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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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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碍事的。”齐中尉却于旁笑道。他见晏栖桐这一大好的美人喝酒却十分爽利,不由有些另眼相看,想到桑梓大夫相交之人定不会错,何况还是她的救命之人,便又替晏栖桐斟满道,“上次只是口头谢过,这回齐某以酒表心,谢小姐救命之恩。”说罢一仰脖喝了个光,心中又啧啧两声,这酒就是那些文人雅士喝喝罢了,于他实在不够痛快。
  晏栖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笑了笑,掩了袖口也喝掉了。
  陈大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奇怪地看着,每上一道菜便用银针去试。桑梓见状笑道:“陈大,你大可不必,有我在,谁能毒倒你们。”说罢夹了一口鱼吃。这鱼的鱼肉剞成菊花刀花,整道菜色泽金黄,酸甜爽口,很合她的胃口。
  虽然是这样,但陈大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该做的做完了,这才开始笑着喝茶。
  恰在这时,酒楼里一个伙计拿着一面锣从楼下一直敲到楼上,还有位婷婷少女手捧一束明艳的菊花跟随在后。
  “各位客官吃好喝好,我家掌柜除了这家酒楼,还开有一家花艺馆,便在这酒楼的后街。晚上还请各位游园赏花,吟诗作对。”说罢闪身让出那少女来。那少女一张口,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竟是唱了一首咏菊词。
  那少女唱罢,饭客们皆鼓掌叫好,少女便含笑将手捧的菊花枝每桌都献上一枝。
  等那少女放到晏栖桐她们桌边时,恰好放在晏栖桐手边,晏栖桐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斜目而视。她这举动太过突然,那少女被惊,脸上瞬间便不知所措。晏栖桐一伸手后脑子便醒了,顿觉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她的理解里,菊花是用来哀悼逝世之人的,把一枝菊花放在大活人面前,那不是诅咒是什么。
  可是,这里显然不是这样,看着各桌人等都面色喜庆地接那枝花,晏栖桐暗道这酒果然喝不得,脑子怎么就不清醒了呢。眼看着这少女瞧着自己,桑梓也默默地看着自己,那陈大都要拔身而起了,齐中尉的手也按在了身旁的一把大刀上,她只好边流着冷汗,边慢慢放松了手:“花……很漂亮。”说罢,笑了笑,力求表现出酒后痴傻的一面。
  她一松手,那少女便退了两步,心中叹道,可惜这位姐姐美若天仙,竟是有些不清楚的,她也不多说什么,仍就笑着,只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桑梓看着晏栖桐,目光里尽是询问,晏栖桐无奈,只好道:“我还以为是伙计,想让他再上一壶酒来。”
  齐中尉笑了:“这还不容易。”便招来伙计上酒。
  桑梓伸手拈起那枝菊花。这枝菊花花瓣如凤凰振羽,应是上等的好菊。八月桂九月菊,花开凌霜之时便有清高之意,又在重阳前后,更有延寿客之美誉。花是好花,可终究于梅差了一点,比不得冰雪中怒放。
  人各有好,差一点便是差一点,只欣赏就可以了,桑梓放下菊花,喝酒吃菜。
  饭后她们原想上街看看,但晏栖桐果然觉得头越来越重,桑梓便扶着她回客栈休息,一碰到柔软的床铺,晏栖桐就起不来,她真喝醉了。桑梓见状取了银针盒,想给她扎几针解解酒劲,不想手刚抬起就被晏栖桐捉住,她只得一弹指,银针斜入床帐,免得伤着晏栖桐。
  晏栖桐捉住桑梓,将她拖带到床上,桑梓不与她相顶,便柔顺地伏在她身边,一抬眼,就被晏栖桐的一根手指指着了鼻尖处。
  “你……”晏栖桐鬓发凌乱,一支斜钗摇摇欲坠,脸若红霞,两瓣红唇娇艳欲滴。她收回手松了松衣领,觉得有些热,尔后又将指尖戳了过去。她眯起眼,似是在仔细分辨其人,然后又点了点那鼻尖,很严肃地道,“你……不可以和我,记住。”
  桑梓见她说的无头无尾,不知从何处来,便只看着她。自己若是醉酒,只不过是大睡一觉,醒了再喝碗醒酒汤也就罢了,没想到晏栖桐醉了酒反倒娇憨可掬,也是一美景,她便好整以暇地观景就行了。
  “谁都可以,但不可以是我,”晏栖桐又道,“记住了?”
  “记住了,”桑梓柔声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走的,”晏栖桐瞪圆了眼,“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居然……又是这句话。桑梓微微蹙眉,心中略有不悦,便伸手拽住那根执着地还指着她的纤指送进唇中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含糊道:“动不动就说要走,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晏栖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消失在那双唇中,半晌才反应过痛来,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被咬得更痛了,便喘着气歇下劲来,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咬我呢,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桑梓用舌尖顶出手指,低眸一看,那指节上便有两三牙印,有如印章落款。这若是卖身契就好了,明明了了,叫她再不能说要走的话,哪怕是醉话也不要。

  ☆、第六五章

  等晏栖桐一觉醒来;屋中灯火告诉她,好像睡了不短的时间。她在床上睁眼缓了下神;虽说似乎喝醉了;头倒不觉得痛,也没有做呕的感觉;那酒确是好东西。
  可是她又立即想到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她从床上坐起来,苦思片刻;依稀中自己说了很多话,自然不可能是自言自语;那就只可能是跟桑梓说的。晏栖桐心中顿时一惊,心道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正想翻身下床,门一开;桑梓走了进来。
  “我算着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桑梓端来一碗醒酒汤放在她手里,又坐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痛么。”
  “不痛的。”晏栖桐拉下她的手,扭身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桑梓觉得自己算是够了解她了,便微微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放心,你只是胡言乱语几句,也不曾说什么。”
  晏栖桐有些无语,听起来她倒是确信自己心中有什么事,只是能忍着不问。晏栖桐喝了醒酒汤,看着桑梓又离开。但是,她为什么不问呢……惊觉自己竟然有一丝丝失落于桑梓的漠不关心,晏栖桐浑身打了个激灵,猛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
  晏栖桐将自己收拾收拾,见桑梓一直没回房,便走出门去,从楼上向下张望,那三人皆坐在客栈门边的桌边。陈大眼尖,先看到了她,连忙起身小跑上楼来:“小姐,身子可舒服些?”他不敢说她喝多了酒,只好道,“小姐酒量欠佳,饮多了小心伤胃呀。”
  晏栖桐点了点头,陈大约有四十多岁,年龄已是她的长辈了,但每每与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恭谨小意,她早觉不妥,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单独说话,她便一边与他一起下楼一边快速道:“陈大,家中让你送我,就是希望一路更方便些,你对我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咱们平常些就好。”
  陈大心道那怎么能行,但见小姐这般认真,也只好微微躬身应道:“小姐说怎么做,陈大就怎么做好了。”
  扶手虚扶了一下陈大,晏栖桐心中无奈,反正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旁的就强求不来了。
  桑梓坐在那看晏栖桐走到了身边,便扬了扬手中的一封烫金请柬:“走,我们赏花去。”
  晏栖桐接过那请柬,抽出来看见上面大意是邀请她俩去游园赏花,最关键的是左下角落款“未央”二字。
  “未央是谁?”晏栖桐随口问道。
  “你不是说要谢谢人家?”桑梓笑道。
  晏栖桐恍然大悟,原来未央就是那个夫人。她便再次将这请柬细观,得出结论,这叫未央的夫人不但家中殷实,还不是一般的与桑梓交好,那请柬上描画的可不是梅花,与先前在山上时看过的桑梓亲手画的非常相似。还有……
  “她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晏栖桐奇问。
  “这世间没有她不知晓的事,”桑梓说道,想想又不对,“嗯,也有一些……”
  晏栖桐点头,必然没有这样的神通,不然自己的身份就该曝露了——无论哪一重身份。
  陈大留在客栈里守东西,桑梓与晏栖桐还有齐中尉她们说着话便起了身。走出门去,方可见白日和黑夜,俨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光景。白日里晏栖桐所见的素青城花团锦簇,朗朗乾坤下明艳动人;而入了夜,各家门前檐下挑起的灯笼,形状不一、色彩不一,都照着门前一方天地,又似窥探着街上行人。
  街上更是多了许多裙钗,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莺莺笑笑各个身姿窈窕。那彩灯下,姑娘们的面容皆是浓装艳抹,花香脂香飘散在空中,与那说笑声一齐笼罩在了素青城的夜空中。
  晏栖桐一边走,一边奇道:“咦,这不是邱缨家的衣裳么?”
  桑梓见迎面路过的几名姑娘都穿着现如今宏京刚刚流行的“扶风装”——因这衣裳穿起来走路时身若细柳,扶风而行,故得此名,便笑道:“宏京离素青城只不过半日,那边有什么新鲜东西倒是往往不需半天就传过来似的,也不稀奇。”
  晏栖桐低头看看自己,现在入了秋,不会觉得热,又不需要干什么事,也就不必卷胳膊挽袖把身上的衣裳想办法改得方便些,于是穿着穿着,这宽袍大袖的款式倒也习惯了。当然——晏栖桐心中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可能怎么办,这世上唯有“习惯”二字,总是潜入得不露痕迹,要改变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她抬头看了看天,此是月初,空中星子比那轮弯月更要明亮,将她心中的那条道途瞬间也掩暗了几分方向来。不管自己为何到了这里,可毕竟是已然到了这里,到底是该活在当下,随遇而安,还是该去追溯过往,各自归位。她微微转头,看到桑梓一边看街景,一边与齐中尉说话。本就活在这个世上的人,现下又无战乱、也无天灾,脸上皆是平和的安宁,好似岁月静止在脸上,如此祥和。
  心乱的人,只有自己。脚下迟疑着,微微落后桑梓她们半步,晏栖桐想自己总还是有些格格不入,与她们的这种隔阂,总在一些时候无形地阻碍着她的畅快。譬如她也想轻松地加入她们的话题,也想身心放空地只用眼睛去丈量这个世界……
  晏栖桐越想步伐越是缓慢,渐渐落后了桑梓她们好几步,站在了那里。桑梓正听着齐中尉讲着笑话,一笑起来突然发觉身边少了个声音,她一转身,就看到晏栖桐伫足在身后不远处。
  桑梓微微眯起眼来,她想要看清晏栖桐,却发觉有些困难。晏栖桐恰恰停在了两家大门的中间,那里光线偏暗,仿佛她整个的人也暗淡了下去。桑梓心中一动,若要说人的灵魂离体,给人的感觉便该像这样,暗淡到轻薄,最后飘渺到无依,让人抓不住唤不回。桑梓脸色微变,明知只是自己的错觉,她还是忍不住返回身去,走到晏栖桐身旁,牵住她的手道:“看什么呆住了,竟然忘了迈步?”
  看你。晏栖桐想说,但没有说。她不发一言,只默默地跟着桑梓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直攥得很紧,冰凉有汗,一点也不像桑梓脸上笑着的那般轻松。
  晏栖桐的心仿佛被刀绞了一下,突然而凶猛的,竟疼得她眼角立即湿润了。她想尽管桑梓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心事,但却是如此的害怕自己离她而去,故要捉紧在身边,既不叫你看出,也不让你松手。
  终于,她们几个人来到了一家花馆里。
  这家花馆门前有两矗高大的圆柱,上面全部镶满了各种菊花,简直是五彩缤纷。递上请柬进得大门后八道长长的灯廊,逐渐散开与馆里二层楼阁相连。她们去时已算晚到,但里面是花正艳、香正浓、人影欢笑,恰到好处。
  晏栖桐原以为进了门就会见到那个听闻已久的未央夫人,但没想到只是被人带进了一圈人群里。
  那人群里原来另有看处。
  人群中间有搭建一个小台,台上铺满了红毯,有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妙语连珠,讲着俏皮话,引得台下诸人笑声不断。
  “诸位,小女子讲也讲得口干舌燥,大伙笑也笑过了,接下来咱们有请‘未央宫’的湘琪姑娘给大家抚一曲琵琶乐,顺便尝尝我家馆里陈年的菊花酿。外头菊花浸泡的酒可与它比不得,一来没有我家的菊好,二来没有我家的年份久,三来嘛,”那女子笑着甩开双手舞了一个袖花,“哪里有这情致!”说罢便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退下场去。
  便有人搬了圆凳上台,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怀抱一把琵琶登台落座,指一轮,满场寂静。
  晏栖桐好奇的左右看看,众人皆是一副沉醉模样,桑梓在一旁与她低声耳语道:“她叫湘琪,是未央手下的乐女,她的琵琶弹得极好,可谓远近闻名。”
  晏栖桐忍受着耳边温热的呼吸,想缩起脖子,又觉不雅;想移动身子,桑梓又紧紧拉着她,可耳畔这酥麻的感觉太过强烈,晏栖桐想她根本没有听清楚桑梓到底在说什么,就更别提台上的那曲琵琶弹的是什么了。
  只站了一会,桑梓突然拽拽她,示意她跟自己上楼去,齐中尉则被桑梓留在了楼下。
  一楼就是个场院,二楼则有一排房间,晏栖桐心道这哪里是赏菊,除了门口那两柱菊花,这院子里和楼上都只有零星摆设而已。
  随着桑梓进了一间房后,晏栖桐便直楞楞地看着里面坐着的一位女人,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未央。
  不同于路上碰到的那些身着“扶风装”的女子,面前这个端坐着的女人宽袍大袖,却露出一抹深有沟壑的酥胸,在这不甚通明的灯光下连阴影都那么有立体感。
  晏栖桐突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东西。
  能从青楼老鸨手里把自己平安带出来,又有财力,最重要的是桑梓一直不肯告诉自己救自己的人是谁。原来,是那个琼大家的同行。但说同行,晏栖桐又觉得那个琼大家的风尘味要更浓些,这个女人坐在那,却只会让你觉得端庄大气,即使她的领口开得那么低……
  其实大可不必,那段经历,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进了这素青城后,好像一时都没有记起什么来,可见,自己忘性还是挺大的。晏栖桐终于看够了,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桑梓坐在一旁。那女人便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晏栖桐微窘,想来刚才太随便了,这可不好,便忙低下头去。
  未央见这姑娘脸上的那道疤已然痊愈,便对桑梓道:“还是你有法子,肌肤都能再生。是不是做成了什么新药,留些给我。”
  桑梓摇了摇头:“那是世间极难的草药,再没有了。”
  她与未央相熟,两人间说话从不客套,即使是重逢也便如不曾分开,总是很自在的。许是这般,倒觉得她们这种情谊相隔远或不远都没什么区别。可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不想晏栖桐离远了自己,总觉得与她一旦相离,晏栖桐必会任其疏远,这中间积累的那些情份,也会逐渐淡下去,有如药性,一旦发散出去了,就不存在了。
  “原来如此,”未央又看向晏栖桐,“也只有世间珍奇,才配得上这张绝色面孔。”
  晏栖桐瞬间觉得自己的这张脸正被悬挂在墙上,任人观赏,她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索性就干巴巴地坐着。
  未央见状笑了笑,问桑梓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彦国,找夙命。”桑梓应道。
  未央微讶,见桑梓说这话时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冷面美人。她的眼光何其敏锐,立刻抓住了些熟悉的内容。她微微皱了皱长眉,心中既是不解又觉不妥,可到底也是桑梓自己的事,而有些事旁人是无解的,必得自己才行。
  “彦国的冬天比咱们要冷些,以你的身体,开春后到她那里最好。”未央缓缓说道,“去后替我问个好,我是羁住了身子的人,走不得哪里。”
  桑梓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晏栖桐:“怎么了?”
  晏栖桐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她们之间那么熟悉,刚才她与齐中尉说话自己都觉得插/不进去,现在就更加不知从何说起了。但桑梓既然点了她,她只得起身朝着未央曲膝行了个礼:“上次……谢夫人救命之恩。”
  未央见她声音低沉,举止稳重,不像自家的妹妹咋咋呼呼浑不知世态,心道这二人总能少叫人操些心,便伸手示意:“姑娘不必客气,你即是桑梓很重要的人,那便也是我的贵客。只是未央宫里不宜待客,今晚才在这里见一面。”
  既然桑梓不想让她知道对方是青楼老鸨,当时可能只是怕刺激到自己,现在当然无所谓,既然是桑梓的朋友,总不会坏到那个程度。晏栖桐便避免自己露出什么不适宜的表情,以免人家误会自己会介意。
  晏栖桐在一旁又听她们说了些话,这才与桑梓下楼去。而这个叫未央的女人却还是坐在那里,看起来是在享受楼下的音律,可那身影的孤单,纵使气质如华使满室生辉,也掩盖不住。
  这孤单,让她想起了山上时候的桑梓。
  她仍被桑梓牵着,心中却是想着未央的那句话。
  还在上次到素青城的时候,难道桑梓就与未央说过,自己于她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这话未央说的轻巧,只是陈述,却不知在晏栖桐心中落了块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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