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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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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述乃是金帐之中地位最高之人,金帐是西戎神权的象征,其职责涵盖面广,最为重要是便是选拔出西戎王庭中诸族的领袖,所谓金帐王庭的称谓便是这样来的,名称前后的顺序则体现了彼此的从属。但自金帐被云策军攻破以来,王庭势力一直稳压金帐,不过近些年来诸族内斗的厉害,这才给了金帐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毕述道:“我见过贵国的陈留王世女,与你生的有几分相似。”
  楚晙靠着软垫道:“舅亲,自然是有些相似的。”
  两人各自席地而坐,区域划分的极为明显,如同猛兽隔着适当的距离彼此试探,毕述无声一笑,转头道:“殿下要的东西不在此处,如果你要,就得自己去金帐取。”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楚晙:“我不知道大法师会不会给你,命丹是极为重要的圣物,殿下为表诚心,就应该亲自前往才是。”
  楚晙看了她一眼,斜靠着拈起酒壶道:“自当如此。”
  毕述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她将酒杯随意丢到一边,道:“只是原先殿下许诺的条件中,须得再加上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06章 金杯
  清辉如水; 将杯中酒液照的通透澄清; 楚晙微微低头看着手中金杯; 一轮光晕随着动作轻晃闪动; 她道:“神使是要什么?”
  毕述望着院中一地月光,目光似乎透过这月色到达更遥远的过去:“。。。。。。我年少时随法师周游六州; 寻访龙女故迹,中原法门至玄奥妙; 一路行来多有感悟。我们从辰州北上; 到了贺州; 我依稀记得那日是在集市见到那个人。。。。。。”
  她的声音落在空无一人的庭院,忽然起了风; 便有乌云蔽月; 院落中渐渐暗了下来,楚晙手中动作一顿,毕述转头与她对视; 道:“殿下也对金帐略有所知,金帐供奉龙神已近八百年; 由大法师寻得龙女转世; 再由龙女转世的毕述寻得阿月来。但从一百五十年至今; 再无人寻得阿月来,就算有,也过不了近神礼,都做不得数。。。。。。”
  “但那日,我见着她在人群中。。。。。。”毕述缓缓收回目光; 俯身拾起金杯,“我便知晓那定然是她。我与法师道,那必是阿月来,无需推算,我早在神游中无数次见过她。”
  “阿月来。”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如同亲密无间的爱侣,极为缠绵悱恻;她用古西戎语念了一句祝词,喃喃道:“云中来,云中去,雨露化其形,山途覆雪行,。。。。。。我自受封以来,头一次与法师说如此多的话,她便叫我去寻那人,只是我再去寻她,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毕述抬起眼,头上金饰垂在发间,她从衣领中扯出一条绳结,解开放在桌上,是一颗圆润的珠子,在夜色中吐露着清冷幽光:“如今我再见着她,方知她已身居要位。安平太常李清平,我愿用此珠与殿下换予此人。”
  楚晙闻言神情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她道:“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如何能用于交换一说?神使虽认定她身份不同。。。。。。”
  “恕本王无能为力。”她仰头饮尽杯中酒,起身就要离开。
  毕述却道:“殿下是不能,还是不愿?”
  楚晙没有回答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转身走入黑暗中。
  。
  黑衣侍卫递上火漆封口的信件,道:“殿下。”
  楚晙接过密报,撕了封口展开一看,随即对折放于烛火上,纸张顿时燃起,她对身边一人道:“越王已在私下与王庭商谈,若是西戎能为她拖住云策军,待她登基后便将云州安平至月河所含在内的土地划予西戎。”
  昏暗处坐着一位儒士装扮人,纸张燃烧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她的脸,竟然是孙从善府中谋士贺先生。她若有所思般道:“越王如此行事,不惜先许下重利,怕是京中有大动作了。”
  “蠢货。”楚晙道,“与狼同行,必为其饲。看来我这位大姐怕是觉得自己登位无望了,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贺先生心念一转,道:“想来是周帅那边放出话来,已经站了齐王派系,越王才会如此慌张。”
  她接着道:“这与殿下推断一样,越王叛道离德,齐王虽处利处,却失了世家的心。如今一切都已经就位,只差最后一步棋。”
  楚晙神色淡淡,道:“是了,大局已定。”
  贺先生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思量片刻道:“怀之是个好孩子,由她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又道:“她曾跟在殿下身边多年,殿下也熟知她的性子。贺某与她相处三年,观她大节不弃,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今紧要关头,国事之重,百年基业在此一搏,她不会不知殿下的良苦用心。”
  楚晙颇有些波澜不惊的意味,手捏起一点余烬,搓揉后指尖沾染上青灰,忽地笑了笑,道:“如此。”
  “良材也需打磨,方能成栋梁。”贺先生瞧她神色间似有些沉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拱拱手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楚晙才靠在桌边,看着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周遭静的让人心悸,她的眉宇隐在阴影里,眼中火光明明灭灭,最后灯芯发出一声轻响,爆出星点来,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
  四月初六,天朗气清,清平一大早便在府衙等候孙从善,结果却是下人来报,此次议会只请了几位大人,其他人不必去了。清平得知此事便与同僚告辞,又回了刺驽,
  她在家门前见着了吴盈,吴盈见了她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略有些缓和,道:“你这是去了古城,刚回来?”
  自上次两人在茶馆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清平几乎很少看见她,吴盈似乎有意避开她,两人也是有段时间未曾见过了,清平道:“是,昨日和谈,孙大人召我前去。今日会中只请了几位大人,我便回来了。”
  吴盈示意她开门,清平只好开了锁。小院中冷冷清清的,大雨过后草木丛生,却不见修整,足已见主人的散漫。吴盈扫了眼周围,院子小的可怜,一眼就能看完,并无他人生活的痕迹。她默默地擦了把椅子上的灰尘,清平顿时有些尴尬,道:“回来的聪明,也来不及烧茶招待你。”
  吴盈道:“无事,没事喝什么茶。”
  说完两人俱是沉默,都想起了那日茶馆的事情,目光相触又马上分开,清平不知要与她说些什么,吴盈先开了口:“我要调任回京了,吏部的文书已经到了。”
  清平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道:“恭喜。”
  吴盈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道:“这次回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着你了。云恒二州遥隔万里,京官不许私自离京,也怕是再无可能了。”
  清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道:“也不一定,若是得空,也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你在云州为官,又无家眷故旧,如何去恒州?”吴盈反问,“况且为官不离辖地,你能离开云州吗?”
  “不能。”清平低声道,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不会离开此地。”
  吴盈垂下眼,有些悲哀而嘲讽地道:“很久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为之改变。但别忘了人心易变,你觉得你不会改变,也不会因此改变,最终,你还是会变了初衷。等你到了身不由己的地步,你便会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
  清平并不愿与她相争,辩解无用,将自己的心意剖开,辨个明白更是无用。她道:“如今你所想的日后也会改变,正如你所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唯一不变的便是变化本身。你若是执意去求一个不变,不如时过境迁以后,再来说这个问题吧。”
  吴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片刻后手指微微发抖,她像是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李清平,我问你。”
  “那日你离开贺州,你后悔吗?”
  清平知道她说的是那日不告而别的事情,道:“不。”。
  “说谎。”吴盈冷冷道,“你明明可以留下,选择不一样的生活,不必再如此艰难,每日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清平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好笑,吴盈仿佛又是那个她所熟悉的样子,她摇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愿意明白。”吴盈神色冰冷,深吸一口气道:“如果那天你没有走,你会留下来吗?”
  她不等清平回答,又道:“你不会留下来罢?我真傻,竟然问你这种问题。”
  清平看她心灰意冷般笑了笑,终是有些不忍,道:“不,我会留下来。”
  吴盈愕然看着她,清平有些迟疑,却是缓慢道:“那时候,若是留下来,一切也未可知。不过我的确是想过要留下来的,吴盈。”
  她终是将多年前沉积心中的情感在此刻宣泄出,“我的确是想与你一道去苍梧郡读书,那天我原本是——”
  我原本是要去寻你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吴盈已经抱住了她,她把头埋在她肩上,低声道:“别说了,我知道的。”
  “我是要走了,你以后真的会来寻我吗?”
  岁月荏苒,周而复返,她们似乎又变成了小小孩童,吴盈抹了抹眼角的泪,清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很多年前,她时常这般被人所嘲笑,人前不轻易落泪,总要晚课回来默不作声的哭一哭。
  “会的。”清平道,“我会来见你的,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你。”
  她言语中自有一种郑重,吴盈放开她,轻声道:“也是,你也可以给我写信,像之前那样,我都会回信你的。”
  清平奇怪道:“什么信,我从未——”
  吴盈脸色微变,刚想问个明白,突然敲门声响起,清平应了一声便去开门,留下吴盈在房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
  清平拉开门,迎面便是白纱向她飘来,那人帷帽上一串红色珊瑚珠异常显眼。来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撩起白纱一角,低声道:“李大人,我劝你快些离开此地,时间已经不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107章 水仙
  清平还没反过来; 邵洺却有些不耐地推了她一把; 径自向院中走去; 正巧与闻声出来的吴盈撞在一起。
  邵洺帷帽被撞歪了; 急忙忙扶正,怒道:“这便是你府中的下人?怎地如此不懂规矩礼数?”
  吴盈眼角微红; 神情冷肃,颇为鄙夷道:“要说礼数; 这位公子; 吴某这么多年未见哪家的男儿私入外女宅院的!”
  清平连忙分开斗鸡似的两人; 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邵洺一摘帷帽; 冷笑道:“原来是乐安吴家; 高门豪族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大人果真是簪缨之家出来的!”
  吴盈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仿佛是在掸去令人生厌的东西,她眼神阴郁地扫过邵洺; 道:“原来是邵家四公子; 久仰大名; 果真是不同凡响。”
  清平头痛的要命,吴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邵洺,也不知是听未听见他方才在门口讲的话,她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拂袖离去; 走前轻蔑的看了一眼邵洺,低声道:“不知所谓,成何体统!”
  待她离去后,邵洺已经被气的脸都红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吴盈离去的放向,咬牙切齿道:“无耻之徒,他人走狗!丢尽了世家女的脸面!”
  清平只好将他请到厅中,邵洺几个深呼吸后才平复了情绪,坐在桌边郁郁不乐地扫了眼四周,见屋中陈设简陋,并无第二人居住的痕迹,才放了心,道:“这里这般破烂,你不如快些走吧。”
  他话说的莫名其妙,清平有些疑惑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洺手摸着帷帽上那串鲜红的珠子,有些犹豫道:“有些事情我不便与你细说,你也。。。。。。还是不知道为好。”
  午后阳光洒满院中,有风吹来,将院中草木吹的哗哗作响,树影参差不齐,落在台阶下方;远处天空湛蓝无际,白云如棉絮淡然飘过,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妥。清平猜他是知道了什么消息,隐约觉得是件大事,她沉默一会,才道:“多谢公子前来告知。”
  大概是她有些过于平静,邵洺十分不解,道:“你不走?这次吏部考核,你有机会回京。难不成你要留在云州,这里有什么好的?”
  清平有些疲惫地撑着自己额头,刚走了一个吴盈,又来了一个邵洺,两人偏偏都与她有几分纠葛,不能不明不白的应付过去。说来也有意思,吴盈先前劝过她,如今邵洺也是这般说辞,她勉强打起精神道:“留在云州没什么不好的,我已经习惯呆在这里了。”
  邵洺显然有些意外,低头不知想了什么,道:“无论怎样我话已带到,李大人,离去或留下都在于你,我不会凭白无故来蒙骗你走。”
  他神情有些萧索,起身戴上帷帽,低声道:“此地已非太平之地,邵家商队后日便要启程回闵州,你多多保重吧。”
  他来去匆匆,清平静坐了一会,却无论无何也定不下心来。台阶下树影渐渐倾斜,在日光中慢慢移上台阶,她手在桌边轻轻叩了叩,但却想不明白邵家离去的缘由。
  明明互市之中利益巨大,如今谁都不愿轻易放弃口中这块肥肉,更别说此时正是和谈之际,眼看着就要迎来繁荣期,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她心中掠过深深的不安,错综杂乱的思绪中,她莫名想起楚晙来。
  和谈的结果究竟如何,楚晙又如何了?
  她漫无目的绕着桌边走了几圈,还是决定回古城看看。
  。
  春天傍晚的古城沐浴在灿烂的夕阳下,璨蓝的天空已有泰半近是墨蓝的夜色,云霞被染成火焰般瑰丽,一望无际的原野在落日的余辉中更显辽阔,不知谁家有炊烟袅袅升起,又消散在晚风中。偶有雁群从天空尽头飞过,几只野牛散漫地走在戈壁滩上,悠闲地在乱石中寻找草食。
  马蹄踏过溅起尘土,并未破坏这闲适宁静的画面,而是迎着落日余晖,如离弦之箭般向古城飞去。
  清平到达古城时已经入夜,她本想直接去王府寻楚晙,转念一想,还是先去了安平府衙,想去孙从善那边打听些消息。
  没曾想孙从善居然还没回来,她便等了一会,便去了和谈当日所在的官衙外等候。
  她刚刚到那里就听到人声喧哗,卫兵列队开道,里面的人似乎刚刚出来。眼见西戎使团的人离去,她拿着腰牌进了大门,还没踏入内院便听到有人在争执什么。
  言大学士与身边一红袍官员争的面红耳赤,极其愤怒道:“视家国律法为儿戏,将祖宗基业这般拱手与人,秦大人,回京之后,你敢对你今日所说所做负责吗?”
  那人慢条斯理道:“言大人莫要这般急躁,我自然是无愧于陛下的,这些东西都已经交由姜州牧,三郡郡长,以及使团的诸位大人看过了,怎么能就算我一个人的责任呢?”
  言慕韵指着她道:“好!好!好!你好的很,待陛下的旨意下来,我倒要看看到这忠奸如何去定!”
  “堂堂亲王竟然还要亲自去西戎王庭取和谈文契,秦大人,你真是好胆色啊!”
  那人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如此能得我代国与西戎百年和平,信王殿下此行去算是大功一件,言学士,我还真不明白了,你再三阻挠,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听说秦大人师从严首辅,今日得见,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呐!”
  言慕韵说完便甩袖子走人,那人显然也被气的不轻,在院中骂了几句,清平听的模模糊糊,但其中“信王、亲自去西戎”便令她心神大乱,还想靠近再听仔细些,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拖到山石后面,她想挣扎,恰巧言慕韵气喘吁吁地走过,她霎时便不敢动了。
  等言慕韵过去后,那人才在她耳边道:“别出声,跟我来。”
  。
  两人从后门出来,走在院子间狭小的道路上,清平抬眼看了看楚晙,她还穿着隆重繁复的朝服,金玉束带,紫纱轻笼外袍,耳畔明珠垂落,衬出华贵雍容的姿容。
  清平不知怎么开口,楚晙拉着她的手慢慢走着,道:“你刚刚都听见了?”
  于是她点点头,停下脚步看着楚晙:“殿下要去西戎,这是为什么?”
  楚晙看着她有些凌乱的鬓发,伸手为她别好,道:“是的,西戎使团此番提出的要求便由如此一条,要我亲自带领使团前往西戎王庭,去取由长老会十族亲自签署的和谈文契。”
  清平握着她手的力度紧了紧,脸色有些难看。代国与西戎交战数年,百余年前的仇怨还未曾消散,任谁都能知出使西戎绝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当年言慕韵怎会历经坎坷,八年才得以归国。楚晙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怎么了?没什么,去了取到文书便回来的。”
  清平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松开她的手道:“我方才听言大学士说要等圣上下旨。。。。。。千金之子不坐危堂,殿下身为王爵,怎能冒如此之大的险去做这种事?”她越想镇定,越是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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