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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以桐剜陆饮冰一眼，跟上前去，陆饮冰觉得自己太冤了。
　　没走几步，夏以桐又退了回来，跟在陆饮冰身边。
　　行李箱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检查完事后直接去机场，省事，免得来回折腾。这对要分别的小情侣来说，从离开家开始，离别的倒计时就已经在急剧逼近。
　　夏以桐从小到大做过不少体检，尤其是在学生时代，每次体检都在想怎么这么久，怎么还不结束，前面的队伍怎么那么长。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见过时间最短的一次体检，她才刚牵住陆饮冰的手，两人就转头踏上了去机场的路。
　　直到很久以后，夏以桐都没办法准确地回忆起她那天去机场途中的片段，她跟陆饮冰说话了没有？她中途有没有因为流汗松开过对方的手？她是不是又软弱地哭了？脑子里一直就是浑浑噩噩，糊糊涂涂，把对方送到VIP安检通道，等到机场广播播报登机，硕大的机翼划过云层之上的蓝天。
　　她身体没动，心里空荡荡的，早就跟着那架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一起去了。
　　大脑里还是混沌的，好像不再由她决定了，陆云章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回家，她似乎还冲对方笑了，可能是的吧，记不太清了，脑子好像锈掉了。
　　夏以桐没回陆家，回的自己家，以后就搬回来吧。陆饮冰都不在了，回去那里做什么。不，过阵子还是要住过去，万一陆饮冰回家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心口麻木，在床上坐着发呆，突然就胃部翻涌，冲到马桶边去吐，吐又吐不出来什么，都是些酸水，幸好，没把吃的面吐出来，陆饮冰亲手给她做的，提前过的明年的生日。
　　一小时吐了四回，夏以桐趴在马桶边上，冷汗淋漓，没力气再回到床上了。
　　等胃里好点儿了，给薛瑶打电话，让她晚上陪自己去跑通告，她现在又不想一个人了。
　　电话接通了，薛瑶说：“喂？”
　　夏以桐说：你晚上能不能陪我去电视台？
　　薛瑶还是说：“怎么不说话？”
　　夏以桐冲电话喊了两声，耳朵里没有听到任何自己的声音，她把电话挂了，发短信。
　　…我失声了，晚上通告去不了，我现在去看医生。


第305章　
　　夏以桐约了专科医生做了细致的检查。
　　“没什么问题，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应激反应，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薛瑶瘫坐在椅子上，她觉得她的长假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今天下午，她先是接到了陆饮冰的电话。我要暂时退圈出国治疗了，什么？退圈？？？什么？出国治疗？？？为什么她先前没有听到一点消息，这个逆女！
　　好说歹说，陆饮冰还撒了个娇才把在爆炸边缘的薛瑶给拉了回来。薛瑶一怒之下说：“我要辞职！”
　　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呢，夏以桐就打电话过来说，她失声了？？？
　　薛瑶差点把办公室砸了，跟她会合以后来医院，提心吊胆到了现在，她要得心脏病了，肯定的。夏以桐看薛瑶在一边休息，心累得够呛，也没打扰她，自己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几个字给医生看：
　　…一段时间是多久？
　　医生说：“短则三五天，多的话可能十天半个月吧，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薛瑶看了这边一眼，拿手遮在额头上，一阵阵地闹心，真不想再管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尽快好起来？
　　医生说：“心理因素造成的，用药的话……”他话音一顿，看着夏以桐飞快打字的动作。
　　…我不能吃精神类药物，吃药副作用大。
　　医生说：“噢，我本来也不推荐吃药的，你是明星吧，应该要上节目什么的，不能不说话。”
　　夏以桐点了点头。
　　医生道：“我建议找心理医生纾解。”
　　夏以桐笑了笑。
　　医生惊讶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定期去跟心理医生聊天的，这回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了。
　　医生也有点儿想笑，看着她说：“我还挺少见到你这么乐观的病人。”尤其是这么好脾气的大明星，虽然他一共见过的明星也没几位。
　　…我也很少见到像您这样字写得这么端正的医生。
　　医生低头看病历本，哈哈笑了：“不是所有医生都把字写得龙飞凤舞的。”
　　…也不是所有病人都要哭天抢地的。
　　医生说：“与君共勉。”
　　两人都笑了，薛瑶要滑到椅子底下去了。夏以桐走过去拍了拍薛瑶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走了。薛瑶迈着短腿，刚才还宛如一条咸鱼，现在走得飞快。
　　夏以桐在备忘录里飞快地打下几个字，小跑两步追了上去，手臂一横，拦住了她。
　　穿着平底鞋的薛瑶简直要气成河豚。
　　夏以桐把手机递给她看。
　　…生气了？
　　薛瑶脸别到一边，不理她。
　　…我错了。
　　薛瑶闭着眼，不看她手机。
　　…真的真的错了。
　　夏以桐打完字开始摇晃薛瑶手臂，薛瑶被摇得心头火起，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她这哪里是带两个艺人啊，分明是招了俩祖宗！造的什么孽啊，非伺候这两个人，辞职，必须辞职！
　　她大力甩开夏以桐的手，往前疾步走去。走出去十来米远，身后没声儿了。她扭头一看，夏以桐坐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了。
　　嘿这小兔崽子，自己任劳任怨，她连这两下都不哄了。
　　气咻咻地走了回去。
　　夏以桐捂着胃部的位置，从低头变成了抬头看她。
　　薛瑶大惊失色：“你脸怎么这么白？”
　　夏以桐脑门上都是汗，打字：
　　…天生丽质。
　　薛瑶眼珠子向上转了一圈，气到差点升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贫，跟陆——”陆饮冰简直一模一样！好的不学，竟学这些坏的。
　　话说，陆饮冰哪儿好来着？没一点好！怪不得夏以桐也不学好！
　　以前把捧在怀里当宝现在正在气头的薛瑶气哼哼地想道。
　　夏以桐忍疼笑了起来，是真开心，不是装的开心。
　　…不用在我面前避讳她，随便提。我胃不舒服，今天吐的，带我去喝个粥。
　　这大爷似的语气，薛瑶恨不得脱了鞋甩她脸上。
　　……
　　五分钟后，薛瑶扶着夏以桐出了医院，用手机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粥铺。夏以桐靠在她肩膀上，薛瑶嫌弃道：“你多高我多高，你还靠我身上，你有良心吗？你有人性吗？”
　　夏以桐整个人都往她怀里怼。
　　薛瑶：“大爷的！你他妈给我撒开！再不放我就把你丢这里！”
　　夏以桐笑得几乎要打跌，薛瑶个刀子嘴豆腐心，嘴巴说个没听，手上却半点没有推开她的动作。
　　下一刻，薛瑶稳准狠地一拳怼在了她手捂着的胃上。
　　夏以桐倒抽了一口凉气：“……”
　　薛瑶把她塞进车里，用轻蔑地眼神瞟了一眼缩在车后座的夏以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陆饮冰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不能随便惹我的？”
　　夏以桐猛点头。
　　说过说过。
　　薛瑶：“没说过？”
　　夏以桐摇头。
　　但是这个问题她无论是摇头还是点头都有歧义，只要薛瑶愿意，这个问题可以持续到地老天荒，夏以桐用打字结束了这个话题。
　　去了一家餐厅，夏以桐吃粥，薛瑶吃肉。
　　暖粥下肚，登时就好受了不少，夏以桐眼观鼻鼻观心，专门对付面前的粥，薛瑶吃完以后就催她：“还疼不疼？不疼陪我再去趟医院。”
　　…啊？去医院干吗？
　　夏以桐把手机递给她看一眼，连忙又吃了一口粥。
　　薛瑶说：“我要去心内科挂个号，看看我有没有心脏病。”
　　…啊？
　　“啊什么啊？就许你得病不许我得病吗？”薛瑶超凶。
　　…许许许。
　　夏以桐赶紧再吃了一口。
　　…现在就走吧，我吃饱了。
　　薛瑶没动身，夏以桐就一直在吃。
　　薛瑶：“……”
　　夏以桐把最后一个虾仁送进了嘴里，才放下碗。
　　薛瑶冷漠地说：“我去结账。”转头就笑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结完账，薛瑶真的叫司机开车回医院，夏以桐原本带了几分好笑的心思消散，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不会真的心脏有问题吧？
　　她惴惴不安地跟着薛瑶，挂号，做心电图什么的，医生下诊断的时候薛瑶让她出去等着，不让她听。聊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薛瑶出来了，三魂去了两魂，见到夏以桐的时候腿一软，要不是夏以桐手快扶住了，她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夏以桐打字：
　　…怎么了？
　　薛瑶把脸埋在手里，不停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夏以桐才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薛瑶弯下腰，肩膀耸动，似乎在抽泣。
　　过了很久，薛瑶直起腰把脸埋进她腹部，嚎道：“医生说……医生说……”
　　夏以桐心脏跳到喉咙口，薛瑶要是再说出不好的消息她能当场犯心脏病。
　　“医生说，”薛瑶干嚎道，“我什么事也没有……太可怜了我……”
　　夏以桐愣了一下，然后心脏紧接着啪叽就砸进了肚子里，她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有点儿受不住这种落差。薛瑶神清气爽地站起来：“总算报仇了。你怎么了？”
　　夏以桐摆摆手。
　　…没什么，我心脏还很健康。
　　薛瑶拍拍她肩膀：“年轻人，就是这么不稳重。成了，我送你回家啊？还是你去我家？”
　　夏以桐心中一怄，又是眼睛一亮，表情无缝切换。
　　薛瑶：“后一个选项我帮你pass掉，来影现在在京城，我送你去她家，怎么样？你们俩不是同时入围了么？先打一架吧，谁赢了谁去拿奖。”
　　夏以桐笑着点点头，没理她后面的玩笑话。
　　她现在的状况自己也知道，一个人待着肯定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好，来影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幸好她现在在京城。于是没怎么逞强，提前给来影发了条微信：【姐，我晚上去你那里住，家里有娇给我先收收。】
　　来影：【什么娇，屁娇，阴阳怪气的，举报了！跟老陆学的都什么毛病。我老公在家种地呢，来吧来吧，姐给你做好吃的。】
　　夏以桐眉峰稍稍聚拢一些，猜测来影可能还不知道陆饮冰已经出国的事，知道了又得炸一回膛，啧。这种心情让她觉得既陌生又感动，陆饮冰虽然暂时离开了，但是她在这里生活过的最显著的证明，不是别的，正是夏以桐她自己。
　　夏以桐：【你做？】
　　来影：【你买菜，你做。】
　　夏以桐：【是人吗？】
　　来影：【是人，是好人，是美人，还是无敌美少女略略略，别墨迹了，我买菜，你做饭，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再废话甭来了。】
　　夏以桐：【来来来，你也别出来了，我一会让薛瑶买菜，我给你带过去。】
　　来影：【那敢情好，你问下薛瑶要不要在这里吃饭？买个菜怪不容易的。】
　　夏以桐戳了戳薛瑶的手臂。
　　…来影姐问你要不要去她家吃饭？
　　薛瑶一脸惊恐，问：“她做？”
　　…不，我做。
　　薛瑶：“噢，那我考虑一下。”
　　…你买菜。
　　薛瑶额角跳起了愉快的小青筋：“……”
　　…我现在也没什么能遮住脸的，出去的话被认出来的几率太高，到时候还是要你来收尾。
　　薛瑶：“……”
　　这还不加股份？说得过去吗？！！！


第306章　
　　薛瑶一脸灰败，没吭声，等于默认了。
　　…那你留下来吃饭吗？
　　薛瑶怒道：“你说呢？我买的菜我还不能吃吗？”
　　…能能能，必须能。
　　夏以桐回头就跟来影欢欢喜喜地说道：【她说过来吃。】
　　于是三个人愉快地定下了晚上一起聚餐的约定，除了薛瑶，作为三人中唯一的一个不是明星的人，再次承担起买菜的重任。
　　薛瑶把车停在路边，该下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回顾了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买菜的次数直线上升，她作为一个经纪人，干得最多的不是给她的艺人筹划职业道路、争资源，而是隔三岔五地跑腿买菜，这种事情叫助理不就行了吗？
　　“方茴呢？”她问夏以桐。
　　…在公司上班呢。
　　“她上什么班？不是你的贴身助理吗？”
　　…我处理私事，她就没跟着我，我给她放假，她给我发消息说在公司上班。
　　薛瑶：“以后出来都带着她，用得上。”
　　…好嘞。
　　她回来的时候，夏以桐如果能说话的话肯定会大大地“嚯”一声，可惜她现在发不出声音，只好两个手给她竖大拇指。
　　薛瑶把大袋小袋地塞到她脚边：“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还有地里种的，都买了点，你看着做吧。”
　　夏以桐给她卖惨，薛瑶作势要大耳刮子抽她，夏以桐立刻不卖惨了，“哈哈”大笑。
　　薛瑶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惊恐道：“您现在能不这么笑吗？”看着一个人做出哈哈大笑的表情，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真的是不但滑稽，而且略带诡异。
　　夏以桐：“……”
　　…你嫌弃我了＇委屈巴巴＇
　　薛瑶看清她打的字，说：“对啊，就是嫌弃你，怎么了？”
　　她们俩一个说话一个打字，并不吵地闹了一路，最后夏以桐以“我脑子有病，你再损我我就要犯病了”为借口赢得了这场无谓的争论。
　　在夏以桐打出那排字的时候，薛瑶发自内心地觉得她脑子是有病的。
　　总之到了来影家，来影亲自出门迎接，天色已经挺晚了，她从薛瑶和夏以桐手上把菜接过去，都提到厨房。夏以桐在玄关换好拖鞋，揣好手机，进厨房。
　　来影左看右看终于看出了奇怪之处，问：“老陆呢？怎么就你们俩过来？刚跑完通告？”
　　夏以桐仗着自己说不了话，推了推薛瑶的肩膀，薛瑶东张西望：“洗手间在哪？我先去个洗手间，你们聊。”鸡贼地使用尿遁大法跑了。
　　夏以桐气结。
　　来影堵在厨房门口：“她走了你说。”
　　夏以桐默默地从兜里掏手机。
　　来影：“说话啊，你拿手机给陆饮冰打电话啊？”
　　夏以桐低头敲着手机，拿起来递给她看。
　　…辣椒吃多了，说不出话来，等我慢慢给你打字。
　　来影气得一噎，这种破借口谁信谁是傻子。
　　来影：“说话！”
　　夏以桐还是打字。
　　…真失声了，不骗你。
　　…陆饮冰出国治病了。
　　来影思维猛地打了个结，愣愣地看着上下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因果相承的两句话。夏以桐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给来影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从去年六月受伤，说到今年十月，整整跨了一年多的时间。
　　来影半晌没说话，自己抓着头发，一个人出去了。
　　夏以桐做的都是不怎么需要慢火炖的菜，饶是这样，也在厨房里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红烧、清蒸、煎炒、烹炸，来影一副“我想静静谁也别理我”的表情，薛瑶看着她就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颇为幸灾乐祸。
　　来影给夏以桐收拾了间客房出来，让她暂住一个星期，不是不想多收留一阵子，一个星期后她得远赴国外，参加一个角色的试镜。
　　夏以桐表示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够她调整好状态，她已经很满意了。
　　陆饮冰离开的第二天，陆饮冰的微博时隔多日后，发布了一条动态，陆饮冰工作室转发，在圈里圈外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占据热搜第一一整天，接连三天都在前十徘徊。
　　【旧病复发，无以为继，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暂时退出演艺圈，会尽快回来，勿念，谢谢大家。】
　　除了知道内情的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懵了，连圈里的人也没有听到风声，一时间，导演、经纪人、演员、投资商、制片人等等等等，薛瑶的手机直接被打爆了，光是处理后续的事就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粉丝和路人则是犹如晴天霹雳，本来圈子发展畸形，颜值、演技、人气并存的演员一共就那么点，数都数得上来，何况陆饮冰还不是一般的演员，她是演艺圈里的风向标、行走的演技教科书，她今年才刚刚三十岁啊。
　　暂时退圈？暂时是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五年还是十年？等她回来以后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她还能重新站在圈子的顶峰吗？
　　粉丝抹着眼泪留言让陆饮冰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回来。
　　路人则一声长叹，惋惜圈里最耀眼的一颗就这样像流星一样陨落了。
　　作为陆饮冰公开承认的“好姐妹”来影和夏以桐在这条微博发出后不就，各自发了条微博。
　　来影发的是陆饮冰的一张照片，她27岁在柏林电影节颁奖典礼上亲吻奖杯的那一刻，星光万丈，披耀一身。配字：【任她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夏以桐发的则是陆饮冰被众人铭记的一张经典电影剧照，18岁锋芒毕露的夏翩翩，背上一柄青光剑，戴着斗笠，仗剑天涯，蓦然回首冲镜头嫣嫣一笑。
　　配字：【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