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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修养手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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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乔与白卿当即便注意到了这一点,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泽雨湖旁垂柳环绕,而某株枝繁叶茂的垂柳下居然站着一对恋人,看起来像是在亲吻的模样。
个子稍高的那位身着白衣,背靠在柳树的树干上,而另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稍矮一些。青衣女子微微垫着脚,仰头吻上了白衣人的唇角。
“啊……”柳初年的嘴角略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乔有些不解她为何对这对恋人起了兴致,认真地将那两人打量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问题——那位白衣人虽然身量高挑,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女子。
那一瞬间,南乔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柳初年,想要知道她对此究竟是什么态度。
不用于南乔的稚嫩,白卿虽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却知道柳初年不会仅仅因此便驻足:“怎么?你认识?”
白卿这句话声音放的极轻,但不知怎么仍是被那对恋人给听到了。
青衣女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惊慌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向着三人看来。
她容貌看起来颇为秀丽,但却算不上如何美貌,只是南乔却莫名从她的眉目间看到了一股韧性——就像是风雨中挺立的那一杆绿竹。
柳初年偷看人家亲热被发现,竟也没有半分尴尬,反而含笑对着青衣女子点头示意:“温姑娘,别来无恙。”
温云岫认出了她,脸上原本就很明显的红晕已经快要爬上耳朵,她有些无奈地抬手捂了一下眼。
片刻后,她才走上前去,问候了一声柳初年:“别来无恙。”
因为不知道为何柳初年会出现在南梁,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所以温云岫并没有带上称呼。
按着南乔的心思,偷看别人还被撞破简直是没脸见人,哪料到柳姑娘居然如此淡定地与人家聊起了天。
“温姑娘,你看这盏花灯。”柳初年寒暄之后终于扯入了正题,“我看着与当年你送我的那盏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是出自你手?”
温云岫闻言,有些诧异地从南乔手中接过了那盏花灯,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的确颇为相似,但这上面的画并非我所绘,倒是有些像摇光的手笔。”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向着白衣女子那里说:“摇光,你来一下。”
被称为摇光的那位白衣女子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方才她在树荫之下并不能看清相貌,如今她走出来之后,三人皆有些惊讶。
摇光脸上带着半面面具,只露出了轻薄的嘴唇,带着些不大正常的苍白。最让人惊讶的则是她身后散落的白发,几乎要与白衣融为一体。
柳初年不动声色地看着摇光,发现她虽青丝尽白,但年纪却算不上大,也不知究竟为何为如此。
温云岫像是早已想到一般,对三人的诧异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将手中的花灯捧起,柔声道:“这上面的画是你绘的吗?”
“不是。”摇光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声音冷冷的似是有些不悦。
她的声音十分清冷,仿佛能让人想起高山之巅的白雪。
柳初年敏感地察觉到了摇光的情绪,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破坏了她的好事,硬生生地将温云岫拉了过来。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摇光突然看向她的衣袖,面具之下的眼神中仿佛淬了冰雪,让人不寒而栗。
温云岫注意到此,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笑道:“那把怀袖剑你还带在身上啊。”
柳初年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对上了摇光的眼神,微微一笑。
摇光沉默片刻,竟然直接甩袖离开了。
温云岫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看了看她的背影,又有些歉疚地与柳初年匆匆告别,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南乔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摇光的举止有些莫名其妙。
柳初年含笑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她大概是吃醋了吧。”
南乔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难以将摇光那冷冰冰的模样与吃醋二字联系在一起。
片刻后,她心中一动——柳初年既然能如此自然地看待方才那两位的举止,那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抵触……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便问了出来:“师傅,她二人是那种关系吗?你觉得……”
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白卿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问。
然后还未等柳初年回答,白卿便先笑道:“是不是那种关系又如何,帝姬你年纪尚小,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
柳初年倒也不以为意,盯着南乔看了一眼,随即悠悠地向前走去:“我认识温云岫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摇光,至于她二人是何关系我也说不准。”
白卿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南乔,低声道:“你完了,她看出来了。”
南乔脸色一变,感觉自己的脉搏那一瞬间仿佛停了下来。
她也顾不得追问白卿是何时看出自己的情愫的,满心都是无措。
回到绿猗阁,柳初年吩咐了侍女几句,便径自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白卿本有些疲倦,但在看到南乔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南乔帝姬,你想不想与我聊上几句?”
南乔对她没有半分好感,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思及方才之事,沉默地跟随她去了她的房间。
白卿的房间是绿猗阁的客房,她的行李甚至都没有完全拆开,有种随时便要离开的感觉。
她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回身递与南乔一杯:“你对初年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她。”南乔低头饮茶,小声地说。
“这天下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排队的话能绕着晋国皇宫一整圈还有余。”白卿心中并没有将南乔的这份感情当真,只是柔声劝她,“何况你对她不过是依赖罢了,又何必执迷不悟。”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点吗?”南乔轻轻放下茶盏,抬头盯着她,“你不是我,又凭什么认定我对她只是依赖?又凭什么随意指摘我的想法?”
“何况,你不也喜欢她吗?”
白卿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脸上却没有丝毫难堪之意。
“你若执意如此想,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明确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就不要拿此来打扰她。”
南乔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方才是不是想问她,她对温云岫与摇光的感情怎么看?”白卿转而提起了方才的话题,“我知道你想问她会不会喜欢女子……那我告诉你吧,有可能。”
南乔还没来得及高兴,白卿的下一句话便将她打入了低谷:“因为她只会喜欢比她强的人。”
“怎么样,很难吧?”白卿的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南乔,“所以我觉得,若你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就不要让你那不知何物的情感对她造成困扰。”
南乔与她对视许久,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白卿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她能听进去多少,也不知道她究竟懂没懂自己的深意,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在她看来,南乔终究太过幼稚,承担不起什么风雨,与自己相比便显得稚嫩,更遑论与柳初年相比。
而柳初年不知为何,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徒弟还算是有些感情的。所以她才会借机敲打南乔,希望她能够明白,别毁掉柳初年目前对她的好感。
再者,她的确不清楚南乔对柳初年究竟怀着怎样的一种情愫,是依赖还是感激,亦或是其他?
但在她看来,南乔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恋。或许她从未遇到过像柳初年这般的师傅,所以难免会有所倾慕。
所以她希望南乔能够掂量清楚,免得日后后悔。
现在看来,南乔与柳初年并不是一路人,可谁知日后事态会如何发展?
白卿推开雕花窗,看着天际的皎皎明月,觉得自己或许是病情加重的缘故,竟然如此多管闲事。
如南乔所说,她也喜欢柳初年。
但她也知道,那并不是纯粹的喜欢,更像是一种崇仰与感激。而她在官场沉浮数年,也是为了报答那人当年的赏识罢了。
分明没有饮酒,她却像醉了一般,以茶代酒敬了天际那一轮明月,而后低声笑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15。此情何寄(五)
第二日一大早,柳初年便如往常一般醒了过来。
天不大好,有些阴沉沉的,零星飘着小雨。
她散着长发,披了件月白外衫便去了绿猗阁后园的湖心亭。
白卿寻过来时,她正倚在扶栏旁淡漠地看着湖中随风飘摇的荷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乔已经走了。”白卿驻足在她身旁,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她没来找你辞别吗?”
柳初年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白卿一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对自己有些恼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你想怎么办?”
“顺其自然。”柳初年有些好笑地反问,“南乔年纪尚小所以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她对我不过是依赖罢了,这也需要担忧吗?”
白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她又想说什么的时候,抢先开口问道:“昨日那位温姑娘是什么人?怎么我竟然不认识?
“你不认识有什么稀奇的?”柳初年悠然坐下,手臂搭在扶栏上撑着头,“她是息国人。”
息国,在南海以南,与八荒诸国并无往来。
相传息国之人惯会妖术,又有成仙之道、长生之方。
几年前,数国联合出兵远征息国,打着除邪卫道的名义,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为了那长生不老药罢了。
最后息国覆灭,而那几国究竟拿没拿到长生不老药已不可知。
柳初年将亭边的竹帘放下,阻挡了飞溅而入的雨滴,想了想又道:“我幼年时曾随师父到诸国游历,去过息国。温家世代为息国的史官,执笔书青史,当初我与师父误打误撞地救了温云岫一命,我一直随身而带的怀袖剑便是她赠与我的。”
“看来息国国破之后,温姑娘逃了出来。”
白卿知晓怀袖剑,八荒之中唯有当年的息国能造出此剑——此剑刃如秋霜,可斩金截玉,藏于袖中又可不露丝毫痕迹。
八荒之中流传的怀袖剑屈指可数,诸国工匠费尽心思想要仿制,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成功。
“以温云岫的性格,她呆在息国皇宫之中,与宫殿一同被焚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柳初年依着自己对温云岫的了解,觉得她怎么都不想是会主动出逃的人,“我想,大概是昨日那位摇光姑娘的缘故吧。”
她并没有被白卿的问题绕开,话锋一转又挑起了方才想要说的话题:“你此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白卿心虚地躲避了一下她的目光,望着远处近乎墨色的天空:“说不准吧,若两三个月能治好那就两三个月归来,若两三年能治好那就两三年归来,若……”
她略微停顿了片刻,终于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柳初年:“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会回到你身旁的。”
“你活的比谁都清醒,所以我也就不多说了。”柳初年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叹道,“既然已经离了晋国,那些事情便都忘了吧。”
白卿一笑,轻声道:“他日我离开,你便不用去送我了,不过徒增伤感罢了。折柳亭的离别泪已经够多了,你去了的话再惹得我落泪怎么办?”
“好啊。”柳初年低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衣袖,片刻后抬头笑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出城十里去迎你。”
说完这句,她便起身冒雨离开了,月白的衣衫在风中飞扬,与墨色的长发纠缠着。
白卿倚在亭柱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又过了几天,便是白卿离开的日子了。
柳初年果然如那时所说,并未出城送她,而是一反常态地起晚了。
直到齐竹回来禀报,说白卿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南梁,她才有些漠然地起床让侍女帮她梳洗。
齐竹本想告退,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低声道:“南乔帝姬不知从何得知白姑娘今日离京,去送了送她。”
“南乔?”柳初年侧头将那艳红色的累丝耳坠戴上,微微挑了挑眉,“她居然去送了白卿,这可真是稀奇了。”
“南乔帝姬还托我向您问安,说是因着向女先生告假的时间不多,所以还急着回宫,不能亲自来见您。”
柳初年听了这说辞,不禁摇头笑道:“她这话说的,倒像是长大了一般,也难为她肯这么听女先生的吩咐。”
说完,她从侍女手中接过发梳,笑着让那侍女回去休息。
那侍女身子的确有些不大舒服,没想到柳初年不但看出来了,还如此柔和地给她放了假,当即便高高兴兴地谢恩离开了。
待到侍女离去之后,柳初年把玩着手中的檀香木梳,抬眼问齐竹:“你们现在还在收集各国的情报吗?”
“是。”齐竹顿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虽说您离开了晋国,但白姑娘说为了以防万一,仍让我们经营着各个‘情报处’,未敢松懈。”
“晋国现在的局势如何?”柳初年手中的发梳有节奏地轻轻敲在梳妆台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齐竹整理了一下思绪:“自您离开之后,替身代替您去灵隐寺礼佛,陛下与皇太女应当还未发现……至于朝中,则是有些动荡。先前隶属于您的官员无一不受到打压,或贬官或外放。白姑娘辞官之后,朝中便更加乱了。”
“可真是蠢啊。”柳初年的笑容中带上了些不屑,“我早说过不会与她们相争,结果她们偏偏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硬生生把朝堂搅乱成这副模样。内忧外患,我都有些替她们发愁该如何收场了。”
齐竹未敢作何评价,但心中对晋帝也有些鄙夷。
她因为偏爱自己的小女儿,硬生生将劳苦功高的元熙帝姬排挤出去。如今柳初年放弃所有权利离开朝局,她居然还因为猜忌这么乱来,真的不知她将自己的母国放在何处。
但齐竹也有些理解晋帝的感受,她怕极了自己的大女儿——就算元熙这些年为晋国奔波操劳、如今远走他乡,也打消不了她那深植于心的猜忌与恐惧。
“罢了。”柳初年随手将梳子扔在了桌上,淡淡地吩咐他,“抽出一些人去保护白卿,剩下的人该干什么便继续吧。”
终归,有人要作死,她也拦不了。
16。秋猎(一)
阳光透过树叶,在青石板地面上印出斑驳的光影。
南乔收起了长剑,稍稍调息片刻。
自几个月前,她除却听女先生讲课外,又请了一位教她功夫的师父。
每日天未亮她便早起练剑,而后再温习功课,听先生教授史书,偶尔还会学些基础的琴棋书画,不至于一无所知。
她每日都是从天未亮忙到太阳落山,竟没有什么可以偷懒的时间,甚至都没有再出宫见过柳初年。
将要进殿之前,她恰好看到有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搬着好几盆菊花送了过来,想来梁帝特地吩咐人送来的。
南乔叫住了他们,倚在殿门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遍,看似不经意地指了两盆菊花吩咐静槐:“派人将这两盆‘凤凰展翅’与‘千丈珠帘’送到绿猗阁。”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殿内换衣服,准备用早膳而后去听课。
静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自从数月前南乔帝姬出宫送了白卿离开,就再也没出过宫门。
虽说无论有什么稀奇精致的东西,她都会指派人送去绿猗阁,但她却绝口不提柳初年,仿佛已经忘了有过这样一个人。
若按着以前,静槐大抵就要问一问缘由了,但如今她却也不敢随意说些什么。
这些天,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南乔帝姬长大了,脱胎换骨仿佛变了一个人——南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需要她事事操心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看起来随和但实际上不怒自威的皇室帝姬。
对这一切,静槐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担忧,总觉得南乔转变得太过突然。
她曾借着送东西的机会请教过柳初年,而柳初年只是淡淡一笑,让她放宽心。
今日女先生讲的是《世家》,她所教授的有些想法南乔虽不甚赞成,但却并没有反驳。
眼前的女先生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性格也并非是柳初年那种可以商量得有来有去的,故而南乔对于不认同的东西默不作声,并不似以前一样非要与人争个高低——她已经不再是那时候,一定要别人认同她的人了。
待到用午膳之时,南乔意味不明地抬头看着静槐。
静槐愣了片刻,方才笑道:“那两盆菊花已经送去绿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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