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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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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数年之前,我决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心计,数年之后,这些事却是不必细想,自然而然地便会在心头涌现,好笑的是,我不曾利用李旦之时,他却对我心怀不满、大加挞伐,在我打着他的名义为自己私心牟利之时,他却对我亲近敬爱有加,连他的终身大事也毫不犹豫地托给了我,央我为他谋划——虽然他或我的这些谋划于此事几乎毫无裨益。
  七月朔日,制书下,为周王李旦迎娶武三思之女,同月,李旦出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特地堆了几天感觉list长长哒哈哈哈哈哈)


第359章 青梅(十一)
  烈日炎炎; 御苑里备陛下逗弄的西域狗儿经四人围着扇风; 却都还受不住这热气; 伸出舌头,有气无力地趴在廊下喘气; 替这畜生扇风的内侍就更不必说,个个汗流浃背; 内外衣衫都已透湿; 有一个年纪轻的忍不住,悄悄地将袖子挽了起来,高力士瞧见了,刻意咳嗽一声,又放重了脚步; 这小内侍慌忙将袖子放下,低下头去; 险险不曾“唐突”自他身边疾行而过的独孤绍——虽然独孤绍本人根本就没分过半点心神到这些男男女女的小避讳上,也就更谈不上什么“唐突”不“唐突”了。
  崔明德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嘴角扯了一扯; 又低下头去,挥毫蘸墨,一气拟完手边制书,偏头去看传令的内侍,见他一躬了身子,笑道:“今日再没有了。”点一点头,道:“劳烦。”
  那内侍连称不敢; 手掣了崔明德所拟之书,缓步向外而去。
  眼见无事,崔明德便搁笔起身,缓缓地走了几步,未到门边,已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因殿中寒凉,她又久坐不动,竟不觉这热气难受,反又进前数步,想借这股热气缓和身上的寒意,未料到独孤绍竟自正殿侧门转出来,直愣愣地就向这里冲,两人皆一时不察,正撞了个满怀,独孤绍不知是崔明德,满口只是道“恕罪”,待见了是崔明德,便更惶恐,一个长揖及地,慌慌张张地道:“崔尚宫没事罢?是我的不好,唐突了尚宫。”
  崔明德本恼她莽撞,见她这模样,又实在发作不出来,坐到内间矮床上,自袖中取出小镜看了一番,默不作声地理一理发髻,再抬头时见独孤绍已跟了过来,对坐在旁,两眼发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又发了些呆气,轻咳一声,问:“才见独孤祭酒向正殿去,似是要觐见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独孤绍回神笑道:“本是被旨觐见,结果又有旁人抢在前头,陛下命我暂候片刻,我就寻到这里来了——幸得你们这里还有冰,不知有无冰水,讨一碗给我喝?”
  崔明德不语,只将自己的水杯一推,推至两人中间,独孤绍喜得两眼发光,倒还记得这是在御前,两眼滴溜溜地溜了一圈,装作不经意地一把抢过崔明德的水杯,端到嘴边,却又舍不得喝,轻轻啜了一口,头还低着,眼已向崔明德一抬,嘴角笑到了十分:“是蜜水。”崔明德随了她祖父,轻欲养生,饮食皆不用大甜、大咸、大酸,独孤绍却最喜欢这些酸甜的汤水,连茶里都要放蜜。
  崔明德道:“御苑宫人不常见驾,亦不知我们这些人的喜好,只听说陛下近来嗜甜,所以一应汤水都是甜的。”
  独孤绍只是笑:“极好,极好。”喝了一大口,再举到嘴边时又停住,转头看崔明德:“你喝了么?”
  崔明德道:“我不渴。”
  独孤绍却将水杯放回去,右臂压在案上,手指在上点来点去:“我也不渴。”
  崔明德瞥她一眼,并不去拿水杯,只从容提臂展袖,将左臂也搁在案上,面色不变,声音却低了下去:“今日何事?”
  独孤绍亦压低了声音:“前几日有几个姓武的学生私自在学中饮酒,被我叫人打了四十杖,革出军学,想必是为了这事召问呢。”见崔明德蹙了眉,马上又道:“本来想留他们,所以判了四十杖,可后来翻出旧事,说是曾结伙翻墙打猎,毁坏农田,还放话说要找人就去军学——若是这都不革除,以后如何服众?”
  崔明德眉头紧锁:“已经当众行杖、驱逐了?”
  独孤绍便笑:“我又不傻,当然没有。只是将他们各自叫去说了几句,就等着他们告到陛下这里来呢——我已将各人罪状全部列明,人证、物证也具在,他们平日里的计考结果也都抄了,保管陛下见了也没话说,到时容些情面,叫他们自己告个病弱退学,另自他处谋出身罢。”
  崔明德这才舒展眉头,轻轻颔首:“还算妥当。”
  独孤绍只是笑,笑得崔明德不自在了,将头转回去,两眼平视门外,看那小内侍又悄悄挽起了袖子:“近日外面还有什么事么?善堂说是开门了,办得如何?我看公主这两日都没进宫。”
  独孤绍将手在案上一捶,大笑出声:“我正要和你说——这几天你见了李二,千万不要惹她,她正气得上火。你记得冯永昌么?就是主持善堂的那位。这贼阉颇有些小聪明,为了善堂也着实是尽心尽力,就是办出来的事实在…笑死我了。”
  崔明德以手指在案上轻敲了一下,独孤绍省悟过来,轻咳一声,重又压低声音:“对不住,我在外粗鲁惯了,说话也没甚忌讳。”怕崔明德追问,飞快地将事说完:“冯永昌想了好些点子,先是将赈济名录发至里乡公示,十日内乡中公认贫困无异议者方才登入正册,按数发放,这是一。其二便是为了颂扬圣恩,办了个‘赈济大典’,善堂开衙之日,选了教坊歌舞百戏,当街吹打,热闹非常,惹得万人围观,道路都挤得水泄不通,又搭了大台棚,令每个受赈济的人到前磕头谢恩,善堂内外则布置得富丽堂皇,到处竖着‘奉旨赈济’‘圣体天心、扶贫济弱’等语,还请李二亲临‘剪彩’——就是当年军学初建时李二请陛下做的那事,冯永昌原样学了,请李二去做,结果李二到了场,一众民人不懂规矩,看她只穿绯衣、系宫绦、从人不过三五之数,以为是传旨内官,对着她山呼万岁,这厮唬得脸都白了,亏得兰生机敏,一步上前,扯着李二面朝宫中山呼万岁,李二随后又指着城北向众人笑说‘万岁在那头’,不然还不知这事闹得怎样呢。”
  崔明德不知不觉便沉了脸,轻声道:“依你看,这是无意之举,还是有人指使?”
  独孤绍道:“我看不像是有人指使,纯是冯永昌自己想拍马屁——你不要向韦四说,她正是烦恼的时候,说了不过徒增她忧愁,又于事无补,横竖这事也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崔明德斜她一眼:“你倒是很替她着想。”
  独孤绍笑嘻嘻道:“不是替她着想,是替你着想,你一人在宫里,也无甚援助,韦四再不济也是个王妃,又管着后宫事,她好好的,你总也好过些。”
  崔明德淡笑一声,并不言语。
  独孤绍说话时已将手臂伸出一点,这时又伸出一点,手指在她手臂上一碰,又缩回去,若无其事地道:“你无非嫌她庶出、眼量小、做事顾前不顾后,可易地而处,若你是她,这一路走来,你还能怎么办?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大族嫡女,上有长辈看重,下有亲弟护持。”
  崔明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哼道:“我从未嫌她是庶出、眼量小、做事顾前不顾后。我只是不喜欢她。”
  独孤绍挑了眉,侧了身子看她:“你不嫌她,怎么那么多人你都能安然相处,偏要和她生气?”
  崔明德理了理裙摆,悠悠然道:“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独孤绍道:“那倒不需要。”眼见着门外无人注意,眼睛眨了几眨,忽地就将两腿缩上床,自案后钻过去,将她抱了一抱,又迅速蹿回来:“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直接跳下地,几步已到门口,却停步回身,装模作样道:“不知陛下可有空传见了,我去前面看一看。”说完飞也似地逃开,留下崔明德在原地,气得两眼圆瞪,却也无法可追,只得连捶几案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独孤:谁说本将军怂的?站出来,捅死你!
  崔明德:我。
  独孤:…我错了,我最怂。
  崔明德:哼哼。
  独孤绍:但是我怂我有理,不能强攻可以偷袭!
  崔明德:(╯‵□′)╯︵┻━┻!!!
  (咦这篇的小剧场是不是不怎么掀桌来的)


第360章 行露(二十一)
  烈日炎炎; 照得人心烦意燥。各处宫人内侍,都缩头缩脑; 恨不能要挤进几处大殿以图清凉; 然而冰藏有限; 除去圣人与几位紧要人的居所,连皇孙们的院落; 一日也不过一二桶冰,只供得家主一人聊解暑意,远谈不上惠及旁人。
  庐陵王妃品虽不高,因主持着后宫,却有幸在这紧要人之列,不但正殿中陈设,连院中、廊庑下都置着冰桶; 因此此处宫人,虽也觉黏湿潮热,动静便汗湿重衫; 却比别处更气定神闲,举动间端庄严整; 既不像继吴王李德院中那般哀叹四起,亦不如临淄王李千里那里从早到晚、争执打骂之声不断。
  韦欢自己所在之处,更是清凉透骨; 穿上内外三件,也清爽得恰到好处,再不必似从前那般; 半夜里畏热,偷偷跑去太平的殿中留宿,然而不知为何,韦欢却突然思念起许久以前,夏日她还未曾有冰的时候来。那在金莲花后、团花小辇上欠伸的小公主,已有数日未曾进宫了。
  韦欢微微叹了口气,自冥想中醒来,两腿与手势还如半跏趺坐,眼向门外望了一眼,瞥见王德在外,微一挑眉,起身走到门口,听她道:“善堂开衙当日出了纰漏,冯永昌为迎合上意,花钱雇人伪作受赈济者壮大声势,市井无赖识得服色,看见公主止着绯衣、乘青布车,以为是宫中天使,山呼万岁,幸得裴兰生挽救,扯着公主一道向宫中山呼,方解此厄。”
  韦欢手上一抖,偏头盯着王德:“陛下知道了?”
  王德斟酌着道:“已过去近十日,想必已报知陛下。”
  韦欢追问:“陛下作何反应?”
  王德摇摇头,韦欢便蹙了眉,略握了握拳,似自言自语般道:“她没告诉我。”
  王德不接一语,韦欢见她模样,忽地生出几分心烦,言语还甚温和:“多劳你,天热,你自去阴凉处歇一歇,今日不必当值。”待王德一走,便抿了嘴,静静立了许久,唤人道:“备车,去苑中问起居。”待人走了,额外唤来内侍佛奴:“你随我去,见见你阿姊。”
  这小童年不过十二三,却已颇有了成人的模样,得了吩咐,不过躬身一喏,韦欢喜他沉稳,略一点头,更过衣服,将要出门,想起什么,又命人道:“大郎许久未拜见陛下了,叫他起身,随我同去。”
  宫人领了命,不多时便见守礼过来。一望便知是这小郎才起身,顶发凌乱,两眼惺忪,一手还揉着眼睛,见了韦欢,软绵绵叫一句“阿娘”,他的兄弟们到了这年纪,声音大多已不堪入耳,他却还是少年清亮嗓音,叫娘时水汪汪大眼看过来,个子已比韦欢略高了,却还如稚子般伸着手来牵韦欢的手,脸亦要来蹭韦欢的肩,大约是想起了养娘们教的“授受不亲”的话,又止在那里,努力要露出个成人的脸,却依旧是童稚模样——直是太平当年。
  韦欢一见守礼,便不自觉地露了笑,刚伸出手去,守礼便机灵地一蹲,矮身让韦欢的手碰在自己头顶,韦欢颇觉好笑,在他头上一敲,道:“好的不学,偏是赖床睡懒觉的毛病学了个十足——去把头梳了,穿好衣裳。”
  守礼乖乖应了,随人出去,隔了一会又过来,宫人们甚知韦欢心意,特地选的紫红袍衫、玉钩金带,衬得这小郎粉面朱唇,玉雪可爱,骑了大马,又觉少年英气,俊俏非凡,韦欢自车中将儿子看了又看,越看越觉欢喜,欢喜之后,又生出重重隐忧,车窗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反反复复,心乱如麻。到苑中下马时遇见安定公主,见她将守礼的手一牵,细细打量,便更增烦扰,勉强应酬几句,偕至正殿,又正见太平男装紫服、金冠玉带而来,两下相见,守礼矜持稳重,不曾扑过去唤姑姑,反倒是安定公主眼前一亮,一手携了太平,一手携了守礼,左右一看,笑吟吟道:“这真是嫡亲姑侄两个,竟生得一模一样。”说了向韦欢一看,抿嘴笑而不语。
  韦欢知道她意在何指,若是平时,不过一笑而已,今日却莫名地生出些火气,微笑道:“我倒觉得我们大郎与阿姊家小大郎更像——可见是表兄弟。”
  安定公主面色不变,倒是太平一眼看了过来,一手牵住守礼,嘻嘻哈哈地道:“兄弟之子犹子也。既是犹子,岂有不像之理?”
  安定公主大笑道:“犹子即子了——别人的儿子,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
  太平对韦欢眨眨眼:“阿嫂作证,不是我要和阿嫂讨儿子,是阿姊非要让我和你讨儿子。”
  韦欢饶是心烦意乱,也被这小娘逗得笑了,故意嗔道:“大郎又不是物件,什么讨不讨的,还说是姑姑,你看你可有个像长辈的样么?”
  话音方落,却见守礼微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脑袋,安定这厮眼尖,一下看见,放过太平,向守礼笑道:“大郎不是物件,大郎自己可想认这个阿娘?”
  韦欢蓦地生出一股怒意,听守礼红着脸道:“阿娘是阿娘,姑姑是姑姑。”安定还不依不饶:“那大郎想不想要姑姑做阿娘呢?”
  守礼低了头不吭声,安定又问一遍,太平笑道:“阿娘传见了,阿姊与我进去罢。”转头看韦欢一眼,挽住安定,步入殿中。
  守礼抬头看她二人进去,转过头来,向韦欢轻轻唤:“阿娘。”
  韦欢对他一笑,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片刻后又有人来传见,守礼不自觉地将韦欢的手一牵,韦欢拍了拍他的手,带他进去。
  安定与太平具陪在帝侧,一见他们,安定便笑着下阶,推着守礼到近前:“阿娘看看,是不是很像?”
  皇帝一手携着太平,将守礼打量几眼,微笑颔首:“果然是像的。”转头看太平时,目光却慈爱得多:“今日是又去哪里撒野了?怎么想起穿这身——好似还有些不高兴?你现在在都中可是大名鼎鼎了,还有谁敢惹你?”
  太平虽不自觉,嘴已微微嘟起:“约好和独孤绍打球,结果她说衙署有事,不知是学里闹事还是怎么,临时寻了独孤敏代她…”
  安定公主插嘴道:“听说独孤敏打球也是极好的。”
  太平便跺了脚:“打得太好了!一早上我这队一个球没进,还不如和独孤绍打呢。”
  此言一出,殿中人具是一怔,继而自皇帝而下,笑倒了一片,连韦欢也轻扯了嘴角,将笑未笑时,不防太平一下过来,牵着她上阶:“下回要去,就叫阿嫂一道,阿嫂球打得好,还有阿崔——阿崔,阿嫂,我,阿娘再借我几个打球供奉,我们组一队,再去战独孤姊妹,保管让她们一个球不进。”
  皇帝笑得几不可支:“你自己球技不佳,不说勤练,只顾着想这些邪门外道,还有脸说!”
  太平洋洋得意:“这不是邪门歪道,这是兵者诡道,阿嫂说是不是?”
  韦欢扯了扯嘴角:“我不曾读兵书,不知兵者什么道。”
  太平便扬头去看守礼:“大郎读了兵书罢?没读也该听过这句,你说是不是?”
  守礼眨眨眼道:“我听祖母的。”停了一停,又道:“祖母说不是。”
  众人一怔,倏地又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韦欢向太平看了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两眼一眨一眨地,灿若晨星。


第361章 盛夏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三月末母亲便已担忧起粮食的收成; 屡次垂问司天监,又令各相关衙司各自做好旱灾的部署。以往朝廷倒也不是不这么做; 只是从不敢将这等天象忌讳之事列在明处; 今年母亲忽地挑明了问; 倒颇令大臣们议论了一阵子,不过这并非母亲今年所做的头一件革新事; 自三月拍卖之后,母亲不知被触动了哪根心弦,先是再四下旨广开言路——不是以往那些准许风闻奏事之类的旨意,是正正经经的“求贤问事”,接着是正式命崔明德主持堪舆图测绘、直接汇报于母亲而非事事先报知宰相——这虽非女子头一回主持官事,却是头一次任由女人主持政事,然而因崔明德之前表现卓异; 且堪舆图这事又多少涉及枢机私密,因此除了李昭德上疏抱怨了几句之外,并无甚异议; 次后母亲又命改木兰骑为奉宸卫,分内外二卫; 内卫以尚宫贺娄氏及尚服李氏率后宫妇人有勇力者为之,一应供奉悉如从前之木兰骑——木兰骑中人至今剩下不过百数,择其优异年壮者入内卫为长上; 余人各选任掖庭职司,并优给钱帛、厚加养赡,外卫以高金刚领之; 选内侍及禁卫中年少有力者,在宫门置衙署,屯驻宫中,圣驾出行,除禁卫之外,在内宫则以奉宸内卫扈从,出内廷则以奉宸外卫随侍,又另选禁卫中年少且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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