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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水的空当里把茶叶准备好，头道水洗茶，倒掉；　第二道茶太浓；　不适宜晚上饮用，也倒掉，直到第三道茶，林幸才用徐溪晚用惯了的茶杯倒满；　端到二楼书房里给徐溪晚。
　　除林幸外，再没人敢在徐溪晚工作时打扰，她书房的门沉寂六年，今晚再次被人敲开，徐溪晚愣怔地看着那扇门，仿佛能把厚实的木板看穿，直接看到门外站立的林幸。
　　“晚晚，我给你泡了杯茶，可以进来么？”林幸问。
　　徐溪晚隔着一层门板听林幸声音，没来由地紧张，端正了坐姿，又抚平衣服上的皱痕，清清嗓子，才说：“进来吧。”
　　林幸轻轻推门进来，浅笑着放下茶盏，“我给你沏了杯毛尖，久不泡茶了，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徐溪晚想起六七年前，自己工作忙的时候，林幸也这样，沏一杯热茶，嘱咐自己不要熬夜，她端起茶盏，笑道：“你从前总说，晚上喝绿茶不好。”
　　“我现在也是这样说，晚上喝绿茶本来就不好。”林幸把靠墙放着的一张椅子搬到办公桌边，她坐在徐溪晚旁边，支着下巴，笑眯眯看徐溪晚，“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再说这是第三道茶，已经没那么浓了，今天就破例一次，让你尝尝我手艺退步没有。”
　　徐溪晚轻轻抿了一口，初秋时节，因这一口热茶，全身暖和了起来，她舒服得直叹气，“一点也没退步。”
　　“那就好。”林幸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林幸走了六年，徐溪晚六年没喝过茶。没有谁能泡出林幸手底下那杯茶的味道，再上等的茶叶，离了林幸，喝起来也索然无味，徐溪晚干脆就不喝了。
　　“嗯？这是公司明年的新产品？”林幸的注意力被电脑吸引了过去，把椅子搬进了一点，凑到徐溪晚身边去看。
　　“对，已经基本研发完成了，只剩可持式无线充电的功率问题没有攻克，估计下个月就能投入测试，你看看怎么样。”工作上的事徐溪晚从不对林幸隐瞒。
　　“我不是搞技术出身的，我可看不懂这个，不过可持式无线充电技术还不成熟，现在就放到新品上，能大规模量产么？供应链会不会出问题？”林幸在美国就是搞供应链出身，对出货问题很敏感，提出自己的担忧，“徐氏这艘船太大，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小小的问题都可能导致巨大隐患，实在不该和那些中小型企业一样采用这么冒进的方案。”
　　“这个我早有考虑，不过你在美国待久了，不大了解国内的行情，现在国内大环境竞争激烈，技术更新换代太快，新品竞争力不够强，很快就会被淘汰下来，落后一代就是步步落后，现在早不是六年前，保守已经不符合时代了。”
　　“看来真的是我在外面待得太｜安逸，不了解国内如今的变化。”
　　聊起工作，两人都认真起来，林幸跟徐溪晚说了美国分部的发展情况，徐溪晚认真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说明国内的不同点在哪里，两个工作狂，聊起来忘了时间，前一秒林幸看着才晚上八点半，谁知再次注意到时间的时候，竟然已经快到了半夜十二点，而桌上那杯毛尖茶也早就没了热气了。
　　“居然这么晚了。”林幸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只想给你倒杯茶，没想到反而耽误了你的工作。”
　　“没事，你先去睡吧。”
　　“那可不行，该工作的时候要工作，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晚晚你又想熬夜是不是？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回来了，你从前那种随便熬到几点钟都无所谓的日子也到头了，快快快，给我睡觉去。”林幸拉着徐溪晚的胳膊肘，把她从办公桌前拽了起来，推出书房，“快去睡觉，不许熬夜。”
　　“小幸……”
　　“说了不许熬夜就是不许熬夜。”
　　“小幸……”
　　“这点没得商量。”
　　“我不是说这个。”徐溪晚靠着墙，看林幸锁上书房的门，还真觉得有点累了，她捏了捏鼻梁，含笑道：“小幸，你果然长大了。”
　　从前，徐溪晚的工作，林幸是插不进手的，即使她从十六岁开始就在公司实习，慢慢了解公司的经营运作，可她太年轻，又有徐溪晚的庇佑，进步其实很慢，很多事情她不了解，徐溪晚也不急着跟她说。六年后的今天，林幸已经能站在决策者的角度，提出自己的顾虑，给予徐溪晚有用的工作建议，她的成长速度太快，超乎徐溪晚的想象。
　　这样迅速的成长，完全是在徐溪晚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的，等徐溪晚意识到时，林幸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人，这样的认知让徐溪晚略有些遗憾，更多的是理所当然的骄傲，林幸如此优秀，完全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
　　当然得优秀，只花五年就能胜任美国大区副总的位置，当中即使有徐溪晚的暗中帮忙，林幸自己的努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如此成熟，除了外貌，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连外貌都有了变化，当年瘦弱单薄的少女身形完全褪去，她穿着休闲款的衬衫和西裤，皮带勾出一截精瘦结实的腰，身姿挺拔如松，神采奕奕。
　　“晚晚，怎么现在你也开始说傻话了。”林幸锁好书房，走近徐溪晚，把钥匙放在她胸前贴身的口袋里，抬头看她，笑出一口白牙，“六年都过去了，不长大，难道我是妖精么？”
　　那一笑，露出满口的小尖牙，依稀能看得出几分当年俏皮的模样，惹得徐溪晚也跟着笑起来，“你说得对，你今年都二十五了，长大是应该的。”
　　而徐溪晚都已经四十了，林幸风华正茂的时候，徐溪晚已经开始老去。
　　“在美国有没有认识什么合心意的朋友？”徐溪晚状似无意地问。
　　“如果我说有……”
　　徐溪晚心脏猛地一缩。
　　“骗你的。”林幸笑得狡猾，“晚晚，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好骗了。”
　　灯光底下，林幸笑容生动鲜活，徐溪晚跟着她的笑容心悸了一下。
　　“好啦，快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去公司呢。”林幸仿佛没看见徐溪晚片刻的失神，把她推回自己的房间，带上门，却没有立即离开，她后背抵着门，摩挲着指尖，回忆刚才，把钥匙放进徐溪晚口袋时，手指不经意碰到的她胸前的那一点炙热的触感。
　　徐溪晚只关注于林幸，把这一点触感忽略了，林幸却无法忽视。
　　温热、柔软，林幸差点无法克制。
　　好在她的定力比当年强了不少，没有再在徐溪晚面前表现出一点不恰当，没有吓走她。
　　这天夜里，徐溪晚失眠了，她想起林幸离家之前，对她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徐溪晚有一点轻微的心动，却不知林幸那句话还作不作数，整夜无法入眠。
　　林幸才刚回国，还在倒时差的阶段，徐溪晚没给她安排工作，按理说她早上应该多睡一会儿，可她起得比徐溪晚还早，等徐溪晚洗漱完毕从房间里出来时，林幸早已在客厅里悠然自得地看报纸了。
　　“起来了？快过来吃早饭。”林幸放下报纸，给徐溪晚盛粥，林幸和徐溪晚的口味有点不大一样，林幸喝粥爱喝带点味道的，咸的如鱼片粥、瘦肉粥，甜的偏爱红豆粥、小米粥，而徐溪晚只爱喝白粥，熬得浓稠绵密，米粒都熬得开花是最好的。
　　今天的早餐就有这样一碗米粒开花的香糯白粥，徐溪晚吃第一口就尝出了不是徐家厨子的手艺，“你做的？”她抬眼问林幸。
　　“怎么样，还行吧？”林幸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天天吃食堂，不是汉堡薯条就是生的蔬菜沙拉，吃得我都要吐了，所以就自己学着做饭，合不合你的口味？”
　　徐溪晚说：“非常好吃。”
　　好吃得让她眼眶都微微红了。
　　吃了早饭，林幸开车送徐溪晚去上班。
　　林幸的驾照是十八岁那年考的，之后又在美国考了当地的驾照，拿到驾照之后一直自己开车上下学，好几年的驾龄，点火、起步，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开车上路也是又平又稳，有徐溪晚在车里，她连刹车都踩得很慢，完全不让人难受。这样娴熟的车技，一看就是老手，又让坐在副驾驶的徐溪晚一时间无法接受。
　　从前一直都是徐溪晚接送林幸的，徐溪晚从没想过会有林幸接送自己的一天。
　　自从林幸回来，徐溪晚怀念从前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徐溪晚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人从来都是向前看的，只有老人才会这么频繁地回忆以前的故事。
　　六年的分别，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适应，哪怕林幸一点细微的改变都让徐溪晚无所适从，她已经年近四十，外表保养得再好，也是名副其实的老女人，她有接受林幸的心，也已经开始配不上林幸。


第五十九章　怀抱
　　“晚晚；　中午我给你送饭吧？”快到公司的时候；　林幸问了一句。
　　徐溪晚正在出神；　没听见林幸说话，林幸等了几分钟不见徐溪晚回应；　于是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徐溪晚眼睛眨了一下，回过神来；　“抱歉；　刚才在想事情。”
　　林幸笑着说：“我说，你中午别让秘书点外卖了，我送午饭来给你吃；　你看怎么样？”
　　“太远了，你刚回来，应该多休息。”
　　“对我来说；　给你做饭就是休息了。”说话间已经到了公司楼下，林幸稳当停车；　转过头看徐溪晚；　笑容里带着些期待，“让我给你送饭吧晚晚，我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　已经会做很多菜了；　我想做给你吃，嗯……中午做你最爱吃的笋干炒火腿好不好？”
　　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林幸应该多休息，但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　徐溪晚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动作，没有思考就点头说好。
　　林幸笑容扩散满脸，连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她解了自己安全带，转身向徐溪晚靠过来，整个人覆在徐溪晚身上，好像要和她拥抱一样。
　　至少徐溪晚是这样以为的，下意识的，徐溪晚双手搂住了林幸的后背。
　　只听咔哒一声，徐溪晚身上的勒缚感松了，原来林幸只是探过身来为她解开安全带。
　　“晚晚，你今天好热情啊。”感受到自己背上徐溪晚拥抱的双手，林幸下巴靠在徐溪晚肩头，笑得轻松又得意，“是我太久没回来，想我了么？”
　　徐溪晚指尖一颤，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林幸没有错过她耳根的一点微红。林幸很少看到这样无措的徐溪晚，所以她坐正之后，依旧笑弯了眉眼，依稀能看出一点小时候憨态可掬的影子。
　　“我……上去了。”徐溪晚抓起自己的包，逃跑似的溜下了林幸的车子，低着头快步走进公司里，连一路上碰到有人和她道早安也不理睬。
　　老总今天是怎么了？情绪不对啊。手下的人都很疑惑，互相交换情报，但大家都一头雾水，不清楚徐总早上那反常的表现是因为什么。
　　林幸的心情一整天都很好，开车回去的路上甚至哼起了歌，到家之后陪龙凤胎玩耍都不觉得累。
　　因为要为徐溪晚做午饭，她没陪双胞胎多久就让带他们的保姆把他们领走了，林幸自己则去厨房忙活，食材都是现成的，林幸趁时间还早，把鸡处理了，放在砂锅里用文火慢慢煲上，才去收拾其他食材。
　　徐溪晚口味清淡，除了一个早上说好的笋干火腿，林幸又弄了个莴苣炒肉、西蓝花炒虾仁，还有一个炒青菜，这边菜炒好，那边炉子上文火慢煨的鸡汤也出锅了，林幸找了个食盒，把四菜一汤装起来，米饭也盛好，拿了两副碗筷，出发去给徐溪晚送饭。
　　说是去给徐溪晚送午饭，其实就是陪她吃，林幸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到公司里，徐溪晚正在和薛曲双谈工作，薛曲双看到林幸手上提着的那个好几层的食盒，故作夸张地调侃，“还是学姐有福气啊，有人心心念念惦记着，中午饭都给做好了送过来，哎，哪像我们这些没人爱的，只能吃盒饭了。”
　　林幸满心只有徐溪晚，压根没想过会有旁人，听到薛曲双的话，即使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也不免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薛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今天没准备你的，下次吧，下次你也过来一起吃。”
　　“算了吧，小幸做的吃的我可没福气消受，我还是老老实实吃我的盒饭去吧……”薛曲双抱着电脑笑吟吟出了徐溪晚的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人。
　　徐溪晚好像还在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半天不见动弹，她不主动过来，林幸就主动走过去，把食盒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端出还冒着热气的菜和汤，香气随即飘散开来，四菜一汤卖相极好，勾得人食指大动，连徐溪晚这么不热衷于吃食的人肚子都咽了口唾沫。
　　林幸先给徐溪晚盛了一碗鸡汤，鸡汤表面的浮油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小心地撇去，一碗汤到了徐溪晚手中，只剩清亮的光泽，入口温润又不油腻，暖心暖胃。
　　“好喝。”徐溪晚说。
　　“那就好。”林幸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两人一人端着一只碗，对坐着，默默喝汤，谁都没有说话。
　　公司里的正常午休时间是两个小时，不过徐溪晚基本不休息，她平时吃饭时间从来不超过十分钟，连吃饭的细小空当都挤满了工作，和林幸一起吃饭就不能那样了，专心吃饭，中途有秘书过来送文件，看到徐总和一位年轻女人安静吃饭的诡异场面，默默把嘴边的公事咽了回去，识时务地退下，不敢打扰她们俩的这一顿午餐。
　　“我做的菜怎么样？”吃完午饭，开始收碗的时候，林幸问了一句。
　　“很好吃。”
　　那当然，林幸苦练那么久的厨艺，就是为了这一天，能亲手做一顿饭给徐溪晚吃。
　　“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过年的时候。”林幸把餐具全部装回食盒，又把食盒放到墙边，在徐溪晚的办公室里轻车熟路找到她放茶叶的柜子，给她沏了杯茶，“那时候咱们俩谁都不会做饭，最后弄出来的菜全部都是清蒸的。”
　　从前总觉得徐溪晚无所不能，现在想来，哪有什么无所不能的人，徐溪晚当然也有不会的东西，比如做饭。
　　“现在知道嫌弃我手艺不好了？”回忆起从前，徐溪晚眼里也带上了笑，“那时你吃的可高兴了，直说晚晚真厉害。”
　　“晚晚是很厉害嘛，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很厉害，至于做饭这种小事，咱俩之间只要有一个会就行了，以后就由我负责每天做饭给晚晚吃。”林幸把泡好的茶放在她手边，看她目光又移到电脑上去，皱眉，“你都不午休么？刚吃完饭就工作？”
　　“我习惯了。”
　　“这可不是好习惯，得改改。”林幸拉着徐溪晚离开办公桌，走到她里间的休息室里，“不注意休息是会长黑眼圈的，皮肤还不好，反正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呢，你这个当老板的带头加班，手下的人还怎么活啊？要懂得劳逸结合好不好。”
　　林幸硬拽着徐溪晚进里间休息，还想亲自上手给徐溪晚脱衣服，被徐溪晚制止住了，“我自己来。”
　　林幸有点失望，晚晚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不过这间办公室倒是挺不错的，林幸环顾四周，够安静，又有床，很适合做一些不得了的事。她嘴边浮起暧昧的微笑，又看看徐溪晚。
　　算了，等以后吧。
　　徐溪晚难得利用她那个小套间午睡，躺在床上，看到林幸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问她：“你还不回去么？”
　　“我得看着你午睡，不然我一走，你肯定又要起来工作，不好好休息。”
　　徐溪晚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爱惜，只好我来替你爱惜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照顾你，就像从前你照顾我那样。”林幸说得理所当然，她没说出来的话是，自己想多陪陪徐溪晚。
　　她和徐溪晚错过了六年，如今当然要尽可能地弥补，多陪她一秒也好，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很知足。
　　徐溪晚欣慰道：“我的小幸果然长大了。”
　　“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吃饱了犯食困，林幸坐在徐溪晚的床头，打了个哈欠。
　　她时差没倒过来，这会儿正是犯困的时候，靠着床头，脑袋一点一点，徐溪晚看得不忍心，往床里挪了挪，给林幸腾出一块地方，“你也睡一会儿吧。”
　　“嗯？”林幸一下子醒了，“你是说让我和你一起睡？”
　　“不然怎么办？你不肯走，这里又没有第二张床，或者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林幸点头如捣蒜，麻利地脱了自己的外衣，钻进徐溪晚的被窝里。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林幸从十三岁起就没和徐溪晚一起睡过，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个年头，再一次和徐溪晚分享一床被子，她心里空了十二年的那块地方终于被填满，仅仅是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什么都不干，她已经满足地喟叹起来。
　　“晚晚。”林幸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叫了一声。
　　“嗯。”徐溪晚应道。
　　“我有点冷。”
　　十三岁以前，林幸和徐溪晚同睡一个被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