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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衫坐在自己的床边，双手合拢，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脊梁挺得笔直。她不是很习惯看别人干活而自己闲着，于是只好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门边。
　　终于把第三只箱子送回了自己的卧室，白之彤已经摇摇晃晃了。岚衫以为白之彤肯定会马上在自己的床上倒下去休息，却没想到白之彤还是坚持着扶着墙，又绕到了岚衫房间的门口，把自己倚靠在了墙上，还对岚衫露出了一个笑，挺直着脊梁，生怕丢脸似的：“你饿不饿呀？咱们忙了这么久，还没有吃晚饭呢！”
　　岚衫看了看表，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她的生物钟十分规律，一般是十点钟睡觉，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吃早饭，十一点钟吃午饭，五点钟吃晚饭的。这样的生物钟已经维持了好多年了，今天骤然地被打破，五点钟的那时候岚衫是感觉到了饿的，但奇怪的是，三个小时之后，她的胃好像是已经失去了抗议的能力一样，不再叫嚣了。
　　于是岚衫想了想说：“这个时间了，食堂还能开吗？如果食堂不开了，那就算了吧？”
　　不过她话音刚落，原本停止抗议了的胃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哀鸣。
　　一时之间岚衫觉得尴尬极了。
　　白之彤一听，笑着凑过来，要拉岚衫的手，把这个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女孩给拉起来：“没事的，食堂怎么可能这个点就不开门了呢？那帮夜生活回来要吃夜宵的家伙还都在外面浪呢！”
　　但就往岚衫这边靠的这几步路的距离，白之彤就摇晃了几下，站不稳似的。
　　岚衫有点慌：“彤彤姐，你是不是太累了？”想凑上去扶一把，又生怕安全距离再度被打破，岚衫很是犹豫。
　　“……我没事。”白之彤还是这么坚持，声音却低了许多。人又踉跄了一下。
　　岚衫咬着自己的下唇：“要不，我跟应姐打个电话吧！”这么说着，她抓起自己的手机，想找今天存下的经纪人应人歌的电话。岚衫还不熟悉这里，除了眼前的白之彤之外，唯一她还算认识的也就只有应人歌。
　　她还没找到电话的时候，忽然只觉得眼前笼罩上来一大片阴影。
　　白之彤是真的站不住了，往岚衫的方向倒下来。岚衫赶忙去接，白之彤那高挑的身形却并不是岚衫能轻易接住的。
　　岚衫手里的手机跌落到了地上，刚翻找出的电话没有拨出去。白之彤整个人压到了岚衫的身上，带着两个人一起，坠到了那张柔软的床上。岚衫被白之彤整个人禁锢住了似的，动弹不得。白之彤的呼吸还打在岚衫的颈窝，这个不知为何显得特别疲倦的女人还在呢喃里强撑：“没事嘛，我真的没事……好困呀……姐姐我没事的，你别老来管我了呀……我不是幼崽了……”
　　呢喃声越来越小，呼吸间喷出的气息却不曾消失，岚衫只觉得自己的颈肩温热濡湿，身体则是触碰到了另一处温暖柔软的身躯。她睁着眼睛，茫然无措。
　　卧室的灯没有关，被以仰面的姿势禁锢住的岚衫觉得头顶的灯格外刺眼。她眯着眼睛，脑海里乱糟糟的，想了好多又什么都没想。
　　白之彤的呼吸变得均匀而规律。
　　那呼吸打在岚衫耳根，使得岚衫的右耳间的红再度攀升。渐渐地，岚衫也开始用一样的频率呼吸，渐渐地，陷入了一样的沉眠。
　　在此之前的岚衫永远都无法想象，她在华悦的第一夜，是这样入眠的。


第3章　
　　岚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熟的，就连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都仿佛渐渐变得轻柔起来。她这天睡得额外早，第二天也就早早醒来了，一睁眼就对上了头顶的灯光，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躲避开刺眼的灯光，岚衫才觉察到屋外还是一片漆黑。
　　她试着坐起身来找自己的手机，忽然感觉到自己肚皮上压了什么东西。
　　岚衫茫然地垂下头，弓着腰，用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看去，却意外地见到了——一只黑猫。
　　这只猫用一种极为慵懒的姿势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型，把脸埋在前爪抱起的弧度间，只露出两只耳朵和一条尾巴，耳朵尖和尾巴尖各自有一撮白色。它有着热烘烘的温度，盖在岚衫的肚皮上，仿佛是给岚衫盖了被子，保护着岚衫不会着凉。
　　岚衫渐渐收拢回自己的意识，想起了自己昨天终于如愿以偿地签约成为了华悦旗下的一名练习生，搬进了华悦为练习生提供的舒适的宿舍，有了一个热情得不行的舍友。然后昨天晚上，那个明明已经练习得非常疲惫了的舍友为了收拾她的房间，累得不行，一下子睡了过去，不巧的是，正正好把岚衫给钉在了床上。
　　岚衫给自己定下的那个安全距离一二再、再而三地被那个叫白之彤的接连打碎，睡醒了的岚衫又想起昨天晚上来，仍旧抑制不住地叫两抹红蔓延上了耳根和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把面色压得如常，这才有力气去想，那么这只猫就应该是白之彤的了。
　　真是一只漂亮的猫咪，有着一身一看上去就很好摸的皮毛。
　　岚衫很喜欢猫咪这种生物，尽管她由于条件限制并没有亲自饲养过一只猫咪，但不妨碍岚衫在路遇那些自由的精灵的时候停下脚步，试着去引诱那些猫咪过来逗弄一二。在岚衫还在念书的时候，学校里有一只散养的黑猫，岚衫一边喂着它省钱买的零食，一边试着抚摸过几回。但那只黑猫和眼前的黑猫相比立刻就落了下风，也许这是家养的猫咪才会有的干净油亮吧。
　　岚衫回念了一下几年前的那只老猫，又看了看自己肚皮上这只猫，不由得蠢蠢欲动。不知道为什么白之彤的猫会睡在自己的肚皮上，但自己如果只是抚摸两下，然后给白之彤抱过去，那个热情的室友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岚衫这么想着，伸出了自己罪恶的手。还没等那只手落下，肚皮上的黑猫却忽然抬起了头。
　　黑猫的眼睛是琥珀一样的眼色，此时它抬着头，正和岚衫四目相对。
　　岚衫小声跟它商量：“小乖，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先摸一下，然后就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呀。”她心跳居然在加快，说实话有点紧张。猫是一种孤傲又认生的生物，没有几只猫是愿意搭理陌生人的。
　　但眼前这只猫好像是个例外，它仍旧乖乖贴在岚衫的肚皮上，仿佛静静在等待着岚衫的那只手落到它身上似的。它的尾巴打了个卷，松松地绕在岚衫的肚皮上，毛茸茸的触感与岚衫亲密相贴。
　　岚衫把手落下的时候心中的巨石也同时落地。她的手触碰到了猫的皮毛上，手上的触感仿佛不真实一样地好。她顺着毛摸了两把，手心滑过那黑绸缎一样的皮毛，蹭得她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嘴角止不住地高高翘起来。
　　一下，两下。原本打算摸两把就收手的岚衫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停手的意思。
　　黑猫一开始只是睁着琥珀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她，渐渐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琥珀色的眸子也眯了起来。
　　云养猫经验丰富的岚衫心底里乐开了花，知道这是猫咪很高兴的表现。她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往黑猫的下巴上摸。
　　黑猫四肢舒展开，呼噜声更大了。岚衫这回看到，它的四只小爪尖上也是白色的，像是带了奶白色的小手套似的。
　　岚衫嘿嘿傻笑出了声，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天堂。
　　但黑猫却忽然被这傻笑声惊醒似的，僵硬住了，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张开。岚衫的温柔乡梦立刻随之破碎，诧异地望着刚刚还予取予求的黑猫。
　　那只黑猫从僵硬中回过神来之后，飞快地便蹿下了床，往门口那边蹿去。白之彤昨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因此黑猫便畅通无阻地飞奔了出去，一瞬间便消融在没开灯的客厅的黑色中。
　　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岚衫茫茫然地望着门口，内心里立刻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她这才有空捡起昨晚掉在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刻。睡意已经消退，算了算昨夜也算是有了充足的睡眠，岚衫蹑手蹑脚地起床，打算掩上门，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房间。
　　忽然地，她听到了一声悠长婉转的咕噜声。
　　她一开始以为是从自己的肚子里传来的，但摸了摸自己的胃，却其实并不怎么觉得饿。然后岚衫才后知后觉，那处声音好像来自于隔壁房间。
　　白之彤的房间也没有开灯，岚衫探过头去，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又只好缩了回来。想给白之彤弄点吃的，但宿舍并没有配置厨房，她的行李箱里也没有放零食，想出门去买，但这个时间也尴尬得很，岚衫束手无策。
　　她不知道的是，一片漆黑中，白之彤正趴在自己的床上，整个脸都埋在臂弯里，有那么一点点像刚刚的黑猫的姿势，却并不是那种惬意的睡姿，而是在掩饰自己的丢脸。
　　那是我刚认的妹妹哎！是比我小的！从来都只有大猫把小猫舔舒服的，为什么我会在妹妹手底下舒服得快把自己是谁忘了呀！白之彤在心底里无声地呐喊，冷酷无情地不去管自己肚子里咆哮着饿的巨兽。
　　终于，天光乍破。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出了五点，白之彤从床上跳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颊，钻进卫生间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清爽利索地跳了出来，又蹿去岚衫那边。
　　岚衫一直没有在去睡，趁这段时间把昨天收拾到一半的房间彻底收拾干净。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就将成为她的归宿了。
　　白之彤靠在岚衫的门边上，双手抱臂，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尽可能展示出一个靠得住的姐姐的形象：“我带你去食堂吧，你肯定饿了吧，咱们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吃东西。”
　　岚衫哎地应了下来，往白之彤身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黑猫的身影。
　　“怎么了？”白之彤奇怪岚衫在看什么。
　　“彤彤姐，你养了猫？它叫什么名字？它好乖。”岚衫说，双眼是掩饰不住的闪闪亮亮。
　　白之彤脸上那靠得住的大姐一样的从容微笑立刻僵住了，她脑子转得飞快，轻咳两声：“你……别跟别人说，按理说宿舍是不允许养宠物的。”
　　岚衫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那可是猫哎，云养猫等级满点的岚衫难得有摸到真猫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眼睛更亮了。
　　白之彤看着她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品出了自己刚认下的这个妹妹还有着除了昨天晚上埋着头干活，交际苦手之外的一面。她终于舒展了嘴角，然后说：“它叫小白。”
　　“哈？”岚衫一愣，那不是黑猫吗？
　　岚衫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白之彤只好继续胡编乱造地解释，“它有个姐姐，是只白猫，叫大白。它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决定叫它小白了，没想到生出来之后这么黑。”
　　“……哦。”岚衫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白之彤生怕岚衫下一秒说要她把小白抱出来给岚衫撸过瘾，赶紧把话题从猫身上转开：“哎呀我好饿呀，咱们快去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参观教室，然后就该到上课的时间了！”
　　白之彤故意营造出了一种时间好像很紧迫似的气氛，岚衫果然就着急了起来。白之彤偷笑，又有点心疼。尽管她和岚衫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看出了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不知道是怎样的生活经历才能养成这样的性格。
　　华悦的食堂是自助餐的形式，品种繁多。岚衫看着眼花，想了想，只挑了一个小盘子。
　　转头却见白之彤桌子上堆了三盘，每个盘子都堆到冒着尖。见岚衫过来落座，白之彤还好心地看过岚衫手里的餐盘，语带同情：“妹，你尽量多吃点，等会儿见了形体老师，她要是嫌弃你的体重给你限定三餐的量，你就只能告别这个餐厅了。”
　　岚衫这才忽然意识到，硕大的好话餐厅堪称门可罗雀。
　　一个男练习生端着个只装着沙拉的盘子，一脸愁云惨淡地路过两人，眼睛钉在白之彤面前的三个盘子上，满目幽怨。
　　白之彤还跟人家打招呼：“嗨，不要嫉妒，你除了沙拉还有一大杯的蛋□□呢！健身加油！”
　　“呵！”男练习生留下了一个字，然后飘似的离开，找了个距离白之彤最远的角落才坐下。
　　岚衫问：“那彤彤姐，你吃这么多没问题吗？”
　　“没问题呀，我吃不胖的！”白之彤挺胸，特别自豪，说完她埋下头，大快朵颐。
　　那时候天真的岚衫只觉得白之彤的吃相特别引人食指大动，她也不自觉地多吃了一个煎蛋。没过多久之后，岚衫就也加入了其他人一脸哀怨的阵容了。


第4章　
　　华悦旗下的练习生少说有一百多人。
　　光是岚衫这一期签约的就有十几个，目前还在上集体课程。白之彤以23岁高龄在练习生中是绝对的大姐，如今的娱乐圈出道年龄越来越小，哪怕今年才19岁的岚衫，在练习生里都不是最小的那一批。
　　这些练习生中，绝大多数都无法得到最终出道的机会，只能混在公司里，拿着基础工资，等着被公司劝退的那一天，然后黯淡退场。
　　岚衫在真正加入华悦之前，其实对这些都没什么概念。
　　白之彤带着岚衫挨个教室认门，每推开一扇门，岚衫都能看见有勤勉的练习生已经开始自主练习了。这种紧张的气氛不由得传染给了岚衫，岚衫越走越紧张，这回才对自己之前的天真有了深刻的认识。她来华悦毛遂自荐顺利签约，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其实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也许是因为岚衫的紧张太过明显，白之彤看了出来，想了想，出声安慰：“我们这一期的女生其实蛮幸运的，公司是想推一个女团，所以咱们出道的几率比别人大多了嘛。”
　　她安慰完了，岚衫却更紧张了。
　　白之彤猛然想起来，自己刚认的妹妹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擅长和人接触的样子，有机会组团出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也不知到底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白之彤就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夸张地说：“哎呀，快到练习时间了！走啦，咱们回教室！”
　　说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赶紧让岚衫跟上。
　　等到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其实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但是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舞蹈教室，四面墙上都贴上了落地的镜子，一旦迈入，每个人的身影就在教室的四面墙上无所遁形地被映照出来。岚衫跟在白之彤身后，看着白之彤熟练地跟满教室的人挨个打招呼。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岚衫的手足无措。
　　白之彤看着觉得可爱，欣赏过岚衫泛红的耳根之后，特地转过身，叫岚衫：“妹，你过来，都认识一下，以后还要一起上课，说不定还要一起出道呢。”
　　然后白之彤替岚衫自我介绍：“这是岚衫，昨天应姐刚签下的新人。”
　　应人歌是这一批练习生的集体经济人。
　　岚衫往前站了一步，局促了一阵之后，选择了鞠躬这个隆重得有些过头的礼节：“大家好。”
　　还没等岚衫把腰挺直，就有人接她的腔了。说话的是个有些跳脱的姑娘，没比白之彤矮多少，原本正在压腿，见状用一个岚衫想象不到的扭曲姿势转了半圈身，冲着她挥手：“你好你好！不要行此大礼呀！咱们以后都是好姐妹嘛！我叫钟晴，晴朗的晴。”
　　说着，钟晴也没等岚衫再回应，就打量起岚衫：“岚衫你以前是不是没学过跳舞呀？”单纯从岚衫一个弯腰的动作，钟晴就看出了她的僵硬。
　　岚衫摸了摸鼻子：“……没有。”
　　白之彤上来安慰她：“没事啦，其实我来之前也没有学过的，很快就上手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钟晴就瘪了嘴，控诉：“彤彤姐你可别了吧，说着没学过舞蹈，比谁都柔软，什么样的姿势都做得出来，你这种天赋型选手我们比不上呀。”
　　“就是就是！”教室里响起了应和声，气氛就一下子活泼了起来。十几个练习生挨个来向岚衫自我介绍，一时间岚衫都难以把每个人的名字记下。
　　唯独教室的一角，有个人一直在做着舞蹈动作的基本练习，没有参与到人群鼎沸当中。这个人背对着人群，每一个动作也十分艰难而笨拙，但却一次一次地重复练习着。镜子里映出得她的面容冷漠而疏离，哪怕是额角有大滴汗珠滚落，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岚衫在艰难试着记住每一个人的时候，不经意间也瞥到了角落那里。那一处仿佛是聚光灯外的黑影，让岚衫一时间想起以往的自己。
　　还是白之彤凑到岚衫身边帮她介绍：“那是殷冯半梦。”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特别到岚衫拗口地跟着重复一遍之后，一下子就记住了。
　　“她性格就那样啦，跟你一样都是零舞蹈基础的，所以要拼命练习。不过她歌唱的很不错，创作也有些灵气。”白之彤简单介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