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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之前说的北边门，湘篁也远远张望过。
　　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挺拔的绿竹和青石小径，看上去格外幽静。
　　湘篁自小喜欢竹子，见这景色爱屋及乌；对贾家小姐又是增了一份喜欢。
　　只可惜那是小姐的园子；她不好擅自出入。
　　差不多看看西苑的花木亭子，湘篁也就回了屋，除了为自己的修为还不能立刻辨出异类懊恼一番，就是继续每日的符道功课了。
　　完成后照例梳洗一番；湘篁重重吐了口气，才刚把新绘成的道符收好，边听到敲门声。
　　不好让人多等，湘篁小跑着打开门，看到来人笑着说：“小桃姐姐。”
　　小桃倒是愣了一下，看看湘篁也笑着说：“哟，你倒是嘴甜。”
　　反倒是湘篁有些不解：“小桃姐姐年纪不是比我大吗？”叫姐姐很正常吧？
　　小桃被湘篁理所当然的样子逗乐，倒是也挺喜欢这呆呆傻傻的小道童，转转眼珠子笑着说：“那……我家小姐也比你大，你得叫什么？”
　　贾家小姐？湘篁脑子里浮现之前在大门看到的人儿，张了张口却有些无措，糯糯地小声说：“贾姐……贾小姐。”
　　最终是回答了小桃，虽然那语气好像带着点莫名的不满。那贾家小姐这么漂亮，为人又和善，湘篁打小都是自己一个人跟着师父修行，也难免对她生出亲近之心。
　　小桃精明得很，哪里看不出湘篁那点自己对自己的小脾气，捂着嘴笑了会儿，才拍拍湘篁的肩：“小道童，小姐人很好的，你可以试试自己去问该怎么称呼。”
　　听上去倒是不错的提议，湘篁连连点头，没看到小桃眼里的兴味：“小桃姐姐你也是好人！”
　　小桃看着湘篁红扑扑的小脸，突然有那么点负疚感。不过……小姐应该不会生气吧？
　　“小桃姐姐，小桃姐姐？”湘篁发现小桃不知怎么的，看着自己走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来回一挥。
　　小桃回神，“啊”了一声：“哦，对，小姐让我来看看你住得如何，是否习惯，有没有缺的。”说着，她的眼神便往湘篁屋子里打转。
　　湘篁摇头：“没有，这里很舒服。”
　　小桃看看湘篁，突然一拍手：“这样，你跟我去见小姐，自己说吧。”话音未落，她便往北门那儿去。
　　湘篁有些犹豫，到底是小姐居住的园子，她到底是外人。
　　“你又在想什么，快点过来，小姐还等着我回话呢。”小桃不满的声音传来。
　　“哦。”湘篁急忙应答，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层叠的竹林，湘篁不禁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竹子在风中轻轻摇晃，沙沙声让人舒畅。
　　走出竹林，湘篁眼前一亮，一间不大却精致的阁楼，一片明净的小水塘，水塘边上一人亭亭玉立。
　　如画般的美景，湘篁停下脚步，生怕自己惊扰了一般。
　　只可惜，小桃没体会到湘篁的心思，笑眯眯地说：“小姐，我把小道童带过来了。”
　　水塘边的人回过头，盈盈目光落在湘篁的身上，在转瞬的讶异后微微一笑：“那就请过来吧。”
　　走近了水塘，湘篁才知道贾小姐是在做什么。
　　水面上，一团彩色的锦鲤群团在那儿，分明是在争食。
　　苍麓山上虽说也有锦鲤，可在那上面，即使是锦鲤也都有了道心，哪里会像这儿的锦鲤一般只为一点饵食便欢腾跳跃。
　　一时间，湘篁看着它们入了迷，双眼亮亮的很是有趣。
　　“小道长，在西苑住得可习惯？”突然，贾小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湘篁倒是吓了一跳。
　　水面的锦鲤被突然几乎是跳起来般站起的湘篁吓散，只留下湘篁和贾小姐的身影。
　　贾小姐也是被湘篁这一惊一乍地惊了一下，但随即被湘篁反应过来转而流露出的尴尬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这一笑，湘篁更不好意思了，白嫩的脸上红了一片。
　　“那个……住得很好，很舒服！”总算，她还是回答了，希望能转移掉注意力。
　　“那便好。”贾小姐也没笑多久，微微点头，“不知小道长怎么称呼？”
　　湘篁这才想起来，好像之前两次都还未曾道过姓名，急忙回答：“我叫湘篁。”
　　“湘篁？”贾小姐有些许惊讶，这倒不像是修道人的名号，“不知是哪两个字？”
　　湘篁笑道：“皆与竹子有关，师父说，我是从竹林子里捡到的，所以起了名字作湘篁。”
　　贾小姐点点头：“原来如此，湘篁道长。”
　　她这叫得一本正经，湘篁还从未被如此正式地喊过，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反应最大的还要属小桃，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小、小姐，哈哈，这人才、才这么点大，哈哈哈，叫道长哈、好奇怪！”
　　被小桃这么一说，贾小姐也回过头又看了看湘篁。
　　确实，湘篁个子不高，才到她胸口，就连小桃都比她要高出一些。远远一人站着，或许还因为她的身形和衣着，不会那么明显。可如今在边上一站，实在是一目了然。
　　湘篁被小桃说矮，偏偏还是事实，一时间涨红了脸：“矮一点怎么了，只需两年，我也能如贾小姐那般高。”
　　这话一出口，小桃停了一下，煞有其事上下打量她两眼，笑得越发夸张。
　　湘篁奈何不得，只能瞪着前仰后合的小桃。
　　直到贾小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不如，唤你小竹子，如何？”湘篁惊讶地看向贾小姐，只见她言笑晏晏，“道长也确实是显老了，可湘篁道童又拗口，还显生疏。”
　　小竹子？这叫法倒是新奇，湘篁也喜欢。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贾小姐会突然用上这样亲昵的近称，那感觉，就好像原本谪仙一般的人物突然到了近前，意外而又让人兴奋。
　　其实，贾小姐并不是只可远观的？湘篁看看眼前带着笑容的人，之前那点仰慕中生出的惧意烟消云散。
　　“嗯，听贾小姐的。”湘篁用力点头。
　　见湘篁应承，贾小姐也是高兴，笑着走近一步：“小女名为绾绾，小竹子以后也不必一口一个‘贾小姐’，唤我绾绾便是。”
　　微微停顿，湘篁点头：“好，绾绾。”
　　“小姐，这不好吧。”小桃这下可不能再笑，认真地看着，“老爷夫人知道了，定不会允许。”
　　小桃说的当然没错，湘篁只是个小道士身份，年龄又小，直呼一方富商家千金的闺名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绾绾听言，想了想，干脆地说：“那有他人在时，加上‘小姐’二字就好。”
　　见自家小姐执意，小桃也没有办法，只有看着湘篁：“喂，你可别忘了啊。”
　　“不会的。”湘篁立刻回答。
　　绾绾轻笑，想到之前说到的身高，退后一步打量：“小竹子，你今年多大了？”
　　湘篁挺起胸膛：“我今年有十三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出人意料的声音打断。
　　一时间，湘篁再度涨红了脸，甚至还往脖子上蔓延，而绾绾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愕转为了笑意，看了眼湘篁的肚子，转向小桃：“小桃，去拿些糕点，再让厨房将湘篁道长的饭菜一并送到这儿。”
　　这特别说的“湘篁道长”，自然是指的对下人说时的用词，也算是帮湘篁一把，免得她年岁不大又呆，遭人轻慢。
　　“是，小姐。”小桃应声，转身往园子外小跑去了。
　　绾绾指着另一头的亭子看向湘篁：“小竹子，我们去那儿坐着，我想听听你之前所说的煞气一事。”
　　“好。”湘篁立刻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
　　想想之前小厮的态度，湘篁也知道，若想好好去那园子探查，只怕还得仰仗绾绾。
　　见湘篁点头，绾绾微笑：“你也别太紧张，现如今家中确实未曾发生什么古怪之事，想来这煞气尚未作怪，我相信你能解决。”
　　“嗯！”得到肯定，是湘篁最开心的事，她仰着头看向绾绾，“绾绾你放心，我不管怎样也会将煞气根源驱除。”
　　听湘篁脆脆的声音喊着“绾绾”，走在湘篁一侧的绾绾不易察觉地一顿，低头看一眼开心走着的湘篁，她嘴角微扬，不再多言。
　　二人在亭子里坐定，简单说了一些各自知道的情况。
　　湘篁这才知晓原来之前在镇外偶遇，是绾绾才刚从四十里外的苍霞观回来。她每月都会前往那儿与女观主论道祈福，住上两日。
　　“若硬是要说，只怕也只有二哥的急症了。”说了会儿，绾绾叹气道。
　　湘篁凝神，这应当是之前小桃曾不慎提及的那个了吧？
　　“二少爷今日突发急症了吗？”湘篁立刻询问，“绾绾是否知道症状为何？现下情况如何？”
　　绾绾一双凤目看向湘篁，见她眼中是真切地担心和探寻，便也没有因她的急切着恼：“家父命人请了镇子西边那有名的郎中，想来应该有结果了。等小桃回来我让她去东苑问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
　　绾绾话音未落，小桃匆匆忙忙跑了回来，比去时快了许多：“小姐，出事了！”
　　亭中二人立刻站了起来，走出亭子，绾绾双眉微皱：“究竟出了何事？”
　　小桃跑到二人跟前，拄着膝盖喘了会儿，一缓过气便说：“老槐树、老槐树那儿……好多虫子、还有鸟……都死了……”

　　☆、第38章青媚狐二

　　停下脚步；湘篁和绾绾一动不动地等待了一会儿。
　　贸然前进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面对未知的可能；湘篁自然要谨慎对待。
　　晚风吹过；竹枝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们并未从林中感觉到敌意或者杀意。
　　歌声还在继续；吐字清晰；倒是让人听得清楚。
　　“月华好，云竹茂，风飘渺；自舞灵巧~芙蓉俏；冰肌绡，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共逍遥~”
　　湘篁忍不住问绾绾：“这是想入人间看看的意思吗？”
　　绾绾看一眼显然没懂“共逍遥”意思的湘篁，想了想；微笑道：“大约是对人间好奇的小狐妖；似乎想找人结伴同行。”
　　“诶？”湘篁认真地想了想，举一反三，“那……我和绾绾其实也是共逍遥咯？”
　　“对。”绾绾笑答，双目中透着愉快的光芒。
　　结束这段轻声对话，两人开始往歌声所在的地方靠近。
　　晚风似乎也配合着二人，一直逆着她们吹着，虽有些冷，却不至于让她们的味道顺风吹向歌声所在。
　　顺利潜入到竹林之中，行了不过多久，湘篁看到了一片空地。
　　一大团锦簇的花旁，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静静站立着。
　　月光仿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般，冰肌玉肤，仿佛反射着淡淡的荧白月光。翘若蝶翼的睫毛偶有微颤，让精致的脸带上了几分娇弱的视感。双目微阖，慵懒魅惑。
　　如瀑的长发几近脚踝，隐约间似乎带着紫色的光泽，那自然张开的纤纤玉指间，一朵洁白的花朵悄然绽放。
　　不过，这些都没有她头顶那双竖立的尖耳引人注目。
　　覆着短短的淡紫绒毛，时不时轻颤两下。
　　这果然是一只狐妖。
　　那狐妖似乎未曾察觉到湘篁和绾绾的靠近，依旧轻启朱唇婉转浅唱。
　　湘篁觉着好听，便多听了会儿。
　　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那狐妖唱到“共逍遥”时，那拖长了音的遥字摇得她心里痒痒的。
　　绾绾看一眼湘篁，再看一眼那尚未所觉的狐妖，轻轻划动脚步。
　　落叶摩擦的窸窣声惊醒了那对着手中花唱歌的狐妖，她抬头直直往湘篁这边看来：“谁？”
　　湘篁一惊，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而且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杀意，她干脆地站起身，朝狐妖那儿走了一步：“我们是无意中听到歌声，所以过来看看。”
　　狐妖静静地看着二人，过了会儿才点点头：“我叫阿紫。”
　　“诶？”湘篁惊讶地看了绾绾一眼，一般妖精面对人类，就算不存加害之心，也不至于会这样仿佛是普通的陌生人一般互道姓名的吧？
　　不过，湘篁向来有礼，对方既然说了，她也立刻作出回应：“我是湘篁。”
　　“绾绾。”绾绾当然不会让湘篁一个人在那儿说着。
　　“你们是人类？”阿紫似乎也不紧张，看着两人，眼睛睁大了一些，里面满是好奇。
　　好像，眼前这狐妖跟之前看着浅唱时侧脸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湘篁有些迷惑，点点头：“是，我们都是人类。”
　　阿紫的眼睛又睁大了些，可以明显看出那双眸子是紫色的。
　　“人类啊，人类的城镇里好玩吗？”
　　湘篁终于隐约明白了那种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
　　最初听闻歌声，只觉得美妙得摄人心魂。
　　初见其人，只觉得这狐妖清冷孤傲，自由一股子风流魅惑的气息。
　　可现在，阿紫明显表现出来对人类城镇的好奇和向往，怎么都不符合之前给湘篁她们的印象。
　　“你们怎么了？”不唱歌的时候，阿紫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带着魅惑感，只是语调却有些软软糯糯。
　　看着阿紫满是疑惑的双眼，湘篁楞了一下，摇摇头笑说：“其实我也没只去过几次，每次都匆匆忙忙的。”她想了想，接着描述，“城镇里很热闹，白天到处都是人，大些的城中就连夜晚也都到处挂着灯笼。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湘篁说的其实很简单，但阿紫依旧非常认真的听着，眼中的向往更甚。
　　待湘篁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腹中饥饿，尴尬地看着面露不解之色的阿紫，挠挠头说：“我有些饿了，刚好我有带我们的食物，你要尝尝看吗？”
　　这小竹子，对于不相识的狐妖还真是和善得很。
　　绾绾在身后看着湘篁，却也做不了什么，只在湘篁取干粮时走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在湘篁和阿紫之间，拿起一块饼递给阿紫：“这是人类的麻饼，尝尝吧，很香。”
　　“唔，阿宸说要道谢的，谢谢。”阿紫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笑着对绾绾道谢。
　　绾绾眼角微动，阿宸？这么说，这只小狐妖应当是有谁看顾着的，一向护得很好，所以才像现在这样，都能化形了却依旧单纯懵懂。
　　只是，这个阿宸又是个怎样的角色？
　　湘篁自然是不知道绾绾心中已然转了好几个念头，只笑着对阿紫说：“麻饼比较干燥，不容易坏，所以我们带的多是这类。若是人类开的酒楼茶馆中，比这好吃的可多得很。”
　　“是吗？”阿紫的双眼中闪着光，将口中的麻饼嚼烂吞咽，齿颊间留存着余香，让她更是向往。
　　但是很快，她又沮丧地垂下头：“可是阿宸不让我去。”
　　“诶？为什么？”湘篁不解地问。不过看到阿紫头上的耳朵，恍然大悟，“莫非是因为你的耳朵？”
　　被点了名，那双尖尖的耳朵抖了抖，阿紫苦恼地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五十年前我能化形时，阿宸曾经说过，若是我能成功化为人形，她可以带我去一趟城镇里玩玩。”说到这，阿紫越发沮丧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把耳朵藏好，这样出去一眼就会被认出是妖精的。”
　　“确实。”湘篁点点头，这双耳朵实在是太显眼了些。
　　“呜——”那双耳朵垂了下来，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那儿，一如阿紫此刻的神情。
　　看阿紫那么沮丧，湘篁想了想，突然拍手：“啊，我想到办法了！”
　　“诶？”阿紫被她突然的拍手吓了一跳，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湘篁突然是怎么了。
　　湘篁也顾不上详细解释，从乾坤坠中取出先前无垠老人赠与的百药鼎，又翻出几味“药材”，看了看高兴地说：“刚好需要的材料都有，若是我这丹练成了，你的耳朵就可以消失了。”
　　阿紫愣愣地看着湘篁，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直到湘篁已经用三昧符燃气真火，开始将药材分拣投入变大了些的百药鼎时，她才反应过来，脸上也满是欣喜的神色。
　　阿紫想要和湘篁说话表达自己的喜悦，可看湘篁全神贯注的模样，以及绾绾那一分警告的目光，她难得反应迅速地闭上了嘴。
　　“阿宸说过，运功时不得打扰。”阿紫又开始自言自语，说着那“阿宸”曾经教过她的东西。
　　将心情放平缓，绾绾觑一眼自顾自念叨着的狐妖，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傻得可爱。
　　只是，好端端的一只狐妖，向来以诡灵狡诈闻名，怎么眼前的这只却是如此呢？
　　尤其是跟最初见的也实在相差太多了点。
　　湘篁要炼制的丹药并不难，所需时间也不长。
　　东边泛起鱼肚白，湘篁也收了功。
　　打开百药鼎，一股草药的清苦扑鼻而来，里面的温度出人意料的并不烫，湘篁可以直接伸手进去取出丹药。
　　将两枚碧青色的丹药递给阿紫，湘篁微笑着说：“吃一粒便可以隐藏住你的耳朵。不过，若是从来没去过人类城镇，还是小心些别自己独自去的好。”
　　“嗯，谢谢！”阿紫接过丹药，点头笑答，“我会等阿宸出关了一起去的。”
　　“所以，你说的阿宸现在在闭关？”绾绾插画，心中松了口气。
　　这阿宸定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