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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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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了许久,流光再次把一双美眸生生哭成了泪眼,她方问眼下的事:“那人说她想回去,如何回去?”
  夙命叹了口气:“她想用‘我冥之心’回去。”
  “啊,”流光吃惊,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上次夙命去黄泉救她之后,“我冥之心”便在夙命的胸前裂开,还给夙命在锁骨正中间留下了一朵宛若盛莲般的浅痕,是琥珀划开肌肤所造成的。非但如此,琥珀当中的那点绛心已散至全无痕迹,所剩琥珀被结符一直挂在流光的胸前靠她的气养着那点灵性,“这只怕不能再用了吧。”
  “嗯。”夙命低声应道,神情凝重。
  流光却没有看见,她有些怔忡。方才看——她,那个住在妹妹身体里的人,已经逼到相信凤城便是神灵,希望她能助力的地步,想必她是很想回去吧。流光靠着夙命目光透过了窗纱,明明不能远望,但那边是宏国的方向。她自己是再不能回去了,若这个人也与她一样只当自己从那里到这里,只不过因着种种不能回去而已,这样是不是要好些。虽然她占了栖桐的身体,可若她这般回到宏京回到晏府,谁又能看得出来呢。难道要叫她爹知道非但她不能回家,就是栖桐也早已不在人世了么,那当真是残忍。流光一迳地胡思乱想着,当夜也是个不能入眠的人。

  ☆、第七九章

  晏栖桐不知道,她不过醉一场睡一觉;便有人的心境如沧海桑田的变幻。
  醒来依然房外有鸟声鸣叫;仿佛叫得更勤些,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暖了起来。晏栖桐想着便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头很痛。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揉着脑袋;仔细回想。
  仿佛有某段的记忆片刻又被模糊掉了,这种感觉很熟悉;但就像她一点点找回曾经的记忆,昨夜发生的事,便也一点点回到脑子里。越是回想;晏栖桐的脸便越是苍白;到最后,那双杏眼瞪着房门,便若有幽幽的光,仿佛要看透过去。
  她这一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她不由手脚冰冰地想着,她好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昨夜那个见鬼的神仙——是的,她几乎已经确定,她并不是真的看到了神仙,只怕是这云吊磐中搞的鬼。莫不是晏流光那天套她的话识出了她的真假,所以才装神弄鬼的诓她来了?而桑梓呢,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戏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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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桑梓,晏栖桐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桑梓必然也在一旁,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肯定都听到了。
  而正想着桑梓,桑梓便推门走了进来。
  晏栖桐紧张地瞪着她,便是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而桑梓只是缓缓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昨夜你喝多了,头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扎两针?”
  她怕——桑梓会将她一针扎死,晏栖桐无由的就这么害怕着,便连忙摇头:“不必,不疼,不碍事。”
  “哦,”桑梓应了声,又问,“那么,我是应该叫你晏栖桐,或者是克瑾?”她没有忘记晏栖桐说过的这个名字,想来,这大约便是她的真名了吧。
  晏栖桐的背上瞬间就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几乎有点哆嗦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桑梓,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桑梓原本一直有些低垂的眼眸终于轻轻抬起,道:“哦,原来你只有酒后才说实话,要不要我去拿些酒来?”说罢她转身欲走,手却被人拉住。
  “桑梓,”晏栖桐低声哀道,“对不起。”
  “对不起?”桑梓转回身来,掠过她的头顶,看着素花的床帐,“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何需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在生气。”晏栖桐无力地松开她的手,看着自己跪坐在床上的膝盖道,“我只是觉得说了你肯定也不信,连我自己都一直不能接受竟然穿越到了异世的事实。”
  “异世?”桑梓想起夙命说的那永不相见,心中便一痛,脸上反倒笑了笑,“于我而言你那里想必也是异世,我又没有见过,没见过却不一定不存在,又有什么奇怪的。”
  晏栖桐偷偷看她:“你不怪我一直瞒着你?”
  桑梓长久地看着她,最终将她尚未梳理的长发拢在肩后,复又看它们柔顺地滑到了胸前:“我会请夙命用‘我冥之心’送你回去的。”
  晏栖桐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还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桑梓眸光清澄,心意坚定,“我答应你。”说罢,她便立即一旋脚跟,走了。
  “……好。”当桑梓消失在门口之际,晏栖桐方答出这个字来。她颓然侧倒在了床上,她原以为,桑梓或者还有话问她,但不料也只有如此简单而已。可这简单,却不正是自己所求么。晏栖桐想自己一定是还没有睡够,所以眼睛发酸,她将自己重新包裹在了被子里,一动也不愿动。
  桑梓出了听宿阁,去找夙命。一走到柳帘湖旁,便听到一阵轻如呜咽的萧声。她往前走去,看到流光坐在湖边,夙命却是在她头顶,坐在一棵大柳的枝杈上,长衣飘飘,萧声幽幽,那两人便也如画一般,使人不忍打扰。
  桑梓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踩断一截落于地的枯枝,夙命闻声停下了萧,见是她,便飘然落地。
  “你们……”桑梓微微一笑,“很好。”
  流光也站了起来,她看了夙命一眼,眸中有些诧异,怎么觉得桑梓的脸色有些暗淡,笑得也很勉强,不如前日刚来时的温和。
  夙命朝流光招手,三人一起进了疏枝阁,不久,四使全到,每个人脸上皆是疑问。昨夜施计时大家都在场,过后宝桥去祠堂面壁思过,焰池照顾了一下晏栖桐,凤城收拾残局,桃溪找不着人说话也不敢打扰小姐和桑梓,便早早地回去独自瞎想去了。
  她们现在齐聚一堂,便是想到小姐这里来得个真相,若论谁能说清穿越时空之事,非小姐莫属了。
  一到场,忍不住的焰池便首先开腔,几个人七嘴八舌接二连三的提问,凤城在旁听得聒噪不堪,拍了拍桌子,扫了她们一眼:“好了,还有完没完,你们除了凑个趣,还有用处么。”
  其他三使扁扁嘴,要说这件事里出力最大的当是凤城,她要说话,她们自然只剩旁听的份。
  不同于她们只问“她说得是真的吗?”、“她真的不是晏栖桐吗,那我不是一直骂错了人!”、“她怎么做到的?”之类的问题,凤城只问结果:“小姐,你想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知道了,接下来呢?”
  夙命看了桑梓一眼,于是大家便都看向她,这才发现桑梓一直在沉默,这异常的沉默里有种入骨的消沉。
  “我曾经答应她,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岂能做不依她的事。”桑梓缓缓开口道,“你不必劝我,只帮她就是。”
  流光用手轻轻在桌下拉了拉夙命的衣摆。今天一早她便对夙命说道“我冥之心”不是裂了么,便这般直说了,告诉那人回不去不就是了。可当时夙命却郁郁地不说话,她不知夙命是仿佛看到了这两个人的角力,总有一个会赢,但似乎不会是桑梓。可若如此,其代价太大,她绝不能说。
  而这话题却是逃不过去的,桑梓紧紧相逼,似是恨不得一眨眼间就将晏栖桐送回去好一了百了,这便是放弃,便是认命了。
  夙命心中喟然长叹,朝流光伸出了手。流光连忙从脖子上摘下小符袋,里面便是失了绛色的“我冥之心”。
  伸指化去符袋上的咒,夙命将“我冥之心”轻轻搁在桌上,众人齐观,不由惊呼出声。她们一直不知道“我冥之心”已经碎裂开,甚至缺了一角,不由面面相觑。
  桑梓也垂下了眼,静静地看着这块残琥珀。
  “这便是‘我冥之心’,上次用它之时出了些意外,中心绛色已无,于法术没有用了。”夙命淡道。
  桑梓伸手拈起琥珀,虽然残裂,可它是从流光心口处拿出来的,还加持了符术,而这上面色泽莹润,俨然是如玉在养着,她便道:“若是无用,你何不将它弃之,还留着做什么?”
  夙命一窒,笑了笑:“这原是流光的东西,只是给她留个念想罢了。”
  “你莫骗我,我知道肯定还有方法。”桑梓仔细看着这块琥珀的纹理,又道,“千年琥珀万年蜜腊,若用蜜腊补,可使得?”她的背包中,恰好有一小块蜜腊在。蜜腊其实是一味药,她那块的品质极难求得,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夙命却没有说话。
  夙命不仅不答话,神情且变得凝重,她向来凡事都看得清清淡淡,也能办得平平常常,四使也少见她这样的时刻,室里便一时都静住了。而桑梓未闻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她,这意外的严肃,也是桑梓没见过的样子,便让桑梓瞬间明白过来:“还是有办法的,对么?”
  夙命却慢道:“我不会告诉你。”
  桑梓一笑,放下琥珀:“你会告诉我。”
  夙命低头喝了一口茶,略苦:“我不会。”
  桑梓沉默了一下,方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夙命放下茶盅,终于直直地看着她。
  “难道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离开?”桑梓简直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只有这个才可能让夙命变得如此敏感。她知道,夙命待她们都好,亲如一家人,认识夙命,便是她今生的幸运。
  夙命忘了应在之前看看晏栖桐的手相,所谓命由双手取,只怕她与桑梓恰是相生相克的命运。若是那样,便是“我冥之心”裂了,也阻挡不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夙命缓声道,“你换吗?”
  宝桥终于在一旁听得怒极,她忍不住拍案而起:“管她是谁,她走不走又有何干,桑梓为何要因她送命,从前我也不知究竟为何如此讨厌她,原来皆在这里等着。”便是她也听出来了,桑梓看上去说什么也要送那人穿越回去,就连小姐恐怕都无法阻挡。
  宝桥虽然莽撞,却大抵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就连凤城也没有喝责她。在大家心里,桑梓何其重要,那个借了人家躯壳一住的人,哪里有资格与之相较。可是其中,又唯有凤城有些明了,昨晚她那一试探,便得出了些结果,恐怕有两个人正一味地在逃避的路上,这一避一误,或者就一东一西相错,永不回头,永远相离了。
  “桑梓,”凤城终于问道:“她真的只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桑梓看着她,并不避开她的目光,但最终也只剩苦笑了:“我宁愿她只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不是变得比那更加重要。”
  众女便哗然了,就连流光都张大了嘴,她瞬间懂了凤城的意思,便满是吃惊地看着夙命,见她不甚意外,才知道原来只有她们几个才是眼拙的,都没有看出来。
  “你、你和她……”宝桥略有口吃地说着,却是连话都不能完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半年时间,她们竟然会和小姐与流光一样生了情愫——这都是受了什么蛊惑的。
  桑梓也有些茫然,我和她……我和她怎样呢,其实是什么都没有,或者什么都不算。桑梓不想再沉浸在这种思绪里,便坦言道:“我也不想她来,不想她变得重要,但她既来了,既已然重要,那么她要走,我又有什么不能依不能舍的呢?”
  这话便是十足的肺腑之言了,就连桑梓自己说完都怅然若失起来。
  夙命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地府至阴极寒,也唯有你的血相似,取你的血,炼一片丹心,辅以蜜蜡修嵌,也许……她就能回去了。”
  “但是你的身子又特殊,大量失血气血一亏恐怕要被你的病立即反噬,便会有……性命之忧了。”
  桑梓闻言便真正地笑了。这莫非是报应?她曾让金云柯去取别人的血,却原来自己的血也要取给别人。而这报应,桑梓想,她受得甘之如饴。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这般废物的身子,原来还有这个作用。”桑梓欣慰道,“足矣。”

  ☆、第八十章

  桑梓的表态看似毫无还转的余地;夙命与凤城对视一眼;决定先将此放下。桑梓焉能不知她们的心思,只疲倦地揉揉眉心:“这事我说了算,你们勿扰她。”
  凤城却是上前搭住她的脉搏处,只觉指腹下虚若游丝,便略蹙黛眉:“桑梓,你自己便是大夫;何至于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她冷声道,“你既是要用‘我冥之心’;还不乖乖听小姐的;若不然,就不给你,你又能如何?”她站了起来:“我那花房里的花怕冷;也不知火墙烧起来没有,我瞧瞧花去。”
  夙命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焰池等人便纷纷架起桑梓,劝道我见你眼下乌青想必一夜没睡不如先去睡个好觉或是你先给自己开个方子调养调养身子之类的,不由分说拥着她跟着凤城去了。
  流光待她们走后,半晌才问道:“若桑梓执意,那人走后——我妹妹的身子……”
  “没有魂魄,自然不长久,她本已死,便归土去吧。”夙命应道。
  流光闻言便又红了眼眶,低头默默,久久方道:“若如此,桑梓与妹妹岂不是都要没了?那我倒愿她走不了,妹妹好歹有个形在,桑梓亦能活着,父亲那里恐怕也会得些安慰。”可想到如此一来,妹妹只算是空剩身躯了,而那个人也是有家归不得,又各种于心不忍,故心中十分矛盾。
  夙命见流光如此,不由叹气。她尚挣扎,那身临其中之人可想而之。
  凤城的花房便在商园之中,为了那些娇花,她将园子盖得严严实实,上覆琉璃顶,墙壁砌成“夹墙”,根处挖了火道,在外添火可顺着墙温暖一室。没事的时候,大家其实最喜欢呆在凤城的花房里了,可惜那花房里娇花有,毒花亦不少,若得意忘形见花便采,便是怎么中的毒也不知道。
  不过,有凤城在,自然是没有这些忧虑的。
  一进花房,想是火墙烧起来了,果然比外面要温暖多了,当中有一张贵妃榻,是凤城休息用的。
  大家把桑梓扶到榻上,替她把外面的皮裘脱了,碰到她的焰池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天是如此的冷,皮裘里桑梓竟然出了那么多的汗,再抬头去看时,桑梓躺在那儿,已经是闭目不能言语,浑身都如浸水中,还冒了轻轻的烟雾,看起来有些恐怖。
  “怎么回事?”焰池惊道,推了推桑梓,却没有惊醒她。
  “不好,是不是她的病又发作了?”宝桥叫了一声,想起桑梓说的话,立马转身朝听宿阁奔去。
  凤城闻言排开焰池与桃溪,伸指点了桑梓的几处穴位,面色沉如水。未有先兆便发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想来只怕是桑梓心灰意冷,邪气便趁机侵袭了她。她虽早有耳闻桑梓的奇病,却因为她很少下山,未曾见过。细细体之,果然是离奇的很。刚刚进来时,室中还是热的,但挨着桑梓站着,便也不知道从哪里涌起的寒潮,就这么一丝一缕地消散在空中,搅动着一室的温暖。
  “凤城卿……”焰池哆嗦地伸手抱住了凤城,桃溪也果断地伸了手,三个人抱在一起总是要暖和些。
  而便在这时,宝桥把晏栖桐抓了过来。
  真是用抓的。到了听宿阁,宝桥用踹的,踢开了晏栖桐的房门,晏栖桐前夜的酒实在是有些过量,还尚在昏睡之中,便猛然被宝桥从床上提了起来。她瞬间也就醒了,惊恐万分地看着宝桥。因为宝桥的脸色急得都变了,只胡乱将衣裳住晏栖桐身上套,一边催促道:“快快快,快跟我走!”
  晏栖桐勉强穿好了衣裳,也顾不得披头散发,只喘着气问道:“去哪儿?”
  宝桥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有些狰狞的样子,又吓了晏栖桐一跳:“你也只剩这一个用处了,还能做什么。”说罢便将她夹在腋下,呼呼呼地往商园赶。
  晏栖桐在山上的时候再被宝桥折腾也没有这么惨过,但她又不敢抗拒,不然非得摔死不可。等随着宝桥落在了商园前,晏栖桐是脸色发青,极力死忍着不适,恨不得抓住宝桥摇上三摇,怒问我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可晏栖桐一落地后还不及发怒,便感到了一阵熟悉的寒度,这冰冷如有实质的寒刺直/插入肺里,令她打了个冷战,双眸圆立起来:“桑梓……”
  宝桥见她倘在门外便知是与桑梓有关,不由也有些诧异,当下便推她进了花房,然后大吃一惊。
  花房里早已温暖不在,凤城三人都退到了一边,而花房中央,安安静静躺在那的桑梓,好似刚从冰川底下起出来的千古冰人,正寒气四溢……
  晏栖桐快步上前,一边匆匆道:“你们都走吧,留在这里都有危险。”
  可是四使都没动,她们实在是有些好奇,晏栖桐是怎么帮助桑梓缓解病症的。于是她们便看见晏栖桐一边解了外衣,捞过了平日里凤城休息时盖的一床薄被,然后她往榻上一爬。贵妃榻并不宽,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却是太挤了。晏栖桐将桑梓搬至侧向自己,把她拢在自己怀中,双臂紧扣着她的肩,双膝也与之错合在一起。
  薄被一盖,两个人,浑如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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