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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口爱情故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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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陈秋糖带着陈大去了传媒大学。这学校很小,不一会儿就逛完了。陈秋糖带他进入教学楼,给他看挂在墙上的学生作品,和各专业先进的教室。她想,陈大提出来看她的学习和工作环境,大概一方面是关心她,另一方面是想见识一下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景色。
  陈大在教学楼里脱掉了棉大衣,露出一边松垮空荡的袖子。也许是习惯了人们的目光,当路过的学生恐惧地望着他时,他毫不在意,倒是陈秋糖感到了局促,一面是想要阻挡这些目光,一面是想要离陈大走得远一些。
  逛了半小时,陈大在陈列墙边慢慢地走,注视着身边掠过过的一幅幅作品。他什么都不懂,不懂美感,也不懂主旨,皱着眉头表示着对这些意义不明的图画的难以接受,却难得的没有口出恶言。他只是一直在和陈秋糖说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姓叶的就这么招待你舅舅?拉个臭脸给谁看呢?咱还特意给她带那么多土产,她还想怎么着!”
  陈秋糖:“你别说了……这里不让大声喧哗。”
  于是陈大小声喧哗:“你这么多年就一直给她当保姆呢?你还说她对你好,我看你是让她的钱给唬住了!”
  陈秋糖:“她没把我当成保姆,我也不是爱她的钱。你不要看表面就给我们定性,你没和我们一起生活过,你凭什么这么说。”
  陈大:“就凭她对我这个态度!我知道,她不想让你给我治病,觉着那是花了她的钱。甜甜,你不用给我治,我不稀罕她的钱!”
  陈秋糖怒:“你耀武扬威的干什么!她本来也没有义务救你,你帮过她么?养过我么?现在需要钱了才过来看我们,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丑。”
  陈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你舅舅丑……陈甜甜,你跟那个姓叶的一模一样了!”
  “我是她养的我当然像她!你知不知道,即便这样她还是给我打了三万块钱让我救你!她那么好,和她一模一样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就在一幅作品前面吵了起来,直到此时,有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厉声制止他们,陈秋糖才发觉自己刚才是有多暴走。
  陈大在原地瞪着她,胸口一起一伏,昏黄的眼白有点泛红。陈秋糖没有办法只是他的眼睛,更无法直视他残破的身体,脱力般地径自走了。
  她听见陈大在后面跟了上来,哽咽着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我求你别是来要钱的好么?如果你是这个目的,那三万块钱我就只能给她打回去,我不能要了。”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感到陈大碰了碰她的另一只手的衣袖。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陈大脸上的沟壑和满脸尴尬的不知哭还是笑的模样,心里不好受。
  是不是自己说得过分了呢?陈大这辈子虽说陋习一堆,却未曾干过缺德的坏事。都是平常人,谁会比谁坏到哪里去?
  离开传媒大学,陈秋糖想抓紧这一天的时间,带他去更多的地方看看。他们去了外地人来北京必去的景点走马观花,除了冷也没别的感受。又去了王叔叔的工作室拜访。这一路上,陈秋糖对她这个舅舅,十分的看不懂。
  他拒绝去饭馆吃饭,说学校门外的路边摊看起来很棒,吃完后却抱怨没有东北的香,北京也不过如此。陈秋糖找不到他的逻辑。
  他去工作室的时候执意要买一瓶红酒送礼,却是陈秋糖出的钱。到了工作室,王叔叔还在为上次在沧头见面时发生的不快而尴尬,陈大倒是主动问起了这个项目。王叔叔连连摆手说:“这个……我们还是不打算做了。您说得对,确实不太尊重。”
  陈大哼了一声,将红酒撂下。
  出来的时候,陈大又买了个烤冷面来吃。他蹲在公交车站吃着,旁边站着的陈秋糖觉得非常丢人。他突然说:“你得跟着你那王叔好好干,得赚大钱。”
  “嗯。”
  “有了钱,才能不受姓叶的摆布。”
  “……”
  “陈甜甜,给我看看你那记事本。”
  陈秋糖眉头一皱,“干嘛?”
  陈大只是伸手要,并不说原因。陈秋糖当然不给——他昨天私自翻她的东西,翻出了平时备忘的记事本,还毫不羞耻地拿着它问她为什么记性这么差,她没生气就不错了。陈大叹气,“算了。你好好跟姓叶的相处,把她伺候好了,她那多钱,万一你不能自己生活,她还能把钱留给你。”
  ……
  此时,叶从心在学校收到了来自一个美国大学实验室的offer。她可以去适应半年,然后参加博士就读资格考试。当年那个意图招揽她的实验室负责人已经退休了,再也找不到那样好的机会,而这个实验室尽管没那么厉害,却是叶从心目前较为理想的选择了。
  她回复了确认函,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就连陈大的存在也不是那么恶心了。她稍作思索,决定在陈大走之前,单独请他吃个饭。
  前门的全聚德,298一份的挂炉烤鸭,陈大不跟她客气。叶从心嫌油腻,陈大一只手操作,倒是也顺利地吃了个干干净净。至此,陈大仍然没有提手术的事情。
  可是叶从心忍不住了。待酒足饭饱,她说:“我没有甜甜的善心,我只知道,她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不容易,我不会让你阻碍她的前程。”
  “手术费我出,但我有个条件。你也知道,做完手术之后,你就没了自理能力。我需要你保证,之后你的生活不需要甜甜帮忙,请家政的钱不可以让她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房子的租金,加上低保,只要日子过得苦一点,我想还是过得去的。”
  陈大愣了愣,然后诡异地笑了一声。他这笑看上去没有敌意没有讽刺,叶从心不懂。
  “至于请家政的费用,如果不够,我可以补。虽然我不久就要出国,但是我会让朋友帮我看着陈秋糖,她有没有在你身上费心费钱,我全都会知道。”
  陈大眯着眼睛打量她,又笑了一声,低下头。
  叶从心皱眉,“你这什么意思?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就留个联系方式,以备之后转账。如果你不答应我,那三万我就要回来,你就等着疼死吧。”
  陈大站起身,喃喃道:“成了,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推荐一下盛郸的新文《纸面偶像》,遭遇瓶颈的大神写手x电竞退役黑点一箩筐的游戏主播,很细腻的良心作,真实扎心。


第117章 陈大的回答
  陈大没有给叶从心一个明确的答复; 叶从心最讨厌这样的感觉。但那三万块; 她终究是没有要回来,只是在送陈大走的时候嘲讽地对他说:“有的长辈存在的意义; 就是成为孩子的负担。”
  春节过了; 开学也过了; 天气渐暖,到了三月。陈秋糖趁着学校的作业还不多,抽空回了沧头,本来北京已经开始入春; 下了火车就回到了大冬天。
  她的主要任务,是给陈大办做手术的手续,约定时间、床位; 该塞钱塞钱。  然而就在她准备带着陈大去医院之前; 陈大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惹人厌能力。
  一大早; 他把整整一碗豆浆滚烫的豆浆洒在了身上,等他洗完澡、陈秋糖打扫完屋子; 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出门; 他在路上弄丢了家门钥匙,两人急吼吼地原路返回,在一个被雪堆住的草丛里发现了它,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下午; 电动车莫名其妙地坏了,这下是彻底赶不上医生的工作时间了 。
  她默然中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想了一阵灵光一现:自己这不就像是当年被忽悠过来的的叶从心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当年自己用大粪堵老姑的车,如今大舅用弄坏电动车的方式拦自己的路。
  陈秋糖和陈大坐在沙发上,她心真累。看着陈大不停嗑瓜子,她生出了揍人的冲动。
  “你到底做不做手术!”陈秋糖一拍茶几,“你都是故意的,当我看不出来么!”
  如果不是陈大抬眼瞥了她一眼,陈秋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聋了。
  “我是很忙的,好不容易请了假过来,你还这么捉弄我?!我本来是要明天回北京,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陈大说:“再请几天假。”
  “几天?!!!我不上课啦?!”陈秋糖大怒,“你到底想干嘛!”
  门响了。是房客小哥回来了。陈秋糖那一声吼中气十足,吓得小哥在门口一个冷战。陈秋糖一回头,眼里还带着未能及时收回去的杀气,小哥迎头而上道:“吼个啥!你就这么对你大舅?”
  小哥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给陈大倒了杯热水,陈大和和气气得接过了,陈秋糖从未见他和谁如此和蔼地笑过。这时陈秋糖才意识到,陈大吃了半天瓜子,面前却没有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小哥说:“你自个儿想想,有人想把你的胳膊锯咯,你能干脆利落让别人锯么?你不也得发几天怵?”
  陈秋糖觉得此人极烦,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压着火气问:“明天能不能去医院?”
  陈大说:“明儿,你带我上松花江边吧,据说融冰啦。”
  小哥:“没错没错!昨天开始融了,这几天赶紧去!”
  陈大:“哎呀……也有好多年没去看融冰了。”
  小哥:“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我就跟您一起去了。”
  这俩人居然气氛融洽地聊起来了,全然忘记了手术的事情,陈秋糖在一边气到无语。
  然而没办法,她不可能把陈大打晕,拖去医院,也只能由着他。第二天一早,她骑着被陈大三两下修好的电动车,带他去了松花江边。
  陈秋糖自从被叶从心带走,就再也没见过松花江。当年她小的时候常来玩的支流江岸,如今已经被规划,筑了高高的水泥河床、安了围栏,闲杂人等无法接近了。陈秋糖莫名地一阵心酸,骑着电动车入山,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开放的野地,江岸上还泊着一叶渔船。
  陈大坐在江岸边的马扎上,直愣愣地望着江面,周围没有人,没有嘈杂声响,只有微风扰动枯枝的声音,和山间珍禽的奇怪鸣叫。陈秋糖觉得这感觉是熟悉的,毕竟小时候没少经历,然而又是崭新的,因为当年的她未曾如此不耐烦过。
  她已经不适应放空大脑、无所事事地去置身于一片毫无意义的空景之中,如此这般的行为被称作浪费人生,是叶从心教给她的,让她改正的。少年时期她生怕在北京混得太差给老姑丢人,或者混不下去被老姑抛弃掉,所以努力改正、改正得很好,并有了今天的成绩。所以此时,当她面对着大好的风景,却没有带着相机,即便脑中想好了如何取景构图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心中无比烦躁。
  她用脚不断地蹭着脚下的黑土地,不知道陈大在望着什么。
  那只是一片银白色的冰面,冰面上发散式地分布着可怕的巨大裂缝,仿佛是江水中心被冻结住的芦苇,趁着冬天的逝去而奋力挣扎,硬是撕开了牢笼一般的冰面。江岸边则有部分已经破裂成一块一块的,露出粼粼江水的冰块,它们的下面是潜伏已久的灵动生命。
  十三岁的时候,她的世界总共就这么大,她在这一小块天地里发掘着无数的趣味。比如那裂缝的形状像占卜的龟壳,那苇子像村里最性感的女人,那吐泡泡的小鱼可以抓来再放走。再不济还可以和平家屯的混账们在冰面上面打一架。
  那时候刚好也是这个融冰的时节,她原本打算带叶从心来看融冰,却被无情拒绝。明明在她的心里,多次登上电视新闻的松花江融冰,是可以和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相媲美的东北标志。如今长大了才发现,其实就是很没有意思。
  她歪头看着坐在马扎上一动不动的陈大,突然有种深深的失落。
  “你……带了鱼竿吧?”陈秋糖问。
  陈大愣了愣,仿佛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慢慢地回头,突然精神矍铄地站起来,去拿车上的鱼竿,带着陈秋糖,两人从安全的地带踏上冰面。
  此时在冰上钓鱼无疑是最危险的,在不适当的地方凿洞,很有可能引发冰面裂缝。但是陈秋糖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陈大干这种要命的事,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忘了再多的人名、人际关系、地点路线,很多东西还是刻在了骨子里。
  陈大有的是力气。他高高扬起那只疼痛的胳膊,狠狠地向下砸,一次又一次。陈秋糖在旁边干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陈大也不让她上手。她便看着陈大一点点凿出冰窟窿,脚下的冰面隐隐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挣扎声,她知道那是在用潜在的危险来威胁他们。但是陈大让她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在细小裂缝交织的舞台上,万一冰面裂了,掉下去的也只是他。
  陈秋糖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快要废了所以最后一次逞能。洁白的冰面上,错落的裂痕上,除了妩媚的苇子也就只有这一个裹在黑色棉大衣里的独臂老人,有点驼背地往回走,却很威风。有那么一瞬间,陈秋糖很想冲过去抱抱他。
  冰窟窿安全完成,陈大坐回到马扎上,单手扶着鱼竿。他不戴手套,疮就暴露在寒风里,摩擦着木质的鱼竿,看着就疼。直到陈秋糖再次不耐烦的时候,他说:“你看看我们家乡这大好的地方,人口却是一年比一年少了。陈各庄的孩子,走了一大半,都出去打工了。混得好的,就留在外面,把父母也接走了。混不下去的才会回来。”
  陈秋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好回应。
  “你以后工作要到处走动,可能的话,就多回来看看。你们不是能上电视的么?多给咱家乡做做宣传,最好能让年轻人喜欢上咱们这儿。”
  陈秋糖听着怪难受的,“你说这些干嘛?跟老领导似的。”
  “让你宣传宣传你自己家,你有个啥不爱听的?”
  “我们工作又不是想拍哪里拍哪里。得考虑观众爱不爱看,能不能拉到投资,还有团队的人感不感兴趣,有没有故事性。”
  “你的意思,咱沧头没得可看?!”陈大瞪眼睛。
  “……你什么也不懂,跟你说你也不明白。”陈秋糖懒得理他了。
  陈大又自顾自说了好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比如让她尽量在二十五岁之前把想干的事情干了,人要趁年轻。比如找男人结婚不能仓促,要先试个五年,保证他能完全包容她的变化。比如,如果哪天忘了自己是陈家人,就忘了吧,当陈家人也没啥可骄傲的,但是谁对她好、该对谁报恩,这些事情死也不能忘。
  陈秋糖越听越不舒服,听得身上冷飕飕的。她趁着中午天暖,强行终止了陈大的钓鱼行为,将他拉上了电动车。陈大因为什么都没钓上来而非常不忿,口中脏话念念有词,骂她白眼狼。陈秋糖被骂得没脾气了,说:“别骂了……这又不是最后一次来。又不是今天过后松花江就干了。”
  当天回家的时候,陈大的手特别疼。陈秋糖知道,他是逞能握着钓鱼竿所致,兴许感染了也说不定,好在就快截肢了。陈大自己去买了瓶止疼片,睡前自己服用,陈秋糖知道他习惯于吞止疼片了,也不管他。他从松花江回来,像是满足了,心平气和不少,答应陈秋糖明天一早就跟她去医院。
  第二天,陈秋糖醒得很早。她准备好了早饭,连租客小哥的份都包括了进去。天亮了,陈大还没醒,租客小哥的房间里有动静,人却没出来。她望着东方的白光,心里颇不平静。
  后来她实在等不及了,推开了陈大的房门。
  窗帘拉着,因为质量不太好,还是有一半的光透进来,将窗帘的单调花纹用阴影的方式印在陈大的身体上。他的被子滑在地上,枕头移了位置,一半伸出床外,床头柜上的药瓶倒了,水瓶也滚下去。这场景就仿佛进来过一个贼,和陈大发生了激烈搏斗。而陈大,脸是灰白的,那一条胳膊有些肿胀。
  陈秋糖捡起药瓶,看到它上面明确地写着是安眠药,不是什么止疼片。陈大买回来的时候,这药瓶就放在她眼前,她都未曾留心去看过一眼。现在想想,那可能是陈大最后的一次反悔机会。
  租客小哥终于走出了他的房间,站在陈大房间的门口,看着瘫坐在地上年轻姑娘。他未曾见过这个姑娘哭成这样,眼泪像是从断了动脉的伤口里流出的血一样源源不断,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背着光,和床上的死人一个颜色。
  他将一张信纸塞进她的手里,原本还想骂她几句的,看她这样子,也骂不出口了。
  陈秋糖展开信纸,哭得像个傻子。
  租客小哥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什么都不用骂了。最严苛的惩罚,莫过于悔恨。


第118章 最后的馈赠
  “陈甜甜:
  我是你大舅; 让租房子的小白帮我给你写的这个信。其实咱也没啥多说的; 好些年没打过照面了,唠啥也不赶趟。看你在姓叶的那儿过得不错; 以后说是也能有个好工作; 咱就放心了。
  咱这个手啊; 老是疼,能赖谁呢呃,赖自个儿呗。你别觉着我是怕你今后挨连累才走的,我是不能当个废人那么活着啊!你大舅虽说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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