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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躺了好几天了，头晕晕的，起来走走反而精神好一点。”周思渺坐在用来放装饰品的矮脚柜上，把头靠在方茂源肩上。
　　方茂源任她靠着撒娇，不放心地摸摸她额头。“还是有些热。”
　　周思渺拿下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双手握住。“听说为了救我，特警队的人很辛苦。爷爷，我们能不能请他们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
　　“当然可以。”方茂源惊讶，他的外孙女怎么突然这么懂事。转念一想，毕竟是救命恩人，有这种想法也很自然。“不过你还病着，等你恢复了再办谢宴吧。”
　　“低烧不算什么的。”周思渺焦急地解释。
　　“怎么这么心急。”方茂源慈爱地笑，“也要等他们有空才行啊。公安系统的人是很忙的，我要先跟他们局长沟通。”
　　“我会很快退烧的，爷爷您约好了时间要立刻告诉我呀。”
　　“好啊。”方茂源示意周思渺坐直身子，“午饭做好了吧，走，我们先去吃饭。你之前饿到低血糖，最近一定要乖乖吃饭知道吗？”
　　周思渺搀着方茂源站起来。“知道，李阿姨煲的参汤我都喝光了，一滴不剩。”
　　***
　　“你有什么八卦，快说。”萧牧嚼着一块红烧肉，口齿不清地说。
　　孙红霞一脸惊奇。“队长，你怎么知道我有八卦？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萧牧拿筷子指着她的脸。“你一脸‘快问我！我有事！’的表情。”
　　“这么明显？”孙红霞放下餐盘摸摸脸，“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消息！”
　　“快说吧枪花，我们正需要点八卦当下饭菜吃。”有人沉不住气开口催促。
　　孙红霞满脸兴奋。“我刚从大队长办公室路过，头儿问我队里人周末有没有事，没事大家聚一聚，鼎茂的老董请吃饭！”
　　消息一出，像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纹，众人兴奋得嘴里喷饭，叽叽喳喳地问：
　　“我去！真的啊枪花？你可别听错了啊！”
　　“哪个鼎茂？是我们刚救了他家千金，那个高级商场的鼎茂吗？”
　　“没错，头儿亲口跟我说的，局长刚给他打的电话，说方董事长想周末请队里的兄弟吃个饭，表达谢意。”孙红霞尽职尽责地转述。
　　“那必须有空啊！鼎茂董事长请吃饭，那得多高规格，我还没吃过鱼翅燕窝呢！”
　　“人穷见识短了吧！人家有钱人现在不流行吃鱼翅燕窝了，讲究养生，越有钱吃得越素，什么野菜啊，杂粮啊，山菌啊，都吃这些知道吗？”
　　“他自己爱吃啥野菜就吃啥野菜，我穷我承认，我肯定吃贵的。到了那儿直接跟服务员说，除了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给我上一份！咱也能潇洒一把了！”
　　众人被他逗乐了，其实也不至于这么馋这么没见过世面，主要是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会这么郑重地感谢他们。那些感谢信、锦旗，绝大部分都是送给刑警队的那帮家伙，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终于有一天被人记住了，还隆重地致谢，内心的激动和成就感其实是最多的。
　　于是没有人请假，整个大队表现出高度的统一性，全员参与！
　　***
　　周六中午，风和日丽，宜出行，宜宴会。
　　鼎茂的董事长摆宴席，自然是设在自己的主场，鼎茂大酒店。
　　考虑到社会影响，局里要求穿便衣，萧牧省事儿，衬衣牛仔裤跑鞋一穿就ok，无奈孙红霞跟刘晓洁的打扮太耗时间，等到三个人终于赶到酒店，菜都快上齐了。
　　随便找个有空位的位置坐下，萧牧出于职业习惯观察了一遍周围环境。
　　平时有任务时总觉得人手不够用，但今天一看人还是挺多的，把这层礼堂坐得满满的。首席坐着局长跟头儿，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人，不是局里作陪的领导，就是鼎茂的人。
　　一堆深色西装里坐着一抹亮色，离得远看不清脸，应该是那位鼎茂千金吧，萧牧心想。
　　等菜上齐了，方茂源带着周思渺上台致辞。
　　周思渺站在四十厘米的舞台上，微微扬起下巴，在下面众多的面孔里，寻找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一排排看过去，浓妆的，艳抹的，朴素的，淡雅的，都不是她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
　　终于，周思渺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最后方一个人身上。
　　浅蓝色的格子衬衣，齐耳的短发，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因为她的存在，变得既凛冽又温柔。
　　周思渺笑了起来，这真矛盾，一个人怎么能在释放出强大气场的同时，又温暖得如同春风。
　　可那个人就是这样，她身上的武器冰冷坚硬，可她的怀抱带着火药的热度与鲜血的滚烫，使囚禁在黑暗中的自己瞬间获得了救赎。
　　目光是有压力的，这种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力度，一般人很难注意得到。但刻苦的训练使得萧牧拥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在周思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第二秒，萧牧就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站在高高的舞台上，满眼笑意地望下来。
　　她侧着身子，姿势放松地坐在最后面，带着迷茫与探究迎上她的注视。
　　她跟她之间隔着鼎茂、隔着特警队，但这并不妨碍她们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再一次相互凝望。

　　☆、非更新

　　把更新吐出来啊吐出来！

　　☆、第八章　　舞步

　　致辞完毕，宴席开始，桌上的食物当然不会是野菜，也没有鱼翅燕窝那么夸张，就是规格高一点的婚宴级别。
　　孙红霞刚抢到满满一碗龙虾肉做的面条，津津有味地吃着，余光看到萧牧有一口没一口地只夹面前的几盘菜，不解地问：“队长，你怎么情绪不高的样子？”
　　萧牧苦笑。“只是吃饭而已，我用得着很高兴吗？”
　　“大家都挺高兴的啊。”孙红霞环视一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吃得风生水起。“真的挺好吃的啊，队长你不喜欢吃吗？”
　　“没事，可能最近没时间骑小苍苍出去吹风，我有点无聊。”萧牧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孙红霞碗里，“你快吃吧，菜都要被他们抢光了。”
　　“哎，萧队，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啊，这盘龙虾面枪花一人抢了半盘，我们哪儿是她的对手。”其他中队的人边搜刮盘底不多的面，边开玩笑。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们红霞吃得饱吃得好，以后出任务才有力气罩着你啊。”刘晓洁在旁边帮衬。
　　“有道理！来枪花，我这碗也给你了，日后可得多照顾小弟啊！”他作势要把面倒进孙红霞碗里，被后者嫌弃地一把推开。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一桌人哈哈大笑，萧牧也跟着笑起来。
　　周思渺正陪着方茂源一桌桌地敬茶，因为特警队随时都可能有任务，不能饮酒，所以就以茶代酒。
　　敬到萧牧这桌时，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特警队的人边闲聊边吃餐后水果。
　　方茂源不愧是在商界翻云覆雨几十年的大人物，一串感谢词说得漂亮又真挚，一桌人开开心心地跟他喝了杯茶。
　　周思渺给自己添了杯茶，走到萧牧身边。
　　“萧队长。”
　　萧牧闻声转过脸，看到笑意盈盈的美人。
　　周思渺穿了件裸粉色的晚礼服，软缎闪着柔和的丝光。她化了淡妆，显得气色很好，丝毫没有前几天初见时的憔悴。
　　“萧队长，谢谢你救了我，我敬你一杯薄茶聊表谢意。”周思渺笑着朝她举起杯子。
　　萧牧不太擅长说客套话，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回应：“不，不用谢，我一个人做不到的，都是大家的功劳。”
　　周思渺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礼堂的水晶灯投下明亮的光线，她跟她站得很近，只要往前走一步，周思渺就能再次感受到她怀抱的温度。
　　之前萧牧戴着头盔，而且脸上太多灰，周思渺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在黑暗中分辨出她明亮的眼睛。于是现在，周思渺抓住机会，用目光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的脸庞。
　　脱掉警服的萧队长其实很好看。
　　她的皮肤很干净，好像是不易衰老的体质，肌肤光洁年轻，透着活力。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长度及耳，看起来很柔顺，抚摸时应该会在掌心留下柔软的触感。
　　她的嘴角天生上扬，即使不笑也显得很快乐，很阳光。
　　然而她的眼神很锐利，像一柄刀尖朝外的锋利长矛，能轻易刺透不法者的伪装，也能安定被保护者的心神。
　　多么矛盾的两种气质，像冰与火，暴力与柔情。但她是萧牧，是一名女特警，所以在她身上，这一切又很顺理成章。周思渺着迷地看着她，默默心想。
　　萧牧被她盯得脸越来越红。她习惯射击时枪托撞击骨头的后座力，习惯格斗时肢体碰撞的钝痛，但她不习惯被美人长久地注视着。尴尬中，萧牧鬼使神差地抬手跟她碰了碰杯子。
　　叮的一声脆响，让周思渺回过神来。她歉意地笑笑，扬手喝光杯里的茶，朝萧牧亮杯底。
　　萧牧如蒙大赦，立刻跟着喝光茶水。
　　周思渺却还是不走，她望着她，眼神真挚地说：“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一直看着她们俩的男特警们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是在搭讪吗。可不太对啊，怎么看都应该是他们英明神武的萧队长去搭讪周思渺那个美人才对啊。
　　萧牧愣了下，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啊？”
　　周思渺好脾气地微笑。“手机号码，萧队长方便给我吗？我看萧队长今天并没有吃什么，应该不喜欢这种宴席吧。我想以别的方式感谢萧队长。”
　　“不用了，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萧牧不知所措地抓抓头。
　　“听说萧队长喜欢骑摩托吹风，我刚好有家相熟的马术俱乐部，可以带萧队长去骑马兜风。萧队长肯赏光吗？”周思渺边说边递上牛皮本和签字笔。
　　特警们对骑马这种帅气又拉风的事情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早在一年前新闻报道某市女警骑马巡逻时，队里就爆发出一波强烈的羡慕嫉妒恨。本市也有一些马场，但对非会员来说价格太高了，充会员的入会费更高，所以只能望马兴叹。
　　眼下有机会能免费骑马，虽然被邀请的不是自己，他们依然很兴奋，纷纷给萧牧递眼色，让她快点答应，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萧牧显然也动心了，略作犹豫便接过本子和笔写下了手机号码。
　　周思渺收好抱在胸前。“明天见，萧队长。”
　　***
　　周日早上，萧牧接到了电话。
　　“请问是萧队长吗？我是方家的司机，八小姐让我来接您去马场。”
　　“我是萧牧。”萧牧腾地跳下床。“你现在在哪里？”
　　“在特警大队斜对面的快餐店门口。”
　　“好的，我马上过去，稍等。”
　　萧牧走到快餐店，看到一辆黑色宝马SUV。
　　司机从车里出来，恭敬地替她打开后座车门。“是萧队长吧，请上车。”
　　萧牧坐进车里，没看到周思渺，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司机解释道：“八小姐昨天就去马场了，说要提前做准备，所以今天不能亲自来接您，她托我向您转达歉意。”
　　萧牧理解地笑笑。“没事。”
　　周末出行的人多，路况比较拥堵，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萧牧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自由气息。一望无际的草地，蔓延的青色在遥远的地平线与天空相连。不远处有几匹马奔跑着，有力的马蹄哒哒地敲击地面，不时传出一两声悠长的马啸。
　　司机停好车，引领萧牧朝马场里面走。
　　有个地方围了一群人，正在很有节奏地一齐拍手。司机带着萧牧挤过去，站在最前排。
　　“八小姐在表演盛装舞步。”司机指着草场里的一人一马解释。
　　萧牧听说过盛装舞步，只知道那是一种花样骑术，没有亲眼看过，不由得很好奇。
　　面前是一匹高大的骏马，通体雪白，鬃毛油亮，打扮得很华丽。火红的布料包裹关节以下的四肢，黑底描金的马缰低调又高贵，马尾蓬松顺滑，像瀑布一样，随着马的跳跃而左右摇摆。
　　周思渺穿着深红色燕尾服，戴着高顶礼帽，骑在马背上，像雪地里的一团火，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训练有素的马踩着节奏交替抬起、落下马蹄，它微扬起头，脖颈修长，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周思渺俯下身子，温柔地拍拍马颈，无声地交流。然后坐直，高举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低昂的音乐倏尔响起，逐渐变得激烈壮阔。马随着音乐逐步加大步伐，从原地快步变成慢跑，准确地踩在每个节拍上，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像连绵的山峦。
　　不论马怎样变换动作，周思渺始终气定神闲地稳坐在马背上，腰背笔直，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像油画里的中世纪贵族。
　　萧牧不懂马术，不清楚马究竟做了什么技术动作，不知道这个动作难度如何、完成度如何，她只是全身心地投入，跟其他懂马术的人一起被深深吸引，由衷赞叹。
　　苍穹浩渺，碧草连天，天地间回荡着华丽的音乐。周思渺像一个高傲的女王，骑着她的良马，接受子民的顶礼膜拜。
　　萧牧一直认为自己硬如钢铁，百折不挠。而此刻，她心悦诚服地折腰，为这震撼人心的力与美，韵律与奔放。
　　音乐终了，围观群众吹起口哨喝彩，周思渺朝众人脱帽行礼。
　　忽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萧牧，看到她带着灿烂的笑容竖起大拇指双手点赞。
　　周思渺笑了，像喷薄而出的朝阳那样璀璨绚丽。
　　萧牧出神地看着她，带着不明所以的柔软，与沸腾火热的心绪。
　　她看到周思渺对着自己笑，然后两指碰唇，送来一个飞吻。
　　心脏猛然收缩，然后剧烈跳跃。全身血液呼啸着冲上头顶，萧牧脸红得像要滴血，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系统抽了，前台显示不出更新，今天才吐出来，真无奈。
这是第八章“舞步”，因为系统原因没看到第七章的小仙女，记得先看第七章“谢宴”呀~

　　☆、番外二　　她们的除夕

　　周思渺五岁那年的冬天特别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她发育得比一般孩子慢，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眼睛却如龙眼核一般又大又圆。当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高大的椅子里，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在方家偏爱女孩的传统下，周思渺被宠成了小公主，一大家人排队轮流把她抱在怀里。从出生起，周思渺双脚沾地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学会走路的时间也比普通孩子晚得多。
　　除夕夜里，她被爷爷抱在怀里，坐在首席上。哥哥们捧出顶钻石王冠，戴在她头上，齐声说：“渺渺，新年快乐！”
　　窗外火树银花，绚烂的礼花朵朵盛开，把夜空照得透亮。
　　周思渺穿着粉粉的公主裙，王冠流光溢彩，苹果一般的小脸洋溢着天使般的笑容。
　　厨房的佣人端来专门给她包的小饺子，大拇指节一般大，拿蔬菜汁染了色，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
　　方茂源把碗拉到自己面前，以一种极其宠溺的口吻低头跟怀里的小人儿说：“你看这小饺子，多好看呀，来尝尝。”
　　小小的周思渺怀里抱着个洋娃娃，乖巧地被喂下一碗袖珍饺子。
　　方茂源心满意足，想给他的小公主更好的礼物，于是问：“渺渺，新年有什么愿望？”
　　周思渺咬住下唇，圆圆的眼睛显露出迷茫。
　　“你想要什么爷爷都能帮你实现。”方茂源鼓励地说。
　　周思渺歪着脑袋努力地想。最近哥哥们给她讲了很多童话故事，她听到了斩龙的骑士，骑白马的王子，知道他们是厉害的英雄，能打败邪恶的坏人和怪兽，救出善良的公主，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于是她眨眨眼，握紧小拳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嫁给大英雄。”
　　全家人闻声一愣，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家渺渺是个小公主，当然只有大英雄才配得上。”方茂源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替她把王冠扶正。
　　童言无忌，美好的除夕夜其乐融融，谁也没有把周思渺充满童心的愿望放在心里。即使是周思渺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梦想成真。
　　***
　　萧牧九岁时活像头小豹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整日跟大院里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追猫逗狗，爬树抓鸟，把整个军区闹腾得不成样子。唯一安静的时候，就是她在书房看那些英雄传记时。
　　她总是抱着本字典，神情严肃地翻看那些泛黄的纸页，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停下来查一查，然后接着看。她看得很慢，很认真，碰到她特别喜欢的人或者故事，她还会反复重温。
　　她很痴迷于这些故事，常常陷进忘我的境界而听不到家人喊她吃饭。直到萧家妈妈走进书房里喊，她才从书里的抽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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