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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俊山转头：“怎么啦？”
　　迟晚照：“你有看见希颜吗？”
　　陈俊山想了想：“孔老师啊，我刚回来还真没注意，要不这样你问问隔壁的二婶子，孔老师平时都会帮她干些农活。”
　　迟晚照点头：“谢谢。”
　　陈俊山摆手，离开了。
　　陈家二婶子，迟晚照已经见过几次了，孔希颜也带她从她家门口走过几回，算是知道方向。
　　她直步往那边走，手上还抱着烟烟。
　　烟烟在她怀中恹恹的，没什么劲。
　　刚走到陈家二婶子的门前，迟晚照就看到她在弄木柴，她往前走两步喊道：“二婶？”
　　二婶歪头：“哟，小晚啊，怎么了？”
　　迟晚照勉强扬笑：“想问问二婶今天下午有没有看见希颜？”
　　二婶挠挠头：“孔老师啊，我之前看到她往山那边走了，她说要去找什么猫来着，我也没注意，怎么了，还没回来？”
　　迟晚照摇摇头，二婶拧了眉：“这都快天黑了，她一个人在山上很危险的，这样，你先去山脚下那边看看，我去问问村里其他的人有没有见到孔老师。”
　　迟晚照点头：“麻烦了。”
　　二婶把木柴扎成一堆：“这孩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迟晚照和二婶出了门，她就径直往山脚下走去了。
　　长宁村两边都是山，她先将烟烟送了回去，然后顺着二婶指的方向快步走到山脚下，只有杂草丛生，寒风凛冽，根本瞧不出什么。
　　这座山通着外面的村子，所以是有条路的，迟晚照和孔希颜之前就是顺着这条路来的。
　　她站在山脚下的路边，频频用手机打电话给孔希颜，怎么都打不通，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孔希颜被困在山里了。
　　中午她做好猫食没多久就接到了王海宁的电话，刚说好头一歪就看不到烟烟了。
　　她心立刻拧紧，到处找。
　　但是哪里都没有。
　　她将家里寻了个遍都没找到烟烟在哪，她想着要在迟晚照回来之前把烟烟找到，脑子一热就满村子找，直到听到村子里有人说好像见到有白猫上山了，她才上山。
　　但是偌大的山，要找一只猫谈何容易。
　　找了半天，烟烟没找到，她反而迷路了。
　　她方向感本来就不好，又不想无功而返，所以一直往里钻。想到她要是再找不到烟烟，也许烟烟就会和女王一样，她眼睛发红，嘴里不停的嘀咕烟烟，女王，烟烟，女王。
　　她被执念锁住了理智，只知道自己再往前走，也许就可以看到烟烟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大山深处。
　　甚至都没注意到天色，逐渐的暗下来了。


第四十三章　
　　晚上七点半左右，山下围了不少的人；　他们打着电筒；　在喊孔希颜的名字。
　　就连小胖子他们都来凑热闹；　被家里人撵回去了。
　　迟晚照秀颜绷得紧紧的，唇抿直，从王海宁的手上拿过电筒说道：“我进去找她。”
　　王海宁拉住她手臂：“还是我去；　这山我比你熟。”
　　迟晚照推掉她的手。
　　再不熟，她也要亲自去找。
　　想到孔希颜一个人在深山里，而且还路痴她就心乱如麻，别说是回去，就是站在这山脚下都是种折磨。
　　王海宁见她固执的样子无奈的叹气：“走吧；　一起。”
　　村里的其他人也准备好了，陈俊山分了棍子给大家，率先在前面带路；　边走边喊：“孔老师！”
　　“孔老师！”
　　“希颜！”
　　这一声声的呼喊连个回应都没有，寒风瑟瑟吹的脸生疼，迟晚照根本没时间注意脚下的路；　她只想往前走，进去后大家两两分成一队，迟晚照自然是和王海宁一起走。
　　走了约莫半小时，王海宁说道：“你别急；　希颜不会有事的；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山上砍柴；　结果回不去了；　后来就躲在一个洞里，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居然倚在洞边上睡着了。”
　　“她还说，我们要是找不到她，她明儿保准自己下山去。”
　　迟晚照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缓和脸色，反而越发沉了几分，眉梢间的锋利遮不住，就连眼神都冷飕飕的。
　　王海宁和她一直往山的深处走去，偶尔风吹草动她都盯在那里看一会，直到确定没人才继续往前走，再往上，有个分叉路，王海宁指着其中一条道说道：“一起吧，回头我们再走那边去找找。”
　　迟晚照摇头：“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这还是她距离得知孔希颜上山后讲的第一句话，声音粗噶，她面色有些发白，手紧紧握着手电筒，背上的青筋凸起，宛如俏颜般始终紧紧绷着。
　　王海宁：“好，你找不到就沿着这条路返回。”
　　“可以在这里等我。”
　　迟晚照嗯了声离开了。
　　晚上的山路不好走，这点在她当初来长宁村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身边有孔希颜，她也不觉得难走。
　　现在火急火燎的往前走，反倒被树枝绊了好几个跟头，十来分钟后，她原本干净的羽绒服上面沾满了泥巴，脏兮兮的一块连着一块，她走得急，眼神随着电筒四下张望，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身上。
　　寒冬的夜里，整个山里都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孔老师，迟晚照大步往前走。
　　越走越深。
　　直到前面没了路，她站在树草边，对着陡峭的山峰喊道：“希颜！”
　　并没有回应。
　　她本就黯淡的眼神沉了几分，喊过话之后就抿着唇，眼圈微红，风呼呼的从她耳边掠过，惊不起一点波澜。
　　就在她准备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空气中有细小的声音喊道：“烟烟？你在不在？”
　　迟晚照瞬间亮了眸子，她侧耳倾听，细微的响声是从没路的那边传来的，她打开手电筒照去，那边的枯草很高，足足到她腰身处，根本看不到孔希颜在哪。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道：“孔希颜？”
　　“希颜？”
　　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空气安静的仿佛她刚刚听到的那声叫唤是她的幻觉。
　　但是她知道不是。
　　孔希颜就在这里。
　　她已经感觉到了。
　　迟晚照继续往前走，路越来越不好走，这几天虽然没下雨，但是因为寒风加冷气把山上的泥土都冻的松了，走在上面，泥土簌簌往下掉。
　　她的叫声似是被淹没在这黑暗里，见不到一丝光亮。
　　迟晚照往上爬了大概四五分钟，就能听清楚孔希颜的声音了，她嗓音尖尖细细的，似是怕扰到什么，小心翼翼。
　　就在她爬上一个小山坡时，见到了弯下腰身的孔希颜。
　　迟晚照松口气，走上前拉起孔希颜就是狠狠的抱着她，身体乃至灵魂都在颤抖着，她深深埋在孔希颜的脖颈处，牙齿打颤说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又失去你了。”
　　她声音沙哑，紧紧攥住孔希颜的双肩，将她狠狠压在怀中。
　　只是怀中的人没什么反应，迟晚照慢慢松开了孔希颜，对上她的眼睛，发现她并没有看自己，她喊道：“希颜？”
　　孔希颜被吓到般往后缩了下，慢慢抬眸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迟晚照，接着迅速低下头说道：“迟，迟，迟总……”
　　“对不起，烟烟不见了。”
　　“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它，它肯定还在和我躲猫猫呢，就像女王那样，你不知道女王那时候最喜欢和我躲猫猫了，每次我都要找好久才找到它。”
　　随着孔希颜每说一句话，迟晚照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就连孔希颜都察觉到她的情绪了，她缩着肩膀说道：“迟总你别着急，我会找到烟烟的，我一定会的。”
　　迟晚照揽紧她的肩膀：“希颜，烟烟找到了，在家呢，它没有和你躲猫猫，它就在家里，好好的呢。”
　　她边说话边拍着孔希颜的背部，声音温柔。
　　孔希颜在她怀中慢慢安静下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态度：“真的吗？那女王呢？女王有和烟烟在一起吗？”
　　迟晚照张张嘴，没说话。
　　孔希颜瞳孔紧缩，面发白，颤抖着唇角说道：“迟晚照，我是不是把女王害死了。”
　　“是我，是我那天非要出门，是我没看好女王，是我没看好我爸……”
　　迟晚照见她有些疯癫的样子攥住她的双肩，摇晃一下喊道：“孔希颜！你听好了！女王不是你害死的！你爸更不是你害死的！你没有害死任何人！你听清楚了吗！”
　　她很难得吼叫，完全镇住了孔希颜。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眼神里都有复杂情绪在翻滚。
　　迟晚照接着怀中一紧，孔希颜投进她怀抱里痛哭出声，撕心裂肺。
　　三年了。
　　当初她爸离开，她没有哭。
　　知道女王被车撞了，她也没有哭。
　　她以为自己早就看淡这些事，甚至再见到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都能泰然自若。
　　没想到，只是因为烟烟不见了，就引出了她深藏在心里的痛。
　　她到底，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孔希颜在迟晚照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她在迟晚照怀里昏睡过去了。
　　迟晚照担心她的身体，将她两只手担在自己的双肩上，用手托着她的屁股，往上一提，孔希颜稳稳的背在了背上。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
　　尤其是这段连个踩脚都没有的山路。
　　迟晚照走的小心翼翼，既担心孔希颜的身体，又怕走快了会突发什么意外，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旁边的陡坡滚下去。
　　她想翻身抱住孔希颜，哪料到滚下去的速度太快，当她拉住孔希颜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时感受到失重感，接着两人双双掉进了一个坑里。
　　迟晚照后背重重抵在松软泥土上，孔希颜直直撞过来，她闷哼一声。
　　还好这个洞里长满了草，土地也软，她们刚刚只是滚了几圈，掉下来并没有大碍。
　　迟晚照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信号为零。
　　寒风瑟瑟，她手电筒早就在刚刚滑下来的时候掉了，此刻用手机上的灯光充当手电筒，她对着四周看，这个洞看起来大概有三人高，之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现在洞底铺满了杂草，泥土很松软，要不是因为这些。
　　就光是这个高度，她们俩摔下来估计半天命没了。
　　她把孔希颜倚靠在一边，站在洞底，试着用手扒洞边，松软的泥土簌簌往下掉，落在她衣服和头发上，她往后倒退两步喊道：“有人吗？”
　　“山哥！”
　　“王海宁！”
　　她声音本就沙哑，早就破了音，喊出几个名字后就猛咳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寒风刮过的呜呜声。
　　没叫来陈俊山和王海宁，反倒叫醒了孔希颜。
　　她倚靠在洞边的身体动了下，然后右手摸着头，嘤咛一声，迟晚照听到声音忙转头，蹲下身体，用手机上的光照着孔希颜：“醒了？”
　　孔希颜单手遮住眼睛：“拿开点。”
　　迟晚照见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松口气。
　　她拿掉孔希颜头上的杂草，扶正她的身体，问道：“能起来吗？看看刚刚有没有摔到哪？”
　　孔希颜没有起身，有些沉默，半响后她开口说道：“迟总，刚刚，谢谢你啊。”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脆弱，从烟烟不在就联想到了女王，联想到她爸，还在山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半天，想起来她就觉得不好意思。
　　迟晚照抿抿唇，靠在她身边坐下。
　　有些心病藏在心里越久，爆发的时候就越吓人。
　　幸好，她只是藏了三年，并不久，这次发泄过了，她应该会舒服很多。
　　孔希颜心里确实舒服多了，那些被压抑的伤痛仿佛都跟着她那场恸哭消失不见了。
　　她轻轻吐出口气。
　　两人比肩靠坐着，孔希颜开口问道：“迟总，海宁他们呢？”
　　迟晚照：“在山那边找你呢。”
　　孔希颜一听就有些急，她想站起身，嘴里嘶的一声，迟晚照忙起身扶助她：“怎么了？”
　　“腿扭了。”
　　……
　　没辙，迟晚照无奈的又扶着她坐下，孔希颜抓住迟晚照的手机，手中突然而来的震动让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随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打电话过来！
　　这里居然有信号了！
　　孔希颜眼神被手机灯映的有些明亮，她连忙把手机递给迟晚照：“看看是不是海宁？”
　　迟晚照从她手上拿过手机，看眼号码，果然是刚刚交换了手机号的王海宁。
　　她接起来，王海宁声音偏急：“你找到希颜了吗？我们这里都没有……”
　　迟晚照打断她的话：“找到了，你一直往刚刚我走的那条路直走，我们被困在一个洞里，上不去。”
　　王海宁思索了会：“我知道了，你们别动，我们这就过来。”
　　电话啪嗒一声挂断了。
　　迟晚照料想王海宁他们还要过阵子才到这边，她就靠着孔希颜坐下了。
　　万籁俱寂，她们只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仰头看，月色被树木遮挡住，看不真切。
　　迟晚照怕手机没电，就关了灯和孔希颜靠着。
　　这里吹不到风，但两人还是依偎靠在一起，似是相互取暖，孔希颜的长发已经散开，有几根吹到迟晚照的脸颊边，透着股熟悉的清香。
　　夜色下，四周漆黑，迟晚照扭头看孔希颜，双手慢慢握起，身体移过去，她淡淡开口：“孔小姐，你看今晚的月色，就没话和我说吗？”
　　孔希颜懵懵的抬头，看眼被树木遮住的月亮，想了会问道：“说什么？”
　　迟晚照盯着她侧颜看，忍不住身体往前倾，手拄在枯草上，慢声细语的说道：“不如说说昨晚……”
　　孔希颜依旧仰头，秀眉轻蹙，似是在沉思，听到迟晚照的话打断道：“昨晚吗？昨晚你回去后吐了我一床，你不知道那味道……”
　　迟晚照手一失力，半个身体跌在靠着松土上，顿时簌簌的松土灌进她衣服里。
　　她咬咬牙：“你还是闭嘴吧！”
　　孔希颜有些委屈：“哦……”


第四十四章　
　　王海宁找到她们的时候；　俩人正靠着坐；　沉默不语；　孔希颜见到王海宁想站起身，崴了的腿一痛；　刚想扶着旁边的泥土迟晚照就顺势扶她腰身；　让她靠在身上。
　　陈俊山和村上的几个人把她们拉上来；　孔希颜的腿不是很好走；　一直由迟晚照扶着她。
　　下山的路到底不好走；　她们走的很慢；　到村子口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孔希颜很愧疚，和村上的人道谢，陈俊山耿直的挠头；“孔老师没事就好。”
　　“对啊；　孔老师回来就好，晚上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可不是，小胖子都念叨好久，现在也不知道睡了没。”
　　孔希颜面颊微红；　不好意思的和众人道别；　随后被迟晚照扶回了家。
　　家里，烟烟正坐在桌子上；　听到门口有声音忙竖起耳朵；　见到迟晚照和孔希颜的身影就跳下桌；　围着两人直打转；　迟晚照面色冷冷的睇它眼；　不动声色的扶孔希颜坐下。
　　王海宁将还在院子里的床单和被罩拿回家，床单干了，被罩还没干透，她分开两个板凳将被罩放在上面，孔希颜看她忙碌的样子有些愧疚，低头说道：“海宁，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王海宁抬眸看眼她，又看坐在一边倒茶都冷脸的迟晚照：“你啊，别和我说对不起。”
　　“你该和迟总说对不起。”
　　“你不知道，她知道你上山之后脸色有多难看，还……”
　　“啪嗒！”
　　迟晚照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幸好是瓷杯并没有摔坏，但是地上满是水渍，一大片湿漉漉的。
　　她捡起瓷杯，站起身，神色淡然道：“我去烧水。”
　　王海宁盯着她后背看眼，加了句：“我去帮忙看看。”
　　孔希颜想站起身，王海宁忙说：“你坐在这里哪里都别去。”
　　“好。”
　　王海宁离开之前看她用手捏着自己的小腿，估计是崴脚引起的疼，她别开眼去了厨房。
　　迟晚照正在企图生火，动作生硬，王海宁想她从小到大估计都没见过什么叫大锅，更没学过怎么用火柴起火，她走到迟晚照身边说道：“我来吧。”
　　迟晚照让出半个距离，王海宁点了火后又塞了两块木柴进去，火苗顿时蹭蹭蹭起来，不一会红艳艳的火光就照在她们身上。
　　她们俩已经好几年没有靠这么近的位置了。
　　不过迟晚照也不太喜欢和别人亲近。
　　记得当初她们聊天的时候总是隔着一只手的距离，就连偶尔在路上碰见一同回家，迟晚照也会稍微分开。
　　并不是刻意为之。
　　王海宁观察过。
　　她是对谁都这样。
　　她们唯一一次亲近还是因为她妈得了病，迟晚照安慰她。
　　一晃眼，都好几年过去了。
　　王海宁生了火之后就在厨房里忙活，晚上大家为了找希颜都没吃晚饭，现在回来了也是大半夜，肯定做不了两个菜，还不如下几碗面条凑合了。
　　厨房的大锅有两个，但是她担心迟晚照顾不过来两个锅的柴火，她低头问坐在凳子上的迟晚照：“迟总，会下面条吗？”
　　迟晚照抬眸，浅淡的嗯了声。
　　王海宁和她换了位置。