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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蹲下来对萌萌道歉，谁知萌萌伸来小肉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抹，抹掉一行泪。
　　“爸爸说，让女孩子哭的男孩子都不好。干妈，是我不对，我以后不要让你哭了。”
　　叶从心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更难受了。她抱着萌萌，拍着他的头。这孩子明明自己还难受得很，却已经知道收敛情绪去照顾她。他遗传了程程的乐观和懂事，也遗传了杨正林的绅士风度，难道还要遗传她的不幸童年吗？
　　她再一次红了萌萌入睡后，已经凌晨一点。这时她发现，黄圆绿皱在她一个小时之前发来了消息。
　　黄圆绿皱：请原谅我不能见你，我没办法把我自己暴露给你。我是个残疾人。晚安，叶老师。
　　叶从心愣了许久，心中想象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或者戴着助听器。她可能是自卑的，坚强的，将自己的时间花在网络上，因为这是她与世界接触的最佳途径。
　　叶从心差点就给她再发了消息，她担心是自己一整晚怠惰的无视伤害了别人，她想让黄圆绿皱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认错，没怪她。但她忍住了。
　　第二天一早，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给黄圆绿皱发了一句早安。
　　黄圆绿皱：早。
　　对方秒回，叶从心这才放下心来。
　　黄圆绿皱给她发了个照片，是此时此刻的天空。今天的天空湛蓝，云彩很奇特，像一层层的波浪线。黄圆绿皱说：当心啊，今天在手边多放点吃的和水，这是地震云。
　　叶从心抬头望，毕竟同在五道口，她看到的是同样的天空和云彩。她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到的天空的姿态，便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了。她不知不觉地挑起嘴角，然后百度了一下“地震云”。度娘说，地震云的说法并不科学，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云彩能和地震产生联系。
　　黄圆绿皱：你是不是抬头看，然后百度地震云去了？
　　一叶知秋：你……
　　叶从心惊愕地转了两圈，五道口的清晨如每日一样繁忙，人流量太大，她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目标。
　　黄圆绿皱沉默了一会儿，叶从心似乎透过屏幕看到对面的女人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七夕快乐！


第126章　秘辛
　　转眼间；　忙碌的一个学期过去了。这学期中期时；　听到莫康亲口说她打算退休的时候，叶从心颇有些不真实感。从她记事开始；　莫康就是这个实验室的老大；　这里仿佛是她的王国；　而现在，女王居然说要将王位传给自己。
　　叶从心再也没有推辞。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要做的是发表优质论文，带出优秀的学生；　尽快拿到教授职称。
　　因此这个学期过得非常快，在主业和副业的夹击之下，在学术会议、高校交流演讲、国家级核心项目的研发之中；　不知不觉地；　春节将至；　北京即将一年一度地成为空城。
　　黄圆绿皱说她没有老家可以回，会一直驻守在北京；　打工的店面老板也在北京过；　两人相依为gay。叶从心同情了她，并且顺着话茬说：你这么可怜，如果哪天闷得慌，可以出来我请你吃个饭。
　　黄圆绿皱：不用了；　春节期间你随便出家门都很可能被鞭炮吓到吧……
　　叶从心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儿，突然怀疑：我有告诉过你我怕鞭炮声么？
　　黄圆绿皱：说过的啊。
　　叶从心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加快了一会儿，然后随着翻聊天记录的动作渐渐平复；　最终，发现一个月前的某次聊天中，自己确实和她不经意地透露过一句。心情彻底平复了。
　　几个月了，叶从心又无数次怀疑过这个人是认识自己的人，可是黄圆绿皱每次都能完美地圆上自己了解她的原因；无数次想要在五道口的各种店面里找到一个残疾女人——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忘不了黄圆绿皱那晚所说的话。叶从心对这个人无比好奇，无比悸动，却实在不想失去这个网友，因此必须尊重。
　　虚拟世界的交流总是使人的交往进度加快。
　　最初是略显尴尬的以文会友，而不久以后，叶从心发现，每次发表完一篇文章她就进入等待状态。等待黄圆绿皱从DoMap上给出评价、提出疑问。
　　发现这一心态的时候是入冬之后的某一天，叶从心发了文章之后的第二天，黄圆绿皱一整天都没有来联系她。那一天，她做事情心不在焉，心头生火，甚至少见地批评了实验室的一个学生最近进度太慢。晚上，她绷不住了要去戳黄圆绿皱，也就是按发送消息之前迟疑了那么几秒，黄圆绿皱竟然发了消息过来。
　　她说：店里的货出了问题，我昨天跟车去找厂家，刚刚才有空看文章。
　　紧接着，她将在其他手机应用里写好的感想和问题发了过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类似的网友。你没见过她甚至连P过的照片都没见过，但她很重要，她的优先级比所有其他网友都高，你会为了能够不错过她的消息，而带着手机进浴室。
　　其实叶从心看到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气血舒畅，一整天的戾气都飞走了。
　　一叶知秋：跟车去了外地？不会身体不方便吗？
　　黄圆绿皱：哈哈。我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残疾。
　　哈？所以不缺胳膊不少腿，跟车跑长途不在话下？那是什么残疾？叶从心却没多问，因为知道那人不会回答。
　　如今，叶从心和黄圆绿皱几乎每天都会对话，再怎么说也有早安和晚安呢。若在以前，叶从心几乎可以保证对方是打算追自己，而自己显然也喜欢对方。可是回顾一下，两人的聊天内容几乎都是有关于叶从心发表的文章、最近看了什么书、看了什么剧，与各自的私人生活很少相关。即便是再柏拉图的恋爱，也不可能对对方的个人情况一无所知就开始下手吧！
　　被吊着的感觉很不好，但又很撩人。叶从心怀疑这人表面上说喜欢自己，其实跟自己有仇。
　　萌萌幼儿园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是个联欢会。莫康和杨叔，还有萌萌的爷爷奶奶一同参加，然后两对老人带着萌萌吃了自助餐。多么感人的一幕啊，因为萌萌的出现，这两家长辈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其实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现在有着相同的利益立场，那就是都希望杨程程和杨正林好好的别搞事，不要各自忙工作，多照顾一下自己的三口之家。有着同样的敌人的双方，一定是朋友。
　　晚上，叶从心将萌萌送回程程家，她和萌萌心情都超好。萌萌头上戴着幼儿园发的小王子王冠，脸上化的妆都还没洗。叶从心用自己留存的钥匙开了他家的门，让萌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冲进家去，在爸爸妈妈面前突然表演一段。两人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了。
　　萌萌冲到客厅里，一边喊了一句台词，一边定格在沙发上的父母面前拍了个pose。
　　程程和杨正林愣住了，望着杨萌，一时间非常尴尬。
　　他们刚刚正在吵架，更贴切地说，是在关于某些事情而争论进而冷战，茶几上还摆着一些文件。程程和杨正林扯扯嘴角对孩子笑，两人都夸他帅，然而萌萌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表演的乐趣。他对这种低气压已经很熟悉，所以很懂事地，乖乖回房间去了，说想洗澡。
　　叶从心愣在当场说什么话都不合适。杨正林安顿好了萌萌，回来看到她和程程坐在一起正在捡葡萄吃，给了她一个可疑的眼神。
　　自从回国后，叶从心就极少和杨正林见面。她记得当年她和这位大哥的关系很不错来着，可现在，杨正林对她似乎没什么话说。寥寥几面，虽然表面上礼数周到，但那眼神似乎掺着冰碴，令她寒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尊大神了。
　　久坐无益，叶从心吃了几个葡萄便告辞。这时候外地人已经差不多走空了，她慢吞吞地往车子那边挪，到车子旁边时，抬头一望：大晚上的，整栋住宅楼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可怜的几乎亮着灯。头顶那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正是萌萌的卧室。
　　她定睛一瞧，那落地窗里面蹲着一个小小的球。看到叶从心的视线，球伸了伸脖子，然后举起手，慢慢地挥一个“拜拜”。叶从心瑟瑟地伸手也回了一个“拜拜”。
　　杨萌已经很久没在她家住了。自从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从人家的三口生活中降低存在感，就一直以各种借口拒绝萌萌贴上来，莫康显然对此非常满意。但是当她拉开车门时，落地窗里的那个球站了起来，扶着窗玻璃又对她做了一次“拜拜”。
　　叶从心开着车门，在原地纠结了好久。她大概是懂得萌萌的心情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童年时的自己，因此突然对程程特别怨愤。就在罗莎琳德因为她开门时间过长而开始报警的时候，她关上了车门，再一次冲进了住宅楼。
　　三十年前的莫康对待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呢？这一晚，叶从心看着小树懒再一次在自己的床上玩蹦蹦床，发挥着娘胎里带来的过眼即忘的乐观精神，心情复杂。
　　萌萌睡前暗搓搓地趴在她耳边说：“干妈，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一直生妈妈的气吗？”
　　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叶从心把他从身上拽下去，“这里隔墙也没有耳，大大方方说。”
　　“爸爸觉得妈妈不喜欢他了，在外面有人了！”
　　如果嘴里有水，叶从心此时绝对喷他一脸。想象一下，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用从电视剧女配那里学来的表情，说“外面有人了”这五个字……
　　然而萌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笑不起来了。他说，原来经常听见爸爸问妈妈在给谁发微信，一天到晚都在发，还换着手机发，躲避着所有人发。妈妈死活不告诉他。干妈回国以后，妈妈倒是不换着手机和别人聊天了，但是总是不回家。怎么看都是外面有人了！
　　叶从心一头的汗，心想，萌萌你某些心理方面是不是发育过快……但是你再动动脑子，就会想起你妈妈夜不归宿的时候都是在干妈这里睡的啊！！！
　　她小心措辞问道：“你确定……在我回国之前，他们的主要矛盾在于那个经常跟你妈妈聊天的小贱人吗？”
　　萌萌使劲儿点头，“就是那个小贱人！妈妈还不让爸爸说这个人的坏话！干妈你知道他是谁吗！”
　　叶从心怂怂地摇头，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暴露什么。她不知道，如果萌萌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人，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像当年自己恨莫康一样。
　　“但是干妈，今天爸爸妈妈吵架不是因为小贱人。”萌萌一脸深沉地托着腮帮子说，“爸爸要去国外了，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听见妈妈说，爸爸没征求她的同意，还是主动要去的，妈妈可生气了。”
　　叶从心一怔，最近中东那旮沓又打起来了，其实可以说是多少年了一直没停过，只不过最近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大佬撺掇得，炮火又激烈了一些。想想也知道，杨正林是去做驻地记者，现在央视每天都在报道那里的消息，前几天还有我国记者受伤的新闻。按理说，杨正林现在也已经是领导，用不着亲自前往。
　　叶从心不放心，马上询问了一下程程，原来，杨正林驻中东半年，回来后直接调任升官。程程的语气冰冰的，没有用任何表情包。
　　“干妈，我害怕……妈妈会不会跟爸爸离婚呀……”萌萌非常泄气了。
　　叶从心听了这最新情报，倒是乐观起来，“放心，你妈妈今天这次生气，是为爸爸担心呢。”
　　“那就不是真的生气啦！”萌萌大喜。
　　“呃……她也确实是真的生气，应该算是比平时还要生气吧……”叶从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复杂的人类情感，终于努力哄着他睡着了。
　　乐观是一个方面，为萌萌关上卧室的门后，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意去接受的一个事实，如今已经不得不接受。
　　她确实是使程程婚姻不幸福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不让杨正林知道？因为她没法解释原委。整个故事，要让杨正林接受她到底在做什么的事实，就不得不也让他知道叶从心和自己的侄女谈恋爱的秘辛。而这个秘密，程程保守得很好，甚至连莫康都一无所知。为了保守秘密，她甚至甘愿让丈夫误会自己，也许是她对自己的爱情太过自信。
　　但杨正林显然又知道了程程是在和自己联系。想来，他大概是偷了甜甜的那只手机看了聊天内容，只看到了情侣间对话，却没有更进一步的理解。易地而处，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在用另一个手机和情人发真心话吧。
　　更何况杨正林原本就知道叶从心的取向，也知道程程和她多年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现在，叶从心能怎么办呢？去找杨正林坦白吗？第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可以。杨正林当年也是以长辈的身份帮着教导过甜甜的，他那样一个正直的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本能而生的念头，永远都是最自私的。
　　不久之后，她坐在马桶上，收到了来自黄圆绿皱的最新文章评论。配合着卫生间内有那么一丁点的奇怪的气味，以及她一起一伏之后再起的心情，看完之后，问：这两天在看什么书？
　　黄圆绿皱：《三体》有点意外吧？都那么多年前的科幻小说了，我现在才看。
　　叶从心一个惊喜，笑：年头不是问题！怎样，看到哪了？什么感想？
　　黄圆绿皱：噗……感觉你今天很高兴。在干什么？
　　开心？明明是一脑袋麻烦的时候，嘴角确实在上扬，奇怪。
　　一叶知秋：可以说是，有开心的成分吧。正在排遗~
　　黄圆绿皱：……
　　一叶知秋：继续刚才的话题吧阿黄，不然接下来该是一段有味道的对话了。
　　阿黄说，她只看到第一部的一半，看得很慢，有些艰难，她其实不擅长看这类书，如果仅凭个人兴趣的话是不会主动翻开的。　
　　那么为什么还要翻开呢？阿黄没说。
　　尽管平时的聊天中，这位阿黄似乎有意地避免谈论自己，但叶从心如今仍知道，她没上大学，因为身有残疾而不好找工作，在一个朋友开的店里做店员。那个店里有很多书，她每天就住在店里，没事的时候就看书。她似乎很想学习，很想用知识充实自己。
　　不知为何，她看书看得很慢，一本二十万字的言情小说她都要看上十天半个月。某次，她问叶从心自己是不是很俗，说着想看书学习，结果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没有用的小说。叶从心说，虽说是小说，却并不是没用，只要是自己看了之后喜欢的就是书的大功一件。
　　阿黄当时说：果然是大学者，真会安慰人。
　　阿黄仍然会勉力地去看一些她并不喜欢的科幻、哲学、历史书籍，她说渐渐地，她也能看下去了，尽管速度更慢。
　　此时此刻，阿黄正在努力地阐释自己看《三体》的感想。
　　黄圆绿皱：我看到秦始皇训练百姓成为一个个逻辑单元，无数百姓组合成大到望不到边的人力CPU，用来计算一个天体运行的结果。刚好就想起了你之前将计算机发展历程的文章。
　　看黄圆绿皱说感想，对于叶从心来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可以感觉到她很认真地想说点什么厉害的事情，同时也能感受到她的绞尽脑汁。毕竟她其实并不真的感兴趣。
　　叶从心静静地等她说完所有，问：你为什么要看你并不感兴趣的东西呢？你对什么方向感兴趣？即便你现在没有上大学，但也可以参加成人自考，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晚。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这一次，黄圆绿皱沉默了很久，给出了正面回答。
　　黄圆绿皱：我感兴趣的方向……我没有能力学，就不说了。我想试着了解这些我不擅长的方面，不然觉得自己很浅薄，和你说不上话。我想，你是喜欢那种能和你精神相通的人吧。
　　黄圆绿皱：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想成为你喜欢的人。
　　黄圆绿皱：不是……我是说，我没想让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能喜欢和我聊天。
　　叶从心将手机攥在手心里转圈，不知为何，看着她显然慌张地堆出的这些话，自己的心情有些不寻常的波动，手心也在微微地渗出手汗。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搞不清自己在波动什么。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黄圆绿皱因为等不及而在此给她发消息。
　　黄圆绿皱：你还在排遗么……
　　一叶知秋：排完了，正在想。
　　黄圆绿皱：想什么？
　　一叶知秋：你。
　　黄圆绿皱：……别想了。先说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吧。我看见你今天带着萌萌从五道口往东走，之后又带着萌萌回来了。
　　怎么连这个都看得到！叶从心在心底狂喊。她曾经在自己去程程家的路上留意过路边的店铺。按照黄圆绿皱对店家的描述，她相信那里不是个小书店就是提供书籍的咖啡厅。类似的店确实有一两个，但是透过玻璃门，她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残疾店员身影。
　　黄圆绿皱说，叶老师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毕竟是私事。也不知怎的，叶从心对她并没有对其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