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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长生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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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过长廊回到房中。
阮年揉了揉因为掉泪而一片通红的眼睛,继而脱掉外衫和短靴爬到了床上,眨着有些迷蒙地眼睛道:“我们该睡了。”
念安坐在床侧,听了此话便起身道:“你好好睡罢。我先…”
“你别走。”阮年望着念安,扯住她的衣角,继而有些落寞的垂下眸,“我怕。”
念安神色冷淡地坐回床侧:“你怕甚么?”
“我怕你走。”阮年小声道。
念安望了阮年一阵,淡淡道:“不会。”
“我知道。”
“那你还怕。”
“我就是怕。”
念安轻叹着摇头:“怕便怕,还硬要拉着我。现在夜深,你该睡了。”
“你都说夜深,怎的你还不睡。”
“我还有事未做,自然不能同你一样。”
“什么事?”
念安未答。
“你不想答我便不问这个。”阮年睡眼惺忪,语气含糊:“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待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便走。”
“神神秘秘的,问你也不说。”阮年只觉得困意袭来,神智也有些不清晰起来:“到底是甚么时候离开?我不喜欢姑苏。”
“很快。”
阮年听见念安的声音清冷缥缈,同往常无什么差别。再听见她的回答,终于沉沉地睡去。
念安神情略略恍惚。
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念安终于起身。
满屋的烛火落在她的眸中,晕出细碎清冷的光圈。
她立在这半昏暗半明亮的室内,如冰雪雕刻的清冷面容也被这光线灼得柔和了许多。
满头青丝顺着她俯身的弧度微滑至枕侧,继而又落了几缕发丝缠上了阮年白皙的脖颈。黑白分明,却又交缠相融,生出了几许旖旎缠绵之意。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阮年的脸颊,低声在阮年的耳畔喃喃:“我未做完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同你告别。”
阮年呼吸清浅,好似梦到了甚么开心之事,唇边绽开的笑容像是被雨水洗濯般的干净灿烂。
念安的睫毛轻颤,望着阮年的表情却仍旧寡淡。
她微微掀动嘴唇,嘴中的话刚刚落在空中,便又细细碎碎的散成了柔风,飘飘荡荡,怎么也听不真切。
下雨了吗?
阮年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上了脸颊,指尖触到一抹微凉的湿润。
房内很暗。
阮年在一片昏沉中抚着手上的红绳,觉得心中好似被挖去了甚么。
空落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分成两章来发的。可是考虑到不可分割性,就把两章合成一章了。
阮年终于要长大了。
今天这章写得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下。
下一章很重要,我必须调整好状态来写。
第四十章 成长
窗外淅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
现在的姑苏正巧是多雨的时节。在这里生活久了。白日天晴,夜晚落雨的事经历多了;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我仍旧厌烦姑苏这落不尽的雨。
无比厌烦。
我坐在冰冷的桌前;桌上摆着沈烟离要我三日内背熟的百草经。继而我伸手将烛火往书的方向挪了挪;让那火光能将书面上的字照得更为清晰些。
夜已经很深了。
我有些发愁。到了明日便是沈烟离规定背熟百草经的最后一天,可是我到现在;却也才堪堪的背完一半。
我怕沈烟离。
她可以带着慵懒妩媚的笑容让我将周礼记抄上一千遍;她也可以不动声色的封住我的脉络;再让我脱得只剩一件里衣跪在雪里,不能用內息御寒,只能在冰寒刺骨中冻上一整夜。
这些惩罚都是因为我没有完成她对我立下的规定。沈烟离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我成长;不断成长。
沈烟离告诉我;只有我强大起来;才能追寻我真正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也许是今日读了太久的书;眼前有些模糊,现在我只觉得书面的字好似再不断扭动着。我努力将它们捕捉到我的脑中,却又只能无力地看着它们从我脑中滑过,一个字也留不住。
就像她一样。
都只是短暂的停留,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声混着火烛静静燃烧时的滋声落入耳中。我有些恍惚地望着那不断跳跃的火花。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让视线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犹记得那天的苏府也是像今天这般,下了这么大的雨。
四面都是雨雾茫茫。
我赤着脚,发了疯似的跑遍了苏府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寻找她那抹白色的衣角。
哪怕脚掌被石砾扎得一片血肉模糊,浑身被雨水浸湿,狼狈不堪地红着眼眶不停的掉眼泪。我却也没有停下我的脚步。
因为那时候的我不信她会走。
后来呢?
这很久之前的一切,都像梦境一般开始渐渐模糊起来。我记不清后来。
唯独那张脸,清晰得好似从未消失过。
我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面前的这张随着记忆不断浮浮沉沉的脸,却又摸了空。
指尖能触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我睁开眼睛看着我停滞在空中的手,随即无声地轻笑起来。
也对,只能触空。
我醒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手臂酸麻不已。昨夜想了太久的往事,神智模糊得连什么时候伏在桌上睡去了都记不清。
桌上的烛火早已燃尽,留下的蜡泪在烛台中凝结成块。
被我压在手臂之下的百草经也不知道在何时被人抽走摆在了桌角上。我看着那本有些皱褶的书,紧紧地皱起了眉。
“怨我吗?”沈烟离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我摇了摇头,却也没有生出转头去看她的心思,只是轻轻地将摆在桌角的书拿了回来,翻开摊在桌上。
“如此最好。”沈烟离的声线还是如初遇般慵懒迷人,“待会便陪我一同吃早点罢。”
我不答。
也不想答。
不能明着拒绝的时候,我便如此沉默着婉拒。
“你确实不怨我,你厌我。”沈烟离轻笑,声音愈来愈近,“你厌我明明知晓她的一切,却不告诉你。你也厌我明明知道她要离开,却也不告诉你。”
我翻书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我不怨你,更不厌你。”
我没有撒谎,因为对于沈烟离,我不能厌也不能怨。
“你真自私。”沈烟离靠得很近,语气愉悦,“你能否定我面前所说的一切,却不能否认我方才说的那句。”
很不习惯她靠我靠得如此之近。
我的手抚在书页之上,目光虽然落在那些黑字之上,却甚么也看不进去。
她说的对。我很自私。
因为我不能恨念安,我便只能恨沈烟离,我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融合在一起,混杂成一股恨意,砸向她的肩头。
她明白,不曾说破,只是很好的承受了我这股对她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恨意。
我恨沈烟离,却也敬重她。
我也懂她话中的深意。
“你也该恨我。”她突然便退了几步,轻声说道:“我不后悔。”
“恩。”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下,静静地回头望着离我几步远的沈烟离,“在午时之前,我会将它背出。”
这么多年,沈烟离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似时光在她身上停滞。
沈烟离如从前一般妖娆似火,美得夺目。
那么她呢?
“我以为你不会再等她。”沈烟离懒洋洋地舒展了身体,转而又笑眯眯地冲我道:“现在看来你还是怀着她会回来的希望。”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说过我不再等她,你不信。我也不想再说。”
我思绪缥缈地转回了头,不想再说些什么。
我能感觉到沈烟离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背上。
良久,我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她离开之际,最后飘落在我耳中的最后一句话。
“你在等,一直在等。阮年,骗自己根本没有甚么意义。”
我攥紧了手。
直到最后那紧握在手中的那页纸化为了碎片。
她说得对,我一只在骗自己。用那苍白无力的谎言来掩盖深深的伤口,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不要再相信,也不要再等待。
我垂眸,望着手腕处那根红绳,勾起唇角,旋即却又只能无力地垂下。
我带了书去寻沈烟离。看到她的时候,她正靠在园中的树下,眼中晕着醉酒的朦胧之意,她的身边倒着许多酒坛。
我对此见怪不怪,绕过这零散倒在地面的酒坛。轻轻地走到了她的面上。
她抬起眼,格格地笑了起来,继而用一种复杂地眼神望着我,边笑边痴痴唤道:“阿年。”
对于她喝酒失态之事我已经见多了。和醉酒之人讲理是没有用的。
“我不是阿年。”我皱眉望着此时她充斥着红晕的脸颊,“怎的喝这么多酒?”
“我想喝,便喝了。”沈烟离格格地笑声未停,精致的眉眼都挑染上了几分醉意,“你就是阿年。我的阿年。”
见过她似醉非醉,也见过她装醉,但我从未见过她真醉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是真醉了。
否则她定不会唤我阿年。
我对于这个称呼还是非常疑惑,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来问沈烟离。因为从前念安也叫过我阿年,我便从此对这个称呼格外的敏感。
只是不同的,便是念安抱着我唤我阿年时,她确实是对我唤的。
而沈烟离,却好似透过我,在唤沉睡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我抚上了心口。
“你醉了。”我蹲□体,怀中夹着书,看着她的眼睛道:“和我回去罢。”
若是不将喝醉的她带回去,也不知会闹出甚么乱子。
“我没有醉。”沈烟离缓缓地眨眼,眸中水雾朦胧,“只是我想醉,我便是真的醉了。”
醉人的不是酒,而是心吗?
我沉默着望着她身下的酒坛,那从中溢出的。并不是酒,而是清水。
水不醉人,但她甘愿为水而醉。
所以她便醉了。
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书,摇了摇头便站起了身:“既然不愿,那我便先走了。”
我也没有去等她的回答,转了身就要往原来的屋子走去。
“对不起。”沈烟离轻声道。
这声对不起包含的实在是太多。
我不想懂。
我还是住在念安曾经停留过的那间客房。房内的摆设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而唯有书柜中的书愈积愈多。
我甚么书都爱看。
从前是因为同念安在一起而不曾有时间看书。而现在我有了时间,便重新捡回了这丢失的习惯。
它们能让我安静下来。
每当思绪发烫,想念沸腾之际,我便会用它们来压制住情绪和心情,将自身投入这篇用斑驳文字填满的世界。
那样便不会有时间回想过去,也便不会难受了。
我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木桌上,继而蹲身从柜中拿出一支白烛,犹豫了片刻,我却又将它放回了柜中。
我今夜并不想挑烛夜读。
我想她了。
今日被沈烟离提到,这种思念来势汹汹。我却并不想压制。我想见她,
只是这不可能,我便打算好好的睡觉。
因为只有在梦中,她才不会走,她才愿意停留在我身边,她才肯让我触碰她那抹白色的衣角。
我已经刻意淡忘了那份她离开时的伤痛。
她走了多久呢?我像那日一般,脱了短靴将自己裹进了薄薄的被薄褥之中,捏着被子恍惚地问着自己。
五年?还是六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她不来,我不走。
我怕我走了她便再也找不到我,我也再也见不到她。我守着这个留有她身影还有回忆的地方,寸步不离。
沈烟离对我说过,若是我不愿待在姑苏,她便会带我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我没有回答,她也知道我心里的答案。
不管我再怎么去欺骗,也只能骗到自己这个傻子。
而能骗到所有人的,是念安。
她骗我说她不会离开。
她骗我说我可以陪伴她,直到她死去。
她骗我说她只要我每日在背后骂她一遍,她就会听得见。
我竟然相信了她的话。
可是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再也没有再出现在我的身边。
真是个大骗子。
明明她陪伴于我的时间远远不及沈烟离。
但我觉得她好似曾经陪伴我百年千年一般。
不管是她行走于尘世之间周身笼罩的那愁雾般的寂寞,还是她白衣翩然散落在烟雨中,缠绵却又似孤烟的背影。
亦或者她那清冷夺目,宛若神明的面容。
她很寂寞。
我怎么也忘不了。
也有很多时候,我强颜欢笑地告诉自己,她不过是我生命中来了去的一个过客。她确实也只是个过客,她走了,却又用另一种方式永远的留下了。
我就这么躺着,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突然便恍惚的记起往昔念安同我说的七苦。
她说人生最苦便是求而不得。
曾经我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我想同她永远在一起,是求不得。
这种苦刺得心头发酸发涩,折磨至深,却又只能混着血泪和痛楚将它们抑在心头。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她的语调在我心中从未淡去。
以前很多个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望着她亲手系在我手腕上的红绳轻笑。
笑着笑着便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反反复复,就像个疯子般。
苏一砚说,你真可怜。
确实,我真可怜。
我闭上了眼睛,让思绪慢慢的沉浸于那片朦胧的漆黑之中。
最后我看见了她。
身着白衣,缥缈如初。清清冷冷的面容如皎月般寂寥。
她望着我,轻声唤道:“阿年。”
第四十一章 客人
沈烟离悠闲地闭着眼躺在沉香木制成的木椅之上,手中拿着的檀香扇正随着木椅摇晃时的咿呀声缓缓上下扇动着。
房内并未有过多的摆设;除去沈烟离身下躺着的那张木椅之外;便只剩下桌上置着一盏淡茶的檀色木桌。而搁在那盏淡茶旁边的是一个模样精美的木盒,雕上了细致的精美花纹。
沈烟离嘴中哼着古怪地小调;不时地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木。
挂在门上的银色铃铛忽然便响了几下,清脆地叮叮声。
有人进来了。
沈烟离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扬唇笑道:“来了?“
“恩。“阮年站在门前答了一句,继而放轻了脚步跨进屋中,”今日怎未见你喝酒?“
“突然便觉得每日喝酒无趣得很。 “沈烟离依旧是轻笑着道;”但好像不喝酒;便觉得日子更长更无趣了。”
阮年摇头绕过沈烟离走到了那檀色木桌旁;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微微一笑道:“给我的?”
“自然是。怎的你小小年纪便和那些老头子;爱喝苦茶。”沈烟离轻佻地啧了一声;半睁着眸说道:“念安爱喝我也不觉得有甚么奇怪,只是你又。。”
沈烟离说到这,便忽然地蹙眉止住了要继续往下说下去的话题。
不断摇晃发出的咿呀声也随着她的蹙眉微顿。
“我又怎么?”阮年眸色平静,呷了一口淡茶,轻声道:“怎的不往下说了?”
沈烟离轻眯着眼捊了捊落在脖颈的发丝,略略诧异地楞一阵后,又嘻嘻笑道:“没意思。”
“念安能喝,我不能喝?”阮年盯着手中的茶,突然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手指微顿,继而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她并未比我大上多少。现在我也长大了,怎的你还是把我当成孩子?”
沈烟离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将目光落在了站在窗边的阮年之上。
阮年这时正伸手把窗户推开,随着吱呀一声,外头满园的光线便尽数落在了阮年的身上。
现下已是七月,哪怕是姑苏这种地方。此时也渐渐热了起来。
阮年今日穿了一件素色薄衫,袖口上绣着细细碎碎的金边花线,她伸手去触那木窗之际,柔软的发丝便顺着那弧度落在了她的肩上,暖风从窗外溢进,卷过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之际,好似也将她身上那股静谧淡雅的茶香带到了空中四散开来。
随着沈烟离的呼吸,那股淡香也静静地顺着咽鼻滑落沉淀于心底。
察觉到了沈烟离的目光,阮年回过了头。
她逆光站着,乌黑的发丝上也落满了细碎的阳光,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随着阮年唇边绽开的清浅笑意而耀出微光来。
淡淡的眸色柔和,宛若精雕细琢的千年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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