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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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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意沉声禀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枢密使职掌朝廷军机,又身负靖北驱虏之任,府务繁重,对火器作的防务发生失察亦属可谅。之前,谭广以军器监贩利,所幸火器作未隶属其下,否则难保火炮早被逮利贩出,如今谭广并一干贪腐属吏尽皆获罪,新判军器监程瑀正直忠信,经其整肃上下一清,由是,臣奏议依国朝旧制将火器作统于总造戎器的军器监之下,如此既可为枢密院减轻责累,军器造备又可按职权统辖,一举两得……”
赵构心头欢喜不胜,这谢如意果然是聪明臣子,是深体圣心的“如意”之臣!
他手掌心攥压着御座的鎏金龙头扶手,透进肌肤的冰凉之气冷静了激动的心绪,深灰的眼眸缓缓扫视殿内群臣,试图从那些或惊或喜或挑眉的表情中窥得诸人的心态,“大理卿的建言,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的脸色由阴转晴,殿上群臣看得分明,看来大理卿的进言深合圣心,几位宰执的神情都有些凝重,朝中哪个不知火炮是卫希颜一手打造,归到军器监统造说得好听,实际就是“抢权”!
周望喜形于色,归到军器监不就是归到兵部?这可是大功一件,还能得官家青眼相加,观沈元、高惇便知;当即大声应和:“陛下,臣以为大理卿所奏甚当!”
范宗尹早就懊悔先前会错了官家心思,又被卫希颜激怒而火急攻心,一时迷了心智方提出那般昏头奏议,正思虑着如何亡羊补牢,见此时机立即道:“陛下,臣以为,火作器归军器监统辖其利有二:一则职权一统,令出一衙;二则作匠物料统配大有便宜,如用炭、用铁等都可作统一筹划,省却因分属不同造成的人财物耗费。”
他和周望相比终究高出一筹,不仅赞议而且将道理说得分明,赵构脸色更见温和。
工部参政朱震略一思忖,暗想枢密院公权不是坏事,颔首赞同道:“统归一衙后,人料调配方面确可减省。”
赵构心头一松,朱震开了口,胡安国多半不会反对,如此政事堂便拿下大半。
胡安国比朱震想得深,他赞成枢密院适当分权,也放心程瑀掌持军器监,但上面的周望却不是个省心的,偏生此人充当了皇帝在政事堂的“眼目”,不便劾罢,与其换上个比之能干的“眼目”,倒不如由着这位尸位素餐——否则三司会审倒卖军械案时周望岂能脱身?说他清白鬼信?胡安国头个不信,十之八九是卫轲故意留了手,省得兵部来个厉害的和枢府相争。
转念间胡安国已心生一计,奏道:“陛下,臣以为,御史中丞和大理卿均言之有理,枢密使卫轲有察失之责,可罚俸以诫,按故制将火作器归辖军器监亦是良策。……不过,诚如枢密使所言,火炮是能克制胡虏铁骑的锐器,比之神臂弓更强百倍,臣以为军器监的地位突显重要,不宜再隶于兵部之下,臣奏议依回旧制……”
旧,旧制?……周望如遭晴天霹雳,耳中嗡嗡作响,心内大喊:不行!绝对不行!
胡安国稳重的声音在兵部参政听来异常刺耳:“国初,戎器之职领于三司胃案,熙宁六年,废胃案而置军器监,遂有九寺五监;至建炎元年,为简部衙归统辖以除冗精政,将军器监、卫尉寺、太仆寺均并归兵部,建炎二年,朝廷兵制变革,卫尉寺的职司转为掌持军法,故而分出兵部重列寺监;臣以为,军器监亦宜依回旧制……”
“此议不当!”
周望听得忍无可忍,截口打断胡安国的话,愤然向皇帝拱手,言辞切切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胡安国此议不妥!当初,军器监并归兵部,为的是造器精良——军器监掌造不掌配,和军兵脱离,未知所造戎器存弊,十年如一制式不更,而武库司掌戎器配置,可由军需虞侯馈知兵器之弊及军中改良建言;但旧制部不统监,兵部行函军器监的建言均被轻置高阁,乃至北虏侵朝,禁军兵器仍是二三十年前的旧制式,器不精遂致兵不利,此即为前车之鉴!陛下,臣以为切不可重蹈!”
“启禀陛下,军器监立戎器改良之制即可更此陈弊。”胡安国胸有成竹道,“军器监可立规制,每年定期遣员检核军中用器,每有新式军器造出,半载后需派干吏到军中查验新器良弊,如此便可革除闭门造兵之弊。”
“此为良策。”朱震道。
周望急得瞪眼欲争,被范宗尹扯了下官袖,微微摇头表示不可再争。周望正犹疑不决时,赵构开口问道:“谢如意和胡安国的奏议,卫国师以为妥否?”
卫希颜挑起眉毛来看一眼赵构,“陛下是问哪个奏议?是大理卿说的罚卫轲失察之责?还是借这‘问罪之机’将火器作分出枢密院?”
她闲闲凉凉的语调里带着淡淡的讽笑,赵构忽然有些狼狈,就仿佛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小心思猛然间被拽出来大白人前,脸皮子禁不住有些发热,目光闪烁地望着雕漆朱绘的殿门,微咳一声道:“大理卿建言亦是体谅枢密院军机繁重,非为私意,卫国师切莫心存膈意,损了同殿情谊。”
卫希颜撩了撩眼皮,“陛下说笑了,卫轲几时说谢参政有私意?”她嘴角勾起抹笑,“为人臣者,要善体君心,谢参政是忠君之臣,句句出自忠心。”
赵构听得尴尬又羞恼,这话分明就是指谢如意是奉他之意旨而行事,但她这话又无半句不妥当的,难道说为臣者不应体君心?或者反驳谢如意方才奏议不是“句句出自忠心”?惟得咬牙和稀泥,强颜笑道:“众卿皆是忠君之臣。”
卫希颜撇撇眉笑:“是以吾等臣子定要体察陛下对臣子的良苦用心!”
她几句话都暗里带讽,朱震听得直皱眉,对她这般面君不恭的态度有些不满,道:“陛下,臣以为谢如意、胡安国所言均有道理,火器作归并军器监是持公之议。……枢密院是军机之总,实不宜再统戎造,望卫枢使莫要因私废公。”
这后一句却是对着卫希颜说了,胡安国暗道糟糕,正待出言圆场时,卫希颜已冷笑一声,“因私废公?”
她挑眉斜睨朱震,眼底隐有风雷,“照朱参政这么说,倒似卫轲打造火炮是为私意了?”
朱震想说“是”发觉不妥,想说“不是”又是打自已的脸,一时噎住。
李纲皱眉看了眼他,目光带有责色,拱手对赵构道:“陛下,火炮造成实乃卫轲之力,大利朝廷,这份公忠体国之心怎生成了‘因私废公’?——朱震出语不慎,当责!”
赵构脑仁子生痛,暗恼这李纲不知体察上意,你要责斥朱震直接责斥便是,做甚禀奏陛下?——这下是开口责斥朱震不妥,不开口道些场面话也不妥。
正自暗恼犹疑,卫希颜已扬眉淡淡道:“罢了,卫轲不惧人言,却亦不甘如此谤毁。”拂了下紫袖,仿佛有些意兴阑珊的样,“此后,火器研造便与枢府无干。话说前头,既然不属枢府之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火炮研造事卫轲亦不便再作任何插言。”说完半阖起眼眸,一副不想再作理会的神态。
朱震胡须抖了下,“简直,简直,无礼之极!……”
李邴哼了声,也拢袖不语。
殿议到此竟是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归属会如何哩?【奸笑ing】~~~~~~
239
239、武安竞技 。。。
第239章武安竞技
淅淅沥沥,外间阴晦的天空又飘起了雨,进入冬月以来,这雨就没怎么停过,江南的冬雨不大,却夹着西北的寒风,阴湿得钻人骨子里。
福宁殿外垂手恭立的几名头戴软幞的内侍都禁不住打了个噤,缩头紧了下夹絮外袍,目光掠见雕漆彩廊下按刀肃立的殿前御卫身如柱纹丝不动,这几名内侍又不由挺身直了下脖子,挪了挪麻木的腿。
殿中议事已去了两个多时辰,何时才能完啊?
殿外左侧立着的一名绿袍服色的内侍似乎品级最高,他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收不了,招手唤近两名内侍,轻声吩咐“速去备伞”,两人应喏急去。
殿上,一直未发言的宰相丁起奏道:“陛下,臣以为,火器作归辖之事当听听作丞沈元的意见。不如等沈元苏醒后再议归属,当前紧要是救人。”
李纲、叶梦得、胡安国等相公均微微点头。
赵构眼神沉了沉,“康履,传朕口谕:翰林医官院院丞季安,着即率御医二人赶赴韶州,不得有误;着御卫营弓直垛沿途护卫。”
“遵旨!”侍立在御座后的内侍主管躬身出殿。
殿外,两名内侍各人挟着五六柄朱漆黄罗的油伞从廊下急步过来,殿外绿服内侍正是康履的徒弟张勤,看见师傅眼色立刻上前拿了柄伞为他撑开。
“去医官院。”
“是,师傅。”
殿门合上。过了不到两刻,便听里面一声尖嗓:“退殿——”
殿外恭立的内侍急忙打开朱漆雕绘的四扇殿门,低头垂手而立。
未几,便听“橐橐橐”的靴声踏在殿内锦毯上,步声重而急,须臾,官家赭红的袍袂从眼底拂过,紧随其后的内侍高班叫声“起驾——”,垂在袖下的左手摆了摆,表示“官家心情不妙,小心伺候”,众内侍心中一凛,神情愈发恭谨小心,簇拥着皇帝沿廊往殿后而去。
皇帝退殿之后,朝臣方出殿。卫希颜当先跨出殿门,清颜泛着冷,愈发让人不敢抬视,内侍垂着头恭谨递上朱漆黄罗油伞,她顺手递给身后李邴,紫袖一拂踏雨而去。
“诸位相公,”李邴执伞回身道,“沈元一案便有劳三司了。”说完拱了拱手撑伞步入雨中。
走出殿门的政事堂几位相公都皱了下眉,朱震恼怒道:“这话甚么意思?枢密院要撒手不管?”
范宗尹撇眉,“靖安署避嫌亦是应当之理。”
大理卿谢如意看了一眼御史中丞赵鼎,捋须眯目道:“靖安署是否有‘嫌’尚是两说,但大理寺向来只断朝廷命官的犯案,这江湖刺客暗杀官员的案子可非大理寺所属呀!”
赵鼎撑着油罗伞走入雨中,头也不回道:“御史台职司监正官邪,这刺客案亦非御史台之责。”
周望恼恨军器监之事,对范宗尹袖手不声援也心存不满,哼声道:“这么大的案子,总不成刑部独理罢?”说完甩袖而去。
丁起、胡安国几人对望了眼,撑伞出了福宁宫,一路往南,行出宣佑门便是外朝。时近寅末早已落班,尚书省内相公们的傔人备了雨披候着,诸相各入公房休憩间换了常服,着了雨披偕行出左银台门、左掖门,在宫门前寒暄几句便分坐马车离去。
车过六部桥时,丁起掀起紫色厚毡夹板帘子吩咐车夫:“去清河坊御营张指挥宅。”
“诺。”
丁起放下帘子,眯目靠着车座上的锦垫,思忖火器作之事该如何处置——卫国师在殿上的话是甚么意思?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放手火器作?
他想了一会,又细细回思卫希颜在殿上说话的神情,仍觉得似是而非,看来这事还得探探枫阁的意思。
两刻后,马车到了御卫营都指挥使张宗颜的宅第。
殿议决定由御卫营派遣身负功夫的军士加防火器作,丁起并不知晓御营都帅也是名可秀的属下,但他肯定枫阁那位必是对火器作的防卫暗中有了安排,御卫营出面也不会有多大妨碍,否则殿议时卫国师不会是那般不咸不淡的反应。
酉正二刻,丁起的清漆楠木马车驰出张宅,出街后一路往北直行到兴庆坊,即丁起的府第。他心中有事,换了件玄色暗金的锦袍外罩灰鼠皮褂子,便带着两名亲随,乘栗壳色靛青帘子马车从角门出了府。
马车行过定民坊时折东,绕了个弯,再从积善坊折回西面,过万桥后直行一箭之地,再折南进入福佑坊,穿过十字宽巷往东,又过一道僻静干净的巷子,迎面白墙青瓦,暮色里墙内林荫重重,望不到边。青衣利落的门子验了玉牌后,马车便从悬挂红灯笼的朱漆侧门静静驶入。
莫秋情在正心阁的东侧阁见了他,说:“宗主外出,预计半月方归。”
丁起愕然,急问:“主君行前可有吩咐?”
莫秋情转述名可秀的话:“宗主说,‘擎升为人谨慎,虑事周全,勿需多作嘱咐,万事顾全大局便可。’”
顾全大局——丁起默默忖着这句,直到马车出了兴庆坊,他仍颦着眉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主上恰逢此时外出,是巧合,还是……?
他捋着细髯,疏眉微垂,随着车轮的辘辘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
次日清晨,飘了一夜的淅沥小雨终于停了。
卫希颜正式行函政事堂,说靖安署要避嫌,将沈元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查。
大理寺参政谢如意不想趟这滩子浑水,御史中丞赵鼎自然也不愿被皇帝当刀使,两人拿持着刺客案件不属大理寺御史台的职司这理由不松口;吏部参政李纲对范宗尹存有“执律怀私”的定见,岂肯放心刑部单独查案,更是不赞同范宗尹所谓的“枢府避嫌”说法,反对靖安署置身其外;丁起和胡安国对范宗尹也不大放心,诸公意见不一,因此堂议几次都未能决下。
转眼两日便过,天公作美,晴天大好。
仲冬十四,建炎四年的武安军大较技在京城西北的京营大教场拉开。
建炎南朝十三路武安军经县中队、州支队到路总队的层层较技选拔,六百五十名菁英汇战京城。前六日是单人赛,比试徒手搏、刀剑搏、障碍跨越、步射等;第七日至第十五日是团体赛,以路为团,作马战、舟战、击鞠战等。
卫希颜身兼武安军都指挥使一职,以视察较技为由,向政事堂和閤门使递了因公休朝的条子,对沈元被刺案及火器作加防诸事浑然不理了,说是要“避嫌,不谋其政”云云。
她这种说撒手就撒手的态度让政事堂几位相公都有些头痛,甚至丁起私下里也见不着这位国师的面,不知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
但沈元一案事拖不得,政事堂诸公几经争执,最终采取了折衷方式,以刑部为主、靖安署为辅、大理寺和御史台负责监察,同赴韶州查案。
靖安署只出了两人,由方舆司郎中孟曙亲自带了一名靖安尉,说“枢相交待,火器重地,人多易泄密”;大理寺和御史台都精乖得很,均只派了一人;刑部派了七人,由捕盗司郎中率领,和廖廖一两人的其余三队比起来,颇有些浩荡的声势。
仲冬十六,查案组走得悄无声息,政事堂将沈元被刺案捂得甚紧,朝中多不与闻,而京城士庶皆被天下蹴鞠社联赛吸引了目光,酒楼茶肆瓦子尽日里都是喧议哪家球社能夺魁,哪家球员踢得最劲,下注多少……
说起蹴鞠,这是宋人上至达官显宦下至市井小民都喜好的娱戏,在春天最为兴盛,杭城一来有蹴鞠春赛的传统,打从武安军建制并从去年开始十月竞技赛,团体赛的击鞠战就吸引了京城万众观战,赛后人人都说寒冬腊月里打毬那才是血气铮铮的好男儿,京城十大蹴鞠社喳喳嚷嚷商讨了一月多,联社牵头兴起天下蹴鞠社联赛,每年秋八月各州开赛决出头名,冬十月赴京城总决赛,首届联赛的魁社之战恰在武安军击鞠战开场的前五天举行。
仲冬二十六,喧喧闹闹的蹴鞠联赛才刚落幕不久,京城百姓的热情还未褪去,武安军击鞠战便在万众期待下开场了。开赛前十日,武安军总指挥衙门便委托《西湖时报》遍布城内的报童开售门凭,每凭十文钱,三尺以下童子免凭入场,到得开赛之日,偌大的东青门击鞠场从里到外都围满了人。
击鞠和蹴鞠不同,蹴鞠是足踢,而击鞠是柄击,又叫“打毬”,分为大打和小打,大打就是马球,多在军中盛行;小打是骑小马或驴骡打毬,又叫驴球,多在民间尤其女子中盛行,京城就有好几家女子驴球社专为高门大户表演击鞠赛。
东青门的击鞠场在京师武安军教场内,草坪平整宽阔,长约千步,宽八百步,是京城最好的击鞠场地。场地东西两边分别竖球门,门高一丈有余,顶尖刻有利目展翅的铁鹰,下部设莲花石座。球门两旁放着二十四面绣旗,球门后各有一个旗架,每射进对方球门一球,就有记分员往旗架上插一旗以记分。
击鞠场的北面,搭起了一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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