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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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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心头一跳,目光温柔凝视,直到云瑞高唱“新人行礼”,方微笑回眸,望向堂中。
堂前青席铺地,新郎俊面朱颜,新娘头顶的销金盖头已被挑去,露出娇媚容颜,盛妆扮后更是艳色绝伦,让人望之便目眩神迷。
燕青眼神呆痴,恍恍然不知何处,直到李师师媚眼娇笑,方醒过神来,赫赫傻笑,全无平日的潇洒风流之态。
“这小子乐傻了!”卫希颜取笑道。她声音并未压低,堂上堂下均听得清晰,均是善意轻笑。
此时青席前的几案上已焚香,充当司仪的顾瑞高喊道:“一拜先灵!”新人面向堂下阶前,叩首酹酒,向天而拜。云瑞依礼唱诺:“纪青以今月吉日,迎云希柳婚,事见祖祢。”
唱诺完毕,“二拜高堂!”两人转身,面向堂上再拜。云青诀和唐十七含笑答礼,对望一眼,均不由哈哈一笑,面色极是欢悦。
“夫妻对拜!”
依大宋礼仪,新娘应先对新郎一拜,新郎答拜,新娘又一拜、两拜,男子“以再拜为礼,女子以四拜为礼”,以男子为尊。
李师师头顶凤冠,身姿如柳,款款拜下。
卫希颜倏然指风微弹,一道大力推入,燕青不由自主同时拜下,复二拜、三拜、四拜。
堂下观礼众人均讶,卫希颜淡笑,“夫妻对等,相拜平礼。”
云青诀顿足大笑,拍案道:“夫妻对等,然也!小乙,婚后你若敢欺负师师,小心希颜饶不了你!”
众人闻言,均闷声低笑。后院的丫鬟内侍们谁不知晓,只有云大小姐欺负姑爷,哪见大小姐吃了亏去!燕青唇角抽动无语,只得摸摸鼻子连声应诺。
卫希颜扬唇一笑。按宋朝婚俗,夫妻交拜原应在新房举行,她却将之移到正堂见礼,得有是有着深义。这场婚礼盛办,出身青楼的师师不但是以等同亲王之女的贵礼出嫁,卫希颜更要让她获得丈夫平礼的尊重,以洗刷掉她隐埋于心底的自我菲薄。
她这番心思,名可秀自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唇角扬笑,轻捏她手,以示赞许。
夫妻交拜后,新人被簇拥着送入燕柳院的新房,铺席结发合髻,再饮合卺酒。其后的闹洞房仪式却被卫希颜省掉,清笑祝语后,率众人退出洞房,由得二人安渡良宵。
洞房内,柔情蜜意,共结连理。
洞房外,烟火绚烂,腾空绽放。
绚空的烟火来自西湖,百姓齐聚欢渡七夕。宋时的七夕乞巧节十分隆重,自七月初一日起杭州城便开设了专门的乞巧市,货品云集,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到得七夕之夜,杭州百姓均涌向西湖,行人壅遏,游船如织,六里苏堤烟火爆仗此起彼伏,喧声热闹直腾天空。
凤凰山庄逢此佳节,又值一对新人完婚,山庄、外院子喜筵大开,由得庄中丫鬟仆役们吃喝闹腾。林木葱郁的中庭又设了几案,摆放巧果、莲蓬、白藕、红菱等物,供未婚的丫鬟们乞巧使用。
一干丫鬟由云馨带领着,穿上罗衣襦裙,系上五彩丝带,齐聚于月下阶前。石阶铺得帏席,林萌下夜凉如水,众女娇笑连连,仰望星空,在五色烟火下合什祷告,祈盼觅得如意郎君。
松涛听碧院中却是一片幽静。阁楼殿顶上碧竹台子宽敞洁净,中铺青席,东侧凉榻一张,山间夜风徐吹,清透怡人。
名可秀偎在卫希颜怀中,两人轻细喁语,漫聊无边,时而笑得几声,回头却想不起笑了甚么。或因心中有情,便是随口一句,亦能让爱人开怀。
轻聊浅语中,名可秀忽然想起名清方,他与希汶间的相处恰如凤凰山的林间幽泉,细流无声,倒让旁的人关切挂念。她微微抬起身道:“希颜,方才洞房散后,你可见得大哥和汶儿?”
“他和汶儿往庄外去了,想是不愿有人搅扰,我便未出声叫住。”卫希颜清悠眸底含笑,白日里她曾向名清方支招,但愿他莫要辜负了这等吉日吉时。
名可秀瞥她一眼,笑了笑,“你做了甚么?”
卫希颜笑道:“或许名大哥,想趁今夜向汶儿表白!”她苦心孤诣想出的浪漫求爱三式,不知名清方会做得如何?她原想旁观看笑话,但一想可秀定然不会答应,只得遗憾做罢。
名可秀观她神色,便知她定向大哥支招了,只是以大哥内敛的性子,能否“施招”顺利,结果倒难说得紧。
但感情之事,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亦不过只得旁观敲鼓而已,急也急不来。她想得通透,便不再为二人之事担虑,微微动了动,侧身躺卧在爱人怀里,双手自然环上她腰。
她和卫希颜回房后便换下了礼服,仅着宽松的凉缎薄衫。薄缎下,希颜楚腰柔滑,名可秀不由心思一荡,纤手轻扯她袄带,游鱼般探了进去,撩起她内衣,轻柔摩抚。
卫希颜眼眸一眨,嘴唇凑近她耳,低笑,“我们要在这进行么?”
名可秀闻言脸红,顺手掐了她一把。
“不如回房?”卫希颜吻上她耳垂,舌尖轻舔。名可秀呻吟一声,衣襟内纤手抚上她胸,柔软盈握。
空中流星爆仗烟火四射,两人情意燃炽,卫希颜抱起名可秀,方走出一步,忽地返身坐下,噗声笑道:“汶儿来了。”
名可秀惊讶坐起,素手轻拢衣襟,边端整仪容边问道:“大哥在一起?”
卫希颜却摇头,“他未在汶儿身边。”两人均讶然相顾一眼,卫希颜飘身下得顶台,“我先去接汶儿上来。”
不一会儿,她携着希汶飘上阁顶碧台。月光下,希汶一袭锦缎襦裙,披帛覆肩,珠钗玉环,华美翩翩。
名可秀暗赞一声,纤手轻扬,“汶儿,坐这边!”她笑指榻边。
希汶坐到她右侧,嫣然道:“嫂嫂!”私下里,她称她为嫂。
名可秀听她叫得多次,早已习惯,但今夜听来,似乎倍觉柔腻入怀。她扬唇微笑,明眸滑过希汶颜容,华美天姿中似带着不寻常的粉晕。她秀眉微扬,心中有数,纤指拈起一枚新鲜莲子,剥壳递将过去,笑问:“汶儿,怎么未见大哥?”
希汶接过莲子,侧眸笑道:“名大哥说:今夜良辰,对月小酌,方为快意。”
快意?名可秀再度扬眉,若是十年前名清方道得此言,她定不以为奇;但今时的兄长,性情沉厚如潭,又怎会突然聊发少年狂?
卫希颜忽地笑道:“酒来了。”目光望向夜空,鼻翼微扬,“是桂林的瑞露酒。”她忽又咦了一声,讶道,“另有一酒,隐溢兰香,难道是——”她飘身下楼,半空中清笑洒扬上得阁顶,“酒已至,岂可无酒器!”
过得一阵,她和名清方相继跃上顶台。
名清方先将瑞露酒倾入执壶,又放进盛有热水的注碗内,温热后轻手执壶倾入甑中滤过,再入酒盏。
酒盏是龙泉官窑的青瓷盏,瓷色细腻如雨后天青,釉色翠绿莹亮又如梅子青青,酒液橙黄,与青碧相映,鲜明透亮。
四人执盏轻品,入喉甜香甘醇,进得腹中又丰满柔和。
希汶玉手放下酒盏,笑道:“今夜山风清凉,饮这温酒醇露正好。”
南人喜饮黄酒,温热后宜饮,但夏时暑热,便不如寒冷时节时温酒入腹,甘香中更觉醇厚暖人。
名清方闻言英俊沉静的面容未动声色,启开另一坛酒。卫希颜早有准备,取酒器时拿了两套执壶注碗。封泥拍去,兰香清溢,倾入执壶,却未经注碗温热,滤后直接入得盏内。
酒色润泽如碧,与酒盏的天青色融溶,如幽谷碧水浸润天成。卫希颜眉色微动,笑问道:“此酒莫非是我们的庄酿?”
宋时私酿盛行,只需向官家买酒曲便可。各大正店,如攀楼、会仙正店等,均有自酿的镇店名酒。
名清方点头,向三人举盏道:“试试此酒如何。”
酒入喉即滑,淡香的甘,却未曾温热,却如瑞露酒般醇正柔和,入得腹中又溢出一股清冽之气,仿佛幽谷林泉流溢,齿颊余有兰香,咂之不去。
“此酒甚妙!”希汶放下酒盏,附掌轻笑道:“师师若知,定然喜欢。”李师师午后饮酒之习,此酒甘香清冽,堪称夏令良醪。
卫希颜微笑颔首,执壶为众人倾酒,道:“前些日子我与名大哥商议,琢磨着适合山庄的生意门道。咱们庄子虽不缺钱,但几十口人吃穿用度,也有开销,总不能坐吃山空,需得谋些门路,让钱再生钱。”
希汶恍然悟道:“姐姐是想将此酒行于市面贩卖?”
卫希颜点头,“酒肆的位置已看好,那也原也是一家酒馆,购下后只需重新装修粉饰便可开张。”
希汶生了兴致,“此酒独辟蹊径,堪称黄酒一奇,若是贩卖得当,定有前景。”
名可秀轻拍她手,笑道:“汶儿,杭州酒肆千家,出众者官营酒楼十一,私营酒店十八,若要在此行当出色,仅凭酒奇却是不成。”
“可秀说的是!若要做大,只有好酒还不成,必得辅以行销奇招方可。”卫希颜一盏饮尽,雪清手指轻叩青盏,清笑道,“但咱们隐居山林,原为的是安宁闲适,这生意若做大便烦人得紧。和名大哥想到开酒肆的门路,是因十七叔酿酒有道,平时酿酒可当闲趣相娱,若有家酒肆便可让酿出的新酒有个去处,顺便生钱,所以这酒肆也不求得太大规模,适度便好。”
名清方微微颔首,显是两人早有商议。
“如此,酒肆专贩酒便可,零沽,或量售。”名可秀胸有成竹。
卫希颜不由轻笑,量售么,却是可做小亦可做大了。可秀之策,总是谋有后路。她笑道:“这酒可命了名?”
“尚未。”名清方声音醇厚,“十七叔说:他不管。”
卫希颜想了想,沉吟道:“这酒名需得雅致,又朗朗上口才好。这等雅事,自是交由雅人为之。”她看向希汶,笑语,“今后,凡有新酒,均由师师和汶儿拟名。”
“啊?”希汶檀口轻张。名可秀噗哧一笑,一语道破那人心思,侧首对希汶道:“你姐姐是想躲懒。”
“这叫人尽其用。”卫希颜微笑眨眼。庄中放着帝京两大才女,岂能闲置浪费?
四人轻笑一阵,以乞巧节的巧果面品下酒,瑞露和新酒轮饮,十数盏下去,希汶便有了些醉意。螓首倚在名可秀肩头,美眸泛波,明颊含露,偶尔眸光瞟过对面的英俊沉稳男子,似有柔色,又似有一抹迷情,间或几分羞涩,不一而足。
名清方端坐榻前竹椅,俊面似乎沉稳如故,眼底却有些恍惚,仿似有了些微醉意,却不知是因这美酒醇香而醉,还是因着玉人的眩人美色而迷,手中执着的酒盏竟不觉间微微倾斜,酒液泄出。
卫希颜和名可秀凝视对望,均是唇角含笑,意会在心。
今夜,天如水,玉钩遥挂。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注子、注碗(注器)组合成套,是温酒用具。注子也称执壶,是盛酒器皿,注碗用于盛放热水。温酒时,将执壶放入注碗中,待酒温热后取出。
话说,明天可再更一章。今夜已写完三千字,原准备放在本章节,但等修改后恐怕12点前更不了,遂明日再加入后面的情节,再发出。
将计就计
七夕过后十日,天气依然闷热。
紫阳山庄内林萌遮日,将热气挡了大半。卫希颜一袭凉缎丝袍,足踏轻履,悠然立于拢春园西侧荷塘之上的幽榭水阁,聆听三十丈外前殿正厅里的交谈。
殿内银盆盛冰,清凉沁寒。京中来了叩安使,奉皇帝旨意,恭请太上圣安。
叩安使两人,那正使卫希颜颇熟,是内省司押班朱拱之——赵桓的亲信太监,十岁便入宫净身,跟了赵桓,应该不是雷动的人。
副使是太常寺卿郑望之,卫希颜约略有印象,此人似乎任过枢密院事,朝议时多次和李梲一搭一唱,是主和派人物之一。此人未必是惊雷堂下属,但定然已被惊雷堂收买或被抓住把柄逼迫听命,明为叩安,实为探查赵佶体内的幽附子和桂枝之毒是否有发作。
他们两人应是在李若水、雷暗风离杭前,便从京师出发,方能赶在“奉迎使”刚走,“叩安使”后脚便到。赵桓对他老子赵佶,确是不放心的紧!
殿内,朱拱之的嗓音一如既往般清亮尖细,半年不见,似乎更多了几分拿捏作态的官腔,“高太尉,未知太上龙体是否安泰?官家对太上甚为挂念,特嘱咱家和郑大人务必要奉汤御前,侍候好尊上!”
他说话间,眼色隐带倨傲,作为皇帝身边的宠信,他对高俅这类“过气”臣子,自是不放在眼中。
高俅心下不悦,白胖脸庞却笑意融融,拱手道:“官家对太上孝心拳拳,太上若知定然欣慰。大官与郑大人昨夜方至,一路舟车劳顿,不若歇息两日再觐见。”
郑望之拱手道:“我等奉旨叩安,岂敢懈怠,还请太尉通传。”语气甚和,语意却甚坚,不容高俅推辞。
高俅扫了眼陪坐一侧的丁起,这位杭州知州从迎入两位叩安使后,便一直品茗不语,面庞笑容眯眯,一团和气,似乎全然未见殿内交锋。高俅暗道一声老狐狸,侧头吩咐身边内侍,“你去看看,太上是否犹在午憩?若上皇已醒,便禀奏官家派了使臣,正恭候在此,敦请圣安。”
“是!”那内侍应诺而去。
卫希颜听那声音,似有几分熟悉,神识跟踪他到得侧殿,听他向李彦密报,忽然省起这人便是李彦的心腹王承显。当年她初到延福宫,便是这王太监引领她熟悉内宫,是个有眼色的伶俐人。
李彦嘱咐王承显两句,便亲自前往拢春园太上寝殿。
殿内,赵佶午憩已醒,康王赵构早候在榻前,叩首请安。
“爹爹这些时日气色好转,真是佛祖保佑!”赵构合掌虔诚道,“孩儿下月初一定要再去灵隐寺上香还愿。”言下之意,父亲身体转好,是他灵隐寺进香祈拜菩萨保佑而得。
卫希颜远远听得此语,顿时嗤笑两声,赵构这厮,倒会作戏。
赵佶近两日身子轻便,已能下榻行走,闻言颇是欣慰,“九哥孝心,予知得。”这半年他行驾驻跸杭州,身边唯得赵构一子,早晚均侍候膝前,父子感情倒是亲厚不少。
这时李彦恭谨走入内殿,禀报官家派人前来叩望圣安。
赵佶哼了声,容色极是冷淡。
他对赵桓素来不喜,前番李若水、雷音奉旨请迎,高俅、李彦数度进言,明里暗里均有意指。赵佶做了几十年皇帝,对帝王心术知之甚熟,远在帝京的皇帝儿子转的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心中早有着提防。现下来的这甚么叩安使,不过是观望他的病情,好回报京中的主子罢了,又哪会真心祈盼他“圣安”?
他冷冷一笑,挥了挥手,神情极是慵索,“宣!”
“是!”李彦躬身退出,吩咐殿外候立的王承显前去通传。
卫希颜唇角挑笑,悠立于水榭。
好戏即将开锣!
足音轻细,朱拱之、郑望之一前一后,拜望叩安,赵构、高俅、丁起侍立在殿下。赵佶声音慵淡,问起官家起居,朱拱之均一一细答,末了道:“官家知太上向喜御膳糕点,特嘱小人带了两盒进献御前。”
……
过得一阵,殿内忽然惊呼声乍起,“太上!”
“来人!”高俅厉喝,殿外禁军侍卫涌入。高俅怒指朱拱之和郑望之,“这两人意图谋害太上,将之拿下!”
“是!”禁军扑上前将已惊惶失措、面无人色的朱、郑二人按住擒下。
谁能料到,太上皇仅食了两口官家尽孝的玉酥糕,便陡生惊变?
龙榻上,赵佶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显是中毒迹象。
“爹爹!”赵构扑在榻前,俊脸煞白,手足冰冷,皇兄真的对爹爹下了毒手!
丁起疾声喝令王承显,“快!传陈御医!”
“是!”王承显撒腿奔出。
水榭里,卫希颜唇角挑笑。这陈御医便是前次京中来的那御医,可秀早前曾嘱咐丁起向李若水请得此人留下侍奉赵佶,便是为得今日之用。
御医诊脉,必能验出中毒。
此计为将计就计!
赵桓遣使探望,按宫礼必定进呈人参等厚礼和御膳糕点等物,赵佶为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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