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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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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胥为胥役,是指在官方衙门服役的人员,没有官员身份,即衙役,百姓多称为公差,这些人负责衙门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事务。
——常说的“胥吏”,实际上就是指吏员和胥役的合称。

2、关于杂品入流:
从唐代起,凡是吏员,不列入九品官职,但有编制员额。吏员干得好并达到一定期限,可以通过考核,录用为有品级的正式官员,称为“杂品入流”。

伙计们,祝元旦快乐!











204

204、两淮风云 。。。 
 
 
  建炎三年,在遥远的西川拉开共治的序幕之时,南朝大旱成灾的两淮路也风起云动。
  
  元月初,淮南西路、淮南东路的常平司贪污案被相继揪出,李纲、赵鼎又顺着常平司的藤摸出了转运司的瓜。由此,贪污结成网的两淮路官场被撕开了道口子。
  
  之后,在共济会暗中搅动民间申诉的配合下,顺着藤蔓又牵扯出一大片的瓜瓜蔓蔓——从二月至四月,两淮州县的官员陆续跌落下来,淮南两路的官场被搅了个底朝天。
  
  五月时,江南路和两淮路的几个州县下过几场小雨,但这点雨水对旱了近一年的田地来说不过是润了下地皮子,没起什么作用,千里仍是一片龟裂的赤地……赈灾的粮食在源源运入,由工部统一规划的开河引渠的水利工事也仍然在持续。
  
  灾地引渠做工的民夫挖沟挑土,人头攒动,而负责难啃的地段是头戴范阳帽的武安军士兵——接军令协助地方水利工事,淮南两路甚至还出动了一部分国防军。这无疑鼓舞了灾民修渠的积极性,让工程进度加快了不少。
  
  工地上的民夫经常能听到远方嘹亮的歌声,听说是挖渠的军队在赛歌,威武雄壮的吼唱如大河波涛般滔滔不绝,一波刚平了又起一波:
  
  “风云起,山河动,吾辈军人当自强……”
  “……旌旗裂,雷鸣震,狭路相逢勇者胜……”
  “……血染兵戈,百血战沙场不畏缩……”
  “……前进兮前进,荣耀属于帝国军人!”
  
  锵锵有力的调子让人胸腔子振动,恨不能跟着吼几嗓子。“听说这是卫国师写的军歌……”工地上的民夫早听熟了这调子,往往随着远方军队的雄吼歌声而哼唱。
  
  歇工时,大伙儿一边喝水,一边闲扯。被民间奉为“战神”的天仙国师永远是乡野百姓扯聊的乐趣,而前阵县城发生的事更在这段时间攀升成为民夫们最热议的话题。
  
  “听说了吧,姓胡的县令被抓起来了!”
  “呸!那狗县令早该遭雷劈了!”
  “哎,可怜齐四家的死得惨……幸亏老天开眼,恶人有恶报!”
  “屁!老天有眼就不旱成这样!要我说,得亏有了共济会,听说齐四家的事,是刘先生帮忙写了状子,投给了京里来的钦差御史,这才告倒了胡狗县……”
  “我也听说了!好像不止齐四家的,还有邻县一个村,也是公差收税逼出来的人命……共济会的管事为苦主递了状子……”
  “递得好……这帮恶狗……”
  
  距离工地一里外的地方搭了几座工棚,乡里的老人妇女们也没闲着,被编制起来支援后勤:烧水煮饭、送水送饭、洗衣……个别伶俐的还给请来的药房郎中打下手——做防病防疫的活儿,工棚内外尽是叽喳的喧语和笑声。棚里干活的妇人也在摆聊城里县令被抓的事。
  
  “老天爷没打喷嚏下雨,眼睛倒是张开了。”椿米的妇人一口淮南方言。
  “二嫂子说得对!这老天就是开眼了!”筛米的妇人一脸的痛快。
  “得亏新皇圣明,派了青天下来。”旁边编拖土竹篓的花白须子老头感慨道。这句话却引来旁边择野菜的妇人撇嘴“嘁”了一声,“要我说,得亏有了共济会……要不是有他们监督官府放粮,早被黑心的胡狗县吞了,哪还有咱们的嚼头。”
  “……这话说的也是。”老头停下手,直起身捶了下腰,“这天底下还是善心人多呀……”
  
  “听刘先生说,不止咱们这地头,闹灾荒的县城都有共济会捐粮……啧!这得出多少粮食呀?”
  “我听伢子他大说,共济会当家做主的是京城一位姓名的大富人……”那择野菜的妇人道,“啧,和咱们一样,也是个女人哩!”她一脸的自豪。
  “吓!柳二家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那妇人边说边摘菜,动作十分麻利,“我家三伢子不是在县衙跑差嘛,被共济会的刘先生看中了,在御史跟头说了话,提了我们小三做班头——昨个才有的空回家看我们,今个一大早又急忙走了——说县衙里头热闹得很,到处都在说共济会……小三说共济会最大的善人就是名会首,是京城的首富,还是那个什么流……”
  她歪着头想了想,一拍巴掌,“对,是那个名花流的主人……吓,你们不知道名花流?……大运河上跑的船十船有五船都是他们的……”
  “哦呀呀!”干活的妇人都直了眼。此地属淮南某县,邻近京杭大运河,即使乡下妇孺也知道大运河船来船往的繁盛——能拥有许多船的名花流自然是顶顶厉害的了。
  
  柳二家的得意道:“三伢说,那名会首是顶顶行的大人物……听说,为灾荒的地头运了四十万担粮……”
  
  “四、四十万……担?”围听的妇人都哗开声,这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望星星的数字。“比十个……不,比百个郑家还富!”郑家是县城首富。
  
  “郑家算个什里!”柳二家的撇起了嘴,“我伢子说,京里来的御史对刘先生客气得很,郑大官人见了刘先生还要弯腰打拱咧……刘先生说他只是共济会的一个管事,还见不到那位会首……”
  “哦哦的呀!”众妇人又惊叹了。
  
  编篓的老头揪了揪须子,面上神情又喜又忧,“眼下这运河的水快引到田头了,今年秋种有望喽,但愿新上来的县令不是个黑心捞肺的……不然,咱们田户人还是没好日子过!”
  “县城里不是张榜说了,新皇帝免了灾地两年的田赋,总能让人缓口气吧!”
  老人摇头叹了口气,“说是免了田赋,但还有差役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名头……收多少税,说到底还是县衙里头说了算,要是摊上个前头县令那种,地里的收成怕也剩不下几个嚼头……”
  这话触动了乡里人的心事,谈论的兴头便有些蔫了。
  柳二家的看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家三伢子说了,共济会在楚州城有分会,救灾完事也不走——要真来个黑心捞肺的县令乱收税,咱们就告到共济会去。”
  “……啊嘞,咱们好歹有个说话的地头。”
  
  两淮的乡民百姓扯谈得热闹,州县的学子们更是群议纷呈,但读书人和种田人说的话拢不到一块儿。乡里百姓痛快狗官被惩,称赞朝廷和皇帝的仁德,但相对来说,人们更多的感激是冲着共济会——毕竟距离更近,而那位有钱又有貎的共济会女会首,更满足了平民百姓八卦热聊的心态,提起她的次数绝对比称赞赵官家的多。与此相反的是,读书人对朝廷和皇帝一片赞颂声,赵构被称为“仁君”的德望再次高涨。
  
  州县学子的赞颂自然被监察御史上奏呈到朝里,一时拍皇帝马屁的谄媚者甚众。
  
  逢紫宸殿朔参朝会时,一些臣子谀词如潮,盛赞:“陛下圣明,仁心爱民……如此大灾,却绝了流民之患,且饥死者甚少,其功德乃前朝历代不能及也……”又有赞:“陛下果决弘毅,澄清两淮吏治,清浊百年弊害,堪为当世明君……”
  
  赵构被这番谀词赞得心花怒放,面上却端着矜持,“此乃政事堂和诸卿尽力之功。”
  
  宋之意暗地里撇唇冷嗤,游移的目光和侧后方的兵部郎中谢有摧遇上,眼底均流过不屑之色。
  
  申时下值后,两人约去宋之意宅邸喝酒。酒过几巡,礼部侍郎撇笑,“没有宗主的筹谋,这大灾年的流民患岂是轻易解得?哪年大灾不饿死个几万人……所谓仁君功绩,不过借了宗主之力罢了。”他带了两分酒意,挥袖道:“朝廷历来肃贪难,皆因了官官相护……地方和朝廷的利益纠扯不清,清贪清到自家去了,这吏治如何清得了?如今地方官没有了朝中的关系网,清贪就不是难事!”
  
  谢有摧点了下头,“我朝在杭城建都不到三年,得幸地方和朝中的利益网还没建立起来,否则……就是两个李伯纪、赵元镇同时出马,这两淮官场也不是说清就能清的。”
  
  宋之意眯眼笑了声,摇摇头,“谢三哥,要说这朝中的利益网一点没有倒也未必……最近朝会的争论可是激烈的很呢!”
  
  他说的争论是指朝官在两淮肃贪上分成了两派:严惩派主张按律论刑,不可宽贷;温和派则担心两淮官员被清空不利政事,主张只惩首恶,轻者可代职赎罪——双方各执一辞,在朝堂争议不休。这温和派明着是为两淮政务,实则出于利益牵连——如宋之意等,自是看得明白。
  
  谢有摧也是明白的那一分子,摇头断然道:“争论亦是枉然,宗主不会容忍贪官在位。”
  
  宋之意对名可秀在政治上的手段比谢有摧了解得更深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三哥,不止如此,宗主的用心深着哩!”
  
  ***
  
  就在礼部侍郎和兵部郎中把酒议两淮之事时,政事堂宰相丁起也正晋诣枫阁主君。
  
  名可秀对贪官的处置态度很明确:“最轻亦须罢职,永不述用!”
  
  针对一些朝臣所谓的“官员一空会令政事瘫下”之说,她报之以冷笑,“地方官真正能处事者几人?这些官员只图升迁,不习民事,具体政务是持赖于令吏——这样的官儿清之一空衙门也垮不了,提拔几个清白的令吏暂摄事,同时在当地选拔能者充任吏员,即可维持州县庶务。”
  
  “诺!”丁起在朝中属于“严惩派”,闻之欣然。
  
  “擎升,这一次两淮官场清得好!”
  
  名可秀道:“我大宋前朝之弊,正是冗官冗兵,靖康之难的祸根子当归于此。希颜兵改后,军费虽降得不多,但九成用在了刀刃上,不再是养那些袭军籍的腐弱无用之兵,冗兵的弊政基本得到解决;目前,朝廷处政之紧要即是消除冗官冗吏。”
  
  大宋冗官冗吏之害,稍有见识的士大夫均深知其要。
  
  就拿冗吏来说,按朝廷规制,州县的经制吏(指有编制的吏员)不过二三十名,但实际上衙门里的非经制吏(超编吏员)却有数百到上千。这些不在朝廷编制内的吏员地方衙门如何供养?全凭了名目多出的办差费:跑腿鞋袜费、车马费、茶水钱……凡办差均有额外收费。一县之民不仅要供赋,还要供养庞大的衙门!
  
  南朝新建后,因京朝官的任命自初就有控制,所以杭都各部司的官吏冗余并不严重,但地方冗余却是承自前朝,由来已久。
  
  这些冗官冗吏若不清治,就无法宽养民力;不宽养民力,就不足以厚培国本;不厚培国本,国家财政紧缩,变革图强的法令便无法施行。而地方官场的胥吏腐败更是大害,好的法令没有良吏施行,再好的变革也成了害民扰民之法。
  
  因此,主张对两淮犯事官吏的严惩不怠不仅是为了澄清吏治,更是要借这个机会削除危害大宋的地方冗余。
  
  “那些清空的州县……”名可秀对此早有处断,“凡户数不足三千户的县,借机裁并,降为镇,设镇官。”
  
  大宋官吏冗多的一大原因就是州县衙门过多,裁并衙门就意味着朝廷削掉了一个地方的官吏编制,不仅能减少朝廷的俸禄支出,也减轻了百姓的徭役负担。但如此利国利民的良政,却因涉及到官员的利益而让大宋历代贤相束手为难,无法施行下去。
  
  丁起想起朝堂上有可能的异议,目光微闪,“朝中或有大臣以‘不合祖宗规制’为由进行反对。”
  
  “祖宗规制?”名可秀挑眉,“太祖朝的规制是按主户数分八个等级设县,当时南北尚未统一,主户不足三百万,遂以四千户即可设立望县,五百户亦可设为下县。历三百年后大宋人口增长十余倍,然设县的规制却一直未变,究其原因,不是大臣愚蠢得看不清已经变化的现实,而是利益挡在了眼前。所谓‘祖宗之制不可变’,不过是利益的庇护伞罢了!”
  
  “主上所言极是!”
  
  ***
  
  丁起走出枫阁时,脑中忽地涌出一句:破而后立。
  
  冗官之弊是大宋的毒瘤,朝廷养官之费,几乎占了一年财赋收入的五成,前朝名相如范仲淹、王安石等皆想清除冗官,但冗官岂是好清除的——这是挑战整个官僚阶层的利益。由是,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失败;王安石的新政更不敢轻易碰触冗官问题,反而因新法施行而不断措置提举官造成机构重置,更增加了冗官的增长……然而,这颗毒瘤却在建炎新朝被劈开了,并有望彻底被拔除,不得不说,这得益于靖康之祸摧毁了原来根深叶茂的利益网。
  
  由是,因“破”方得“立”。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主户:宋朝将有地的人户称为主户,租种地的称为客户。
注:户数不是人口数。




205

205、清浊之分 。。。 
 
 
  建炎三年元月至七月,两淮路一百多名州县主官和幕职官员先后被下狱,重者判死刑、流配,轻者革职永不述用;除了官员外,一大批胥吏——两淮二十个州竟然养了五万余胥吏,赵构闻之骇然——涉案论罪后,四万名胥吏被判罪革职。
  
  《西湖时报》对此评论:“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风暴,困扰大宋两百多年的吏治毒瘤终于在两淮路被切除……国朝之吏治新风,由此而起……”
  
  就在两淮路吏治风暴收尾之时,西川治平推事的选举也从成都府的辖县推到了其他州——除了西南僚的居住地外,凡汉民州县均进行了选举。
  
  之前,范祈等十二推事在选举上提出了种种防弊策略,确实收到了一些效果,但有些结果是阻止不了的,譬如,选出来的推事多数是“有钱推事”。当然,即使如范祈这般修身自律的名士,反对的也并非有钱者居位,而是“非读书人”居位。不识诗书礼仪者,无德也,此乃文人士大夫之共识。范祈、李庭等推事所忧虑的也正是此点。
  
  卫希颜在给名可秀的信中写道:“选出来的推事大抵可分为四个阶层:一是有田的豪户,可称为地主;二是有钱的商户;三是地方名士;四是退职赋闲在家的官绅。因商户致富后多半广置田产,又与豪户同被文人士大夫排在读书人之外,是以有田豪户和有钱商户可统归为地富阶层,而地方名士和退职官员则可归到士绅阶层。如果官员是大宋的上层,那么治平推事的‘地富士绅’就代表了大宋的中层……
  
  “与社会的上层相比,中层更希望改变;与最普通的下层百姓相比,中层又多了改变的勇气……这个群体的出现,会给大宋带来甚么呢?或许,这只还很弱小的细手将推动地方士绅对县级、州级官府政务的监督与参预——当然,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唔,在地富士绅这两大阶层之外,县一级的推事还出现了一个人数极少的阶层——仅八人。这八人都是乡里的族长,被选出可说正常,亦可说意外。乡里的选举大同小异,租田种的客户一般选主家,而有田的农户会选本家德高望重的族长,如果遇上主户比客户多的村子,且持选胥吏不被贿赂作弊的话,族长就会胜出。
  
  “这些族长的家境在乡里自然算好的,但也够不上‘富有田产’,至多为中上等农户,代表了种田阶层的利益。虽然只有八人,似乎无甚作用,但毕竟是一个意外的开端哩……推事会将是一扇开启外界的窗,即便他们在屋子里仅是充当举手的人偶,然透过窗子却终究能看到些外面的世界,那是与乡野完全不同的天地……所闻所见将记入他们的脑中,潜移默化地影响思想,并因了他们在本乡的威望而洐射到乡邻族群……这让我想起一首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哈,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是如此吧!”
  
  ***
  
  正是入夏七月的天,一声炸雷,石破天惊般的在高空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炸雷,如在耳边劈响般嚇人。正盼着炎夏天降雨的人们也不由被这轰雷惊得心弦颤了两抖,还没缓过神来,几滴铜钱般的雨点便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倾盆大雨。轰雷阵阵,惊电长闪。
  
  西川吏治风暴就在卫希颜“啪”声铿然盖上官印后,伴着雷鸣电闪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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