵不知哪一处的好心发作,每一二日便要叫阿欢和守礼到跟前问问,还命阿欢自流杯殿中挪出来,住到了庄敬殿正殿——从前流杯殿名义上虽归阿欢居住,然而母亲亦常临此殿游宴,阿欢便长居在东侧配殿,虚正殿、正院以示恭敬——阿欢那里这些时候本就宾客盈门,到此刻就更热闹了。每次我去寻她,她都有访客,还都是不大方便说话的那种。
  我以为阿欢忙起来会快乐些,然而她却比往常更消沉了,见了我也总有些阴阳怪气,仔细想想,她之所进,不过尺寸,还都是靠着李睿与守礼得来,比起我之受母亲重用,天差地别,加上她一向有些别扭,心中不舒服也是难免的,何况这些时候我还与崔秀等外臣来往甚密。且她久住深宫,与世隔绝,又少亲戚,除我之外,几乎再没有可以亲近的人,倘若我因这些事而与她斗嘴置气,我倒是有许多事务可以忙碌排遣,她一个人闷在宫里,还不知要怎么钻牛角尖,倒不如笑嘻嘻地任她发作一阵,待她再忙一些,怕是连别扭的工夫都没有了——除了伏低做小之外,我还打算为她好好地过一次生日,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宫中备办生日,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地位,如母亲是自不必说的,如我这样的,人虽已出了宫,宫中却年年都记得我的生日,从前是元日,不能大办,但一宫里所有有头有脸的执事都记得我的生日,现今可以办了,便益发地向盛大处走,前几年都还是母亲派人置小宴,宫里人凑趣,这几年中陆续有相熟的人凑在一处替我设私宴庆贺,外臣中送礼的也越来越多,第一重的是柳厚德,其次连武氏诸王、宰相在内,都或多或少地有所表示,如阿欢,最初为庐陵王妃时根本不敢办,后来渐渐地由我为她置些小宴,来的人也不过是崔明德与我,这些年六尚中有人给她送礼,到今年虽不得极其隆重,却也可以好好地办一办了。
  因近来实在是忙,我便将这事交给了守礼,一则交给下面人,办得再好,也显不出重视,由守礼来办,却是恰如其分,一则便是想锻炼一下守礼。
  守礼自回宫住了以后,便再也未曾住出去——母亲总要见他,阿欢正得宠,宰相们对李睿的态度又多少有些暧昧,因此竟无人对他这“大龄男青年”长住深宫之事有任何异议——学业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他在宫中无事,每日都要来寻我,黏在我身边东问西问。可惜我那粗浅的学识已满足不了这孩子的好奇心,为他寻的老师也还没找到,绝大多数时间中,守礼都只能虚耗在我身边,跟着我见一波又一波的大臣、宫人、内侍、家仆…见这些人时,他却安静又深沉,从不曾主动说过一句话,有时向他介绍人,他也只是淡漠地问一两句好,神情拘谨,声气低微。与他年岁相仿的李旦,办事的能力虽还未见,但待人接物已像模像样,母亲近来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接见大臣,有些像是当年让我躲在屏风后听人议事的样子——这其间当然少不了我许多功劳。
  然而无论李旦再出色、再优秀,也无论我有多愿意支持他为太子,他之于我,与守礼之于我,却依旧是全然不同的。
  守礼是我的儿子。这感觉随着他的年纪渐增,却反而越强烈了。我没有生过孩子,守礼也不能完全算是我带大的,可一看见他,我便想起从前的自己,我清楚地记得他的幼年、童年、少年,记得他问过的所有可笑的问题,记得他牙牙学语时跟在我身后口齿不清地喊“姑姑”的样子…我还和阿欢一起替他洗过澡。
  身为长辈,我或许该对所有的侄子一视同仁,甚而该对“弟弟”更加关注些,但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我始终是偏心的。我希望守礼更好,无论他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我兴致勃勃地叫来了守礼,将这事交代给他,额外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许多我想的、可能可以用到的点子,守礼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情愿,默默地听我说完,微微地歪了头,睁着大眼问我:“姑姑…很喜欢阿娘罢?我是说男人和女人之间那样的喜欢。”
  我一怔,反应过来我们两个竟没给他普及过男女方面的知识,而他多半是自己从哪里学来了,尴尬顿生:“怎么了?”
  守礼道:“倘若两个人相互喜欢,便会为对方着想,不会互相欺骗、妨害,对么?”
  我竟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感情的事…很复杂,有时也说不好——你阿娘怎么了?”
  守礼咬了唇,低了头,踟蹰许久,我见他犹豫,牵着他的手向几侧坐下,给他倒了杯饮子,静候一会,才见他下定了决心般地道:“阿娘…把姑姑和她说的机密事告诉了狄公的夫人。”


第411章 则天(十四)
  天渐渐冷起来; 秋风吹得人不想出门。然而今秋恢复了射礼,她这做皇帝的不但不得不出门; 还必要为天下表率。今年的射礼还与从前大不一样; 时局动荡; 她又才病过一场,正需要这样一场盛事彰显宸仪; 并示天下以重武之意。所有人都以为她老了,不中用了,在暗地里上蹿下跳,她便偏偏要亲自举礼,好叫这些人看看,她还远未到老糊涂的地步——只是这天气实在是有些凉。
  她有些厌倦地紧了紧衣裳,只一个微小的动作; 身边人却立刻察觉了,徐长生巴巴地凑上来笑:“天冷,陛下多穿些罢。”边说便想替她戴帷帽; 她素日常喜这小女娘的青春活泼,这一时却颇有些嫌她不通眼色; 不动声色地挪开一步,淡淡道:“不必。”看婉儿一眼,这小娘在阶上躬身:“马匹已备。”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扶着婉儿下去,便在阶前上马,拒却了贺娄上前挽缰的举动; 独自引了缰绳,行出门外,又拒却了李多祚为她挽缰的意图。武家诸侄、孙辈来了,旦、守礼与李家诸子孙来了,群臣来了,安定、太平也来了。除却少数女眷之外,人人都乘着马。
  她虽老了,眼却还尖,一下便看见后头的好几个女人都未戴帷帽,微微一笑,刚将头扭过去,便见有御史前去纠劾,便不大高兴地蹙了眉,偏头看太平,这小东西倒是乖乖地戴了一切该戴的东西,却穿了一身艳紫男装。
  她不自觉地扯起嘴角,对太平招招手,太平乘马小跑而来,到几丈外便勒马准备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挥手止了:“你今日不要下场,陪在朕身边。”
  太平不擅骑射,往常听见这话,早就嬉皮笑脸地叩谢天恩了,今日却只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声音中甚是消沉,她有些疑惑地看了这小女儿一眼,没多说话,只引着随从至明德宫正殿,随礼官敷衍完了那一场繁文缛节,引起大弓,奋力向前一射。
  什么都未射中,长箭飞出去许久,直至力竭后轻飘飘地落在草地上,自有人跑去捡来,山呼万岁——这是今年新设的礼节,不消她亲自开口,只要轻轻提一句“许久未曾习练,不知准头还够否”,便自然会有人替她将其后的一切都想好。射靶改为了射空,是因君王拥有四海,弓箭所指,皆是王土,无远弗届;□□为了一箭,是因她是慈氏转生,有好生之德,习武只为备武,而非好杀;群臣只射箭、不打猎,自然也是因她生性仁德、不愿杀生,绝非是因她年老体衰,拉不开弓、射不准箭。当然,便是这样,她也依旧值得得意,因为今年她用的依旧是大角弓,使出十足的力气,一箭射出了视野之外。
  她看着山呼的人群,心情略好了一些,坐进御座,闲看三品以上射过靶——王土虽无远弗届,臣僚却各守其分,故皇帝可以射空,他们却不能——这回女人们比上回活跃多了,她的好几个侄女儿都执了小弓在旁候着,三品以上全了礼节,各自品评一番,这些女娘们还不肯让人撤靶,反倒叽叽喳喳地上前,无职守的都拥在一处,你笑我闹地射箭。泰半都是射不中的,便只一半的距离也不行,却有几个颇有可看之处,闲厩使斛律多宝边走边射,出手快如流星,箭出则较流星更快,须臾便连出二十箭,正中二十个靶子的红心;贺娄与李氏自接管了奉宸卫,武艺上也大有长进,贺娄十箭中六,李氏十箭中七;韦欢比她们还好些,十发九中,三箭在心;安定一把年纪,嘻嘻哈哈地,也中了一箭,赶紧丢开弓,笑眯眯地让她儿子扶着回去了;婉儿禁不住太平几个的撺动,也羞答答地上前,十中其二,倒不算坏。
  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见众人已闹得差不多,便移驾合翠宫行宴。大臣与公主、诸王同与宴乐也是自她始的,今日她也特地只邀了诸臣中较为亲近的几位,宴饮之中形骸不羁,女眷去了帷帽,男子散了冠带,各不以男女分别、尊卑长幼次序,亦无人进谏劝阻,十分惬意。
  她到此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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