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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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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说了几个人,令他将这几人安置进枢府,逐渐取代各房知事,至不济也要任到从事(副知事)位置上。

    “陛下,枢府用人自有章程,此非易事,臣当尽力而为。”郑彀一脸难色地退下,回到签枢公厅就冷笑一声。

    李邴踱着方步过来,问道:“怎么,陛下又有御示?”郑彀提笔铺纸,将那几人的姓名写下,递给李邴,说了皇帝的意思。李邴脸色也不好看了,枢府现任各房的知事、从事都是花大力气培养起来的,论忠诚、能力、才学都可信,岂是随意能让人替的?他将名单搁回案上,问:“彦颖待如何?”

    郑彀捋了捋须,“按章程走,考上则取,考不上的,才识能力不足,取不中也有道理。”这是枢府进人的惯例,不管你多大的官,以前是做什么的,要想进枢府任职,先过相对应的考关。若皇帝推荐的人有能耐考进来,那就慢慢磋磨。“这事不着急,各房都有手头的事,哪有空闲,先慢慢出考题。”

    总之,掌握一个要诀,“拖”!

    李邴拱了拱手,“彦颖,辛苦了。”

    郑彀也拱手,道:“同辛苦。”两人对视一眼,呵呵笑起来。

    李邴想起当初看到席铮带来的“彀可共事”的字条,心中着实唬了一跳,他没想到受胡安国器重的程学门人、前临安府尹竟是卫国师的人,这让他不由揣测卫希颜在朝中还埋了哪些人?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行事于国家强盛有利,他就会一条路跟随到底。

    枢府在半个多月后终于出了考题,从考试到阅卷取人就用了五六日,直到六月中,郑彀才给赵构禀了结果,五人中有四人没及格,只取中一人。

    赵构恼怒,取来考题看,却并不是多偏的题,但策论题居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考官的主观评断。但考官判得都有道理,即使有失偏颇,然则此非国家抡才大典的科举考试,只是枢府内部用人考案,如果皇帝连这种判卷都要干涉,遇上强势的枢密长官定要谏诤皇帝“事涉过细”,而东府宰执也要怀疑皇帝下一步是不是要侵涉三省具体细务了。

    赵构郁怒在心,又积结在心底。

    而此月,北周凤翔京正在进行武举贡试,皇帝柴赟亲临校场观武贡绝伦科的擂台试,并亲自点评举子的武技。这是自卫希颜在南廷亲试武举点评并引得北廷武人南下后,北廷便开武举以应对,雷氏父子也交替亲临武贡校场点评前十名的擂台较技。而这一次是柴赟登基后的首次御临,与他以前的身份点评意义大不一样,让武举们更加兴奋狂热。

    就在这次圣驾御临中,北周武者们激动地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已经晋阶为宗师了!校场上的武举和官兵们都狂热地呼喊起来:“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宗师陛下万岁!大周万岁!万岁!”消息传开,整个北周的武者都狂热了。军队的将士们也狂热了。大周朝的军民因高宗昭武皇帝的薨逝而留下的阴霾,都在这时一扫而空。大周晴空朗朗,他们的国势也如晴空,万里无云,广袤无边。

    情报传到五云山,卫希颜扬了一下眉毛,并不吃惊。雷雨荼有这个机缘,心境到了,后面也就水到渠成了。

    “论武道天赋,雷雨荼比我强。”名可秀公平赞道。

    “论经史文事,他不及你远矣。”卫希颜也公平论道。

    名可秀在治经上面花的精力太多了些。论治国、治武、治经、治商,这四者能精其一就是人杰,如名可秀与雷雨荼,都是四中占三的杰中之魁首人物。更何况,在这二人所谓不专长的领域,也并非是不精,而是未能做到顶尖。如名可秀,论武,仍然是一流高手;如雷雨荼,论经史文的造诣也绝非庸流,据说以前廷辩时引经据典连何栗、吕颐浩这些名儒都占不了上风。

    “雷雨荼宗师之境,止步于此。”卫希颜慢慢说道。武道天赋再强又如何,除非他能放弃皇位天下,心无杂念地去追寻武道极境,但这可能吗?“在武道上,他终究比不上清鸿。”叶清鸿除了天分悟性外,最难得的就是纯粹。

    卫希颜想起这会不知在哪个地方静修的徒弟,微微笑了起来,对名可秀道:“赵官家这回又要睡不着觉了。”

    赵构被这个消息惊震了半天,继而气得倒仰,只觉天子自尊受辱。柴赟若还是雷雨荼倒罢了,如今同为皇帝,他这个皇帝就比一个宗师皇帝矮了一头——其实这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不过,也不是没有区别,至少武者对大周皇帝会是真心尊敬。对军队也会有影响,军中总是崇拜强者,以实力说话。对文官们影响比较小。当然,有个宗师皇帝自然是更好。

    赵构从这一日起,便疑神疑鬼,总觉得朝臣无意中的一眼,都是在暗里嘲笑他。这让他已经江河日下的身体越发颓败下去,大臣举荐上来的几位民间大夫都觉得棘手,皇帝这病首要是精元损耗,若长期调理也能将养得起来,但关键是心病难医啊。只是这话如何敢跟皇帝和宰执们明说,难道要说皇帝忧惧在心,积郁成病,如今已经沉疴难返?这话说出来不仅会惹怒皇帝,更像是为治病无能找的借口,只怕还会降下更大的罪责,新进的御医们索性自陈医术不够高明,请宰执们再请贤能。

    “都是一群庸医!”赵构躺在御榻上怒吼。

    范宗尹便进言说请萧有涯入宫,胡安国也赞同。太医院令林莒闻讯怒了,上奏章呈到政事堂说,他的老师萧有涯已经虚年八十,从十年前起就不亲自诊病了,平日只是教导一下学生,专心写医书;庐山到临安距离遥远,只怕老师过来就病倒了,请政事堂另请高明。他又私下到宰相府拜见丁起,直言说皇帝的病就是精元损耗加长期忧惧郁结,若皇帝不能宽解心病,再高明的用药也治不了本。请萧有涯的提议最终还是被否决了。

    这时已经到了九月,赵构在御医们的用药调养下,总算能够上朝视事。而其他几位召进的民间知名大夫也正在前往临安的路上紧赶着。

    赵构觉事事不顺,夜里梦见在东京太庙叩拜祖先,醒来后便觉得这是祖宗召示。此前一个月北周已经迁出东京开封府。赵构受赵佶的影响,也崇信气运说,认为临安因为是“临时安跸”,所以他的帝王气运受阻,必须回到东京才能旺盛他的天子气运。于是,次日上朝,便提起都城迁回东京之事。

    朝臣喧然反对。

    众臣都道,东京距离北周太近,只隔着一条黄河,不宜为都云云,竟没一人赞同的。就连胡安国、范宗尹都觉得皇帝是病得久了,犯糊涂了。

    赵构下朝后砸了药汤碗,也知道返都东京不现实,但心里那口气难以下去。

    过了几日,赵构又说迁京江宁府。便有大臣说,江宁府旧名建康,是东晋至陈的五朝旧都,但这五朝的气运都不强,皇宋定都此地,实为不妥。很多大臣都觉得有道理。

    赵构再次气恼,说东京既然已经不复为都,“临安”也不是“临时安跸”之意了,令议定京名。

    众臣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可以有。

    也的确应该改名,不再是临安了。

    于是朝议京府之名,恢复原名“杭州”不妥,因为京城必升格为府,没有“杭州府”这种称法——州和府混在一起了。有大臣奏议说杭州古时是叫“禹杭”,因大禹乘舟至此,杭者舟也,由此可定名“禹杭府”。有大臣说可定“长杭府”,取长行不缀之意。也有大臣说叫“大定府”,大治永定。还有大臣说叫“绍兴府”,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卫希颜听说此名后顿时有空间错乱的感觉,杭州和绍兴,她以后不会混淆吧?名可秀说“绍兴”意义虽不错,但字太绵软;卫希颜立即点头赞成,心说可不是么,很有一股绍兴花雕老酒的绵软味道啊。

    京名还没定下来,赵构又提出要巡幸东京。群臣都劝阻,说等十二月河南大定后,明年再巡幸也不迟。但没几日,赵构又说要御驾巩县,拜祭祖陵。朝臣们脑门都冒筋,以同样的理由反对,心里都在咆哮,陛下您这身体就别再折腾了,等病好了再说。

    赵构却在这上面犯了执拗,一定要去拜祭祖陵。他心里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病不见好,不是治的原因,而是气运受遏,必须拜祭祖陵,在祖宗气运之地皇运加身,自会百邪不侵。

    但宰执们已从御医那里得到确切的诊断,皇帝的病最忌劳累,这个时节万万不能经受路途劳顿。没有任何一位执政敢赞成皇帝出行,万一在路途上出事,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皇帝的执拗让他与两府的宰执们彻底对抗起来,并开始罢朝显示他的决心。

    但宰执们的意见同样坚决,三省、枢密院依旧照常运转,少了皇帝政事照样办。玺宝大印掌在门下省符宝司,即使皇帝没有御笔批可、亲盖皇帝印章,但有两府宰执的签押,门下省书读后照样盖大印,即使四名符宝郎中有两名中官在禁中掌印,也无法抵抗住宰执的压力——都知道皇帝病重不能理事。

    这种局面让赵构的心情愈发恶劣,气得吐血后病势便沉重起来,这回是真的视不了朝了。

    知道内情的朝官们都认为皇帝病情加重都是自个折腾的,这种身体御驾去巩陵分明就是任性嘛,换了谁任宰执都不可能同意。如今皇帝病重得下不了榻,朝官们都忧心忡忡,宫里的两位皇子可还没成年呐。

    皇帝病重的消息瞒不了人,之前让地方进大夫就足够让人猜疑了。京里的官员们已经私下议起立太子了。两府宰执也在聚议,如果皇帝真的有个万一,也要及早做准备为好。

    赵构听到皇城司探来的消息,又气又怒下呕出口血,“朕还没死呢!”

    这一气一口血之后,赵构病势缠绵起来难以下榻了。

    建炎十三年的年节,在天子不豫的压抑中过得沉郁,就连十二月底北周完全迁出河南十九州的消息也没让朝堂上高兴起来。

    十二月一过,赵构的精神就愈见差了。“……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他低低念叨着,声音里透出无限悲凉。

    康履忍不住抹了把泪,他知道官家在念叨什么。

    离卫国师丁忧释服只有两个月了。

    过了二月,卫国师一定会起复。

    官家就算御体安康,也无法阻止,何况是眼下这种景况呢?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赵构的情绪越来越暴躁,虽然他已经虚弱得无力表现他的“暴”,只能表现打翻药碗的“躁”,但成为压倒赵构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陈宥在二月初六禀报的一件事。

    陈宥说,皇城司搜出冯益冯清藏身的下落了,但在抓人的夜里,被几个黑衣人劫走了。

    “小人办事不力,罪该万死!”陈宥连连叩着头。

    赵构猛然直起身子瞪着双眼,手指因为怒极而哆嗦指着陈宥,“你!……”

    赵构无法想象,如果冯益落到宰执们的手中,他派遣皇城司暗杀赵谌的事泄露出去,他在宰执们面前如何自处!更甚者,若是落到名可秀、卫希颜手中……

    该死!该死!!

    “你该死!!”赵构陡然大吼一声,身子直挺挺倒下去。

    康履、张见道闻声而进,但见官家躺在御榻上一动不动,陈宥在地上不住叩头泣泪,“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康履叫了声“官家”没响应,哆嗦着上前,见皇帝圆睁着眼,吓得跪倒在御榻前,见官家还是没反应,大着胆子哆嗦手指探到官家鼻底,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尖声哭道:“官家,驾崩了!”

    陈宥骇然抬头,魂灵惊散的同时只闪过一个念头:我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一大章,赵官家折寿了这么多年,谢幕表演还是要有的。

    话说,杭州取个什么名好呢?如果大家没意见,就叫“大定府”了,要不直接叫大都,宋大都——元大都直接给蝴蝶没了。

  ☆、枢密还朝

    才刚过了未正,两府宰执都在公厅视事;接到内侍促报;大吃一惊,急急出了东西二府;十位宰执在路上会合;面色都是沉重。

    自年前皇帝缠绵病榻以来;他们已经做了不测准备;但谁都没料到皇帝竟这么突然崩逝了;太突然了!原以为皇帝还能拖个半载一年的;那时储君也已确立了,但现在,皇帝突然去了!

    而储君还未立!

    到了福宁宫;确定皇帝大行;众宰执面向御榻叩头行礼,“臣等恭送陛下大行。”起身时众臣脸上都带凄然之色。范宗尹红了眼圈,瞪着康履和张见道逼问道:“上午参见陛下尚安好,怎的突然大行?”

    “官家,官家……”康履掩面大嚎。张见道在宰执们锐利的目光下打了个噤,不敢跟着嚎过去,哆嗦着将入殿时的情景讲了。

    “带陈宥!”丁起斩钉截铁。

    众宰执到外殿坐下。不一会,大内班直拖着陈宥过来了。这位勾当皇城司的中官已经吓软了,丁起一逼问,便将当时禀报皇帝之事供了出来,又紧着大哭,“官家,官家,都是冯益那贼子气得官家……”

    众宰执心生疑虑,那冯益、冯清做了何等背君之事,竟让皇帝如此生怒?又逼问陈宥,但陈宥只知遵照圣意办差,并不知内中缘故。便闻宰相声音严厉冷峻,“尔不知情由,便是尔之罪!”陈宥吓得脸都白了,他可不敢担起气死天子的罪责,赶紧招道:“康履是官家近侍,向不离左右,或许知晓更多。”

    于是提来康履讯问。

    康履哆嗦着回说不知内情,但心中发虚,神色便有不安。

    但讯问他的是当一国之政的宰执们,人人都练出一双锐目,康履丝毫的面色变化都瞒不过去。而直面九位宰执威严如山的压力,康履感觉比面对皇帝更沉重,不过片刻功夫就汗湿重衫。便听宰相丁起冷声说“近侍失责,入陵侍君”,脑袋顿时嗡的一声,他可不想陪葬啊,呜呜,再不敢有隐瞒,将皇帝密令冯益刺杀前宋王,冯益惊惧下携义子逃宫的事都说了出来。

    两府十位宰执的脸都黑了。

    丁起当即吩咐班直统领将陈宥、康履收押,严加看管。又将张宗颜叫来,命令御卫军皇宫戒严,继令陈克礼、姚仲友两位京帅安排武安军、京卫军在京城内外戒严,一切安置妥当,才将皇帝驾崩的丧讯告之天下。

    酉时,丧诏发往各路。

    东西二府的宰执仍在政事堂聚议皇帝大丧之事。

    御史中丞向子諲黑着脸坐在议事厅内,向两府宰执禀报冯益冯清之事。这两人被京城武安军押到长杭府衙,说被人用麻绳绑着扔在了武安军都衙前——这种事以前常有,那些高来高去的大盗或是暗底里作奸犯科的,常有临安城的侠客义士将之逮了扔到武安军衙门或临安府衙门前处置,武安军和临安府都见怪不怪了——陈都指挥使审出是宫里的人,武安军不便讯问内宦,交给京府尹处置。结果郭孝友讯问出这两名内宦与皇帝的密探皇城司有关,脸色顿时不好了,事涉皇城司长杭府也不好处置,便令人提到御史台——御史台职掌内外官员查纠,包括内廷中官在内。孰料冯益要求单独面见御史中丞,供出了皇帝命令他暗杀前宋王赵谌那档子事。向子諲脸色黑的都快比锅底了。真是什么事啊!私心觉得皇帝大概是没脸见大臣了……议事厅的宰执们也这么想,皇帝是羞惭急怒以至促薨。

    但这事不能宣诸人口。

    丁起咳了一声,道:“如今天子大行,储君未立,中外不安,重要是稳定人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众执政和御史中丞都齐齐点头,这种不光彩的事,最好是随着天子驾崩一起埋到土里去。丁起瞥了眼向子諲,向子諲微微颔首,起身行礼告退——冯益冯清是留不得了。

    众宰执接着又议了往北周、辽国遣告哀使,河南、山东、广西、海外东北边地的军队警戒关防等,至于天子祭礼、百官服仪等自有大薨之礼的章程,照着办就是,最棘手的还是储君未立,中外人心浮动。

    李邴一脸肃然,语气断然,“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某与郑签枢不敢擅断,当在卫枢相复职后二府聚议。”他强调了“枢相”二字,卫希颜是军国之宰,立储的大事不可能绕过她去。

    郑彀跟着附和,“枢相二月十一释服,今日二十一,朝堂半月后再议立储也是不迟的。”

    叶梦得等参政恍然想起卫希颜丁忧释服的日子就在下月。因着天子突然大行,又出了冯益这档事,众人的心里都绷得紧紧着,一时竟没人想起。

    赵鼎展眉点头,“当如两位枢执之言,立储为国之大事,应俟卫国师复职再议。”又环顾众参政道,“卫国师复职,军中就大定矣。”

    叶梦得、朱敦儒、曾开、谢如意几位参政的脸色都松缓不来。的确,只要有卫希颜在朝镇着军心,就算一年半载定不下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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