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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赵紫嫣冷淡应了声。
　　“宁萌，桌上的泡面是你的吧，下完晚自习我有点饿了，等下我给你钱。”林娇娇巧笑嫣嫣。
　　“不用。”宁萌转身往盥洗台走，这话她对她说过很多次，却没给过一次钱，她早就习惯了。
　　提着热水壶刚要倒水，宁萌意外发现她那热水壶轻飘飘的，后头传来姚梦歉疚的声音，“萌萌，我刚才洗了个头，热水不太够就把你壶里的水用了，等我擦干头发重新去给你打一壶。”
　　姚梦头上包着头巾，蒙住了眼睛，面对着赵紫嫣的床说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潘晓看不过去开口，走到宁萌身边去。
　　仗着宁萌性格软就欺负她，有手有脚还特别喜欢使唤她，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潘晓，没事。”宁萌拎着热水壶，从枕头下摸出水卡，默默道：“我去打开水了。”
　　“你别去……”潘晓在走廊这儿拉住她。
　　“我去了，你别吵架啊。”宁萌走前还不放心，又叮嘱一句，“你别和她们吵架。”
　　夜晚的林荫小道寂静非常，路灯昏黄亮在路两旁，忽悠悠一阵冷风刮过，宁萌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加快了脚步。
　　有传言说，学校这地方闹过鬼，还有女生称她见到过。
　　就在这个点去打开水时见到的。
　　宁萌安慰自己鬼神之说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加快了脚步到开水房去接热水。
　　机器前的挺立背影让她心稍安，偌大的开水房只剩下开水灌满热水壶的声音。
　　……满了。
　　“同学，你的热水壶满……”
　　前头那人似乎没及时拿开卡，热水从壶里溢出来了，宁萌听见她嫌弃啧了一声。
　　这声音……
　　“江昀？”宁萌不确定喊。
　　她回头，还真是她。
　　“又见到你了。”江昀寒暄：“你刚才怎么知道热水壶满了？”
　　“物理课上学了……那个，就是，听声辨认……恩，压强。”给江昀讲学习，宁萌压力山大。
　　“哦。看来这个也得要生活经验才行。”江昀收拾好热水瓶，让开位置
　　宁萌赶忙上前，摆好热水瓶，却没插上卡，欲言又止，“你……”
　　她想问她心情怎么样，又怕这话勾起她被老班训斥的不好回忆，还怕她因此厌恶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宁萌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她，只敢道歉。
　　“为什么道歉？”江昀一脸莫名。
　　“我害你被班主任骂了。”
　　“他没骂我。”
　　宁萌诧异抬头，随即又黯淡了眼神，“还是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这一档子事……”
　　“这么看来，我也该说对不起。”
　　“为，为什么？”
　　“对不起还不够，我还把你鼻子撞破了，得去跳楼谢罪才行。”
　　宁萌瘪着唇看她，委屈巴巴，都这个时候了江昀还取笑她。
　　“你鼻子怎么样？”
　　“没事……”
　　“宁萌，别打了，现在这水根本不热，你用我的水就是了。”潘晓突然跑了过来，宁萌按住壶，“不行的。”
　　“这水不烫，就算泡脚也是白泡。”
　　“那我就不泡脚了。”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泡了脚其实更有助于睡眠。
　　“天杀的姚梦，什么时候洗头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洗头，还用你的热水……”潘晓嘀咕了一阵，还顺带将林娇娇和赵紫嫣的事提了一嘴。
　　宁萌怕让江昀看了笑话，忙拉住潘晓，却拉了好几次都没拉住。
　　“你们宿舍还欺凌弱小呢？”江昀笑道，宁萌忙摇头，“没有的事。”
　　潘晓却在一旁点头，“可不就是，看宁萌好欺负。”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她们？”江昀倏地凑上前来，声音蛊惑动人。宁萌看清她上挑的眼尾，一眼摄魂，心脏砰砰快跳到嗓子眼。
　　“不，不用。”
　　“逗你呢。”江昀笑出声，拎着热水瓶走开，末了丢下一句，“事情得靠自己解决。”
　　“宁萌？”潘晓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宁萌回神，忙道：“潘晓，我打的这壶热水用来洗脸，你那壶用来泡脚怎么样？”
　　“好。”
　　****　
　　熄了灯躺在床上，宁萌又想起江昀那句话。
　　事情得靠自己解决。
　　她知道自己性格软弱，也想过要改，可很多时候真不是她想改就能改的。
　　她不会拒绝别人，或者说，害怕拒绝别人。
　　很多拜托给她的事她其实是不想做的，可她还是答应了，尽力去做了。她也曾尝试过拒绝，可拒绝过后是浓浓的内疚。
　　她太在乎别人的想法，她觉得一旦拒绝，其他人就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她是个糟糕的人。
　　宁萌躺在床上，翻身兀自叹了一口气。
　　下铺传来声响，听声音像是有人起来上厕所，宁萌侧耳听着，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真的好羡慕江昀，率性又洒脱，她也好想像她一样。
　　冲水声从厕所传来，宁萌听见室内响起林娇娇和赵紫嫣细小的谈话声，没耐住问了一声，“你们怎么了？”
　　“拉肚子了。”林娇娇虚脱道。
　　“那泡面绝对有问题。”赵紫嫣坐在床上，拿宁萌的保温杯倒了杯开水。
　　

　　☆、第3章

　　泡面？
　　是她买的，她得负责。
　　宁萌翕了翕唇，呐呐道：“那你们现在还好吗？”
　　“拉肚子，能好到哪里去。”赵紫嫣仰头喝完一杯温开水，拿着保温杯又倒了一杯，没好气答。
　　本来心情就不爽，听宁萌这唯唯诺诺的语气直想骂人。
　　“泡面我是去校外的小卖店买的，当时阿姨她急着关门去幼儿园接孩子，我没来得及看保质期，大概是过期了……”宁萌咬唇，鼓足勇气道：“对不起啊。”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宁萌，没事，你别太放在心上。”林娇娇宽慰了她几句。
　　宁萌手揪着身前的被子，叮嘱：“那你们多喝点热水，我的保温杯在桌上。”
　　“用你说？”赵紫嫣语气不屑。
　　宁萌倒吸一口凉气，倏地想起江昀那句话，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
　　她平躺在床上，注视着黑暗的天花板，呿嚅道：“泡面也不是我叫你们吃的。”
　　一口气讲完，宁萌忙闭上眼，飞快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将她与这间宿舍彻底隔开。
　　听不见，全都听不见。
　　无论她们在说些什么都与她无关，泡面也不全是她的责任，现在该睡觉，睡觉……
　　可宁萌睡不着。
　　她脑子里全是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很不负责任，她是不是又逞一时嘴快了。
　　蒙在被中，听觉尤其敏感。
　　宁萌能听见好几次赵紫嫣起床跑厕所的声响，以及她不大不小的哼气声。
　　她紧张地一直闭着眼，身体缩成一团，双手环住肩膀，待下铺彻底没动静了才睡着。
　　****　
　　高二的日子比高三要轻松些。
　　高三的半天假像是从牙膏里硬挤出来的，高二却足足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宁萌这周不打算回家。
　　放假前的那个下午，他们被王常先守着在教室自习。愈靠近下课那个点，人心愈发地骚动难耐。
　　王常先在讲台上咳了声：“不想在这儿呆到五点就给我小声点。”
　　声音霎时小了。
　　宁萌抿了抿唇，继续埋头于那片难度五颗星的英语阅读理解。
　　手肘被推了推，紧接着从旁递来一张小纸条。
　　“QAQ我明天要陪她们去逛街，嘤嘤嘤不想去。”
　　宁萌笔尖戳着下巴，偷瞄了眼王常先，飞快在纸上写道：“那你明天要陪我去图书馆吗？”
　　“不，我选择逛街。”
　　宁萌回以无奈的表情。
　　罗娅琪又在纸上写了一大堆，待宁萌做完阅读理解才去递到她眼前来。
　　“天气要回暖了，萌萌你不去买新衣服吗？”
　　“长得好看却不喜欢的打扮的人我也就知道你了！”
　　“浪费脸蛋！浪费身材！浪费青春！浪费时光！还有，浪费……浪费……”
　　最后浪费啥罗娅琪硬是没写出来，给她打了一堆的省略号。
　　下课铃恰时响起。
　　罗娅琪拎起包就走，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欢快的拜拜，宁萌哑然失笑，对着小纸条道：可她没浪费钱啊。
　　周遭都是挪动桌椅的声响，宁萌专心对答案，五个错了两个，对她而言不算糟糕。
　　只是，她怎么觉得最后一个的答案有点……
　　“这里，答案错了。”一只纤白的手指在试卷上，宁萌抬头，撞进了江昀的眸子里。
　　桃花眼潋滟动人，她下意识别开眼。
　　“答案，答案错了啊……”宁萌像模像样的嘟囔了一句，笔尖在试卷上顿了顿，不确定问：“是选C吗？”
　　“原文里不是有？”
　　宁萌复又去找原文，头顶似是传来一声低叹，她道：“要对自己有自信。”
　　宁萌心砰砰直跳，就见她将一本书堆在了她那一摞书的最上头。
　　熟悉的封面。
　　“你把书拿回来了？”宁萌惊喜又惊讶，一时间竟没掩饰住眼底的欢喜。
　　“嗯。”江昀表情淡淡。
　　“可是，从班主任那儿将书拿回来很难吧……他有没有为难你？”她眼神因担忧平添了几分朦胧，仿佛她说是就能立马哭出来。
　　江昀顿觉压力，对待这种性子软的女生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正经答：“先常王没为难我。”
　　“先常王？”
　　“嗯……就是班主任。”江昀补充了一句。
　　每人对王常先的叫法不一，她和肖情玉习惯叫他先常王，这名像是古代的闲散王爷，每天不管事却又四处瞎晃悠。
　　“那好。”宁萌郑重其事点头。
　　江昀仍留在原处，她疑惑看她，奇怪她怎么还不走。
　　“我今天翻了翻这本书，如果打乱了你读书进度，不好意思。”江昀低头致歉，她也是翻完了才想起书签这回事。
　　“你就看完了？”宁萌却惊叹于她看书的速度。
　　这一天都是课，江昀怕是在课上看完的吧……
　　江昀点头。
　　宁萌觉得她该结束对话了，可莫名地，嘴边又蹦出一句，“那你觉得这书怎么样？”
　　怕她误会，她又解释，“是这样的，我才看了一半，没看完……”
　　“还行。”江昀丢下这两字离开。
　　坐在座位上的宁萌手指触上书籍的封面，回想江昀说的那二字，耳朵竟微微发热。
　　还行。
　　书还行，那她挑书的眼光……也算是还行了。
　　****　
　　休息日。
　　宁萌起了个大早去图书馆占位看书。
　　宿舍几个不回家的人都选择外出逛街，没人理解她周末蹲图书馆的乐趣。
　　可只有宁萌知道，书里的世界有多奇妙。
　　她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不必去顾忌什么，轻松又随意看完一个人的一生，或喜或悲。
　　那是最放松的时刻。
　　宁萌一整个上午都沉浸在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的故事里。
　　待整本书看完，她端起桌角的茶杯喝水，这才发现她对面坐着江昀。
　　她似乎没注意到她，动作飞快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宁萌抿了抿唇，指腹在书封面上摩挲着，犹豫要不要起身去换本书来看。
　　不起身的话，还要在这儿呆那么长时间，总不好浪费了。
　　可起身的话，江昀势必会注意到她，到时候打招呼会不会尴尬……
　　不管了。
　　宁萌鼓足勇气从凳子上起来，余光注意着江昀的一举一动。
　　她竟没注意到她？
　　很好很好，宁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跑到楼下的借阅室里又换了一本书。
　　等到宁萌换完书回来，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座位上坐了个人。
　　她的水杯窝在桌边的小角落，看着像是风一吹就要掉下来，宁萌指尖捏紧了手里的书，纠结要不要上前。
　　这是我的位置。
　　她想这么说，可又不太敢提出自己的诉求。
　　兴许人家只是没看见她的茶杯，不知道这里有人。
　　宁萌最终选择默默挪位置。
　　她缓步走上前，那女生看着她讶然道：“对不起同学，我不知道这里有……”
　　“没事没事。”宁萌有些慌，拿起茶杯指了指江昀身旁的位置，“我坐这儿就好。”
　　最终宁萌在那女生歉疚的眼神下坐着了。
　　身旁是江昀，宁萌鼓了鼓劲转头与她打招呼，却在下一瞬间泄了气。
　　江昀竟在看她。
　　“又见面了。”宁萌微点头。
　　江昀眼神复杂看她，最终也只是轻微点了下头。
　　宁萌心中打起小鼓，翻开书好一会儿才进入状态。
　　江昀却彻底被她刚才的行为分了神，眼神时不时飘到宁萌身上来，蹙眉思考。
　　她性格会不会太懦弱了点？
　　明明她占理的事儿，竟然用的这种处理方式？
　　而且，她当时只需要点个头，照那女生的态度来看，她必定会将位置让回给她的。
　　江昀看了她一眼，又有些明白。
　　不愿意给别人带去一丁点的麻烦，宁愿将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关注别人的需要，忽略自己的内在需求，典型的服务型人格。
　　只是，这样生活难道不累吗？
　　侧脸看去，她皮肤白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讨喜，小巧的鼻头一拱一拱，光看着就叫人不忍心欺负。
　　性格为什么会这样。
　　倏地，她有些心疼，对这个说不上熟悉的同班同学。
　　****　
　　似乎是谁开了窗，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得人头脑清醒了些，也吹乱了平摊在桌上的书。
　　风吹书页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宁萌转头，忙飞扑过去按住江昀位置上的那本书。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宁萌指尖按着页角想着，又悄悄看了眼书名，手指更用力了。
　　这种历史书要是翻乱几页，她得找上好久才能接回上次看的位置。
　　宁萌正想着要不要探身拿个茶杯压着，江昀从外头回来了。
　　手湿湿的，似是去上厕所了。
　　宁萌顿觉尴尬。
　　见她在位置上坐下，宁萌硬着头皮解释，“刚才吹了一阵风，我怕书翻乱了，就想……”
　　宁萌悄摸着瞥她一眼，琢磨着她怎么还不打断她说话。
　　“恩，然后？”她饶有趣味看过来。
　　宁萌继续答：“我就想说，帮你按着，省得被风吹乱了。”尾音小得她快要听不见。
　　她听见她答：“谢谢。”
　　宁萌惊喜了眸子，怔然向她看去，江昀又说了一遍，眼神极其的认真，“宁萌，谢谢。”
　　宁萌逐渐弯了嘴角，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冲动怎么压也压不住。
　　难以言说，欣喜若狂。
　　她对她说谢谢。
　　她竟然对她说谢谢！
　　她没有多管闲事。
　　她很感谢她！
　　

　　☆、第4章

　　午饭是江昀邀请宁萌一起去食堂吃的。
　　江昀都开了口，宁萌自是不可能拒绝，更何况她心里还是想去的。能和江昀拉近距离，她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吃饭期间两人话并不多，可这并不妨碍两人间的交流。
　　江昀尝了她盘中的肉末茄子，她也如愿吃上了江昀的土豆牛腩。如同亲近朋友间的互动，这认知让宁萌很开心。
　　吃过午饭没多久，宁萌看书竟然看饿了。
　　书中对于啃苹果的描述过于详细，愣是让她口齿生津，牙齿痒痒，恨不得立即啃上一个苹果才好。
　　宁萌暗咽了口口水，想起被她遗忘在门外储物柜中的书包里恰好有一个苹果。
　　左右瞥了眼，宁萌小心翼翼从凳子上起来，放缓了脚步向门外走去。
　　洗好苹果，宁萌握着甩了甩水珠，正要递到嘴边，江昀从阅览室出来了。
　　四目相对，宁萌手下意识伸出去，“你要不要吃？”
　　她其实是想吃苹果的，可对着江昀吃独食有点不好。对方还是江昀，一个苹果都不给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可江昀完全误解了宁萌的意思。
　　以她对宁萌性格的理解，宁萌不喜欢被人拒绝，她需要认可。如果她拒绝，宁萌可能会东想西想很多，甚至可能会怀疑这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白皙的小手握着硕大诱人的苹果，表面残存的水滴顺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进袖子里头，应该很冰……江昀接过了苹果。
　　手上一空，宁萌尴尬笑，极力掩饰住那股失落。
　　不能让江昀觉得她舍不得，她是心甘情愿给她苹果的。
　　“我吃了，你怎么办？”江昀突地问她。
　　宁萌双手背在后，乖巧答：“宿舍还有。”
　　她也就是刚才那一瞬特别想吃罢了，其实不吃也没什么的，宁萌眼神不自觉飘到那色彩艳丽的红苹果上。
　　“跟我来。”
　　宁萌跟在江昀后头穿过走廊，来到走廊外的小阳台。
　　寒风阵阵吹过，江昀站定在栏杆前，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无动于衷。
　　等宁萌走上前才看见她双手正掰着苹果。
　　只听清脆一声响，苹果瞬间被掰成两半，她递了一边到她这儿，“我吃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