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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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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素手倏然一顿,垂眸不语。良久,她抬眸一笑,娴静秀美的颜容如幽兰绽放,馥郁芬芳,道:“我很小就认识了靖岚,那时的他英俊威武,雄姿勃发,引人心折,父亲为人订下这门亲事,我实是心喜。”
  
  “但我也一早知道,靖岚他并不喜欢闺阁女子。他喜欢的,是能与他并肩骑驰骋的女中英杰!”
  
  卫希颜略略扬眉,既如此,为何痴恋?
  
  何栖云轻叹:“他若有意中人,我自会舍了这番痴念。然靖岚遭逢变故,自此游荡江湖,看似逍遥不羁,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内心自苦……”
  
  她怔怔道:“我或非他心中良偶,只是我若放手,他也未见得就可得了欢喜……或许有了我这番痴缠,他心中便会多了一分牵绊,不会那般空落孤寂……”
  
  她神色怔忡,再无食欲。坐得一阵容色回复平静,轻轻起身,就着石碗中的水净了手,抽出锦帕拭干。
  
  卫希颜若有所思看了她一阵,忽然拍手笑道:“种瑜若错过你,今生必会后悔!”
  
  她微笑看向洞外,连续几日的漆黑雨夜后,今晚的夜空竟然星光满天。
  
  卫希颜不由缓缓步出,双眸凝望星空,目光渐渐温柔。
  
  她痴立在星空下,晚来风急,乌发随风拂散,发丝扬起丝丝纠缠却又瞬间滑缎般垂落,如似浅似隐的情思丝缕微绕。
  
  身后足音窸窣,何栖云走近,温婉语音柔缓,“没有合适发簪,先用这带子系系可好?”
  
  卫希颜回头,凝视风中飘拂的白绸丝带,微讶扬眉。
  
  何栖云容色微红,旋即回复自然,眨眼轻笑道:“我有时也会躲懒不想梳髻,便随身备了带子用来束发,刚巧可借给你用。”
  
  卫希颜眉梢轻挑,以何栗的性子,家教定是极端谨严,岂会容女儿仅以一条带子束发闲散失了闺秀之姿?这何栖云果然是端娴的外表下还隐藏着另一面呐。
  
  何栖云见她唇角似笑非笑,不由容色微窘,垂眉道:“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手腕便要缩回。
  
  卫希颜凝视那条白绸发带,似是忽然回忆起某段往事,眸子柔光点点,一伸手捉住何栖云欲缩回的素腕,微笑道:“好。”
  
  她说完转身,竟是要何栖云亲手为她系上。
  
  何栖云一呆,旋即眉眼弯弯一笑。
  
  卫希颜身材比她高挑,但立足地正好处在她的下坡,抬手便可够到后颈。她双手伸出拢入丝滑般的秀发,素指为梳,轻柔理顺,再以绸带相绕系束,尾端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她道。
  
  卫希颜微笑回眸,清容秀美,绝尘脱俗,目光却如春水温柔深情。
  
  何栖云心口怦然一跳,喃喃道:“这样,便好!”
  
  卫希颜笑容一凝!
  
  她神色恍惚,霎眼间似乎回到天涯竹阁,那白衣胜雪的女子,慵懒斜坐榻上,伸手为她束发,颜容如雪薄透,眸光凝视她,笑语轻柔,“希颜,这样便好!”
  
  这样便好!
  
  她鼻子一酸,胸中波荡层生,立即转过身子,抬眸仰望夜空,星光璀璨,颗颗耀眼。
  
  她眸子如玉温润,低低喃喃道:“轻衣,这样便好!“
  
  我知:天地清风有你,星月同行有你,浩浩宇宙,有你存在!
  
  如此,便好!
  
  她仰脸清眸微阖,吟唱出一曲调子,悠悠细细,萦入清风明月。
  
  何栖云静静听着。
  
  春风柔柔,调子悠悠,月下女子光华萦绕,如雪莹玉的侧脸柔和美好,唇角弯笑浅浅似有情又似无情。
  
  何栖云不由看得怔了。
  
  一曲唱罢,卫希颜回眸,微笑:“此曲名:天地清风吟。”
  
  曲为:送行之曲。
  
  *********
  
  “禀宗主,青鹏讯报。”
  
  莫秋情声音从碧晴院的廊子下传入书阁。
  
  阁子内,名可秀正在听取由东京返回临安的宋之意禀报京中情形,听得廊下传入的声音,她两道挺秀眉毛忽然微微一扬,莫秋情素来四平八稳的语调竟似隐有波荡,她眸底光芒一闪。
  
  “进来。”
  
  莫秋情推门入内,见宋之意在座,略略点头,疾步上前将讯报呈给书案后的宗主。
  
  名可秀迅速览过,眸光似喜又非喜,复杂难测;其后,竟是长久的沉默。
  
  莫秋情心中犹在震撼,却拿不准主上心思,垂眼静心,默默候立。
  
  名可秀容色淡然,将手中讯报递给宋之意。她沉思片刻,忽然铺纸提笔,行如流水。
  
  宋之意隐隐觉出书阁内气氛怪异,接过讯报看到萧翊战败不由目露惊喜,再往下看时,却蓦然惊“啊”一声站起,神情极度震骇。
  
  他抬头看向莫秋情,见她垂眸一脸安静,想是早知此事,不由一咬牙,好你个莫秋情,竟然守口如瓶!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敢独自掖着藏着!宋之意想到那人与主君之间的“情事”,面色又由青转白,眼神狠狠剜向知情不报的千机阁主。
  
  莫秋情心中无奈,唯得苦楚。这事连老宗主都撒手不管了,能有她置喙的余地么!未得主上允可,她敢乱说半个字么!
  
  两人互相飞眼刀间,名可秀已书完搁笔,将墨色仍然淋漓的两页涛笺递给莫秋情,道:“着人誊抄了,传给各地报馆,明日按此出报。”
  
  “是!”莫秋情躬身退出。
  
  “之意,你先退下。东京之事,明日再议。”名可秀冷静道。
  
  宋之意本有话讲,嘴唇嚅动间却见主君神色似是不容置疑,他只得压下胸中翻腾,恭谨行礼退出。
  
  待书阁门重新关上,名可秀忽然起身走到窗前,眉间似有怅然,目光复杂难明。
  
  青鹏讯报中曾以诧异语气提到战场上出现白日见星的奇异天象——
  
  名可秀忽然悠长一叹。
  
  白轻衣,已经洒笑而去。
  
  她心情复杂,眸光望向天空。
  
  怅立,良久。
  
  *********
  
  新帝定都临安后,这座江南闻名的富庶城市便越来越繁花似锦、昌盛荣华。
  
  今日的临安府,尤其喧嚷。辰末起,一帮少年乞丐的清脆叫声拉开了南宋京城鼎议沸腾的序幕。
  
  这些被报坊雇佣的小乞丐们脚下轻快,灵活地在各条大街上奔窜着,身上的百衲衣虽然补丁摞着补丁,却干净没有污脏,头脸手脚也干净整洁,年龄均在十岁左右,嗓音清脆,起伏有韵的声音扬动在晨间的清风里悦耳如歌音。
  
  “看报看报!惊天消息:大宋第一高手复生!”
  
  “金宋两大高手再度交战!”
  
  “金国国师战败身亡!”
  
  “卖报卖报,十文钱一份!金宋宗师对决,尽在《西湖时报》!”
  
  十文钱买一张有字的大纸,对普通市民而言算是桩奢侈事。十文钱呀,可以买十个大肉包子了。但报童嚷出的声音让人听之惊撼,几乎未跑完一条街,报童手中的《西湖时报》就被一扫而空。
  
  没赶上报的人急得抓耳抓腮,脖子伸得老长凑到买到报的人身边觑看。有买到报的得意当街高念,大街上人流七八成群涌聚一堆,就连西街大字不识一个的张屠户也忍不住数出了十文沾油腥的铜钱抢了份报纸,请识字的李书生念给一街的屠户菜户听。
  
  这一天,临安府的酒楼茶坊瓦子处处爆满,报博士的读报声激奋有力,人们随着那语调的高走低廻心神震荡,忽尔紧张、忽尔嗟叹、忽尔大叫、忽尔惊呆,直听得惊心动魄、如痴如醉。
  
  “卫相,真乃神人也!”
  
  待听到:“卫相凌空拉弓,空弦射出无形箭气,弹指间,三百金骑同时落马……卫相清喝震撼北虏:虐我汉家女子者,虽远必诛……”
  
  “好!”众人不由脱口喝彩。
  
  一长相豪武的佩刀汉子拍桌吼道:“想我大汉强盛时,杀得匈奴人哭爹喊娘!今日我大宋宰相天人神威,好叫那些北蛮子也知道我汉人的厉害!”
  
  东边一桌似是太学生,闻声敲箸高喝:“说得好!有朝一日,犯我大宋天威者,也定是虽远必诛!”
  
  一帮文生激动鼓噪:“我等应立即叩请朝廷发兵,将北虏驱出中原,恢复我大宋国土!”
  ……
  
  清风楼主楼的一间雅阁内,坐着十余朝廷官员,阁窗轻启,似皆凝神倾听外间大厅内的喧声热议。
  
  兵部尚书周望忽然皱眉,摇头道:“兵者,乃国之大事。朝廷出兵,岂能由民间妄议?”
  
  “所谓民声可用,民间议战总比怯战好!”
  
  枢密院签知院事(从二品)李邴对兵部尚书之言不以为然,自从枢密使高俅被赵鼎弹劾罢职后,枢密院内尽是主战之声,李邴对民间议战自是乐于耳闻。
  
  周望哼了一声,当即反驳。兵部与枢密院在兵权上向有争夺,两部官员早有不和,此时被起了个由头,两人官品差不多相当,哪会相让。座中大臣或帮周望,或站在李邴一方,或袖手旁观,一时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一直含笑静听的丁起忽然轻敲茶盏,笑道:“诸位,君子品茗不语。”
  
  众人听得右相发话,两方阵营互瞪一眼,安静下去。
  
  外间大厅已是人声热议,沸反盈天。
  
  忽然一道高嗓门窜出,“听说朝廷正在招兵,咱爷们既有一身武艺,何不去投军杀敌!光在这喝茶空谈有屁用,倒叫卫相小看了咱们男儿汉!”
  
  “不错!我等好歹也是七尺男儿,怕他北蛮个鸟!”
  
  雅阁内一些文官听得此等粗语顿时皱眉,清风楼雅量之地,怎生多了这些粗野的江湖人?
  
  外间一声清朗大笑,李易敲盏高吟:“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语声慷慨侠气,对面雅间内的陈东、邓肃和欧阳澈不由敲盏相和。三人去年因李纲罢相叩阙投书被投入开封府大牢,其后虽被放出,却判逐离京城。闻得康王杭州登基,三人便结伴到了临安府。
  
  欧阳澈敲了几箸,忽然叹道: “没想到卫相竟是女子!”语气流露出钦佩。
  
  当初金军第一次兵围东京城时,太学生叩阙宫门,卫希颜凌空登上宣德楼,阻止一场民间变乱,欧阳澈便在太学生中,认出城楼上那风姿飘逸的浅蓝身影正是元宵夜与名花流少主名可秀同游之人。
  
  他叹声中便油然想起另一位风骨挺秀的女子,神情越发感慨。
  
  陈东、邓肃被欧阳澈的感叹激起往事回忆:东京首次保卫战时,三人曾率数百太学生协助宋军修筑城墙,并被编入后勤队抢救伤员,多次见得卫希颜英姿风采;黄河之战目睹绝世清姿永落,悲痛撼入心肺,亲历大喜后的大悲,堵壅难消……
  
  今时忽然闻得卫相复生并败亡萧翊,均激动难抑!卫希颜的女子身份虽也让三人震撼,却远不及那种“英雄失而复得”的情怀更让人惊喜振荡。
  
  “是女子又如何!当日卫相若在,与李纲相公一文一武,国都又岂会陷落虏手!”
  
  陈东声音仍然是一贯的清亮激昂,“皇帝、诸大臣皆沦为敌俘,实是我大宋数百年来的奇耻大辱!宰臣误国!何为、孙傅之流,问斩千次也不足以赎其罪!”
  
  他越说越激动,手中漆箸铿一声将碗盏敲出一道缺口。
  
  陈东激昂之声传到隔壁雅间,周望皱眉,“此人言语,恁的放肆!”
  
  李邴关心的却是卫希颜的身份问题,他说道:“卫……”他顿了顿,将那个相字咽回去,看了眼右相丁起,转口称道,“卫少师,她的身份?”未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
  
  李邴称呼的是卫希颜的少师官阶,非为尚书右丞的官职。官阶为虚,官职为实,如此既体现了对这位击败金国国师的当世第一宗师的敬重,又规避了官位问题,实是精明。
  
  何庆言刚刚升为从三品归德将军,他早知卫帅尚在人世,却不知其为女子,但于他而言,卫希颜便是卫希颜,无论男女均是他兄弟几人铁心拥戴的统帅,浓眉一轩道:“卫帅是女子又怎么的?这天下间,论武勇将略谁及得上卫帅?卫帅若掌军机,我等必能北上中原,将北虏赶回关外去!”
  
  礼部侍郎季陵惊得胡须直抖,疾色道:“卫轲战败金国国师虽有大功,但先前以女子身份为官,已犯了欺君大罪,又隐瞒身份尚茂德帝姬,这……岂非乱了纲常!论罪当问斩,此番倒可功过两抵,岂可再入朝为官?”
  
  何庆言听到后面已是大怒,一拍桌子,茶盏砰然跳起,他是武人出身,不会如文官般嚼舌根子,抓起茶盏便要摔过去。
  
  丁起正要扬声制止,座中突然传出一道嗤笑,“季大人此言差矣!正如方才那书生所言,女子又如何?耿南仲、何为、孙傅身为男子,却是误国庸臣!此等庸碌男子误国割地,祸乱百姓,倒不如英明女子取了其位!”
  
  说话的男子四十出头,颀长儒雅,眉间却透出刚毅,正是刚刚升知江宁府的杨邦义,下午方入临安府面圣,便被丁起拉来清风楼喝茶。他原为江宁府通判,是名可秀多年前便着意栽培之人,对女主深怀钦佩,自然对季陵这番论调不屑于顾,见何庆言要动武,赶紧出语声援,免其被言官弹劾殴打大臣。
  
  “荒悖!荒悖!”季陵气得浑身发颤。
  
  刑部侍郎范宗尹站在季陵一边,道:“朝廷自有纲常,卫轲纵有天大功劳,也不可女子为官,更遑论复为宰执。否则败坏纲纪,岂非招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耻笑?”杨邦义微微一笑,颜容温雅词锋却含讥诮,“范大人,若听听民间议论,当知何为天下耻笑之事!失国失地、君臣为俘,这才是天下之耻,我等之辱!”
  
  范宗尹年少得志,被他这么一讲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便待开口反驳,座下衣袖却被身侧户部侍郎叶梦得微微一拉,以目示向丁起,微微摇头。
  
  丁起放下茶盏,目光扫视众人一圈,“诸位大人。”
  
  座中立静。
  
  这位尚书右仆射昨晚已得铁子传达名可秀的嘱令,方选了一批大臣同赴清风楼品茗听议,暗中观察诸人的反应,他不动声色间已看得七七八八,慢言细语道:“诸位大人可曾想过,北边对此的反应?”
  
  他说的北边,自是指北方宋廷。
  
  众官心中均是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下章卫希颜同学要开始逃亡之路了……




权衡利弊

  凤凰山。
  
  两道人影并肩行于幽静林中,低语交谈。
  
  “希颜这一战,战得惊险。”
  
  云青诀说话间眉宇微沉,他凤凰真气晋入七重境界,对卫希颜武功熟悉超出旁人,看过青鹏讯报后,推想她和萧翊交战细节,顿生忧虑。
  
  名可秀心中也在担忧,方找上云青诀,她道:“三叔,希颜战后便毫无讯息,我怀疑她和萧翊一战受伤不轻,为躲避雷动追杀,方隐匿形迹,不为人知!”
  
  她心忖卫希颜带着不通武技的何栖云,更成负累,若中途抛下难保不被惊雷堂执为人质,为周全计希颜定会将她带在身边,如此更增添逃避惊雷堂追踪的难度。
  
  她心中忧急,容色却依然冷静,道:“希颜受伤,这是雷动唯一的机会,惊雷堂定会倾巢出动。我让舅舅、名三叔各率高手赶赴江北,吸引、阻滞惊雷堂的追杀,让希颜前行少些阻碍。惊雷堂其他人我不担心,他们或能伤希颜,却无法致命,我唯担心雷动!”
  
  雷动若找到希颜,希颜便是九死一生!
  
  必须有人引开雷动,将雷动引向希颜可能会去、实际却未去的方向!
  
  云三叔与希颜同习凤凰真气,两人气息相似,再加以小心伪装,应能瞒天过海,当是诱引雷动的不二人选。
  
  云青诀心境通明,闻言立解其意,扬眉道:“我去引开雷动。”
  
  名可秀明眸睿芒闪动,“三叔,请将雷动引向东海之边。”
  
  云青诀惊讶道:“可秀,难道希颜不会去天涯阁?她若疗伤,当是天涯阁最佳。”
  
  名可秀心忖,白轻衣方去,希颜怎会踏足思念之地?这番思量自是无法道出,她微笑道:“三叔,我们能揣测希颜前往天涯阁,雷动也会做此揣测。此去东海,路途遥远,惊雷堂应已埋伏重重,天涯阁虽安全,通向天涯阁的道路却最危险。以希颜之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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