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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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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唇低咳两声。挞懒这着棋,算是布对了!
『赤龙』那边,也可加紧动作……
雷雨荼淡淡一笑,苍白如纸的面容化开浅浅绮色,眸心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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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可秀在广州看到卫希颜转来的秘讯已是五月上旬,她秀眉轻蹙,低叹无声。
终究,要付出伤亡代价!
***
“虎丘原一战,我军小胜,伤五百七六,亡一百一七!”
陈州军内,南军虽打了场胜仗,营中却无丝毫振奋,士气反而一直低靡。
“黑伢子,你娘来信了,说在村里给你相了个媳妇,看啥子时候请个假回家……呜呜!你都成了块木牌子啰,还咋个圆房……呜呜,咱俩出来一双,回去吊单,咋向你爹你娘交待啊……呜呜呜……”
……
“老七,国师说军人为国捐躯是荣耀……可你这么去了,老哥还是为你抱屈……不是老哥怕死,咱们既然吃了这口军粮,脑袋就是系在裤腰带上了,没准哪天就被阎王爷收去了……但你死得不值啊!这仗打得……真叫个冤!”
……
“王监军,咱是真打仗还是唱戏啊?……真打?那怎么往地上喷猪血?还让咱大伙抹血躺车上装死?……不是真打?怎么又死了好些弟兄?秦伍就硬梆梆地躺那……呜呜!王监军,您给说说……咱们心里憋得慌……”
……
“胡闹!”
蒋宣在帅帐里咆哮,指着第三军师、部、都等一干大小将官的鼻子斥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脑子里进猪食了?听听,营中都传成啥样子了?……”
他骂完将官又骂各监军,“还有你们,几句好话都不会讲!卫帅派你们来是吃白食的?”
众将都耷拉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头却着实憋屈。这仗打得他们也犯迷糊,又如何解释给士兵听?
蒋宣见众人似是不服,恼怒下一巴掌拍在帅案上,“帝国军人铁律第一条是怎么说的?马成!”
“有!”师将挺胸立正,大声道,“帝国军人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谁还有话说?”
众将齐吼:“没有!”
“传本帅令:谁再散布颓论,一律禁闭十天!”
“是!”
蒋宣发完脾气,喝退众将,一人憋在帅帐里踱来踱去,猛地一挥臂,帅案上一摞书齐飞出去。
“嚇!”都监军赵林刚掀帐走入,一本书擦着他盔帽飞过。他拣起书掸了掸,笑道:“蒋帅这是发哪门子邪火!”
“哎哟喂!你可回来了!”蒋宣见到他大喜过望,一把拽过他,“种大帅怎么说?”
“哎!别急、别急!我连夜从颖昌府大营赶回来,容我歇口气喝杯水再说。”
“给、给,水!”蒋宣殷勤端过水杯,双手奉上。
赵林着实渴了,也顾不得斯文,咕嘟嘟连喝了几大口。
蒋宣心里憋闷,在将士面前却还得撑场面,这会儿当着赵林他便忍不住怨怼,“茂森,你说说……要打就扯开膀子痛痛快快干一架!不痛不痒的来这一场,若全是演戏倒罢了,却戏中又有真,白白损了我一百兵!别说将士们有意见,就连我,也想不通啊想不通!”
“喏,答案就在这里!”赵林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公文递去。
“这什么?”
“种大帅没说别的,就拿了这封信给我。说必须你我二人同时过目,看后立时烧毁,勿落于人手!”赵林说得严肃。
蒋宣神情不由端严,小心拆开封套,取出信函展开,入目一列庄重沉厚的颜体:“一切的牺牲都有价值……”
他心头一震,低促道:“是卫帅!”
“什么?”赵林急忙凑过头去,眼神一亮,“没错!是卫相亲笔!”
他原是枢府都承旨张元幹的同乡,在刑部任律法文官,枢府兵改时急需文思敏捷又熟悉律条格式的文官起草律例,张元幹便推荐了这位同乡,临时借调到枢府——因卫希颜多次在军令律例上亲笔修改,是以赵林对枢相的字迹十分熟稔。
针对虎丘原一战后国防第三军流散的悲郁不解情绪,卫希颜挥笔道:“一切的牺牲都有价值!莫要以为这是一场戏,是,亦不是!”
“……我们走的每一步、流的每一滴汗、洒的每一滴血,都盛载着军人的荣誉!我们打的每一仗,都是为了国土的完整!为了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昂首挺胸地拿回祖宗的土地,用自豪洗雪耻辱!”
“……告诉士兵们,所有的牺牲都有价值!士兵的鲜血染红我大宋的旗帜,士兵的血肉铸就我大宋的丰碑!所有阵亡的将士都是英勇殉国的烈士,父母妻儿永受国家抚恤!”
……
两人看得热血沸腾。
“英勇殉国的烈士!”
“永受朝廷抚恤!”
二人抬起头来,眼中焕起神采!
“每一位士兵的牺牲都有价值!”
“我们今天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帝国明日的强盛辉煌!”
“蒋帅(都监)!”
两人异口同声,对望一眼后同时大笑。
“为了帝国!”蒋宣握拳击出。
“为了帝国!”赵林欣然回应。
“砰!”
两只拳头对砸,紧密相合。
作者有话要说:宗老子:老子,是宋人对老者的一种敬称。
时髦的东西果然是比较中看,电信局给俺弄了个外型特帅的调制解调器,谁知前天用了一下就罢工了!得,今天给俺换了个黑头黑脑不时髦的家伙……
迷局不明
当南北两军在虎丘原短兵相接时,临安京城也掀起了一幕没有兵戈、却更激烈的战争。
这场被后世称为“原儒之争”的论战从建炎二年五月始,到建炎五年腊月止,持续了三年半,无数的学子士人官员被卷入其中,沉浮起落,荣辱难尽。
初时,风,起于一篇文章。
建炎二年的四月二十八日,《西湖时报》的头版依然是不论贡案,却和贡案相关,由监法御史这一专职引申出对大宋司刑审讯的变革刍议,虽然没有直接提及贡案,看报听报的人却仍是兴致盎然。
对这类评议感兴趣的多半是读书人,以及一些目光长远、关心朝廷风向的商人。因贡举事件,更多的商人卷入报众,他们对朝廷的司刑体系并不关心,但灵敏的鼻子却时刻耸动着,小心翼翼地不放过片分有关贡案的讯息……又有两浙路、江南路等临安附近州府的读书人和有钱子弟在贡举收监后源源不断地涌入京城,加上涉案举子的亲戚家仆等,京城客栈几乎人满为患。
在这种情形下,毫不夸张地说,《西湖时报》无疑万众瞩目。这时节,现于报端的每一篇评论都会被人咋摸来咋摸去、意图品出文字后面有可能隐藏的意味。
因此,当日,《西湖时报》头版之后的一篇文章引起了广泛注目!
文章标题很短,只两字,名曰:『原儒』。
字简寓深。
原儒——是儒家原义?还是还原孔子之儒?
短短两字,挑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由于大理寺开审在即,它引发的波澜直到复审后才哗然掀起。
有人拍案,“竖子!……无名之辈,也敢妄谈儒之原义!”
有人悖怒,“……圣人之言,岂容尔等随笔谬解!”
也有人叫好:“妙哉至矣!君子何以明道?义以生利,利以平民也!”
有人叫好的同时,当然也有人驳斥:“胡言!……君子者,当重义轻利,敦尚风节……”
……
时令进入五月,这篇文,如一把火,投进建炎二年夏,将酷热的暑气灼得如火如荼!
海商的反应最快,从文中嗅到了利好,立即遣命幕友在京师发文赞和,大谈商事流通对经济繁盛之利,道商人生利,朝廷以利养民,正合了“政之大节”云云……
“荒谬!尔辈为利营营汲取,见利忘义,不择手段……恨不能偷税少赋,竟敢恬颜曰义以生利,小人嘴脸不足道尔……”名为“顾秋山”的文生驳词锋利,又举了几个商人见利忘义的事实,博得喝赞无数,纷纷跟文。
如是,在贡案复审之前,暂歇一时的儒商之争又因『原儒』这篇文再启战端。
京中儒官之首——门下省给事中胡安国却带着几分清醒,传信给同僚范冲、朱震道:“贡举未结,戒急需忍。”
胡安国之子胡寅在朝中任起居郎,专司记录皇帝的起居言行,当班时食宿皆在宫中,与皇帝日日面对,因志节敦直且文才卓然颇得皇帝青眼。赵构每日看报,《西湖时报》上的争论自然引起他的关注,问及胡寅的看法,敦敏的起居郎冷笑道:“此等蠹蠹之辈,若无法令约束,焉得守矩纳赋?竟自诩义以生利,可知‘羞耻’二字何书?”赵构拍案大笑。
三十日晚,轮到胡寅休班出宫,回府对父亲说起此事,胡安国道:“起居郎官职不显,但身为皇帝近臣,对君上极有影响。你要把住时机,请官家罢王学,倡举程子之道,归回我儒家之本。”
“是,父亲!”
胡寅想了想,又道:“父亲,那篇『原儒』剖义利之辨,文理清晰,述事严密,必是熟读经史方有此见解!……文章题曰‘原儒’,虽然狂妄,倒不乏中正持平之论。……这枫山居士素未闻名,不知何人门下?父亲可知?”
胡安国捋须摇头,“为父也是初闻此人!”他沉吟一阵,灰眉下一双老眼陡现睿光,“此文出在贡案复审之前,来得蹊跷……”他捋须不语。
胡寅眉毛一挺,“父亲是说……和这案子有关?”这两日报上儒商争论又起,想当初贡举斗殴便是肇祸于此,再起争战岂非对贡案判决不妙?他迟疑道:“难道……有人故意想挑起事端?”
会否是国师?……他眉头凝沉,看了眼父亲。
胡安国摆手,“不然!卫国师精于兵略,未闻深研儒学,此文功底深厚,非她之手!……再说,挑这事端,于她何益?”
胡寅点了点头。国师态度虽然不明,但重判、轻判对国师而言均无利害。也不会是那帮商蠹之辈,案子判重了对商举也不利。如此,当是何人所为?这文,果然来得蹊跷!难道是局外人……
“原儒、原儒……”他齿间咀嚼再三,忽然想起曾对官家叹及王荆公废《春秋》有失儒家真义,官家沉吟不语;此后龟山先生、象山先生,朝中范大人、朱大人先后上书,请废王学,重开科举,太学教学重纳孔圣修订的《春秋》,陛下允了科举,对王学的态度却模棱两可,不予表态。父亲道这背后必有人谏阻,宰相丁擎升就偏向于王学。胡寅想到这,不由悚然一惊,“父亲,莫非是丁相公……”
胡安国一震,负手踱了好几步,缓缓摇头:“丁相公要倡王学,应不会选此敏感关头。”贡案判重了,对这位宰相大人又有何益处?费解啊费解!
父子俩讨论一阵仍无结果,胡安国道:“无论如何,在贡案未断之前,我等且静观不变,切勿陷入报端争论,以免落人算计。……这事得知会龟山先生……”他踱到书案后坐下。
胡寅立即铺开纸,研墨。胡安国提笔书了一道信函,唤来家人,吩咐连夜投给“天下通”,送到镛州龟山先生处。
家人应喏退出。胡寅听书房外脚步声远后,问道:“父亲,贡案明日复审,依您看,陈少阳胜算如何?”
“……难说!”
胡安国捋须思忖一阵,叹道:“这案子……明日,怕是难有结果。”
胡寅拢眉不解。
胡安国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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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天气酷热。
大理寺公堂上控辩双方针锋相对,鸣蝉声里,堂下众人燥热难当,却人人翘首不舍离去。
初,监法御史请出一个有力证人——礼部贴文告的小吏——证实当日斗殴起因于儒举和商举的口角对骂。这一番作证顿时将案情陷入不利于举子的局面。洪皓神情冷峻,道:“由证人之言可知,此案非一般过节,实乃文举、商举积怨所致……”
这推论自是实情,堂下众人暗呼不妙。幸得陈少阳连番妙语诘问证人,将事件咬定在偶发而非预谋……堂上控辩双方各出机锋,一时呈胶着之态。
最终,大理寺卿宣告“休堂”。
在焦虑的等待中,这半刻时间却如漫漫一日。
终于,在衙役的宏亮吼声里,三位审官再度出堂。
急不可耐的众人觑眼望去,国师却依然容色清淡,难辨端的。
“啪!”惊堂木响,摄回众人心神。
大理寺卿道:“本案今日暂审到此,三日后控辩双方作结案陈词,公堂宣判!”
众人大失所望。
当晚,酒楼茶肆又是一番热闹猜测不提。甚至有人在暗地出盘口,赌三日后的贡案结果。
胡寅旬休三日,仍在家中,对父亲明断极为佩服。胡安国却无得色,又书了两信,着家人递给范元长、朱子发二位大人。
户部虞部员外郎范冲在京师居的是朝廷公房,正约了至友朱震屋中聚酒。胡府小厮赶巧,不用跑二趟。两人遣走小厮,拆开信来,却是同样内容。范冲观信中“忍”字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将案上刚成的一篇斥文揉捏成团,丢入篓中,“诚如康侯所言,暂忍一时,三日后再论不迟!”
京中热潮不止。有庄家甚至暗地里开盘口,赌贡案的判案结果,竟有不少人入局下注。压公诉方和压被告方的几成五五之比,让人对案子的结局更是揣测莫定。
羁押在临安府牢的举子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难安!
今年的开夏特别热。一间牢房同时关了二三十人,汗味臭味混在一起,又没一丝风,憋闷难出,让人熏熏欲呕。又有臭虫老鼠出入,赶之不绝。白天尚好,夜间休息更是辛苦,通铺几十人挤着发汗,硬板床咯得骨头酸痛,又有蚊子嗡嗡不止,一咬一大包,让这帮子弟着实体验了把什么叫“牢狱之苦”!
方技杂类的举子平素过得日子粗简,倒还受得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和享受惯了的豪富子弟可就禁不起了,这大半月的牢坐下来,一个个熬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幸亏临安府在牢食上有优待,没拿掺了石子沙粒的粗砺陈米招呼,除了净米蔬菜外,隔日还有一顿肉食供应,这些叫苦不迭的举子方将养了下去。
比起肉体上的受苦,更让人难熬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让人心口如压重石,坐卧难安。
“这日子何时才有个头……”一举子使劲挠着臂上的大红疙瘩,神色颓唐。
一牢的人都敞着衣襟坐在地上,撩着衣摆呼啦呼啦扇风,看着几只臭虫跳过,也懒得理会。
“等着吧,还有三天……”一人耷拉着头道。
“是啊……是好是歹就看这一天了!”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颇有些自暴自弃。
牢中顿时静了阵。
“啪!”一人突然抬脚狠狠踩死只臭虫,咬牙道,“这就是无妄之灾!只怪……”他抬了下眼,却恨恨停口。
话没说完,牢里众人却都知他抱怨什么。说实话,谁不怨呢?祸就是那两人起的!
但事已至此,恰如邓志宏所说,怨之如何?徒劳心力尔!
牢中一片恹恹。
也有沉静不躁的,或盘腿静坐,或闭目不语,却不过百中四五。关押了近千名举子的大牢,竟然静谥得无声。闷沉沉的气氛连看守的牢役都有些持不住,恨不能有人开个腔,打破这如死水般的沉静。
突然一道朗朗声音,吟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
这道声音宛如溪流激上泉石,让人耳目一清。周边的举子听着听着,不由跟随李易诵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朗朗书声穿透厚阔牢房,回荡萦绕。有人不由坐直,有人不由站起,千百人同声诵念,音如金石。
“……然后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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