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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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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会武宴
会武宴也是一种武科贺宴。古代科举,自唐开始,武科殿试放榜后,都要在兵部为武科新进士举行宴会,以示庆贺,名曰“会武宴”。
生死两难
“叶清鸿。”
她的音色清冷而干脆。
恰如她的剑,干脆俐落,绝无拖泥带水。
卫希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苍白,却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而是苍劲的、韧白的苍白——就仿佛一块深青色的磨刀石,磨得越久,越砺出坚和韧,越砺出灰白的苍劲。
几乎可以肯定,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日夜,单调地、毫无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拔剑、出剑……拔剑、出剑……这两个简单枯燥的动作……直到铁杵成针,磨石白透!
***
苍白的左手紧而有力地握住剑鞘,斜斜垂于腰侧两寸,剑锷顶角几与丹田悬落成垂线——这个角度,她的右手能最快地拨剑、出剑!
卫希颜眯了眯眸子,忽然招手凌空折入一段柳枝,身形掠后三尺,唇角绽出微笑,那笑意冷如寒池冰水,声音却似春风拂柳,柔柔道出杀伐之气。
“叶清鸿,你受伤不轻。与其死在雷动手中,倒不如……死在我手!”
那淡如寒烟的女子忽尔一笑,如雪清的剑锋绽放霜华。
“请指教!”
她语声干脆,出剑更干脆。雪亮剑光倏如孤鸿掠波,将月色刺得凄清。
卫希颜笑声清扬开去,柳枝斜飞,出剑。
惊亮耀空的一剑陡然划破寒夜的黑幕,如一束冲天而起的光柱,直破云霄。
***
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道亮眼夺目的剑气交错而过。
剑光倏然消失,寒清朦胧的月色却似乎被那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染出七分亮白,清晰的映出那女子苍白的颜容。
淡如烟的身影立于拂风柳丝下,似乎更显纤柔弱质,她的双足却依然坚稳,伫立如石。
她抬手,长剑慢慢还回鞘内。
此时,她的腰腹处方喷出一道血线。足见卫希颜方才那一剑之快!快到血都来不及喷出。
鲜血喷出,转眼如细雨般洒落在春寒泥地上,点点溅红。
她腰间已被鲜血浸出大片大片的血红,显见卫希颜那一剑入得极深。
她握鞘的左手依然坚定,面上未露半分痛色,淡烟色的眸子却耀闪着炽热的光芒,就仿佛狂烈的剑客突然见到了天地间至为精彩的一剑。
“好!”
她似是满足地叹息一声,冷漠脸庞忽然绽出无边风华。眸子一阖,直直倒下。
紧握剑鞘的左手,依然苍白有力。
*********
临安郊野。
那道刺亮剑光冲天而起的刹那,夜风中突然溢出一道浅浅叹息。
寒月下,那人衣红如血、漆眉如刀。
须臾,雄伟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
那一刹,名可秀刚刚走出枫阁的书斋。
夜空下陡然一道刺亮冲天而起。
她凝目剑起方向,不由诧然扬眉。
“铁大!”她低喝一声。
“宗主!”铁衣十二卫之首,铁子的身影从暗处闪出。
“你去国师府看看,出了什么事?”
名可秀转身走回书阁。
“是!”
铁子身影转瞬消失在廊外。
*********
国师府前宅。
清扬的笑声突然划破夜空,内外皆闻。
正在书阁热议东京攻略的倪朴三人惊诧抬头——那似乎,是卫师的声音?
三人对望一眼,起身疾步走出屋外。
书阁外的廊芜下,一青衣小厮垂手肃立于数丈外的廊柱边,见三位新官人惊疑步出,赶紧上前打了个喏,微笑道:“请三位官人勿惊,许是有宵小入府,‘不小心’撞上了国师大人。”
那“不小心”三字让倪朴等几乎失笑,又观这小厮神态镇定,似乎丝毫未被笑声惊扰,三人惊疑的心思不由安定下来。想想也是,哪有人敢闯国师府?即使有胆大包天的贼子闯入,可不正如飞蛾投火—自投罗网?
秦梦微笑着欠身做了个“请回”的手势,面上神情却依然恭谨,既不倨傲也不卑下。
倪朴等均暗忖:这国师府连个寻常小厮都这般镇定自如、不卑不亢,所谓观仆知主,果然如是!
***
三人重回书阁,未得片刻,便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持续方才的热烈探讨。
过了一阵,国师府总管云贺叩门进入。
“三位官人!刚刚有刺客入府行刺,已被国师击毙。国师揣测或还有同党潜藏在府外城中,为策三位官人安全,请今夜暂歇在国师府,待明晨再回。”
倪朴三人听得“有人行刺”时不由惊怒起身,待听到刺客击毙方安下心去。欧阳澈性急,问道:“什么人敢行刺?卫师安否?”
“请三位官人放心,国师安然无恙!”
三人吐出口气。倪朴沉声道:“刺客大胆!”龚楫知他意,补充问话:“云总管,不知那胆大包天的刺客为何人?”
云贺面色凝重,“那刺客正是雷夜雪!”
三人闻声惊震,均现骇然。
*********
半刻钟后,这位国师府总管又匆匆出现在府内后宅,国师起居的庭院。
卫希颜清淡声音从屋内传出:“云贺,雷夜雪行刺虽毙,恐还有雪阴教宵小隐在暗中,你吩咐下去,让府丁加强巡逻!”
“是!”
“另外,山庄若来人,你让他回庄告诉云瑞,我今晚歇在国师府。”
“是!”
云贺暗暗纳罕,这是国师第一次歇在国师府,难道是为了府中的安全?
他心中虽有揣测,却秉承凤凰山庄的庄训——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恭声应喏后疾步退出。
是夜,国师府守卫森严,极具肃杀之气!
*********
月色清淡,透过窗棂照在榻上女子苍白眉间,如浮在寒池上方的一重烟气,似乎随时可被冷风吹散开去。
卫希颜立在榻边,笑容似有些,诡秘。
惊鸿入府时已受重伤,但雷动那一击却未能致命。
雷动对她绝无留手可能,惊鸿应是以心智躲过他致命一击,并避开雷动追杀,遁入国师府。
——这女子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掷,赌卫希颜的心思。
卫希颜确实犯了踌躇,但那一刻,她却不得不出手——雷动的谋算竟还有后招。她救惊鸿,便落入了雷动的縠(hù)中。
雷动击伤惊鸿的绝情斩真气十分绝妙,如巨石撞入她体内震伤她肺腑,但气劲却凝而不爆。他谋算了惊鸿的退路:要么隐入深山老林疗伤;要么行险遁进国师府。
——惊鸿如觅地疗伤,他自是追杀不舍,惊鸿能避过一时,却避不过一月。
——惊鸿如入国师府,卫轲要么出手杀她、要么摒弃前嫌救她!若是前者,自然省了雷动心力;若是后者,雷动也为此谋了后手——
惊鸿体内的绝情斩真气凝而不发,但一遇外部真气进入,便会如雷火霹雳弹般引爆,那时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挽回。以卫轲的修为自是能看出其中凶险,她若想救人成功,就必得以凤凰真气化为柔劲,将绝情斩真气包合后慢慢磨消——如此,将更耗精力十成。
雷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若能趁卫轲耗力杀了她是最好;若不能,也可趁她精力大耗时击杀伤势初愈的惊鸿!
雷动的谋算无疑老辣,不但将惊鸿的退路算无遗策,更甚而算计了卫希颜!
***
那一瞬,卫希颜心思电转。
救?还是不救?
那一瞬,卫希颜决定出手!
雷动竟然连她都算计在内,她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
那一剑,惊天而起,直冲霄汉!
***
雷动算得很精,但他无论如何也没算到卫希颜的体内留有白轻衣的九重真元。
那一成真元,曾经融炼了天雷劫火。
雷动的绝情斩真气再霸道,比起萧翊的“噬凤”真气却仍然逊了一筹,那一成真元连“噬凤”都能化去,又何惧绝情斩的霸烈?
卫希颜那惊天一剑,剑气中蕴含了凤凰真元的雷火剑意!
那一剑的剑气,透过惊鸿的腰腹撞入她丹田,再顺经脉而上,压制住肺腑的绝情斩真气。
那一剑,卫希颜告诉雷动:她选择了“杀”!
***
但雷动此人老奸巨猾,必会随后查探。
后宅柳池边的血迹并不能完全取信雷动。
卫希颜悠然立于寝居庭院内,唇边凝沉一丝冷笑。
雷动此时能探得到惊鸿的气息才怪——只有死人,才毫无气息!
惊鸿若未死,必得如她与萧翊一战后遁入深山瀑底或隐入深洞,方能完全掩去气息。
但屋内卧榻上的惊鸿,在她那道九重真元的压制下,已然气息全无。
雷动或还会有怀疑,但卫希颜却悠然立于庭院赏月,全身气势似出似隐如有实质,哪有半分曾为惊鸿疗伤耗了真气的样子?
雷动不得不信!
***
她耳边闻得衣袂风响。
俄顷,铁子身影掠到院内。
“卫师!”
卫希颜悠悠笑道:“告诉你家宗主,我杀了雷夜雪!”聪明如可秀,必能领会她话中之意。
铁子眼底顿然掠过惊色,转瞬应诺一声,飞身离去。
***
暗处也有一人悄然离去。
卫希颜唇角勾笑,却未立刻入房,仍然悠立在院中赏月,极有兴致。
又过了一刻钟后,她神识中再度察得潜去复至的雷动气息。
她眼眉斜斜一挑。
早料得雷动此人疑心甚重,必会去而复返再度探查,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在院中悠悠然又立了半刻,直到确定雷动离去后再不会返回,方闪身入得房内。
*********
卫希颜走近榻边,凝视榻上苍白容色的女子。
雷动的绝情斩真气已被九重真元压制,但惊鸿自己的真气也同样被压制,无法行功自疗。卫希颜若不催动凤凰真元化去惊鸿体内的绝情斩真气,这苍白孤清的女子将看不见明晨的日出!
她和名可秀的约定是『惊鸿撑过三日便救』,这仅仅是第二天!但她既然出了手,便要出手到底。
只是,这救人么,不能随便救。既要救得安全(不能救出只白眼狼),还要救得有价值(不能白救)!
卫希颜眸子转动,笑得诡异。
她微微俯身,突然出手如电,抓向那女子苍白手腕。
***
苍白的手指依然有力,即使昏迷没了知觉,依然攥紧剑鞘不松。
因卫希颜的突然欺近,苍白皮肤下淡色的青筋倏然跳起,显是不习惯被人如此欺近握剑的手,生出自然的反抗!
卫希颜眯眼一笑,果然是剑客中的剑客啊!
她搭住她的腕脉,催动叶清鸿体内的凤凰真元,如春雨润物般,缓缓浸入那一团凝如实质的绝情斩真气。
***
漏壶的细沙簌簌流下。
半个时辰后,卫希颜停运真气,右手却改搭为握,掌心握住叶清鸿的左腕,真气如火烙上。
榻上女子顿然醒来,被制左腕本能抽手,却只觉如铬铁般灼烧,几疑滋滋青烟腾出。
她如笼寒烟的眉角仅浅浅动了动便复平静,孤清绝美的颜容依然冷寂如故,似乎正被烙铁灼烧的那一只手,不是她的。
这女子果然硬气!卫希颜暗赞收手,清透容色却未露半分欣赏,问话单刀直入:“叶清鸿,雷动为何杀你?”
她淡唇微动,音色仍然清冷而干脆,却回了句让卫希颜皱眉不解的话。
“先父叶临风!”
若换了名可秀在此,听得这话时,必能推测出七八分。
但卫希颜这半拉子的江湖人对中原武林的人、事并不熟稔,哪知晓叶临风是何许人物?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这苍白颜色的女子在提起她父亲时,烟笼眉间浮过的一丝淡淡挹色。
卫希颜挑唇,“叶临风很有名?”
叶清鸿抬了抬寒眸,似乎对卫希颜的“不知”微有诧色,随即清冷眉间又似浮现一抹凄嘲,转眼即消,道:“先父曾有名号,百知秀士。”
百知?卫希颜笑了笑,“你父亲很博学?”
她微微点头,“先父琴棋书画、医巫卜筮、天文地理、机关营造……几乎无所不知!”语气中隐有傲然,却又透着几分寂寥。
卫希颜心忖这般人物倒能与可秀母亲一较高下了,但可秀并未提过,岂不奇怪?
那苍白容色的女子忽然双肘一撑,直身坐起,腰腹处上了药的剑伤创口顿时崩裂。她的内伤又只被卫希颜治愈一分,这一动作虽简单,却几乎用尽她全身之力,攥住剑鞘的左手青筋更是一阵促促跳动,几疑掌纹锲入到鞘面。
卫希颜皱了皱眉,眸子扫向滑落下来的锦衾,再掠过她的腰腹,那处又浸出血色的湿意。卫希颜叹气,可惜了她的伤药啊,正想笑讽两句,却蓦地心中一震。
那女子孤直坐在榻上,青丝散落颊旁,容色苍白无血,纤纤身子映着清冷月光似透出无边萧索,又似说不清的寂寥,唯有握剑的左手依然苍劲有力,就仿佛寞寞世间唯得她的剑入眼入心。
她看了卫希颜一眼。那一眼,让卫希颜心中一寂。
她垂头,左腕抬起,横剑于身前,右手自剑鞘上一寸一寸抚过。
剑鞘已经很陈旧,应是跟随了她很久。鞘是清贵淡雅的花梨木鞘,却因为用得久了,淡雅的木纹已被磨得苍砺如古铜。左手掌常握鞘的地方,更因日复一日的练剑汗水打湿,被浸染成一片苍褐。
“这剑鞘是先父之物……”她道。
“先父生前与人比剑无数,断剑无数,唯有这剑鞘始终保得完全。”
她想起父亲病危时,家中唯一值钱的只有这花梨木精雕的剑鞘,她偷偷拿去典押换回钱买药——父亲知后却一把摔了药汤,大笑几声,又痛哭几声,沤得几口血亡去!
她不由低低吟唱:“落日楼头,断鸿声烈,孤剑折腰。英雄望断天涯路,恨膺胸,志未酬……”寂冷的音色添了一分凄清,曲中英雄落魄悲恨之意,令人闻之哀痛。
卫希颜听这孤清冷寂的女子低低唱来,清绝的颜容却漠色如故,似乎唱出这凄恨之曲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卫希颜不由暗生叹惜。
她唱完,忽尔抬头,淡笑,“这是先父所作。”
她冷漠面容对上卫希颜探究的眸子,道:“先父一生通晓百家,所痴却仅为剑道!然因心思过杂,反而无法专精剑技,一生向人挑战无数,却无一不落败,断剑受辱!”
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这叶临风也偏执得很!卫希颜心道。
“先父落魄江湖,受尽冷眼;母亲也因穷困积劳成疾,不治而去,先父引为恨事,更为愤楚……”
她突然猛咳不止,苍白面颊激起两团红潮。
她伤势仅被治愈一分,心绪波动下气息不由紊乱。卫希颜右手按上她肩,轻轻一拍,凤凰真气拂入,柔如春风,抚过叶清鸿的肺脉。
她闭了闭眸,吸口气,调匀气息,又道:“先父一生剑道无成,却教了个有为的徒弟……”
“林昆阗。”她说到这人时语气略顿,音色依然寂冷无波,抚着剑柄的右手却突然紧了紧。
卫希颜眸子微凝。林昆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她蓦然回想起来。
惊阙剑林昆阗——十多年前,据说剑技仅次于云家惊天一剑的绝世剑客。卫希颜在“迎娶”帝姬的新婚之夜曾与秦无伤在陈袄巷力战,事后就是被宋之意以“惊阙剑林昆阗决战焰刀神郎殷阙墟”的流言进行掩饰。
叶清鸿说的林昆阗,就是那个林昆阗?
“惊阙剑?”
叶清鸿默然。
卫希颜道:“你父亲有林昆阗这么个徒弟,也当瞑目。”
叶清鸿蓦地抿唇,清冷眸子遽然泛出冷利光芒,“林昆阗,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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