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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荣就看见她把那摊药膏点着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刚开始真以为那是舒筋活血之类的外用药。她真是太天真了。
朱竹清还好，同寝的时候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都见过。季瞳的药效果真是相当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量特别少，总感觉像是试用装扫货的时候扫的一大堆。她拿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在朱竹清眼里是可以和唐三的暗器的质量画上等号的。
实际上这东西也确实没辜负朱竹清的信任。这玩意烧的挺慢，着完了就是一缕青烟散开，闻着像是安神的，应该也有解乏的作用。最起码，第二天醒的时候几个姑娘还是觉得身上挺清爽的。
从此宁荣荣对季瞳的印象又升了一个档次。
第二天弗兰德倒是没提速，正正经经的赶路，还在天将暗的时候在一座大城市落了脚。这待遇有点过于好，熟悉他作风的一干人顿时提高了警惕，果然在晚餐的时候明白了这位的目的。他是想让史莱克众人再参加一场团战，在斗魂场下笔重注赢点钱。具体报名过程他们不知道，反正最后结果是史莱克众人对上一支四十级的金斗魂队伍，开场就用诸葛神弩先干一炮，弄死就弄死弄不死再补刀。这次的对手听说是个相当凶残的队伍，每场杀人无数，这解决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开场之后再一看也挺巧的，估计也是对面战法原因，竟然是一字排开，真是够给史莱克众人方便。
在准备武魂的时候，八个人就把诸葛神弩取出来准备好了。不过看着对面疯狗一样的八个人，像奥斯卡这一类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开场后发射的动作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只是之后的情景，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一百二十八枚弩/箭一起飞出，穿透了敌人的身躯，带着鲜血狠狠的钉在了斗魂台的墙壁上。战斗结束得太快，对手甚至还没有停下冲势——
他们几乎是带着满身的血和伤口，摔在了史莱克众人身前不远。这个冲击力，太大了。
饶是唐三这样有一定心理准备的，看见这种场景都有些心中作呕，更别提那些女孩子。朱竹清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转身跑出去的时候一只手还捂着嘴，之后是宁荣荣、奥斯卡、马红俊，以及去安慰朱竹清的戴沐白。到最后，只有唐三，小舞和季瞳还在场上。
季瞳的眼神很冷。唐三瞥见的时候，觉得心里都发凉。这个姑娘是在场唯一没有异常反应的女孩子，现在站在台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唐三找裁判判定比赛结果的时候，季瞳还是在旁边一直站着，直到唐三和小舞下场，她才冷笑了一声，扔了什么东西。“真脏。”她说着，抬了抬手。“这个，连它都不喜欢吃，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就在裁判惊恐之中，季瞳突然仿佛失去了兴趣一样，转身离开了斗魂场。在她身后，八个人被打成筛子的尸体，已经悄然化成了清水。
这种情绪说不准是因为见了太多血造成的，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在黑街心理变态了，或者说是荆棘蔷薇的进食欲望，以及三者混合的结果也不是没道理，总之季瞳现在的状态非常奇怪——太残忍且冷血，简直像第二人格。直到她走出斗魂台，眼前再没了那一片血红色，她才感觉情绪稍微稳定了那么些。场下除了戴沐白和唐三之外的五个人已经在吐了，看来刚才的一幕确实打击太大。
真天真啊，这群人。
季瞳的眼神很晦涩。她见过的脏事比这些人见过的加起来都多，这是生活环境问题；但也是由于生活环境的问题，她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些队友。站了好几分钟，她才摘下面具，叹了口气。“习惯就好了。魂师，还能不杀人的吗？”
唐三在一边补充。“老师说，他们都是凶残之辈。死不足惜。”
宁荣荣脸色苍白的抬起头。“可那毕竟是八个活生生的生命，前一刻还充满了凶厉，可后一刻却已经变成了尸体。我……”
她没能说下去，这些词句进一步刺激了她的呕吐欲望。
“季瞳说的没错，作为一名魂师，杀戮，是你们早晚要面对的问题；眼前的一切，也是你们必须要度过的艰难。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么，早一些总比你们在有可能出现的战场上呕吐要好地多。否则，你们就只能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说这话的是大师。他的语调仍旧很平静，在史莱克众人听来却有些刺耳。“任何一名成功而强大的魂师，都是踏着敌人和对手的鲜血走过来的。你们没有杀过生么？如果没有，那么你们身上的魂环从何而来？魂兽也同样是生命，从生命意义上来说，它们和人类并没有任何区别。猎杀魂兽时，你们为什么会没有这种感觉？眼前的难关，没有人能够帮你们度过，所有地一切只能凭你们自己的意志力。觉得恶心就吐吧，吐习惯了，自然就好了。不过，如果你们不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那么就收好你们手中的面具，先跟我们离开这里。”
这确实是个挺难熬的坎。季瞳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这些人连走路都是软的。别说睡了，他们连闭个眼，眼前都是那些人死的模样。就算是唐三和戴沐白心里也难受着，季瞳身为唯一一个情绪正常的压力挺大。她也不擅长安慰别人，本来这东西在她的教育里确实是理所应当的事，末了只能给这些姑娘冲了安神养气的茶补了补水。那些还是吐得特别厉害的，季瞳最终采用了万年以来亘古不变的安慰方法——拥抱。抱紧一点再拍拍背，效果确实不错，宁荣荣很快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至于朱竹清，人家不用季瞳安慰也好的很。
这么一遭完了晚饭相当于没吃，季瞳趁着那边还有人看着，又下去给他们带了点清淡的小菜。这场比赛完了史莱克众人一点都没有比赛胜利的喜悦感，气氛倒是压抑得很。弗兰德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气压低的像是暴风雨云。





第48章　肆拾捌
弗兰德自然是过来开导史莱克的。他们也是过来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相当的虐。好在这次有老师在的，肯定没有他们当初惨烈就是。
弗兰德也不会怎么着安慰人，多是讲道理；反正以那什么凶神战队的作风，他们就算杀了人，道义上是站得住脚的——杀一个坏人，就相当于救下无数好人；坏人不死，只会死更多人。所以，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
小孩子而已，好哄。弗兰德这么一说，单从杀人上，这些孩子算是接受了，心里松快了些；但杀完人之后那种血腥场面，却还是在人心里梗着。弗兰德看天色已晚先回了房，剩下的这些，男孩子还好，女孩子这边房里，一晚上没熄灯。
也不怪他们运气差。其实单说杀人刺激还没这么大，可唐三的诸葛神弩威力实在是太强了。一发过去，连个全尸都没的留；那种血溅一地的冲击和最后生命的定格，比单单一刀捅过去差得远。这些人之前的经历也单纯，从小出来混还是怎么的那不算，死人八成都是第一次见。上来第一次这么重口，哪还能安稳的待着？
这里边季瞳是个特例，自己好好儿的，其他人情况是都不见好，她再怎么不愿意自己也得多加照看着的。这除她之外的那些个，小舞大约是贫家出身，估计打架把人打的十分凄惨的并不少见——比如说之前勾栏那次，血腥程度也不算低，这次的事只是在亲手杀人上有些难以接受；而宁荣荣和朱竹清呢，估计是身位太高了的缘故，眼里怕是没怎么见过脏的，这一战那些血总在眼里糊着。半夜的时候季瞳本来打算关灯早点睡的，被宁荣荣阻止了——一闭上眼，她就觉得凶神战队那些人死前的表情和被打成筛子一般的躯体在眼前晃悠，害怕。完了没办法，季瞳也就只能这么干熬着。
小舞说是醒着总想起来她自己干了啥，恶心，先睡了；朱竹清自己在床上靠着，一直醒着，却什么都没干。宁荣荣那边就折腾了，之前吐了半天，后来吃了点东西结果一口不对付又开始吐，整个人快虚脱在了厕所；好不容易人回来之后都快晕床上了，之后看见红的就犯恶心，胃里也没个东西，先是吐酸水，过后变成干呕，感觉胃都快吐出来了。季瞳自己是知道这样子难受的——虽然她当时没机会吐——但除了递水也是觉得挺没办法，在下手打晕和放任其自生自灭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宁荣荣自己稳定下来了，说是别关灯就好，然后就没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醒着。接下来的时间里季瞳花了得有一刻的时间打扫干净了屋子里的秽物，午夜都过了，她才在弥漫着薄荷香气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朱竹清还没睡。
她一直在那靠在墙上，也没盖个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季瞳本来是要爬到她上铺去的，上来之后看了看窗户又怕她冷，就又下来给她扯了个被子，顺手在人家肩上拍了两下。“没那么多事，非要在意这些做什么？你在家里的时候，当真就没听过什么脏事？”
这一拍下去，那边的没回话，倒是把季瞳给惊着了。这姑娘身子凉的跟什么一样，就这么隔着件衣服，季瞳都能感觉出下边血液凝滞的寒意。这温度把她吓了一跳，没怎么过脑子的又去探她颈动脉，却被朱竹清挡回去了——手也软的像是没个骨头。
这晚上一个多时辰了朱竹清也就动了这么一下，这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太娇弱了。她思量着，总不能是刚才真吓着了？但想想平时朱竹清的杀气，又觉得不太可能。到后来是朱竹清被她盯得不自在，才伸手打算把季瞳推开。手还没伸到一半，朱竹清却又把手缩了回去半掩在唇边僵了一会儿；季瞳看着她一系列动作下来，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不会胃还不舒服吧？这么硬撑着是要怎样？”
朱竹清默默的扭过了头。
季瞳有点被气乐了。“你要真不舒服你吐去，这么硬撑着你明天还想不想走了？又吸收不了能量还不能踏实休息，你怎么还不把胃空出来再吃一点儿？害什么羞啊，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
她伸手点了点旁边床上装死的宁荣荣和已经睡过去但不怎么踏实的小舞。“你看看她们再看看你，就不能放下来点儿啊？我跟你说，你要真这样，明天我们带着的就不光宁荣荣和奥斯卡了行吗？”
朱竹清看着季瞳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觉得有点心烦。
你知道我恶心，我刚杀了人，我现在心烦，那你就别烦我了呗？
季瞳这孩子比她小半岁多，级别也比她低，这场下来还一点事儿都没有。她也不是不明白季瞳曾经经历了什么，但对于在这种纯粹考验心理能力的事情上，败给一个小丫头——季瞳对于她来说，就还是个小丫头——那就有点太耻了。虽然她知道这种比较完全没有道理，但就像她也会因为戴沐白的实力赌气完成开学第一课一样，这时候，她就是不想听季瞳说话，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状态。
虽然说，这种掩饰挺失败的吧。
季瞳说的没错，她就是在硬撑着。算起来她的状态也是这群女孩子里最差的了——小舞有唐三照顾着，宁荣荣那边季瞳也一直在忙活，就她，为着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死活不低头。她的实力也不算最差的，沦落到这种份上，朱竹清觉得有点没面子。现在季瞳干的这事儿，对她来说往好听了那叫照顾，不好听点儿，那是膈应人。她朱竹清虽说看着冷冷清清的，但那没说心里头没想着事儿啊。
于是她现在觉得烦了。不过季瞳在这儿絮絮叨叨的也不算没个好处，朱竹清的注意力不知道为什么死活就在季瞳说的话上转不开，虽说烦但好歹那点反胃感总算是无暇顾及好歹压下去了点儿。这边季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的，又伸手去碰她额头：“我说真的，你今天看着这么虚，真没事儿？”
够了你可以离我远点儿了。朱竹清愤然抓住了季瞳的手腕没能让她再接近自己，语气显得挺阴森。“我还没废，”她说，乍一听杀气浓厚仔细再看分明就是觉着没脸见人。“倒是八妹你，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么压在心里可不好啊！”
季瞳一乐。“我能有什么反应，我该反应的时候早过了好吗？”她也不把手拿回来，就这么举在朱竹清头上不到一寸的地方，手腕被面前这人攥得死紧。“你们还折腾，我当初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可比你们惨——讲真的，我当初六岁往后没见过整个的死人。要是每次都有反应，我得吐到啥时候去？”
这么说着，她在朱竹清显得有些惊诧的眼神里换了个姿势。右手照样还在朱竹清手里的，只是这次因为朱竹清转移注意力而被降到了身前，排除掉抓住手腕的防御姿势倒是显得挺亲近。那边不放手季瞳也坐着别扭，调了好几下才定成挨着朱竹清斜倚着，跟小姐妹拉家常一样。不过这拉的可不是家常，是某些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黑暗。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但没得改，当魂师杀人那是躲不了的——你能上哪儿找个安定的地方躲着一辈子不战斗？就算打魂环，说不定还能碰上开了灵智的老家伙。他跟你说人话，你倒是杀不杀啊？还不如早点适应。就当初城西那片儿，那些家养的五六岁就被逼着杀人了，要不然，活不下去啊。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出身，但既然干了这么个肯定穷不到哪去的职业，想抢你的人那就多了去了——哦，你还是个女的。这不好，漂亮的女孩子总归有点危险……”
季瞳说到这儿的时候走了下神。她想起来她六岁被孟璇月拎走的时候，刚被压着开了武魂就被关了五天，地牢里唯一的活物是三个一个月没见过肉的男人。孟璇月的教育从来就这么简单粗暴，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当初为了这句话季瞳不知道骂过多少句娘。六岁的小孩儿肉大概也够三个男人分的，要是个小女孩儿，吃之前可能还会有点别的待遇。这就有点凄惨，好在孟璇月没做绝，三个人都是先天零魂力——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季瞳说她第一次格外惨烈的原因。十级的荆棘蔷薇吞噬能力不强，能用的基本只有倒刺和藤蔓本身的柔韧。她当初运气好，上来就弄瞎了一个倒霉蛋的眼睛，然后荆棘蔷薇沾了血自己就兴奋起来了——当然和她自己怕得要死显然有点关系。困住人这件事是荆棘蔷薇自己干的，但因为魂力不够的缘故，没能疯多久——和后来星斗大森林那次一比，连只蚂蚁都算不上。总之等她醒了之后，那三位已经躺在荆棘的包裹之中了。她自己呢，衣服有些零碎，左臂脱臼了，估计是捆人的时候被拽的；但总归没大伤。
这时候就有两点比较让她感到痛苦。一个是她没吃的，孟璇月又说好了一两天肯定不会放她出去；而地牢里唯一能当做食物的，只有人。这种选择是双向的，要么她吸收了那几个男人，要么让那几个男人吃了她。毕竟这三位还没死，刚才荆棘蔷薇自己发疯不算，现在还是有很大可能能逃出来的。再一个呢，场面太过惨烈了。
这可不是绑人的绳子，这是荆棘，带刺的。这时候就算有东西吃她也不见得吃得下去。更何况这种情况下要是真有东西吃，那她肯定吃不下去。总之，这个训练项目，有些过于悲惨了。
好在荆棘蔷薇虽然吞噬能力不强，好歹是能吃东西的，总比她自己用嘴来得强。当时季瞳还没怎么学如何有效的杀人，体力虽然强于一般孩子但也不高，最后还是恢复了点魂力操纵蔷薇直接从眼睛里捅进去戳到脑子，那场面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顺便，这种方法由孟璇月友情提供。
然后季瞳足有半个月没能吃进肉。
所以说为什么季瞳六岁以后就没见过整尸，因为孟璇月三天两头的不给她饭。整个的尸体不好吞噬，只有对尸块的吸收速度才能满足正常生理需求。这也导致一种挺无奈的后遗症，如果使用荆棘蔷薇的时候同时有尸块出现，十有八九会被她的武魂认为这是要吃饭了……而且至今改不掉。也是因为常用荆棘蔷薇的关系，这姑娘出武魂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妖，总被那些变态盯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孟璇月莫名其妙的训练了。
这时候朱竹清她们这些小姑娘的反应，倒是让季瞳很有些怀念。同样的，这种享有了十一二年干干净净的人生的经历，让她也有点带着点心酸的羡慕。
朱竹清这种状态挺危险的。虽然再这么干净那是不太现实，但起码……
这位三观别崩了啊。
讲真，她季瞳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带着点傲娇味儿又没真那么娇气，挺幼稚的要强但为人处世啊性格啥的都不算熊孩子的孩子了。小舞自上次星斗大森林她就觉得奇怪，现在摸不准；宁荣荣呢，那有点太娇——虽然现在改了不少了吧。也就朱竹清，性格特别对她胃口，既没有和贵族熊孩子打交道的心累感，也能看出性格里那种没被玷污过的，基本上和季瞳自己绝缘的干净。性格是要强了点，不过这大概是因为之前遇上什么事的关系，本来似乎挺绝望，但现在不是也把信心捡回来了？这么个姑娘，还是她的搭档，要是就因为一个比较血腥的杀人过程毁在这儿，那就太悲伤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在朱竹清身上花这么久，总不能因为她胸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